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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

卷帘西风666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都市小说小说《官术》是作者““卷帘西风666”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林海徐广涛两位角色之间浪漫曲折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林海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是在食堂召开的。第一次当领导,他还有点不太习惯,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大家都清楚,前段时间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限期整改,我初来乍到,只能先从劳动纪律抓起,所以,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必须按时上下班,工作就得有个工作的样子,现在这个状态是绝对不允许的。”......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4-05-04 23: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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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现代都市小说《官术》,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都市小说小说《官术》是作者““卷帘西风666”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林海徐广涛两位角色之间浪漫曲折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林海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是在食堂召开的。第一次当领导,他还有点不太习惯,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大家都清楚,前段时间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限期整改,我初来乍到,只能先从劳动纪律抓起,所以,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必须按时上下班,工作就得有个工作的样子,现在这个状态是绝对不允许的。”......

《官术》精彩片段


贺老六的几个手下,正手持棍棒追打那个叫二肥的年轻人。

二肥也不含糊,虽然赤手空拳,但还是力战不退,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可怎奈对方人多势众,头上身上挨了几棍之后,只能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任由对方拳打脚踢了。

“简直是胡闹,我出去看看。”林海说道。

王心莲却一把扯住了他,低声说道:“你别管了,他们都可坏了。”

林海轻轻甩开了王心莲的手,叹了口气道:“在林场的院子里打架,我怎么能不管呢,好了,你在屋里待着,把门反锁上。”说完,快步出了办公楼,朝打架地点走去。

众多村民面面相觑,别说上去帮忙,连个拉架的都没有。见林海来了,纷纷闪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二肥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住手,别打了!”林海喊了声。

几个打人者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棍子照样往二肥身上招呼。

“差不多了,别给打死了,让他长点记性就成。”贺老六说道,几个手下听罢,这才停止了殴打。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冷冷的说道:“还是那句话,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滚蛋,谁想在里面穷搅和,可别怪我不客气。”

现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麻溜过磅去吧,拿了收条回家,两个月后到公司领钱。”贺老六说完,这才晃晃悠悠的朝林海走了过来。

“因为什么打架啊?”林海平静的问道。

贺老六撇了下嘴:“不是我想打架,是这小子欠揍,以次充好,而且还不认账,这不是砸我的招牌嘛,咱们这蕨菜是出口日本的,不严把质量关,造成国际影响,给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抹了黑,那还了得!对这种丑陋行径,必须严厉打击,绝不手软。”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林海哭笑不得:“看来,你不仅对产品质量要求得够严格,还很有点大局观啊,收蕨菜屈才了,当个县长都没问题。”

不知道贺老六是智商太低,没听出林海话中的挖苦成分,还是压根就以为自己真具备了当县长的才干,听完之后,并没什么反应,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必须必啊!我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二字,况且,不诚信也不行啊,日本鬼子可难糊弄了,差一点都不成,质量不把住了,到时候全是我赔钱。”

林海无语,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面对贺老六这种超级不要脸的,还是感觉力不从心,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见他笑而不语,贺老六回身对手下又道:“看看二肥子伤得咋样了,不行带他去镇上的医院瞧一瞧,你们几个啊,下手就是没个分寸,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往死里打呀!”

手下答应了声,喊来几个村民,把浑身是血的二肥搀扶了起来。

贺老六则亲热的搂着林海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林主任,我还有事,晚上打发人过来接你,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好,你先忙去吧。”林海微笑着道。

贺老六握了下他的手,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见三台皮卡车开远了,林海这才走到二肥身边,低头检查了下伤势。虽然皮开肉绽的,但都是些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脑袋上的伤口恐怕得缝针。”他皱着眉头说道。

二肥还真是条硬汉,抹了把脸上的血,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过几天自己就长上了。”

林海叹了口气,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怎么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呢,幸亏他年轻,换成个身子骨弱的,能扛得住吗?”

众皆惭然。

二肥倒是很豁达,苦笑着说道:“不怪大家,都拖家带口的,谁敢得罪贺老六啊。”

说话之间,大莲拿着纱布等急救用品的出来了,简单为二肥做了包扎。林海则趁着这个机会问道:“贺老六的收购价格和正常价格差多少呀?”

“两到三倍吧,咱们老爷岭一带的野生蕨菜品相好,纯天然无污染,营养价值高,运到邻县,都争着抢着收。”有人说道。

林海想了想,问道:“要是我有办法,让贺老六按正常价收购的话,你们敢不敢跟我干?”

这句话顿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二肥更是瞪着两个充血的眼睛说道:“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林海笑着道。

“你要敢带头,我豁出这二百多斤,跟你干到底。这些年,贺老六都快骑到脖子上拉屎了,我再也不想受这鸟气。”

林海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好啊,我可记住你了,到时候别装怂啊。”

“谁怂,谁他妈的是驴生的。”二肥瓮声瓮气的说道。

林海也不再说什么,撇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老高昨天的通知还真有效果,林场的十名职工都来了。

见林海回来了,大家连忙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老高则挨个给做了介绍。会计、出纳,技术员,护林员,安全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岗位设置,样样俱全。

林海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是在食堂召开的。

第一次当领导,他还有点不太习惯,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大家都清楚,前段时间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限期整改,我初来乍到,只能先从劳动纪律抓起,所以,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必须按时上下班,工作就得有个工作的样子,现在这个状态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个开场白说完,食堂里鸦雀无声,十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护林员老李小心翼翼的说道:“林主任,我能说几句吗?”

