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朕身为父亲、身为帝王必须做的！烬儿是朕的嫡长子，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朕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他！张承业那些人，朕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帝王的杀伐决断。
然而，楚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陛下圣明。”她淡淡道。
又是这种疏离的、公式化的回应！
萧珩胸口一闷，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住楚汐：“汐儿，你告诉朕实话！烬儿他……体内的力量，如今究竟如何？能否……承受京中风雨？”
这才是他最深的忧虑。
张太傅的弹劾虽恶毒，却并非空穴来风。
烬儿的力量，始终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楚汐终于抬眸，迎上他探究而沉重的目光。
星璇般的眼眸深处，一丝混沌星芒悄然流转。
“烬儿的心法与力量掌控，已有小成。寻常刺激，已不足引动其失控。”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然‘烬火’本源，暴烈焚世，如同蛰龙。其性难移，其威难测。能否承受京中风雨……”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幽深，一字一句道，“非在烬儿之力，而在……人心之毒，能否收敛。”
暖阁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萧珩的心猛地一沉。
楚汐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开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烬儿的力量是表象，真正的风暴，是那深不见底、欲壑难填的人心！
是那些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引爆烬儿体内凶险力量的……毒蛇！
“人心……”萧珩喃喃重复，眼神变得无比阴鸷。
他想起了离京前夜，张太傅府邸那场看似寻常、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夜宴。
想起了那些看似恭敬、眼底却藏着算计的臣子。
想起了那个在深宫角落，如同毒蛇般潜伏着的、始终让他无法安心的身影……
“朕知道了。”萧珩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疲惫与决绝。
“回京之路，朕自有安排。定会……护你们母子周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楚汐，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沉重的影子。
“只是汐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
“此番归京，朕需要你……站在朕的身边。以你‘镇国长公主’之尊，以你……混沌星火之威。”
楚汐沉默着。
烛火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沉重：
“臣妾……自当尽力。”
尽力？
是守护孩子？
还是……助他稳固那染血的权柄？
萧珩没有追问。
他听出了那平静话语下深藏的漩涡与未尽的锋芒。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烛火摇曳，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交织又分离，如同这注定无法平静的归途剪影。
城主府，某处偏僻客院。
烛光如豆，将室内映照得昏黄幽暗。
白日里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张太傅，此刻正襟危坐于一张简陋的木桌旁。
他苍老的脸上再无半分白日的惶恐与颓唐，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与一丝深藏的焦虑。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斗篷里的人影，连面容都隐在深深的帽兜阴影之下，只露出一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