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珩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太虚鉴之裴三娘·红妆录裴珩热门大结局》,由网络作家“伯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绣楼血我至今仍能清晰的记起自己学会画眉的那一年。扬州城门的青砖纹路,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里镶嵌着暗红血痂,像一张永远结不了痂的伤疤。母亲用颤抖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可血水依旧渗出她的指缝,在我的视野里洇开一片猩红的雾。“三娘,看清楚了。”她声音似浸过冰水的刀刃,“这就是忠良的下场。”春寒料峭的风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城墙上悬着十二颗头颅,父亲的头颅在最中间,发冠被削去半边,花白鬓发垂落下来,正巧挡住脖颈断口。我盯着他微张的唇,恍惚听见昨日书房里的那句“清者自清”,此刻却成了凝固在枯唇间的嘲弄。运菜车在石板路上颠簸,腐烂菜叶的气味与血腥味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母亲将我压在身下,我们蜷缩在掏空的冬瓜堆里,车轱辘每转一圈,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就撞一次...
《太虚鉴之裴三娘·红妆录裴珩热门大结局》精彩片段
1 绣楼血我至今仍能清晰的记起自己学会画眉的那一年。
扬州城门的青砖纹路,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里镶嵌着暗红血痂,像一张永远结不了痂的伤疤。
母亲用颤抖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可血水依旧渗出她的指缝,在我的视野里洇开一片猩红的雾。
“三娘,看清楚了。”
她声音似浸过冰水的刀刃,“这就是忠良的下场。”
春寒料峭的风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城墙上悬着十二颗头颅,父亲的头颅在最中间,发冠被削去半边,花白鬓发垂落下来,正巧挡住脖颈断口。
我盯着他微张的唇,恍惚听见昨日书房里的那句“清者自清”,此刻却成了凝固在枯唇间的嘲弄。
运菜车在石板路上颠簸,腐烂菜叶的气味与血腥味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母亲将我压在身下,我们蜷缩在掏空的冬瓜堆里,车轱辘每转一圈,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就撞一次车板,清越声响混着车夫哼唱的俚曲:“朱门酒肉臭呐......路有冻死骨......”我突然剧烈颤抖。
三日前,父亲还在教我用紫毫笔描《女诫》,墨汁溅到了袖口,他却笑着刮我鼻尖:“我家三娘这手字,倒比隔壁王家小子还遒劲。”
然而此刻他干涸的血却正顺着城墙缝隙滴落,将护城河的春柳染成斑驳的赭色。
“记住这味道。
“母亲指甲掐进我腕骨,疼痛让我不由自主的咬住了舌尖,“裴家女儿要活成刀鞘里的刃。”
破庙瓦檐滴着夜雨,火堆映出母亲拆解云锦衣料的手,金叶子在火光里翻飞,每一片都刻着工部督造的暗纹。
我突然想起半月前,父亲盯着漕运账册彻夜不眠,砚台里的墨结了冰,他蘸着雪水写下最后一道奏折。
“娘,爹爹真的通敌了吗?
“我摸着云锦衣料上烧焦的并蒂莲纹。
母亲拆发簪的动作顿时停住,银簪尖在青砖上划出火星。
“你看那十二颗头颅,”她将金叶子塞进我贴身小衣,“除了你爹,剩下十一人都是昨夜递折子的言官。”
雨声中传来马蹄铁“哒哒......”的声响,母亲急忙把我推进神龛后的暗格,腐坏的幔帐拂过脸颊时,我听见刀剑出鞘的铮鸣,透过缝隙,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在翻捡我们遗留的包裹,领头那个腕间系着五色
丝绦,那是端阳节时工部赏赐的样式。
“搜仔细点。”
那人用刀尖挑起烧剩的襁褓残片,“裴夫人最擅苏绣,一寸布都不许遗漏。”
母亲突然从梁上跃下,银簪精准刺入对方咽喉,血液喷溅在斑驳的佛像金身上,给悲悯眉眼添了三分妖异。
我第一次知道,母亲会武,她夺过腰刀反手劈开另一人胸膛时,裙裾绽放出了暗红色的花。
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削去了双足,此时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母亲踩住他咽喉,声音比刀锋更冷:“谁派你们来的?”