“当然可以,请讲。”

“这个......您刚来,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上班和不上班,其实没什么区别,来了也没事可做。”

林海微微一笑:“怎么能无事可做呢?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办公环境吧,也该好好收拾了下呀,另外,按照规定,林区要定时寻查,制止各种违规行为,还要对林木进行病虫害整治和统计等等,工作很多呀。”

林海之前还是做了些功课的,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老李苦笑:“林主任,这些都需要钱呀,没钱,让咱们怎么干,总不能让大家从个人腰包里掏钱干工作吧。”

“怎么会没钱呢,封山育林期间有专项基金,还有林地林木补偿费和森林植被恢复费,都是专款专用,至于对办公楼的修缮,可以打报告申请,县财政虽然不宽裕,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林海信心满满的说道。

听他讲完,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林场的赵会计。

赵会计见状,苦笑着说道:“林主任,你刚刚说得那些钱根本到不了我们这儿,都被县财政截留了,实不相瞒,林场的账面上只剩下两百多块钱,上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打到卡里呢。”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财政截留和挪用专项资金的事,林海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将近五千亩的国营林场,账目上居然只有两百块钱,就算是吃低保的老百姓,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惨状吧!

“林主任,咱们的误餐补助和交通补助已经三个月没发了,以前是没人管,现在你当头了,总得给大家个说法吧?”老李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一通嚷嚷,吵得林海脑袋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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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综合科满足推荐条件的就是林海同志,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啊。”徐广涛很认真的说道。

林海冷冷的插了句:“请问徐科长,县委如此大张旗鼓的选拔干部,是要充实到哪个基层岗位啊?”

“看到了嘛,林海同志的特点就是比较鸡贼,生怕自己吃亏,凡事必须问明白,大家得多学习这种较真的精神啊。”徐广涛说道,话虽然略带贬义,但用得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啥毛病都挑不出来。

林海也懒得计较,只是淡淡一笑。

徐广涛接着说道:“这个岗位非常重要,是怀远书记亲自点将,前途远大,未来可期。”

先渲染了一番之后,这才将结果说了出来。

怀远书记是县委书记杨怀远,黄岭县的一把手。刚刚上任半年,上周,他去黄岭县老爷岭国营林场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当即指示县委组织部,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到国营林场任职。

众人听罢,都面面相觑,林海更是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直接跳起来。

奶奶的,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分明是飞来横祸啊,表面上看似提拔,其实跟发配差不多!怪不得徐广涛把馅饼硬塞到我的手里,闹了半天是公报私仇,变着法儿的整我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

老爷岭国营林场位于黄岭县西南的大山深处,距县城五十多公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连车都不通,前任林场主任王增全因病去世之后,职务一直空缺着。

别的职务空下来,动作稍微慢点都可能被抢走,而这个职务却始终无人问津,究其原因,条件艰苦是一方面,另外最担心的是怕一旦干上,就很难调回县里了。

林海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对局势迅速做出了判断。

原则上是可以拒绝被推荐的,但需要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徐广涛的大帽子立刻就得扣过来,什么对工作挑肥拣瘦,不响应县委号召,政治觉悟低下,没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等等,冠冕堂皇,很难反驳。

这样想着,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一直做文字工作,对林业一窍不通,推荐我去林场,这不是瞎胡闹嘛?工作干不好,个人荣辱无所谓,关键会给国家财产造成损失呀!”

徐广涛却把脸一沉:“业务不熟可以学,以你的聪明和才干,还不是分分钟搞定啊,再说,现在是封山育林期间,林场也没什么具体业务,主要工作就是抓好安全就可以。”

“安全也不是闹着玩的呀!”林海回了一句。

“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呀,所以才有这么多要求啊,否则的话,随便在当地找个农民不就行了吗,杨书记看中得是干部的政治素质和工作态度,你完全符合要求。”徐广涛步步紧逼。

林海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选拔林场主任,应该是林业局负责推荐吧,怎么轮到县委办公室了呢,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徐广涛冷笑一声:“话可不能乱说呀,这是杨书记亲自拍的板,要不,你当面去问问他?”

林海一时无语。

徐广涛见状,继续说道:“去年11.7大火之后,杨书记对林业局的班子非常不满,之所以从县委县政府机关选拔干部,也是给他们个警示,你可千万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如果在林场主任的位置上干出点成绩,几年之后,没准能提拔个林业局局长呢!”

