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被驳回,老夫被当众申饬,颜面扫地!陛下此举,无异于将长公主母子置于烈火之上!也彻底断了老夫等‘清议’之路!”
张太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怨毒,“先生!如今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身负邪力的皇子入主东宫?看着那楚氏妖女挟制天子,权倾朝野?!”
斗篷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同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桌面。
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阴冷粘稠、带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能量波动。
那波动,竟与三年前太庙袭击时残留的气息,以及白日里楚汐感应到的恶意窥探,隐隐同源!
“急什么?”斗篷下传来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未必就是好事。”
他缓缓抬起头,帽兜的阴影下,两点如同鬼火般的幽红光芒一闪而逝。
“那孩子体内的‘火’,终究是……焚世的种子。越是压抑,越是渴望破土。”
斗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恰到好处的……‘引子’。”
他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划。
一道极其细微、却散发着灼热与混乱气息的暗红火痕,如同活物般烙印在木纹之中,转瞬即逝。
“归途漫长……变数,才刚刚开始。”
朔风城的喧嚣与黄土垫道的烟尘,在车轮碾过黑石峡谷入口那道风化界碑时,便被一股无形的沉重死寂彻底吞没。
峡谷两侧,是历经千万年风刀霜剑劈砍出的、陡峭如墨的玄武岩绝壁。
嶙峋狰狞的黑色巨石犬牙交错,遮蔽了高天之上暮春的暖阳,只吝啬地漏下几缕惨淡的光柱,斜斜切割着谷底弥漫的、终年不散的阴冷湿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混合着陈年血腥的沉闷味道,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是何等惨烈的修罗场。
庞大的皇家仪仗,如同一条被强行塞入狭窄石缝的华贵巨蟒,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原本威武雄壮的御林军铁骑,在这逼仄的绝壁夹缝与无处不在的压抑死气中,也显得局促不安。
战马不时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雾,马蹄踏在碎石遍布的古道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头发紧的回响,撞击在两侧漆黑的岩壁上,又被更深的寂静反弹回来,更添几分诡谲。
萧珩的御辇位于队伍核心,八匹雪白龙驹的蹄声在峡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厚重的明黄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的景象,却隔绝不了那股直透骨髓的阴寒与死寂。
萧珩端坐辇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份誊抄的、关于张太傅等人后续“请罪”奏疏的密报,字里行间看似惶恐卑微,实则字字暗藏机锋。
他眉心微蹙,目光沉沉地投向辇外那被切割成狭长条状的、晦暗的天光。
这条通往权力核心的归途,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而他最珍视的软肋,此刻就在这绝壁囚笼之中。
楚汐的马车紧随御辇之后。
车厢内,她并未穿着繁复的朝服,仅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露出光洁而冷冽的额头。
她闭目盘膝,看似养神,实则周身感官已提升至极限。
混沌星火本源在体内无声流转,如同最精密的罗盘,警惕地扫描着周遭每一寸空间、每一丝能量的细微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