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安苏青的其他类型小说《青青百味林安苏青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小浣熊睡大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重生归来头痛得像是被从中间生生劈开,我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视野里出现的是我房中那简陋的房梁,几缕微尘因为我起身的动作在空中懒洋洋地飘荡起来。不是那令人绝望的黑暗,没有湿冷的泥土气息压住口鼻,更没有林安最后那一声,冰冷刺骨的“埋结实点”在耳边盘旋。心脏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死死攥住身下粗糙的草席,边缘磨着掌心,带来一阵刺痛。这破败却无比熟悉的景象,这真真实实的疼痛……一个念头在我混沌的脑子里炸开——我回来了!苍天有眼,竟让我苏青,从黄土之下,生生爬了回来!滚烫的热流顺着我眼角滑下,又被我草草擦去,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我回到了哪一天。院门便被拍响,急促得如同催命。婆母周氏那刻意拔高的嘶喊穿透了薄薄的门板,直直刺进我的耳朵:“青青!...
《青青百味林安苏青完结文》精彩片段
1 重生归来头痛得像是被从中间生生劈开,我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视野里出现的是我房中那简陋的房梁,几缕微尘因为我起身的动作在空中懒洋洋地飘荡起来。
不是那令人绝望的黑暗,没有湿冷的泥土气息压住口鼻,更没有林安最后那一声,冰冷刺骨的“埋结实点”在耳边盘旋。
心脏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死死攥住身下粗糙的草席,边缘磨着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这破败却无比熟悉的景象,这真真实实的疼痛……一个念头在我混沌的脑子里炸开——我回来了!
苍天有眼,竟让我苏青,从黄土之下,生生爬了回来!
滚烫的热流顺着我眼角滑下,又被我草草擦去,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我回到了哪一天。
院门便被拍响,急促得如同催命。
婆母周氏那刻意拔高的嘶喊穿透了薄薄的门板,直直刺进我的耳朵:“青青!
苏青!
快开门啊!
林安他……他出事了!”
这场景……一丝不差。
前世,正是这凄厉的哭嚎,把我拽入了那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利落的翻身下炕,脚步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又像踏着前世的尸骨。
推开房门,刺眼的日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
院子里,周氏正瘫坐在地,哭得涕泪横流。
几个邻居围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同情。
周氏一见我,那干瘦的手便猛地伸过来,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青青啊!”
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安儿他……去赶考的路上,跌下悬崖了!
找到时……人都凉透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深处分明是毒蛇般冰冷的试探,等着看我如前世一般崩溃,然后傻乎乎地跳进他们母子早已挖好的坑里。
我强忍着甩开她手的冲动,逼红了眼眶,身体配合着剧烈地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打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你说什么?
相公他……不可能!
相公昨日出门前,还……还同我说……等他高中,让我做状元娘子……怎么就应了他说的……”我故意顿住,仿佛悲痛得无法言语。
“安儿说了什么?”
周氏急切地追问。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送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
朵里:“相公说,若此行有万一,他不要那湿冷孤寂的土馒头!
他要干干净净地来,明明白白地去!
他说……他要火葬!
他要我亲手送他这最后一程!”
“火葬”二字,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周氏脸上。
她的脸瞬间僵住,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假哭都忘了。
她跳了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形:“不行!
不能烧!
安儿他……他……”她嘴唇哆嗦着,那“没死”两个字,在舌尖疯狂打转,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什么?”
我上前一步,眼神直刺向她的眼底,“娘,相公他人都没了,难道连他最后的心愿,您都不愿成全吗?”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的控诉。
短暂的寂静后,邻居们的议论声开始渐渐响起。
“是啊,林家嫂子,林安生前若有这心愿……火葬……虽少见,可也是人家最后的心意……看青丫头这模样,也不像作假啊……”周氏彻底慌了神。
她看着周围村民投来的同情目光,再看看我那张悲戚的脸,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猛地扑向停在院子中央的那口薄皮棺材,死死扒住棺盖边缘,涕泪横流地嘶喊,终于喊出了那句禁忌:“不能烧!
安儿他……他没死啊!
救人!
快救人啊!
苏青她要杀了林安啊!”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却没有向着周氏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
“失心疯了!
林家嫂子真是失心疯了!”
“可怜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活活把脑子给熬坏了!”
“那林安从悬崖底上被拖上来的时候,大家伙都看见了,气都没了……大家快帮忙把林家嫂子拉开,别让她弄伤了自个儿,也好让林安兄弟放心上路。”
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状若疯癫的周氏从棺材边拉开。
任凭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没死!”