去年十一月七号,黄岭县龙潭乡山林发生重大火灾,过火林木面积高达一千多亩,导致两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五千余万元,事后查明,火灾原因系附近村民在承包山林中砍伐时随手丢弃的烟头所致。犯罪嫌疑人当即被捕,当地林业站的站长因渎职罪被依法追究责任,龙潭乡以及黄岭县主管林业的领导也被免职。

当时杨怀远刚刚上任两个多月,这起大火,无异于迎头给了新书记一记闷棍,肯定恨得牙根痒痒,未来肯定要对林业局的班子进行彻底的调整,但要说林海有可能被提拔为林业局局长,那纯属忽悠之词。

“许科长,我还是觉得不妥。”林海坚决的说道:“我确实不适合这个岗位,这与政治觉悟无关,完全是出于对组织和国有资产负责的态度,如果非要推荐的话,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徐广涛斜了他一眼:“适合不适合,是组织部门考虑的事,你参加工作十多了,早就该提拔了,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

我靠!这招挺狠啊,把我摁得死死的,想推都推不开,林海暗暗的想。

“我能考虑下吗?”他沉吟着问。

徐广涛哈哈一笑:“可以考虑,但时间不能太长,杨书记下的命令是,48小时之内必须把推荐人选报到组织部。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可考虑的,咱们推荐上去,组织部还未必通过呢,只是个候选人而已。反正我是一片好心,你不稀罕无所谓,但万一传到杨书记耳朵里,问题可能就严重了,他的作风,你应该清楚。”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海已经听出了话外之意。

如果拒绝,消息立刻就会添油加醋的被汇报上去,杨书记上任不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刻,一旦得知自己的命令无法得到贯彻,势必会大发雷霆。

不是对工作挑肥拣瘦嘛,那就给你个更瘦的!不去,不服从组织安排,这在体制内是个足以压死人的罪名;去,那就等着遭罪吧,至少在杨书记的任期之内,是休想翻过身的。

相比而言,先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毕竟,自己只是被推荐的候选人之一,并非正式任命,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想着,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苦涩。

在县委干了十年,天天盼着有提拔的机会,可提拔的机会终于来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坑,真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啊。

见他沉默不语,徐广涛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对推荐人选没有异议,咱们就举手表决吧。”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三个人举手,其他人似乎有些犹豫,明显在观望。

见举手的人不多,徐广涛微微皱了下眉头,开玩笑的说道:“林海啊,看来你这人缘不咋样啊,同志们对你都有看法嘛。”

话音刚落,综合科的老刘苦笑着接过了话茬:“小林啊,我是这样想的,机会还是很难得的,毕竟是往上走一步嘛,我想被推荐,还没这个资格呢,对吧?”说完,缓缓的举起了手。

老刘是科里年龄最大的同事,五十多岁了,为人谦和忠厚,大家都拿他当老大哥。见他表态了,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举起了手。

“非常好,全票通过,那就这样,我马上就把推荐结果汇报上去了。”徐广涛说完,起身扬长而去。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发生的场面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围拢上来,纷纷对林海表示祝贺,并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但实际上,谁也没吱声,众人只是低着头默默离开了,只有老刘在路过林海身边时,意味深长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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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之后,林海直接去了县中心医院,医生检查一番,发现白血球有点高,初步诊断是炎症,于是给他开了两瓶点滴。

刚挂上吊瓶,姐姐打来电话,说是母亲住的房子山墙有点歪了,打算五一之后翻修下,让他准备点钱。

林海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姐弟俩拉扯长大,含辛茹苦,很不容易。姐姐嫁到了邻乡,姐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子也不算宽裕。

家里的老房子还是当年土改时候分的,说是百年老屋也不为过,破败不堪,早就该修缮下了。

姐姐的孩子正读高中,用钱的地方比较多,只能拿出五千块钱,剩下的就得靠他了。

林海想了想,直接告诉姐姐,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出点力就可以。

放下电话,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活了三十二岁,钱始终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小时候穷,总想着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上班挣钱就不穷了,可上班之后却发现,贫穷就像是癌症一样难以治愈,哪怕是当上了公务员,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

其实,公务员的收入并不算很高,只是相对稳定而已,林海参加工作十多年,工资也不过三千多块钱,如果家境比较好的话,有父母贴补,这些钱倒也凑合,可如果就靠这点死工资,那经济就比较紧张了。

林海就是靠这点死工资过日子的,为了在县城买房,他足足在食堂啃了三年多的馒头,没抽过五块钱以上的烟,最后又跟同学朋友借了一圈,总算才把二十万的首付凑足。

所幸的是,公务员的住房公积金比较高,还贷的压力相对要轻些,这几年,不但还清了外债,手里还有了几万块钱的积蓄。

他大致估算了下,翻修房子至少要两万块钱左右,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

正在心里盘算着工程如何进行,却忽然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高中同学张永江。

张永江在县政府当司机,人很聪明,混得还不错。

“永江啊,你怎么了?”林海问。

张永江叹了口气:“这两天牙疼,脸都肿了,明天还要拉着陈副县长去市里开会,这不,赶紧来打个吊瓶,你也病了?”

“没事,有点低烧。”林海轻描淡写的道。

张永江在他身边坐了,笑着道:“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推荐谁了?”

林海一愣:“什么推荐谁了?”