“尚书大人......说不能留活口......”那人突然瞪大眼睛,盯着母亲的手腕说道:“您腕上的镯子...是去年运河清淤的......”刀光闪过,头颅滚到我藏身的暗格前,母亲用染血的手指合上那双眼皮,轻声道:“原来是他。”
当夜我们在乱葬岗焚毁了尸体,母亲教我如何用腐土掩盖血腥味,当火焰吞噬最后一具尸身时,她突然扯下了我右耳的明月珰,鲜血顺着耳垂淌进衣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停地呜咽。
“从今往后,裴家三娘子死了。”
她将耳坠扔进火堆,“你叫裴珩,是裴家远房侄子。”
我摸到耳洞处温热的血,突然想起晨起时丫鬟梳头说的吉祥话:“小姐这对明月珰,将来定要配金丝绣球冠的。”
火堆里传出细微爆裂声,金丝熔成了赤红的泪。
逃出扬州的第七日,母亲就开始咳血,我们混在流民队伍里往北走,她教我如何辨认路边的止血草。
某日歇脚时,她指着官道上的车辙印说:“看这车辕间距,是八百里加急的驿车。”
然后又让我摸车轮碾过的深浅:“载重超过朝廷规制三成,必是夹带了私盐。”
深夜露宿山洞,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六部关系图,月光从洞顶裂隙漏下来,照着她凹陷的双颊,她对着我一脸认真的说:“记住,工部贪墨修河款,兵部倒卖军械,刑部...刑部专替他们料理麻烦。”
我蜷在她怀里数星子,发现母亲身上多了种铁锈味。
一路上,母亲都在不断地絮叨,我没有丝毫的怨言,在认真努力的记住这些远离绣楼的知识。
直到某个雪夜投宿客栈,她更衣时我瞥见小衣里渗出的黑血,原来那夜在破
庙,她肋下早已中了毒镖。
“娘,我们去找大夫......”我攥着她冰凉的手。
“珩儿,看好了。”
她蘸着咳出的血在桌案上绘图,“这是玉京城七十二坊布局,朱雀大街第三棵槐树下埋着为娘备的户籍文书。”
烛火在她瞳孔里跳动,我忽然看清她眸底蛛网般的血丝,这个发现比父亲的死更让我恐惧,仿佛连河流中的最后一块浮木也要被急流卷走。
母亲暴毙在了那年的谷雨。
我们扮作卖唱的母子途经滁州,她在茶楼唱完最后一折《窦娥冤》,突然就栽倒在了台前,班主骂骂咧咧过来踢人,我扑在她身上,摸到后背溃烂的伤口已经蔓延至心口。
“小畜生滚开!
“班主揪住我衣领,愤怒的说道,“晦气东西坏了爷的场子......”我咬住他手腕,尝到了咸腥的血,混乱中有人惊呼:“这孩子眼睛怎的着泛红光。”
后来我才知道,人在极度悲愤时,真的会流出血泪。
在班主的拉扯中,母亲缝在我衣襟里的金叶子撒了一地,用最后三片金叶子买通义庄看守的那夜,从此无依无靠的我给母亲换上了完整的妆奁。
螺子黛描过她稀疏的眉,口脂掩盖着她青紫的唇,正当我要为她戴上翡翠镯子时,发现了那镯子内壁刻着细小的“工部督造“字样,编号正是父亲弹劾运河贪腐案的年份。
“原来如此......”我跪在棺椁前低笑,笑声惊飞檐下夜枭。
月光透过义庄破窗照进来,母亲鬓边的绢花泛着尸首特有的青灰。
偷来柴刀劈开棺木时,我的手很稳。
母亲说过,裴家女儿要活成刀鞘里的刃,我把她沉入了运河最湍急的河段,云锦裹尸布在水面铺展如绽放的优昙花,成群鲶鱼聚拢撕咬时,我看着它们鳞片上反光的纹路,仿佛和工部侍郎衣摆的蟒纹一模一样。
抵达玉京城那日,我在胭脂铺前撞见一顶八抬大轿。
轿帘被风吹起的瞬间,我看见里头坐着个戴翡翠镯子的贵妇,腕间金镶玉镯子与母亲那只宛如双生,轿夫靴底沾着运河特有的红泥,随着步伐在地面印出断续的血痕。
我忽然看清了这世道的戏码:女子描眉点唇是为取悦,男子冠带博巾是为欺世。
既如此,何不偷天换日?