,但在众人眼中,那都只是一个被丧子之痛彻底逼疯的可怜老妇的疯言疯语。
2 火葬真相混乱中,我走到院角。
那里堆着早已备好的干柴。
我弯腰抱起一捆,一步步走向那口薄棺,周氏被几个妇人按在院墙根下,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走到棺材前,将那捆柴放下。
无视身后那怨毒到极致的目光。
我蹲下身,从怀里掏
出火石——我自房中出来时就已经帮林安决定好了他的未来。
一点火星迸溅出来,落在干燥的引火绒上,一缕微弱的青烟袅袅升起。
我小心地捧起那点火种,凑近柴堆底部。
“相公……”我低语道“黄泉路冷,这火,够暖了吗?”
干燥的柴草遇到了火种,火舌猛地向上蹿起,迅速舔舐着棺材底部。
橘红色的火焰扭曲着空气,散发出热浪。
浓烟滚滚升起,带着松脂燃烧的焦糊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小院。
火焰彻底包裹棺木,发出更加剧烈的爆燃声时,一声极其微弱但却清晰的闷响,从浓烟烈火深处挣扎着透了出来。
“呃…救……”那声音短促、沉闷,带着痛苦,瞬间被木材爆裂的噼啪声淹没。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我听见了。
离得最近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活物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最后嘶鸣。
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林安,这回你真的死了,喜欢假死?
我让你假死变真死!
我站起身,隔着扭曲视线的火焰和浓烟,我的目光精准地看向被按在墙角的周氏。
她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异响,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翻着白眼,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彻底晕厥在搀扶她的妇人怀里。
我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快意在心底疯狂滋长。
火焰吞噬了棺木,也吞噬了林安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热浪扑面而来,我后退几步,静静地看着,直到那火焰最终化为裹挟着灰白的余烬,盘旋着升上小村灰蒙蒙的天空。
村民们沉默着,或叹息,或摇头,脸上带着对死者的敬畏和对我的怜悯。
没有人再质疑这场火葬。
当最后一缕青烟在傍晚微凉的风中消散,院子里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焦黑的木头残骸,以及一股浓烈得散不去的焦糊气味。
周氏被人掐着人中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睁眼,目光呆滞地扫过院中的废墟,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挣扎着就要朝我扑过来。
“苏青!
你这毒妇!
你杀了我儿!
你还我儿命来!”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
早有防备的邻居们立刻按住她。
她又踢又咬,状若疯魔:“放开我!
她烧死我儿子!
她烧死
我儿子啊!
林安没死!
他没死!
是这毒妇杀了他!
她故意的!
她故意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邻居们更加用力的钳制和不耐烦的呵斥。
“林大娘,消停些吧!
人死不能复生!”
“唉,真是疯得厉害了,满口胡话……青丫头够苦了,你就别闹了!”
我冷眼看着她徒劳地咒骂,那张老脸因为恨意而扭曲变形。
“娘,”我缓缓开口,清晰地压过了她的嘶嚎。
我脸上浮起一层疲惫和哀伤,“相公的心愿已了,他走得……也算干净了。”
我刻意咬重了“干净”二字,“您节哀。
往后日子,还得过下去。”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哭骂和邻居们无奈的叹息。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狭小的土屋里,只剩我一个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里那股焦糊气味。
这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林安死了。
死透了。
3 京城新篇婆母周氏,也已是笼中困兽。
而我苏青的路,才刚刚开始。
林安的头七过了,弥漫在小院里的焦糊味,也随着纸钱的灰烬一起被风吹散了。
周氏仿佛被那场大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像一截失去水分的枯木,蜷缩在她那间阴暗的屋子里,整日里不言不语。
我毫不在意她的死活,顺手给她房门上了把锁。
困在这方寸之地,日夜被丧子之痛折磨,比直接死了更让我快意。
我挽起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开始清理这杂乱的院子。
我面无表情地清扫、擦洗,动作麻利而沉默。
一点一点洗刷干净林安最后一点痕迹。