“老爷岭国营林场主任呀,杨书记下令了,要在县里选拔个年轻干部,让各局办先搞民主推荐,哦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向来老谋深算,又能随时掌握领导的动态,肯定想方设法往后拖,可别的部门不成啊,为了不被推上去,人脑子都差点打出狗脑子了。”

“至于那么严重嘛!?”林海问。

张永江把嘴一撇:“那当然啊,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呀!除了一个月多挣几百块钱补贴,狗屁油水没有,跟蹲监狱没啥区别。回趟县城得折腾小半天,万一闹个病啥的,连去医院都来不及,之前的王增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他当时要住在县里,没准就抢救过来了。现在是人人自危,只求这个苦差事别落在自己脑袋上。林业局和农委最热闹,据说是吵了一下午,最后差点上演全武行。有人甚至公开放出话来,如果派到自己脑袋上,那索性就辞职不干了!”

黄岭是个农业县,农委和林业局的人员最多,符合条件的人估计也不少,场面肯定相当热闹。

“那最后推荐谁了呢?”他问。

张永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今天晚上,估计各局办领导家的门都能被挤破了,必须得表示下诚意啊,不然,领导大笔一挥,成了候选人,那可就麻烦了。”

林海无语,若有所思。

我今天的态度是否不够强硬呢?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首先是未必能被选上,其次,就算选上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去林场自由自在些,提了一级不说,收入还有所增加。交通和伙食补足什么的,加起来应该有七八百块钱。

别小看七八百块钱,对有些人来说,或许还不够一顿饭钱,可对靠死工资过日子的人而言,也不是笔小数目。

也罢,徐广涛下了个套,想看老子气急败坏,上蹿下跳,我偏反其道而行之,不给你看笑话。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就是老爷岭林场嘛,又不是人生终点站,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想着,顿时就释怀了。打完吊瓶,回家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到了单位,屁股还没坐稳,秘书科便打来电话,说杨书记让他过去下,林海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的直奔书记办公室。

到了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听里面喊了声进来,这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见没有其他客人,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杨怀远五十出头,中等身材,说话大嗓门,脾气火爆。综合科平时主要是为他写各种材料,所以,林海倒是没少和他打交道。

“坐吧!”杨怀远头也不抬的说道,然后继续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林海小心翼翼的坐了,半晌,杨怀远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然后抬起头,冷冷的问道:“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被推荐上来的人,说说吧,是自己真想去,还是被逼无奈的?”

林海思忖片刻,苦笑着说道:“怎么说呢,算是被逼,但并非无奈。”

这句话引起了杨怀远的兴趣,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饶有兴趣的说道:“行啊,小子,一开口就有故事,讲讲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林海略微犹豫了下。

从政多年,他深知县委人事关系的复杂,在不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之前,最好是少说为妙。这样想着,于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综合科就我一个附和推荐条件,不推我推谁呢?当然,我可以拒绝,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说倒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偷眼观察了下书记的表情,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前途,在哪都一样,去林场挺好的,亲近大自然嘛。”

杨怀远听罢,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个无欲无求、淡泊名利之人啊,既然如此,那就别当什么林场主任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影响你修身养性,你不是想混日子嘛,索性来个彻底的,直接干护林员吧,那才叫真正的亲近大自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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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怀远面沉似水,林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杨怀远哼了声,继续说道:“为了不让这个职务落到自己脑袋上,全县各局办打得鸡飞狗跳,你一句亲近大自然就把我打发了,未免有点儿戏吧?告诉你林海,今天找你来,是想听真话的,哪怕是打算以林场主任为跳板,暂时过渡下,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你瞪眼瞎忽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真让你去当护林员咯。”

别看林海只是个普通科员,但并不意味着他缺乏政治敏感。杨怀远刚刚的那句话信息量很大,稍作解读,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

推荐干部,是很严肃的事情,必须遵守相关流程,身为县委书记,对此当然非常清楚,可杨书记却提出了48小时之内将人选上报至组织部这样的要求,显然不合常理。

明知不合常理,为啥还要这么做呢?

对,这很有可能是一次火力侦查,对各局办领导干部的执行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估,为日后的调整做好准备。

短短几秒钟,林海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这次推荐绝不是杨书记一拍脑门就做出的决定,没准后续会有相应的调整,如此看来,自己硬着头皮钻了徐广涛的圈套,还未必是件坏事。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大胆一点,至少没必要那么保守了。

这样想着,淡淡的笑了下,平静的说道:“杨书记,综合科确实就我一个人符合条件,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徐科长不怎么喜欢我,很愿意借这个机会把我发得远远的,省得每天看着闹心。事实上,我也不爱看他那张脸,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

杨怀远点上一根烟,点了点头道:“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林场的条件那么艰苦,真要是十年八年调不回来怎么办?”

林海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过,可又能怎么样呢?许科长不仅给我挖了个坑,而且还在坑边留了个套儿,如果说啥也不往里跳的话,搞不好下场会更惨,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个面子,毕竟,这也算是提拔嘛,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来呗。”

杨怀远将吸了几口的烟掐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海,笑吟吟的道:“小林啊,我一直当你是个书生,没想到心眼还挺多呢!”

