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萧珩，为师可理解为血脉牵绊，情非得已。但你摄朝政，稳江山，守边关……”无明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碎裂。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在替萧氏续命！是在用你楚家的血、用阿瑶的命换来的力量，去守护那建立在楚家累累白骨之上的王朝！”
“汐儿！”无明向前踏出一步，青衫在风中鼓荡，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痛楚与质问，“你告诉我！值得吗？！”
“为了这两个流着萧家血脉的孩子？”
“为了那个曾将你当作棋子的男人？”
“为了这片……吞噬了你所有至亲的……江山？！”
最后的质问，如同惊雷，在风雪呼啸的城楼上炸响！
朔风城，西城楼。
无明最后的质问，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北风，狠狠抽打在楚汐的脊背上。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她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犹疑与彷徨。
值得吗？
为了这两个流着萧珩血脉的孩子？
为了那个曾将她推入深渊、视作棋子的男人？
为了这片浸透了楚家鲜血、埋葬了姑姑楚瑶的江山？
风雪呼啸，卷起她素白的狐裘，猎猎作响。
掌心那点刚刚隐没的混沌星芒，仿佛被这诛心之言引动，在血脉深处不安地悸动，带来阵阵灼痛与空虚。
背脊的烙印也隐隐发烫，似乎在呼应着无明口中那属于“烬火”的、焚尽一切的原始本能。
城下苍茫的雪原，埋葬着无数白骨，也埋葬着她曾经的恨与执念。
城内的灯火，微弱却顽强，映照着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黎民。
她缓缓转过身。
星璇般的眼眸迎上无明那双饱含失望、痛楚与凌厉质问的眼睛。
那眼神，如同最冷的冰，又似最烈的火。
“师父。”楚汐的声音在风雪的呜咽中响起，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重量。“您问，值得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越过无明的肩头，投向城内那片在风雪中摇曳的灯火，投向城主府内室的方向。
那里，有她拼死救回的、气息奄奄的萧珩，有她血脉相连、沉睡正酣的儿女。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楚汐低语，重复着无明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历经沧桑后的苍凉。
“师父，您教会了我握剑，教会了我仇恨的力量。这把剑，淬了楚家的血，炼了深宫的恨，也染了江湖的风霜。它很锋利，足以焚毁您想焚毁的一切。”
她的目光转回无明脸上，变得锐利如刀锋：“但您忘了告诉我，焚毁之后呢？”
“废井之下，您引爆源石，欲将皇帝权臣一并焚为灰烬。那一刻，您心中想的，是终结腐朽，是讨还血债。
可您可曾想过，那冲天而起的‘烬火’，除了焚尽您眼中的仇雠，还会焚毁什么？”楚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悲愤。
“会焚毁那些在宫墙下无辜洒扫的宫女太监！会焚毁那些在街巷间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会焚毁城里，千千万万与楚家冤屈毫无瓜葛、只想活下去的百姓！”
“您口口声声说，这江山建立在楚家累累白骨之上，当焚！可您要焚的，难道不是这江山之上，更多无辜者的白骨与家园？！”
楚汐向前踏出一步，城砖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混沌星芒在她周身无声流转，散发着无形的威压，将呼啸的风雪都逼退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