做完这些,我才能安心的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前世,为了供养林安和周氏,为了攒她那点可怜的赶考盘缠,我在镇上租的食肆铺面早就卖了去,如今林安死了,我也该重新开始我的梦想。
周氏一天天衰弱下去,眼看就要时日无多,我在家中找到了林安和婆母藏着的钱财,再加上我自己的,仔细算了算,足够我去上京城的路费和铺面租金了。
我不由得心中更加悲凉,上辈子我省吃俭用补贴家里,赚了钱第一时间想着贴补家用,周氏和林安却藏了超我挣来几倍的银钱,愈发衬得我像个跳梁戏子。
搜集够了钱
财,打点好了去上京城的路引和行李。
周氏也终于,在一个夜晚断了呼吸。
我悲痛不已替她操办了丧事,邻居也都知道周氏因为林安的死日渐衰弱,没人怀疑她的死有没有蹊跷,纷纷来安慰我劝我看开些,更有些和周氏有过节的大娘大婶,偷偷给我塞了些吃食银钱,劝我离了这伤心地。
我哭的真切,向他们连连道谢。
办完了周氏的丧事,我便离开了,邻居婶子来送我,摸着我的手说我是个苦命孩子,我拉着她的手:“林安和婆母先后离去,我本想继续留在村子里,可实在是……睹物思人,大娘,网购我不在了,你替我多去看看他们……”大娘也落下泪来,夸我是个好孩子。
我坐上了去镇上的板车,朝大娘挥挥手,村子的影子在我身后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逐渐看不见了,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我苏青,已经真真正正从那活埋的坑洞里,爬出来了。
通往京城的官道漫长而枯燥。
为了省钱,我一路风餐露宿。
渴了,捧一掬溪涧的水;饿了,啃几口随身带的硬馍。
夜晚就寻个背风的破庙或草垛蜷缩。
有时运气好了,帮商队打打杂蹭一节路。
疲惫如影随形,但胸腔里那团火焰,却烧得越来越旺,支撑着我麻木的双腿不断向前。
从秋季走到冬日初寒,脚底磨出了数不清血泡,我终于看见了一道巨兽般的轮廓——上京城的城墙。
那高耸入云的墙体,在苍穹下延展开去,望不到尽头,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从城门往里看去,车马粼粼,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骡马的嘶鸣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城的兵卒正检查着通关文牒。
靠着几枚铜钱和一份托里正开的证明文书,我通过了盘查,踏入了这座煌煌巨城。
我像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
巨大的陌生感攥住了心脏。
身上的粗布衣裳,背上的破旧包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引来不少或好奇或鄙夷的侧目。
我知道,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之地,我身上还剩些银钱,但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得算好了用。
我沿着相对破旧的街巷寻找,问了几家车马店和大通铺,价格都贵得令人咋舌。
最后
,在靠近城西一处偏僻巷子里,找到了一间低矮的泥瓦房。
房东是个干瘦刻薄的老头,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这个外乡女子。
“这间,月租三百文,押一付一。”
他吐出一口浓烟,指了指角落里那间连窗户都没有,四四方方散发着一股霉味的小屋,“爱住不住。”
心在滴血,但我别无选择。
咬咬牙摸出还带着体温的钱袋,数了数,递过去:“我租了。”
老头收了钱,丢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便不再搭理我。
小屋低矮、破旧,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一张三条腿的桌子用砖头垫着,散发着陈年的灰尘味。
光线昏暗。
我放下包袱,环顾四周,一股巨大的疲惫涌了上来。
我这点微薄的积蓄,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支撑不了多久。
我必须尽快把食肆开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背着布口袋,不知疲倦的穿梭在京城各处的市集。
东市的米粮、西市的肉禽……货比三家,锱铢必较。
那些操着京片子、眼神精明的商贩,见我面生又穿着寒酸,不是漫天要价,就是拿些陈米次肉糊弄。
被我一一冷着脸戳穿。
渐渐地,几个固定摊贩见我识货又爽快,态度也好了些,偶尔还能给点小小的优惠。
我选中的铺面,就在城西那条巷子口。
位置不算好,但胜在便宜,有个小小的门脸,可以支开两扇窗板做买卖。
恰好前任租户是个卖馄饨的,留下了一个油腻腻的灶台和几张破旧的桌椅板凳。
清扫、洗刷、修补……我独自一人,从黎明忙到深夜。
用最少的钱,让这间破败的小铺子勉强有了点模样。
没有钱做新招牌,我找了一块废弃的木板,用烧黑的木炭,端端正正写上三个大字:苏家灶。
开张的日子,选在一个阴冷的早晨。
我天不亮就起来忙碌。
熬好的棒骨汤在灶上翻滚,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诱人的浓香。
找屠户买了没人要的新鲜的猪下水,反复清洗焯水,去尽了腥臊。
野蒜、茱萸酱、粗盐……一切准备就绪。
“开张了!
