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一声,试图缓解这份沉闷。
“还有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吓得你以为我生了什么大病,拎着我就往医院跑。医生解释后,你还红着脸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卫生巾和巧克力。人家都笑你:‘哪有人第一次就囤这么多?’”
说完,我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这都是记忆里温暖的碎片,是父亲用笨拙而真诚的爱堆砌出来的生活。
——即便我已知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我从未为此感到过哪怕一丝的疏离。
他不是我的生父,却胜似亲父。
“……我刚才就是这么想的。”
父亲终于关掉了水龙头,将手胡乱在围裙上擦干,接着解开围裙,挂到椅背上。
他转过身,缓缓走向餐桌,在我对面坐下。
我抬眸看向他时,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桌面上,从未与我对视。
时间,一点点在无声中流逝。
“爸?”我忍不住轻声喊道。
他这才像从某种回忆中惊醒,仓促地拿起勺子,却在舀汤时,手指在微微发抖。
瓷勺碰撞碗壁,发出细微的“叮叮”声。
他抿了一口汤,随即放下勺子,眉头拧紧。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试探着问道。
父亲抬起眼,眼神深处那抹晦暗如同冰冷的旋涡,搅动得人心底发寒。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最终沙哑地开口:
“……不是不舒服。只是……你姐姐的脸,我已经快记不清了。”
我心口猛然一跳。
父亲低垂着头,手掌摩挲着桌沿,神色木然。
“我总想着,我应该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小时候喜欢的玩偶,记得她追在我身后喊‘爸爸’的声音……可现在,我却想不起来了。”
他抬起头,眼中有着说不清的茫然和痛苦。
父亲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唇微微张开——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我猛地一颤,心头骤然一紧。
当我看向墙上的可视门铃屏幕上那张脸时,整个人猛然僵住——
是陆湛霆。
我盯着可视门铃屏幕上陆湛霆那张熟悉、令人生寒的脸,手指微微颤抖,心头的战栗难以压制。
父亲看到我脸色异样,立刻站起身,疑惑地看向门外。
“晚舟,是湛霆来了?”
“爸,别——”
我话音未落,父亲已经快步走向门口。
“你们吵架了?”父亲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带着长辈的敦厚和执拗,“再大的矛盾,面对面说开就好了。”
面对面?
——我重生前就是因为“面对面”信任他,最后被他亲手推下深海。
父亲根本无法理解,站在门外的那个男人,是如何将我的人生一点点撕碎的。
“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像是催命符一般刺耳。
父亲皱了皱眉,还是按下了门锁开关。
大门打开,冷风灌入,门外的人逆光而立,薄唇微勾,温文如常。
——陆湛霆。
“伯父,晚上好。”
他的声音温和礼貌,带着惯有的伪装。
父亲忙不迭地点头:“哎呀,湛霆啊,怎么亲自跑来?快进来,进来。”
“谢谢。”
他迈步踏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那声音,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神经上。
父亲刚要关门时,我一把上前,抬手摁下了门锁。
门,被我半掩着,未完全关闭。
——我需要一条退路。
“晚舟。”
我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陆湛霆,眼神毫无温度。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温润无害,仿佛那个指使秘书诬陷我、亲手将我推入深海的男人并不是他。
虚伪。令人作呕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