“这年头,有心眼少的人嘛?”林海反问了句:“再说,比徐科长差远了,他眼毛都是空的,插上个尾巴就是猴儿。”

杨怀远听罢,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家伙都不简单,要是遇到人贩子,估计都能把人贩子给卖了。好,年轻人就该这样,要知进退、善谋略,哑巴吃饺子,嘴上不吭声,心里得有数。”

林海不确定这句话是否有所指,所以没敢轻易往下接,仍旧正襟危坐,心里默默的对接下来的谈话做了个判断。

不出意外的话,杨怀远很可能要问他和徐广涛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而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听刚刚的话茬,杨书记对徐广涛的印象似乎也不错。

“那就说说吧,假如让你当这个林场主任,对工作有什么打算啊?”

杨怀远似乎对个人恩怨不感兴趣,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问题太突然,林海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外表镇定,可心里却有点慌了。

他对林业工作一窍不通,哪里有什么打算!怎么办?先应付几句......常年从事文字工作,林海对各种官话和套话烂熟于胸,倒也并不难。

不过,从杨书记巧妙的对全县干部搞了一次摸排的情况上看,此人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想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糊弄过去,恐怕够呛。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他想。

“实不相瞒,我连林场什么样都不知道,对林业工作更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有什么打算呢?如果非要说的话,至少得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否则,我做不到。”他斟酌着说道。

杨怀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嗯,不错,心眼多,人老实,我喜欢。”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信口胡说。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月吧,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来,拿不出来,自动辞职,怎么样,敢接受这个挑战嘛?”杨怀远接着说道。

这就算定下来了?林海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意思是......真让我担任林场主任的职务?”他试探着问道。

杨怀远则把眼睛一瞪:“废话,任命个股级干部,还得考察个一年半载呀?老爷岭林场的管理非常混乱,规章制度形同虚设,目前急需一个敢挑担子的人,你刚刚不是抱怨在哪里都没前途嘛,我就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可是,其他被推荐的人呢?难道就不再选择下嘛?”林海低声问了句。

杨怀远冷笑一声:“如果是推荐招商局局长人选的话,不用48小时,48分钟后,推荐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现在看来,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才能不被选中,既然如此,那推荐上来的人,估计就都是些废材了,对废材,我没有兴趣。”

林海点了点头。

杨怀远挥了挥手:“回去把工作赶紧交待下,组织考核明天就进行,公示开始,你就走马上任,另外,好好谢谢徐科长,没有他挖坑,你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写材料了。”

林海答应了声,起身退出了办公室。

一周之后,林海被任命为老爷岭国营林场副主任的公示正式开始。为了表示祝贺,徐广涛特意安排了一顿酒宴。

酒宴设在了黄岭县最豪华的兰湖酒店,出席的不光有综合科的全体同事,秘书科和接待科里与林海关系比较好的人被邀请参加。

那天晚上,大家喝得非常尽兴,临分手的时候,徐广涛握着林海的手,醉眼朦胧的说道:“海啊,将来当了林业局局长,可别忘了我哦。”

林海淡淡一笑,贴在徐广涛耳边说道:“感谢你个屁,别以为给老子下个套,就能置我于死地,咱们走着瞧!”

徐广涛面不改色,哈哈大笑,直接给林海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林苗被我睡过了,是她主动的哦!另外,准备在林场扎根吧,你这样的傻叉,只配呆在那种地方。”说完,用力的握着林海的手,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徐广涛的背影,林海的嘴角略过一丝冷笑。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老刘问道。

“没什么,徐科长祝我步步高升呢。”他平静的道。

第二天清晨,林海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发了。

五月初,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将破败的小县城妆点得分外妖娆,和煦的春风轻抚着树梢,鸟儿在枝头唧唧咋咋的欢唱着,似乎是在为远行的林海送上最后的祝福。

没有人送行。因为谁都知道,他从此被踢出了权力的核心圈子,前途就跟大山深处的野花,孤独的绽放,悄无声息的枯萎,自生自灭,可以忽略不计。

在中巴车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林海在老爷岭镇下了车,此处距离国营林场的直线距离还有两公里。

请注意,是直线距离,真正的距离是将近十公里坑洼不平的山路。

在汽车站迎接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身材不高,皮肤黝黑,驾驶着一辆全地形自动变速敞篷越野车,这台车当年曾经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词,时风时风,路路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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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

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

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

“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

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

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

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

“都买全了吗?”老高问。

女人点了点头,偷偷瞄了林海一眼。

“这是新来的林主任。”老高介绍道,然后又对林海说道:“她叫王心莲,王增全的闺女,林场的资料员,你就喊她大莲吧。”

王增全就是林海的前任,去年秋天因突发心梗意外去世。

“你好。”林海微笑打了个招呼。

“您好,林主任。”王心莲说着,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

“赶紧上车吧。”老高说道:“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咱们得快点走,另外领导还饿着呢,回去还得做饭。”

王心莲答应了一声,灵巧的跳上了车厢,在林海对面坐了,三轮车随即启动,在震耳的轰鸣声中开了出去。

出了镇子,路况便越来越差了,拐过一个山坳,破败不堪的柏油马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砂石小路,蜿蜒着伸向莽莽大山深处,道路两侧高大的落叶松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