热乎的棒骨汤,爆炒肥肠,糙米饭管饱咯!”
我的声音在清晨清冷的巷子里响起。
巷子里人来人往,多是些早起的苦力、赶车的脚夫、还有附近一些做小生意的穷苦人。
浓郁的
香气漫开来,勾动着行人辘辘的饥肠。
一个穿着短打、肩上搭着汗巾的脚夫最先被吸引过来。
他缩着脖子,搓着手,探头看了看锅里翻滚的奶白汤头,又看了看旁边刚出锅、油亮喷香、点缀着翠绿野蒜段的爆炒肥肠,咽了口唾沫:“掌柜的,这……怎么卖?”
“棒骨汤加糙米饭,三文。
单加一勺肥肠,再加一文。”
我麻利地回答。
脚夫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比啃干饼贵些,但终究抵不过那热气和香味的诱惑,掏出四枚铜板:“来一份!
汤多给点!”
“好嘞!”
我利落地盛上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舀了一大勺肥肠盖在糙米饭上。
脚夫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坐在门口的条凳上,先喝了一大口汤。
热乎醇厚的汤汁,驱散了清晨的寒气,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接着夹起一块肥肠塞进嘴里,那香辣过瘾的滋味让他眼睛猛地一亮,顾不上烫,又扒拉了一大口糙米饭,吃得头也不抬。
这无声的广告效果极好。
很快,又有几个苦力模样的人围了过来。
“给我也来一份!”
“这汤闻着真鲜!
来碗汤加饭!”
小小的苏家灶前,渐渐有了人气。
铜板叮叮当当落入钱匣。
看着那些坐在门口、捧着粗碗吃得满头大汗的食客,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的满足神情,一种踏实感充盈心间。
4 白兰簪谜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我苏青也算是在上京城里扎下了根。
上京城的冬天,风像浸了冰水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苏家灶的生意,如同炉膛里跳跃的火苗,在寒冷的西城一隅,顽强地燃烧着,渐渐有了几分暖意。
靠着用料实在、滋味厚重,苏家灶在码头脚夫、人力车夫和附近小贩这些做苦力活的人群里,慢慢有了点口碑。
每日清晨,棒骨汤翻滚的浓香和爆炒肥肠的香辣气,成了这条巷子里最醒目的招牌。
钱匣里的铜板,叮叮当当地积累着,虽慢,却稳。
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熬汤、处理下水、蒸煮糙米饭。
双手被冷水浸泡得通红,指关节处裂开了细小的血口子,一沾到盐和茱萸酱就钻心地疼。
但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痛,甚至有些麻木。
这点皮肉之苦,比起前世被活埋时那彻骨的绝望和窒息,又算得了什么?
日子在灶火中悄悄滑过
,转眼已是草长莺飞的暮春。
苏家灶的生意也像门前那棵挣扎着抽出新芽的老槐树,在城西这片混杂之地,透出几分蓬勃的生机。
日子长了,小小的铺面也积攒下了一批固定的食客。
每日清晨和晌午,几张破旧的桌椅总是不够用,门口蹲着扒饭的身影成了巷口一景。
钱匣里的积蓄,也终于有了一些底气。
我盘算着,也是时候往上挪一挪了。
城西鱼龙混杂,终究不是长久之地。
我的目光,投向了更靠近内城的南街。
那里铺面租金虽高些,但人流更大,往来的人也更杂,从贩夫走卒到小有家资的商贾,甚至偶尔还有小吏光顾。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权力和富贵的中心,也更近一步。
几番周折,几乎掏空了积蓄,又咬牙借了些印子钱,我终于在南城一条还算热闹的街市上,盘下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
位置比西城那巷口好了不知多少倍,门前人来人往,斜对面就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茶楼。
新铺子开张,自然不能再是“苏家灶”那样简陋的名字和门面。
我请人重新做了块像样的黑漆木匾额,请一位落魄却写得一手好字的老秀才,题了三个端正有力的大字:百味轩。
取人生百味之意。
开张那日,我拿出了浑身解数。
招牌的棒骨汤,爆炒肥肠,这些是我的招牌菜,也是我在这上京城立足的根本。
又添了几样新琢磨的菜式:用新鲜河虾剁碎,混入豆腐和青菜末,煎成两面金黄的虾饼。
将廉价的鸡架拆了肉,用野菌子炖煮,做成鲜美的鸡丝菌汤面;还有一道酸甜开胃的醋溜白菜梆子,选的是最水嫩的白菜心,用陈醋和一点点糖提味,爽脆解腻。
这些菜用料依旧实在,价格却比西城时略微上调了些,针对的就是南城这些稍微有些余钱、讲究点滋味的食客。
百味轩一开张,便以其独特的菜式闯出了点名头,上京城的人讲究些,少有人吃猪下水和棒骨汤,偶有酒楼做,却去不干净腥味,引得许多人慕名来我这吃。
还有虾饼和鸡丝菌汤面,很受一些女客人和小康之家的欢迎。
斜对面那家茶楼的伙计,也成了我这常客,常常溜过来买几个虾饼或一碗面垫肚,再和我打打趣。
这日午后,忙碌的饭点刚过,伙计们在打扫着
卫生。
我正坐在柜台后,仔细核对着账本上的数目,计算着今日的流水和成本。
新铺子租金高,再加上我借了印子钱,每一文钱都得精打细算。
“掌柜的,结账!”