当夜我烧毁了所有女装
,火焰吞噬最后一件并蒂莲肚兜时,我对着铜镜剃去额发,黄铜镜面映出个雌雄莫辨的面孔,耳洞结的痂像两粒朱砂痣。
“父亲,母亲。
“我将剃刀浸入血水,“这人间既然容不下裴家女儿,我便教它认不得裴家儿郎。”
灰烬里扒拉出半枚未烧尽的银锁片,上刻“长命百岁“。
我忽然想起七岁生辰那日,父亲握着我的手在祠堂写下“清正“二字,如今那祠堂怕是已改成工部粮仓,白蚁正啃食着祖宗牌位上的金漆。
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声惊起野狗吠叫。
我对着满地灰烬描摹玉京城布防图,指尖划过朱雀大街第三棵槐树的位置。
晨光微曦时,镜中少年已学会用喉结吞咽的弧度藏起女儿情态。
2 青衿误十七岁那年,我已是白鹿书院最年轻的“秀才”。
当白鹿书院的晨钟撞碎薄雾时,我正在用麻布裹紧胸前刚结痂的伤口,铜镜里少年喉结微凸,晨光从窗缝漏进来,正巧照在锁骨处未消的淤青上,是昨日被李慎之推搡撞到书案留下的痕迹。
“裴珩!
你的《盐铁论》注疏呢?”
教谕的戒尺敲在门框上,惊飞檐下筑巢的燕子。
我迅速披上青布直裰,将昨夜抄录的策论塞进袖袋,经过回廊时,瞥见斋舍墙根处几个同窗正在传阅春宫图,绢纱裙裾从泛黄的纸页间一闪而过,像极了母亲沉河时翻涌的云锦衣料。
“裴兄又来这么早?
“李慎之斜倚在朱漆柱上,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他伸手想要揽我的肩膀,被我侧身避过,皂角香气混着他袖口龙涎香的味道,激得我胃部一阵抽搐。
“李公子若把狎妓的功夫用在治经上,上月策论也不至于被教谕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拂开他悬在半空的手,指尖触到了他腕间新添的牙印。
学堂里浮动着松烟墨的气息,我将宣纸铺开,袖口露出的束胸布带惊起邻座王公子一声嗤笑:“裴贤弟这中衣倒是别致,莫不是哪个相好送的定情物?”
满堂哄笑中,我提笔蘸饱墨汁:“王兄若对男子贴身衣物这般上心,不妨去城南象姑馆讨教。”
笔锋落在纸上沙沙作响,写出的“礼义廉耻“四个字苍劲有力,窗棂外银杏叶簌簌而落,在砚台里投下细碎的金斑。
午后的射御课是我的炼狱,束胸
布在颠簸中越勒越紧,每支箭离弦的震动都像是钝刀在剐蹭肋骨。
当我的白羽箭第三次脱靶时,武教头终于摔了藤鞭:“裴珩!
你这胳膊是面条捏的?”
汗水浸透的后背突然贴上冰凉剑鞘,李慎之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左手虚扶我的腰:“要这般沉肩坠肘......”他说话时热气喷在耳畔,右手顺着我臂弯滑向手腕,我猛地屈肘后击,听见了他鼻梁断裂时的脆响。
“裴珩!
你疯了!
“众人惊呼声中,我盯着地上那滩鼻血,忽然想起母亲斩杀黑衣人那夜,月光也是这样把血迹照得发亮。
武教头的藤鞭破空而来,我故意用左肩迎了上去,那里有昨日撞出的淤青,再添新伤反倒不易被察觉。
暮鼓响起时,我躲在藏书阁顶层换药,夏末的燥热让伤口溃烂处渗出黄水,麻布撕下时带着腐肉。
此时的楼梯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吱呀声,我慌忙披衣转身,正巧撞上来寻孤本的陈山长。
“裴生!
你在此做甚?”