三轮车开始剧烈的颠簸,强度之大,简直要把屁股都颠成四瓣儿了。前面的老高还好一些,后面的两位可惨了,好几次整个人都腾空了。

“老高,你慢点开,我都要散架子了。”林海大声喊道。

老高转过身,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不快点开的话,咱们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春雨过后,这种林间小路的泥泞程度是可以想见的,说是寸步难行也差不多,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对此自然很清楚,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车厢板,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对面的王心莲却有点撑不住了,在颠簸中一个没抓稳,身体便失去了控制,直接朝林海这边扑了过来。

林海本能的伸手去接,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两人滚成一团,王心莲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林海尴尬异常,也不顾上说什么,连忙撑起身子,不料车子又猛得摇晃了下,他再次摔倒,这次更夸张,直接扑在了王心莲的胸口上。

五月的天气已经略有些热了。王心莲上身只穿了件帽衫,林海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两团绵柔的迷人轮廓,一瞬间,他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车子稍微平稳了些,两个人都赶紧爬了起来,还是在分别坐在两侧,王心莲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愈发娇艳动人。林海则故作镇定,开玩笑的大声喊道:“老高啊,我腰脱都犯了,你得负责啊。”

老高则头也不回的说道:“克服下吧,领导,要是赶上雨就完犊子了。”

之后的行程颠簸依旧,类似的情况却再没出现过。

四十分钟后,天空中开始飘落丝丝细雨,三轮车终于在春雨到来之前,开到了国营林场办公楼前。

老爷岭国营林场,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疯狂的砍伐几乎让林区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正是在那个阶段,林场的规模达到了最高,在册事业编制三十人,工人更是将近百名。

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省里开始实施封山育林政策,林场规模逐步畏缩,直至目前的状态,在编正式职工十一名,其中有六人常年不上班,拿着财政工资和政府补贴在外面做生意。

上个月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带着一众随员赶到了林场,结果却发现办公楼铁将军把门,林业站的梁站长打了一圈电话,最后只有一个护林员赶到了现场,而且还一问三不知,搞得杨书记大为光火,这才有了林海的走马上任。

办公楼很破败,一楼的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没了,用塑料布蒙着,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老高忙前忙后的帮着林海把行李搬进了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

房间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门窗完好,一张两头沉的老式办公桌,年代感十足,另有椅子两把,很结实,坐人没问题。一张实木单人床,有一根床腿瘸了,下面垫了半块砖头。

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铁制卷柜,从锈迹斑斑的外形来看,年纪应该和林海差不多。

“林主任,这条件属实不咋样,和县里没法比,你凑合着住吧,反正也干不了多久。”老高说道。

这句话并非玩笑,这么多年,林场主任如同走马灯似的,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据说最少只干了三天,前任王增全是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个,原因很简单,是老爷岭的本地人。

可惜,这位有可能长期干下去的主任,还突发急病去世了。所以,在老高看来,林海也就是来晃上几天,然后便以此为跳板,调回县里了。

林海默默的叹了口气,笑着问道:“老高啊,你多大年纪了,是正式职工,还是林场外雇的劳务?”

老高挠了挠头:“我是正式职工呀,今年才四十九。”

林海吓了一跳,在他看来,这哥们足有六十开外了。

老高则嘿嘿笑着道:“对不起啊,我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山里人都这样,风吹日晒的,没个好模样。”

说话之间,王心莲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将里面的各种生活用品取了,麻利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老高则指着王心莲说道:“说起来啊,大莲子除外,人家天生就是细皮嫩肉,怎么折腾都没事。”说完,嘿嘿的笑个不停,那笑声多少带着点猥琐。

王心莲也不理睬他,只是闷头忙碌着,额头边的一缕碎发垂在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撩了下,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把床给你铺上吧。”她道,声音很柔很绵。

林海连连摆手:“不用,一会我自己来就可以。”

王心莲也不吭声,直接将他的行李拆了,便开始铺了起来,望着那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林海突然有点想入非非,心不由得微微一颤,连忙将目光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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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林场的职工刚上班,便得知林海带人查封仓库的消息,惊讶之余,都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昨天都表了态,但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而且上来就硬碰硬的打法,几个胆子小都不敢在办公楼里待着了,纷纷躲在了外面,生怕贺老六打上门来,再溅自己一身血。

王心莲更是忧心忡忡,不住埋怨林海太冲动,让他赶紧躲出去,可当林海问该躲到哪儿去,她却没了主意,憋了半天,最后说道:“要不,你干脆先回县里吧。”

林海被这个善良可爱的女人给逗笑了。

“我回县里,那这边的事咋办呀?一会贺老六找上门来,你能应付得了嘛?”