一个清亮却带着几分娇纵的女声响起,打断了我的计算。
我抬起头。
只见柜台前站着两位年轻的女子。
为首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梳着夫人中时兴的飞仙髻,发间簪着一支点翠镶金的步摇,随着她说话轻轻晃动,通身气派富贵逼人。
她容貌娇艳,柳眉杏眼,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郁气和不耐烦。
旁边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手里捧着几个锦盒,显然是刚在百味轩买的吃食。
这通身的打扮和气度,绝非普通富户。
我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微笑:“夫人,您点的是一碟虾饼和一碗鸡丝菌汤面,承惠一共三十文。”
我报着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贵妇人的发髻。
就在她鬓边,那点翠镶金的簪子下面,斜斜簪着一支玉簪。
簪身是温润的白玉,簪头却用极精巧的手艺,雕琢成了清雅脱俗的兰花。
那花瓣的纹理,那花蕊的形态……我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这支玉簪!
前世,林安一直贴身藏着,用最柔软的丝绸包裹,视若珍宝!
他曾醉酒后,带着炫耀的痴迷对我说过,他将把这支簪子送给他的心爱之人。
我当时还以为是送我的,期待了许久,却到林安死了,都没见过这只簪子。
原来是她。
眼前这位满身锦绣的年轻妇人,就是那个让林安不惜假死脱身、将我推入地狱的官家小姐。
一时间前世被活埋的窒息感,林安在火中那声绝望的闷哼……无数画面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死死攥住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才勉强拉回一丝理智。
不能失态,这里是京城,她是官家夫人,而我,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小食肆掌柜。
我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支刺眼的白兰簪上移开,重新落回那贵妇人带着郁气的脸上:“夫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小店?
可还合口味?”
那贵妇人似乎正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也没在意我的客套。
她蹙着秀气的眉头,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丢在柜台上,声音带着不
耐烦的抱怨:“我家那死鬼!
又不知道滚到哪里喝花酒去了,当老娘是泥捏的呢?
还跟老娘点上菜要吃你家的东西!”
旁边的小丫鬟低着头,不敢出声。
我脸上挂着谦恭而略带讨好的笑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支白兰玉簪上,语气带着赞叹:“夫人这支簪子,当真是别致得很。
这这兰花雕得栩栩如生,清雅脱俗,很配夫人您呢”那贵妇人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玉簪。
指尖触碰到那温润的白玉花瓣时,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凝滞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厌烦。
“哦?
这个啊……”她撇了撇嘴,语气随意,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慢,“旧物件罢了,戴着玩儿。”
说着,她竟随手就将那支白兰玉簪拔了下来,看也没看一眼,信手就丢进了我的钱盒里!
“既然你喜欢,就赏你了。
走了,回府。”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多待一刻都觉得厌烦,转身就往外走。
小丫鬟慌忙捧着锦盒小跑着跟上。
“夫人慢走。”
我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口,汇入街上的人流,我才缓缓直起身。
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底一丝扭曲的快慰。
我走到柜台边,拿起那支簪子。
簪子冰凉,我盯着那支白玉簪子,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把你当成随手可弃的旧物件了……这碗富贵饭,不知你觉得滋味如何?”
炉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着我冰冷而平静的侧脸。
百味轩外的街市依旧喧嚣,阳光正好。
前世的怨毒,今生的算计,仿佛都随着那支被随意丢弃的白兰簪,沉入了水底。
5 涟漪初现路还长。
这上京城的风,才刚刚开始吹。
而我苏青的百味轩,也才刚刚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水域里,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
涟漪,终将扩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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