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世之火，痛快！酣畅！可以烧尽一切肮脏与不公！”她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风雪。
“但烧完之后呢？留下的，是比废墟更可怕的死寂与绝望！是比旧日更深的混乱与黑暗！是让楚家的血，楚瑶姑姑的命，彻底沦为无意义的灰烬！”
无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的凌厉被这掷地有声的质问刺穿了一丝缝隙。
“您说我的‘混沌星火’背弃了‘烬火’的焚世本源？”楚汐的指尖，一点凝练的混沌星芒再次亮起，不再是狂暴的火焰，而是如同包容万物的星空，静静悬浮。
“不，师父。它从未背弃，它只是……走得更远。”
“焚尽，是毁灭，是终结。”她凝视着指尖的星芒，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明悟。
“而调和，是秩序，是新生。是让冰与火不再相互湮灭，而是各司其职。让守护的坚韧、破灭的决绝、生命的沉淀，找到共存共荣之道。”
“我救萧珩，不是为萧氏续命。”楚汐的目光投向城主府的方向，眼神复杂。
“是为烬儿和玥儿，留住他们的父亲。是为这刚刚经历冰狱之劫、再也经不起帝位更迭动荡的北境，稳住最后一丝秩序。是为那些在狼戎铁蹄下挣扎求生的百姓，争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我摄朝政，稳江山，守边关，”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是守护萧氏皇权！是守护这皇权之下，千千万万活生生的人！守护这片土地，让它不再沦为下一个‘烬火’焚毁的祭品，或是下一个‘霜狱’降临的冰原！”
混沌星芒在她指尖流转，光芒温和却蕴含着无匹的坚定：“楚家的血，不会白流！姑姑的冤屈，更不会遗忘！但讨还的方式，不该是拉着整个天下陪葬！而是在这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规则！一个让忠烈不再蒙冤，让野心无法肆虐，让……如楚家这般的悲剧，不再重演的规则！”
“这，就是我的道。”楚汐的声音最终归于沉寂的平静，却如同惊雷，在无明心中炸响。
“以混沌星火，定乱世之序，开……万民之生。这条路，或许比焚世更难，更苦，代价更大。但，师父——”
她再次看向无明，星璇般的眼眸中，是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光芒：“我认为，值得。”
风雪在城楼上肆虐，却仿佛无法靠近楚汐周身三尺。
她站在那里，素衣单薄，却如同撑起这片天地的脊梁。
她的回答，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沉淀了血火与思考后的、沉重而清晰的选择。
无明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楚汐，那张平凡的脸上，表情剧烈地变幻着——震惊、愤怒、不解、挣扎，最终……化为了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死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弟子。
她的成长，她的蜕变，她的“道”，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烬火焚世”的蓝图。
那指尖的混沌星芒，不再是复仇的工具，而是……一种全新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秩序本源。
“好……好一个‘定乱世之序，开万民之生’……”无明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英雄迟暮般的颓然。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城垛上，风雪吹动他洗得发白的青衫，更显萧索。
“看来……为师这把淬炼了十年的复仇之刃，终究是……钝了。或者，从一开始，为师想磨的，就不是一把只知焚毁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