王心莲急得额头都见了汗:“把钥匙还给他不就完了吗!你别磨蹭了,还是赶紧走吧,一会该来不及了。”

林海哈哈一笑:“来不及就更不需要走了,别害怕,贺老六没什么了不得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都得讲道理,他那套流氓手段行不通的。”

王心莲忽闪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二肥这帮年轻人倒是很兴奋,这么多年,贺老六在老爷岭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感觉浑身的骨头节都舒畅。

大家正聚在办公楼前聊得热火朝天,却见那台福特猛禽疾驶而来,顿时紧张起来,二肥将几根镐把子分发下去,并低声叮嘱,一会要是动起手来,就往死里干,谁跑谁是驴养的。

开猛禽的还是那个金毛,车子停稳,贺老六率先下车,然后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个手下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跟林主任谈谈。”说完,扫视了一圈聚在楼前的年轻人,鼻子哼了声,大摇大摆的往楼里走去。

这两个手下都参与了对二肥的殴打,如今仇人相见,双方都怒目而视,场面剑拔弩张,贺远见了,连忙将二肥推到了一边,并低声警告不要冲动,县城的气氛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林主任,我上班来了。”贺老六推开办公室的门,笑吟吟的说道。

林海抬头看了他一眼:“贺老板,谢谢配合啊,对了,你是什么岗位?”

贺老六挠了挠头:“无所谓,你昨天不是说了嘛,可以当个仓库保管员啥的。”

“那是开玩笑,哪里敢让你真当保管员,那岂不屈才了。”林海笑着道。

贺老六哈哈一笑,在他对面坐下,先递上根烟,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一点不屈才,我这智商也就配当保管员,就这么定了呗,我这就去仓库上班?”

林海却摇了摇头:“现在不成,按照规定,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岗前培训,考试合格之后,才能正式上岗。”

贺老六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海,冷冷的说道:“林主任,我可给足你面子了,你再这么玩下去,那就有点不地道了。”

林海把脸一沉:“不地道的是你吧?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接风洗尘,结果去挖坑想收拾我,咱们无冤无仇,有这么办事的吗?”

贺老六被这句话给怼没词了,讪笑着道:“昨天晚上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但也不能全怪我,主要是老徐.....”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林海打断了。

“徐广涛是你爹啊,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么孝顺嘛?”

贺老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强忍着没发作,还是很客气的说道:“林主任,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停!别说了,贺老板的朋友都是县里的大人物,我这样的货色,哪里敢高攀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林海冷冷的道。

贺老六讪笑了下:“林主任,我不知道你和老徐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完全可以各论各的,不影响我们成为哥们呀。”

林海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咱俩真要成了哥们,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就保持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公事公办,互不相欠。”

贺老六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你所说的公事公办,就是指仓库呗?”

林海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调查过了,2007年春天,你未经任何人允许,便私自撬开仓库,并一直使用至今,四年了,租赁协议没有,租金也没交,这属于非法侵占国有资产的行为,我必须得管呀,否则,对上对下,都没法子交代,所以,请你多多理解吧。”

“什么非法侵占国有资产,别上纲上线,说白了,不就是想要钱嘛?”

“跟你要钱,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林海缓缓的道:“四年期间,光是电费就发生了三万七千多块钱,走得都是林场的账,这钱,你不该承担吗?至于租金嘛,按每年两万块钱计算,也得八万呀,一点不过分吧?”

贺老六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面色阴沉的吓人。

“好吧,这笔账先记着,我现在手头没钱,等蕨菜卖出去了,再一次性补齐。”贺老六主动退了一步。

不料林海却摇了摇头:“不行,必须现在交钱,否则,仓库就一天别用了。”

“姓林的,你是不是装大了啊!仓库里存着我的货,价值三十多万呢,你不让我使用仓库,那些蕨菜要是烂了,你赔得起嘛?”贺老六大声说道。

林海也不示弱,直直的盯着他说道:“蕨菜烂不烂,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把拖欠的租金和水电费交了,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贺老六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小逼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海冷笑一声:“我不信!你没那个尿性。”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林海收起目光,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见一台警用吉普车呼啸着开了进来。

车门一开,两名民警跳下了车,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看了眼门口聚集的年轻人,板着脸问道:“都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见了警察,二肥这帮人还是有点怵的,低着头,没人敢吱声。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都赶紧回家去!”那警察继续呵斥道。旁边的年轻警察见状,也大声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见众人纷纷散开,两人这才迈步往楼里走去。

贺老六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把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还翘起了二郎腿。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林海说了声请进,两名警官走了进来。

贺老六见了,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刘所,怎么把你给折腾来了呢?”

来者是老爷岭镇派出所的所长刘万全,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没戴帽子,警服敞着怀,腰间佩戴的手枪和手铐隐约可见,未曾开口,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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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所长与贺老六寒暄了几句,转向林海,神态略显倨傲的点了点头,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沉着脸问道:“我们刚刚接到群众举报,说林主任带着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把老贺的仓库给封了,还动手打了人,有这么回事吧?”

这句话的倾向性是显而易见,林海听罢,顿时便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一旁的贺老六,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想不到贺老板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呀。”

贺老六却连连摇头:“天地良心,我可没报案。”

林海微微一笑,转而问刘所长道:“请问警官同志,这个报案的群众,又是何方神圣呢?”

刘所长冷冷的道:“谁报的案,与你无关,就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林海反唇相讥:“报案人的叙述与事实严重不符,捏造事实,有诬告之嫌!首先,什么叫身份不明,这个词从何而来?其次,说我们动手打人,证据何在?这些关键问题必须搞清楚呀。”

“废话,我这次来,不就是要搞清楚这些嘛!”刘所长提高声音说道。

林海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你压根也没搞,上来就直接定性了,所长同志,你平时都这么办案嘛?”