他目光扫过我手中染血的布条,鼻翼微微翕动。
<阁楼里残阳如血,在他腰间鎏金错银的蹀躞带上流淌,我记得这腰带是扬州贡品,去年工部奏请加征的“织造税“里,就有这项开支。
“学生前日拾到山长的《贞观政要》,特来归还。”
我从书匣抽出裹着锦缎的典籍,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声音发颤,这是我在典当行用束发银簪换的善本,书页间还夹着伪造的借阅签押。
山长接过书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掌心。
他翻到某页,忽然笑道:“裴生这眉目,倒让老夫想起当年秦淮河的花魁。”
阁楼阴影里,他的眼神像极了运河里撕咬母亲尸身的鲶鱼。
那夜我在浴房搓洗到破晓,井水浇在伤口上结成冰碴,却洗不净皮肤下蠕动的肮脏感。
当更夫敲响四更时,我正对着铜镜不停的练习着男子的笑声,直到喉间泛起一股血腥味,母亲说得对,这世道容不下裴家女儿,但裴三郎可以活得比谁都像男人。
秋试放榜前夜,我蹲在茅厕隔间催吐。
晚膳时李慎之强塞给我的炙羊肉,混着蒙汗药的腥甜在喉头翻涌,月光从茅草顶漏下来,照见隔壁晃动的皂靴,是山长带着醉意的声音:“......那裴珩眼波流
转竟似个姑娘......”秽物卡在喉间,我抠着喉咙把手指探进食道,当终于吐出掺杂血丝的肉糜时,隔壁传来衣料摩擦声与含糊的调笑:“......细皮嫩肉的......打赌他熬不过三堂会审......”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用厕纸记下他们提及的考官姓名。
血珠晕染在粗纸上,恰似母亲沉河那日护城河畔的垂丝海棠,原来这场秋试早被标好了价码,而我要用他们的规则,撕开这锦绣牢笼。
放榜那日,我在朱雀大街第三棵槐树下挖出母亲备的户帖,泥土里混着碎瓷片,划破指尖时,血滴在“裴珩“二个字上,将母亲娟秀的小楷染得狰狞。
贡院方向传来鸣锣声,我掸去青衫上的尘土,把束胸布又勒紧半寸。
红榜前人潮涌动,李慎之的金丝皂靴踩过乞丐伸出的手,当他看到榜上“裴珩“二字位列亚元时,翡翠扳指在红木轿栏上磕出裂痕。
我当众捡起滚落在地的炊饼,就着尘土咬下一口:“多谢李兄这些年照拂,这口炊饼,裴某永生难忘。”
人群爆发的喝彩声里,我咀嚼着混入口中的沙砾。
母亲说过,戏要做足。
当我在诗会上即兴赋出《盐铁论》时,那些曾窥探我喉结的目光,终于化作一片“少年英才”的赞叹。
赴任刑部主事那日,我特意绕道城南胭脂铺,檀木柜台上摆着鎏金珐琅妆奁,掌柜娘子正给某位贵妇试戴翡翠镯子,阳光穿过格栅,在那妇人腕间映出了工部督造的暗纹,与我母亲沉河时戴的那只,分明是同一批官制。
“官爷要给夫人选首饰?”
掌柜殷勤地捧出锦盒,“这是新到的南洋珠......”我摩挲着腰牌上“刑部“二字,忽然轻笑:“就要那翡翠镯子。”
当冰凉的玉镯套上手腕时,二十年光阴在掌纹间坍塌成一道裂痕。
母亲、我、还有眼前这个满头珠翠的妇人,不过都是权力碾轮下的碎玉。
回衙路上经过运河码头,苦力们正搬运贴着工部封条的樟木箱。
某个赤脚少年被监工鞭打时,怀里的麦饼滚到我靴边,我弯腰拾起的瞬间,束胸布勒断的肋骨发出细微脆响,少年惊恐的眼神里,我似乎看见七岁那年的自己,在运菜车里攥着带血的云锦衣料。
当夜
我在值房用朱砂批阅卷宗,突然在某个漕运案里看到熟悉的五色丝绦图样,烛火爆开的灯花中,母亲斩杀黑衣人的画面与案卷文字重叠,工部大印赫然盖在灭门惨案的结案书上。
待更漏指向子,我摘下了翡翠镯子对着月光端详,内壁铭文在烛火下显形那一刻,窗外突然掠过黑影,却是当年破庙里见过的青铜傩面!
