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让儿臣将这两样东西转呈陛下,除此外,命儿臣将其火葬。”萧嚣终于抬起头来,头一次,以审视的目光望向这决定天下人命运的男人。
而后者毫无察觉,以手缓缓拂过长画与丝帕,“你下去吧。”
待萧嚣从殿内出来,在外等着的居安迎了上来,轻轻叫了一声主子。他眼看着主子立在长檐下,望向西方。
那是皇后宫殿所在的方向。
在萧嚣的印象中,皇后这个嫡母,从来不出错。
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跟皇后还有另外一层关系的——皇后既是他的嫡母,也是母妃的亲姐姐。他和太子,不,那时的萧询还仅仅是皇长子,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弟。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母妃提醒他,他们的存在就是皇后的绊脚石,皇后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他们。而皇后,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永远都记得母妃喊着冤枉被内侍拖下去的狼狈模样。
母妃在庙里关了两年,父皇终于去见了她一面。那天太阳落得很晚,西边日光尽数酿成了红色晚霞,萧嚣就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共同听着房内女子娇柔的哭泣,以及父皇低声的允诺,说,“你放心。”
她念着这句“你放心”度着日子,等待的时间一天天被拖长,期待的眼神逐渐黯淡无光。她瘦了,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层打了皱的皮紧贴着骨头,不复昔日容光。
她不肯再见儿子,立在窗棂下又笑又哭,“我斗不过她,我永远也斗不过她……”皇后是掠夺者,抢走了母妃的一切。
萧嚣眼前忽然浮现出母妃的面容来,他手指轻抬,摁向太阳穴的位置,尔后离开。
5
神凤十四年七月初七,顾迟迟行了笄礼。孟丞相的夫人为正宾,替她吟诵祝辞,母亲虽无法赶来,皇后便担当起主人一职。就连陛下,也抽出时间前来观礼。
宫中给顾迟迟的待遇,不可谓不高。与此同时,流言渐起,称顾家女儿是帝后早就定好了的太子妃人选。
当桃实把这些话告诉顾迟迟时,顾迟迟握着青玉梳便发起了怔。
自及笄之后,姨母从未向她提过出宫一事,而家里的来的信也只说,要她在宫中安心侍奉皇后和公主。顾迟迟便在心里悄悄猜测,这是否意味着,她的婚事,要落在宫里?
想到太子表哥,顾迟迟拢着发,这几年在宫中,因着这层姨表关系,太子对自己多有照拂,凡是有乐温的,必少不了自己的。
如果自己嫁给太子,即使太子对自己少有男女之情,但凭借着两分兄妹之情,只要自己规行矩步,就算无宠,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更何况,还有姨母和乐温在。
比起其他的女人,自己入主东宫的确是有天然的优势。
可是——
啪的一声,青玉梳被主人拍在妆台上,桃实见主子披头散发,已经站起身来。顾迟迟闷声道,“桃实,去将我的书拿来。”
她喜欢看游记,想要看一看人间的万物风景,而不是做宫墙之内暗淡的影子、沉默着的锯嘴葫芦,这样的生活,她一点也不想要。但,皇权与家族是两座大山,如果圣旨真的将她定为太子妃,她如何抗衡?
顾迟迟心烦意乱下,将游记翻得哗哗作响。
桃实拿来个梅红匣子,“膳房那边新做了份五色水团,请您尝一尝,若是觉得味道好,他们明日再送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