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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篇章我大学毕业那天,父亲还在高考》精彩片段
整个省都轰动了。
8
这一年,是我爸的高光时刻。
他被竖立为励志典型。
县一中不但给他提供了单独的宿舍,下一年的复读费也全免,只为了能培养出明年的清北选手。
他也给自己改了名字。
摒弃我爷爷给他取的「赵富贵」,他要当「赵复汉」。
他开始被各个单位请去做演讲。
轮到我们县一小,已经是冬天。
庄严肃穆的礼堂上,他穿着县一中的校服,胸袋上一板一眼夹着两支黑色的钢笔,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以学霸的姿态坐在贵宾席上高谈阔论。
他掷地有声地说:「上海交大不是我的最好追求,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我是雄鹰要在苍穹翱翔!」
他像一个即将冲向宇宙的英雄一样,把小学生们激励得热泪盈眶,掌声经久不息。
可没有人知道,私下里,我的这位爸爸曾早早警告我:「等我考上清华,你不要出来认亲。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平凡的女儿。」
是的,我叫赵燕,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意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里的「燕雀」。
而他自己是「鸿鹄」。
他一直看不起初中文化水平的我妈,也看不起她生下的孩子。
可他属实是多虑了。
他还不知道,在他为放弃上海交大而自我感动时,我妈已经脚踏实地赚到了两千万,并且开始攻读成人大学。
等这学期结束后,他就要看不见我了。
因为我妈要把我转去市里的小学。
我又能和妈妈每天都在一起了。
9
办转校的事情中间出了些小意外,我在县一小继续念了五年级。
也有幸目睹了我爸再一次参加高考的成绩。
五百出头,只被一所211院校调档。
这所院校也不错,可离上海交大的确有些差距,离清华更是差了几个星辰大海。
全市哗然。
我爸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地。
这一年,县一中的考学率倒是提了上去。
特别多的考生都担心他们参加复读会像我爸一样一年不如一年,但凡被录取的,都积极去大学报了到。
出榜单的这天,我妈开车回县城,要接我外公外婆和我一起搬去市里。
我妈坐在驾驶位,穿着真丝短袖和西裤,脖子上带着微微闪动的钻石坠子,头发剪短又烫卷,因为开车怕阳光刺眼,还戴了一副太阳镜。
是一副都市女强人的形象。
车子经过县一中时,被我爸拦了下来。
他没有认出驾驶位上的我妈,只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我。
他才喝了酒,长满胡茬的脸通红一片,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和我说:「你让你妈给我拿两千块钱。」
我冷漠地看着窗外的他,「没钱。」
他抵着车门嘶吼:「他们再不让我免费念了。我不能输,我得继续复读,我得继续考!我是上清华的料,我不能辜负了我自己!」
浓浓的酒气喷在我脸上,令我愈发嫌恶他。
我妈侧身过来,把我护在她手臂后,「赵富贵,我们七年前就离婚了,从那时候起,你的阳关道和我的独木桥,没有半点关系。你考清华还是考蓝翔,不关我和燕燕任何事。」
窗玻璃徐徐升起,把呆立的他隔绝在外。
他吃惊地半张了嘴,一直到汽车远远离去,都没有挪动一步。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看到我妈以这种成功人士的形象出现。
他更没有想到,我们现在过的,是上一世本属于他的人生。
以前我爸对我妈动手时,我妈都是担心他伤到我,从来不敢反抗。
我妈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如此强硬的一面,让他一下子愣了神。
周围的客人们议论纷纷:
「县一中的学生素质也太差了,吃饭不给钱,还想打人。」
「他们班主任是谁?老师和校长再不好好管管,校风彻底被带坏了。」
「还找什么老师校长,半大小伙子,就该报警让警察来管。」
几个学生急得满脸通红,等不及我爸掏钱,各自付了钱,给我爸留下一个埋怨的眼神,提前跑了。
我爸回过神,这才冷哼了一声,撂下十块钱,讪讪离去。
客人们纷纷拍手叫号。
一个聋哑的客人向妈妈比出赞许的手势。
妈妈放下菜刀,笑着用手语表示「谢谢」。
我看着妈妈熟练比划手语的样子,仿佛一道闪电在我头顶「啪」地震响。
重生以来的种种异常在我脑海中来回闪现。
我怔怔走过去,「妈妈,原来你也……」
重生了?
5
其实我也在日常中频频露了重生的破绽,于是,我妈也向我坦白了她重生的事。
当年她离世后,因为牵挂我,她的灵魂没有离开,一直跟随在我身边。
她看过我每一次拾荒时被割破的手。
看过我每一次吃坏肚子时疼得满地打滚的样子。
看过我在下着冰雨的冬天缩在别人的屋檐下避雨。
也看过我无论多晚都会回她的墓边,垫着捡来的破棉絮昏沉沉睡去。
我唯一一次因为病重没有回去的那晚,挣扎着在垃圾桶里找食物时倒了下去。
临死前我一声声喊着妈妈,其实她全听到了。
她就在我身边,拼了命拼了命的回应,我却听不见。
她哽咽着说,她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她的懦弱。
她的燕子在她离开后,吃了那么多的苦。
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拼出全力,保护好我。
她温柔又坚定地告诉我,今后再遇上有人吃霸王餐,不允许我强出头,有她在。
我紧紧抱住了妈妈,我也想保护好她。
我忍不住还是问了我妈:「已经知道很多上一世的事,我们还要卖豆花吗?」
妈妈点一点我的鼻尖,轻声说:「知道的比别人多,也不代表那些钱我们也能赚,总归还是要找适合自己的。」
我就知道,我妈和我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我喜欢我妈妈这种的。
6
我满六岁上小学的这一年,我爸第六次高考落榜。
而我妈不但彻底把因为离婚而分到手的所有债务都还清,还多攒下一笔积蓄。
而我在期末考试上,也考了双百。
捧着奖状出学校大门的时候,遇上了我爸在寒风中的身影。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和他那些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同学走在一起,有了明显的年龄差和落魄感。
我故意把奖状举得高高从他身边经过,和同学大声说着:「两门都考一百,是班上第一名呢。」
我的同学单纯地崇拜着我:「以后一定是个大学生!」
我爸「切」了一声,给了我一个白眼。
这个年底,妈妈带着我买了好多年货,回外婆家过了一个肥年。
开春时,一直和舅舅在工地打工的外公风尘仆仆进了县城,送来一个消息。
他说在村子附修建国道的工程队,临时需要一个有些文化水平的文秘,帮着整理资料。
他想让我妈去问问我爸,愿不愿意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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