追至后巷时,夜雾中传来飘忽的童谣:“朱门酒肉臭呐......路有冻死骨......”墙角蜷缩的乞丐忽然抬头,浑浊眼珠里映出我官服上的獬豸补子,他咧开没牙的嘴,哼出母亲常唱的那句戏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3 朱砂孽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景明太子。
刑部地牢四处散发的霉味浸透了獬豸补服,石阶上的青苔粘着未干的血迹,像一条蜿蜒的蛇钻入地心。
我提着羊角灯,脚步稳健地往下走,墙壁上的火把将楼梯照成如同剥皮的人骨。
地牢深处,官靴踩碎水洼了里浮动的月光,惊起角落里啃噬腐鼠的蟑螂,它们在逃窜时,掀起的气流轻拂我的脚踝,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母亲沉河那天,裙裾扫过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裴主事仔细脚下。”
狱卒老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提醒我:“这疯太子今早又咬断个狱卒的耳朵。”
腐臭味在第三层牢房中弥漫到顶点,我透过铁栅栏,看见景明太子正蜷缩在稻草堆里斗蟋蟀,他的腕间金锁随着动作晃动,那折射出的光点在墙上跳跃,像一场诡异的舞蹈,脚踝的铁链上,凝聚着黑红色的血块,就像一串干枯的枸杞。
“殿下好雅兴。”
我示意老吴打开牢门,鸩酒在白玉杯中泛起涟漪,“刑部新进了岭南荔枝酒,下官特来请殿下品尝。”
太子突然抬起了头,蟋蟀从指缝间跳到我的皂靴上,他眼角微扬的神态让我想起破庙里供奉的狐仙像,只不过瞳孔中跳动的不再是香火,而是接近熄灭的蜡烛芯。
“姐姐的耳洞还没长好呢。”
他轻拈起我鬓角碎发,指尖冷得像井底镇过的玉如意。
就在这一刻,白玉杯从我手中滑落,碎瓷飞溅起酒液,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琥珀色的弧线。
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听见了束胸
布压制心跳撞击肋骨的声响,牢房外的火把突然爆开灯花,火光将太子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那模样竟让我一时恍惚,仿佛与母亲当年斩杀黑衣人的身影重合。
“放肆!”
老吴的鞭子破空而来,却在触及太子前被我攥住鞭梢,牛皮鞭上的倒刺扎进掌心,血珠滴落在太子身上的金锁上,将“长命百岁“四字染得异常妖异。
正当尚书大人踏着血迹走进来时,我正用帕子包裹着手,他腰间蹀躞带上挂着东宫令牌,玉珏相击的声响让我想起书院山长把玩孤本时的动静。
“裴主事心软了?”
他靴尖碾碎地上的蟋蟀,甲虫汁液沾着稻草黏在云纹靴面上,“别忘了,你这身獬豸补服是怎么来的。”
我死死盯着墙上刑具投下的阴影,忽然发现那柄生锈的铁钩,竟与父亲书房悬挂的斩马刀,分明是同一炉铁水浇铸的,当年父亲用它斩断拦路盗匪的喉管,而如今,这凶器却成了罗织罪证的帮凶。
当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地牢时,我掀开了运送尸体的板车,太子正蜷缩在腐烂的尸体堆里,我官袍袖口染着替他更换死囚衣时蹭到的脑浆,当板车轧过朱雀大街第三棵槐树时,树根处突然伸出一只青紫的手,是一个被割舌的乞丐,掌心托着片带血的五色丝绦。
更夫灯笼扫过的刹那,我看见丝绦末端系着的小木牌,上面赫然是工部去年清淤工程的批文编号。
二十年前的噩梦仿佛随着运河腥风扑面而来,母亲沉尸时翻涌的云锦衣料与眼前飘动的丝绦逐渐融合。
值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我将卷宗铺开,拿起的狼毫笔刚触及卷宗却突然折断,墨汁泼洒成三百张哭泣的童稚面孔,那些孩童的腕间系着的红绳与当年母亲为我求的平安结一模一样,墨迹未干就被裱糊在太虚鉴的青铜镜面上。
萧景琰的密函随着晨雾飘进窗棂时,我正在临摹最后一份口供。
“三娘,收手吧。”
密函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你父亲若在......”我盯着香炉里升腾的青烟,青烟里仿佛渐渐幻化出姐姐七岁时的模样,她正对我微笑,身后是扬州城那永不散去的血雾。
4 禁巫令刑部地牢的霉味渗进獬豸补服第三层夹棉时,我正用烙铁在死囚额角刻“贪“
字,铁器灼穿皮肉的焦糊味里混着奶香,让我想起初潮那日打翻的羊乳,那年我束胸的麻布还没勒断肋骨,母亲尚能用朱砂笔教我描《女诫》。
“大人,西市刑场即将行刑。”
狱卒的话音撞碎满室死寂,我甩开囚徒痉挛的手指,官靴碾过地上蜿蜒的血线,这血是从昨日斩首的私盐贩子喉头喷出的,此刻在青砖缝里拼出工部漕运图的轮廓。
推行《禁巫令》的第七日,我在西市刑场见到了陈沧澜。
西市刑场的沙土地总也吸不饱血,日头一晒便泛起褐色的盐霜,我扶着獬豸补服玉带登上监斩台时,正巧望见陈陈沧澜被反绑的双手在背后结印,那是画皮匠渡魂的手势,三根手指蜷如月钩,食指抵着掌心生死穴。
“午时三刻到!
