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火把在狂风中剧烈摇曳，将守军沉默肃立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楚汐独自一人，凭栏而立。
素白的狐裘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她望着城外被新雪覆盖的、苍茫无垠的北境荒原，那里埋葬着无数的尸骨与仇恨，也见证了她一路走来的血火与蜕变。
城内的喧嚣似乎被高耸的城墙隔绝，只有风雪的呜咽在耳边盘旋。
连续数日的朝堂周旋、军务压身、本源耗损，以及……内室里那个男人醒来后带来的复杂心绪，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
只有在这寂静的城头，面对着苍茫的天地，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她摊开手掌，掌心向上。
一点微弱却无比凝练的混沌星芒，如同有生命的萤火，在她掌心缓缓旋转、明灭。
星芒之中，冰蓝的守护、暗红的破灭、温润的秩序，完美交融，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这力量，是楚家满门血泪的守护意志，是烬火焚尽旧壳的决绝，是冰莲在绝境中绽放的生机，更是她在冰狱深处，于生死之间领悟的“调和”真谛。
它强大，却也沉重。
每一次动用，都仿佛在消耗着她生命的本源。
代价？自然有。
经脉如同被反复淬炼撕裂的痛楚，本源深处传来的空虚感，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这些都是力量背后的烙印。
但，值得吗？
为了守住这座城？
为了护住那两个孩子？
为了……救回那个曾带给她无尽伤痛的男人？
风雪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无声地拷问。
“值得吗？”
一个苍老、平静，却仿佛穿透了岁月风霜的声音，突兀地在楚汐身后响起。
楚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掌心的混沌星芒瞬间隐没。
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收拢了手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片刻。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楼垛口的阴影里。
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青衫，面容平凡，眼神却深邃如同古井，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失望。
正是“烬”组织的首领——无明！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风雪、与阴影融为了一体，目光平静地落在楚汐那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上。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无明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为师曾以为，你的剑锋所指，应是焚尽这萧氏皇权，焚尽这吃人的深宫黑暗，为你楚家满门，为阿瑶，讨一个迟来的公道与……彻底的终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这座在风雪中巍然矗立的雄城，扫过城中依稀的灯火。
“可如今，你的剑，你的‘混沌星火’，却在为何而燃？”无明的语气带着一丝苍凉的嘲讽。
“为守护这萧氏的江山？为稳固这囚禁过你的牢笼？甚至……为救活那个萧家的皇帝？”
风雪呼啸，吹动着楚汐的狐裘和发丝。
她依旧背对着无明，沉默如同脚下的城墙。
“汐儿，”无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沉重，“当年废井之下，为师引爆源石，欲将皇帝与权臣一并焚灭，虽功败垂成，却也重创了这腐朽王朝的根基。那是‘烬火’应行的毁灭之道！可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楚汐身上，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你却在废墟之上，拾起了那柄本应焚世的剑，用它来……修补这摇摇欲坠的龙椅？你可知，这与你体内‘烬火’的焚世本源，已然背道而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