“刽子手往刀锋喷酒,酒雾在秋阳下折出七彩光晕。
陈沧澜突然扭头冲我嘶吼,脖颈青筋暴起如盘曲的树根:“裴大人可听过画皮匠的规矩?
替人改命,是要用至亲骨血做颜料的!”
惊堂木的脆响淹没在人群喧哗里,我盯着他开裂的嘴唇,那抹猩红竟与母亲自尽前咬破的胭脂纸一模一样。
鬼头刀落下的瞬间,血珠溅上我新制的补服,在獬豸兽目处凝成一点朱砂。
回衙门的官轿颠得厉害,我摩挲着袖袋里刚收的密报,粗麻纸上的炭笔印记扎着掌心。
密保上写着陈沧澜的幺女昨夜被做成了人烛,发现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看绳结样式与母亲教我打的平安结是一模一样。
浴桶里的水已经换了三遭,仍洗不净残留在指缝里的猩红。
胰子泡沫漫过锁骨,我突然发狠般搓洗右腕,直到皮肤泛起大片猩红,水波晃动的倒影中,似乎看见了陈沧澜女儿焦黑的指节正搭在我肩头,被火燎卷的指甲盖里还粘着半片金箔。
“大人,阴阳司萧主簿求见。
“婢女的声音惊散雾气。
我匆匆系上束胸布,未擦干的水迹在青缎官服上洇出深色云纹。
萧景琰站在廊下逗弄着画眉鸟,玄色披风领口露出半截东宫旧玉,他作揖时,袖口蹿出的冷香让我想起地牢里潮湿的苔藓味。
“三娘收手吧。”
他的手指着案头堆积的禁巫令卷宗,说着和密函上一样的话,“你父亲若在......”香炉再次腾起的青烟里,姐姐的
脸渐渐扭曲成陈沧澜女儿烧焦的面容,她们都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沾血的绢花。
更漏滴到丑时,我掀开第七具巫蛊案尸体的裹尸布,腐肉间蠕动的尸虫突然摆成运河走向图,虫腹泛着工部朱批特有的银朱色。
我用狼毫笔尖挑开死者嘴巴,齿缝里夹杂着半片未化尽的黄符,黄符上还残留着母亲曾经教我认过的东宫密纹。
清晨,暴雨突至。
我在典狱司暗格里翻出了二十年前的巫蛊案卷宗,潮湿的宣纸间滑落出一张生辰帖,墨迹晕染处显出水波暗纹,仔细辨认竟是太虚鉴的青铜镜纹,那些生辰八字对应的三百童男女,此刻正躺在运河淤泥深处,腕间红绳系着工部特制的避水珠。
我起身推开了值房的雕花木窗,秋风卷着碎叶灌进来,对面钦天监的观星台上,琉璃夫人的镜妖正在偷食贡品烛火,琉璃化的妖身折射出七彩光晕。
我突然想起陈沧澜临刑前的诅咒,抬手摸了摸发间银簪,这是用母亲遗落的耳铛重铸的,尖头还沾着义庄尸蜡的腥气。
5 长生祭皇陵地宫门前的长明灯将我的影子钉在青铜门上,像幅褪色的皮影戏。
我走上前伸手推开地宫的青铜门,就在青铜门完全洞开市,我手腕间的太虚鉴烙印突然开始发烫起来,一直以来用衣袍遮掩的疤痕此刻正泛着幽幽的蓝光,就像一条毒蛇沿着血脉蜿蜒向心口。
琉璃夫人的镜妖在身后发出尖锐的惨叫,它们啃食火把的光晕,在墓道石壁上投射出无数个戴青铜傩面的我。
“裴大人果然是天选的钥匙。”
琉璃夫人指尖缠绕着鲛绡,她发间的珠钗上坠着人鱼泪制成的铃铛,“这地宫的风水局,就该用裴家女儿的血来破。”
我摩挲着腰间革带里的银簪,母亲那对明月珰熔成的凶器,此刻正抵着太虚鉴碎片的棱角上。
甬道两侧的镇墓兽瞳孔里镶嵌着夜明珠,照见壁画上三百童男女献祭的场景,他们腕间的红绳系法,与陈沧澜幺女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地宫中央的浑天仪泛着冷幽幽的青铜光,十二个时辰的方位上各镶嵌着一具婴儿的头骨。
当我将太虚鉴碎片插入凹槽时,镜面忽然浮现出父亲那日在扬州城门前受刑的场景:血水倒流着,漫过城墙,母亲身上的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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