刘所长有些恼了,敲着桌子说道:“林主任,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方式。”

“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没有任何问题,质疑,是我的权利。”

刘所长撇了下嘴:“我知道你以前在县委工作,见过点世面,但别动不动就提权力。你确实有权力,但更有义务,请先回答我的问题,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

林海歪着头想了想:“好吧,我配合。”

刘所长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问道:“那就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吧。”

林海不慌不忙的把事情经过讲了,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封仓库属实,但我以党性和人格担保,没发生任何冲突,如果你口中的报案群众一定说发生了斗殴,那请他拿出证据,否则,我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力。”

刘所长哼了声:“放下打架的事不说,先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封仓库吧?”

“请问刘所长,你上班离开家的时候会锁门嘛?”林海突然问了句。

刘所长一愣:“当然锁门了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家,我说了算。”

林海微微一笑:“这就是答案,仓库是林场的,是登记在册的国有资产,作为林场负责人,我把库房暂时封了,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如果你今天非要一个答案,那也可以告诉你,很简单,工作需要。”

刘所长吃了个软钉子,一时无语,沉吟片刻,这才又缓缓说道:“林主任,你这句话可就不在理了,仓库是林场的不假,但里面存放在别人的货物啊,你凭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给封了呢?”

林海还是很平静:“什么货物?”

“蕨菜呀,价值好几十万呢,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没劲儿了。”刘所长冷笑着道。

林海不慌不忙:“谁允许私人的货物存放在国营林场的仓库里的?我可以不经允许,把个人物品存放在您的家里吗?”

刘所长一愣,扭头看了眼贺老六。

林海则继续说道:“退一步讲,放就放了,可使用仓库的租赁合同呢?四年了,房租给谁了?水电费谁缴?”

“你问我,我问谁啊?”刘所长把双手一摊:“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四年前,贺老板未经任何人许可,便私自撬开仓库大门,并强行使用至今,四年期间,没有交纳一分钱租金,连水电费都是林场垫付的,这些情况报案人跟你提了吗?”林海问道。

刘所长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了解这些事,这属于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经济纠纷不归公安机关管辖,但你不打招呼便封仓库,导致引发冲突,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我再重申一遍,没有引发任何冲突,事实上,贺老板正在跟我协商解决这件事,不过既然提到冲突,我就顺便报个案吧。”说完,起身走到窗口,大声喊道:“二肥,你上来。”

二肥答应了声,快步上楼,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请看下吧,刘所长,这是当地村民二肥子,对不起,大名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先说正事,昨天上午,他在林场的院子里,被贺老板的人围殴,打人的凶手就在楼下,对了,现在报案可以吧?”林海微笑着说道。

刘所长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问题,一会带回所里做个笔录。”

林海却不依不饶:“两个行凶者就在楼下,我请求公安机关采取相应措施,立刻将人控制起来。”

刘所长有点恼了,指着林海的鼻子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啊,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海也毫不示弱:“这不是指手画脚,只是提醒和请求,如果因为你的不作为,导致行凶者逃走,进而对案件审理造成影响,我保留向上级公安机关申诉的权力。你别瞪眼珠子,我的话没有任何毛病,要不咱们给高局长或者姚政委打个电话,请他们给评评理。”

这招儿在兵法上叫做连蒙带唬。

在县委工作十年,林海对县各局办的领导还是很熟悉的,这些县里的大员来拜见书记,偶尔也会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聊上几句,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大多混了个脸熟。

刘所长当然不服气,冷笑着道:“你少拿局长和政委吓唬人,我现在是正常接警,询问当事人,有什么可评理的。”

林海呵呵一笑,指着他说道:“有你这样正常接警的嘛?我办公室里有监控,就凭你现在这扮相,我甚至可以怀疑你的真实身份。要是我把监控录像交给县纪委,你这个所长能不能继续干下去,都在两可之间。”

这句话起到了点作用,刘所长听罢,连忙将警服整理了下,气焰也不那么嚣张了。

旁边的民警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林主任,刚刚刘所情绪有点激动,你别介意啊。我是这么认为的,贺老板使用仓库四年,没付租金是属实的,作为林场的负责人,你有权向其讨要,但扣押仓库里存放的货物,就有点不妥了,这是两回事,不能混淆。”

这位警官的话确实说到了点儿上。

从法律上说,即便贺老六没交租金,林海也无权扣押他的货物,公安和司法机关扣押公民财产时,也需出具相关的法律文件才能执行。

林海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唱好了,诸事顺利,唱不好,全盘皆输。

他不慌不忙的点上根烟,微笑着对那个年轻警官说道:“你说得非常对,但需要解释的是,我没说扣押贺老板的蕨菜呀,只要他把拖欠的租金和水电费付了,随时可以拉走,但是如果拒不认账的话......”说着,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然后递给了年轻警官。

“什么意思?”年轻警官没有伸手接。

“没什么意思,你打下这个电话就什么都清楚了。”他平静的说道。

年轻警官瞥了眼屏幕上的备注,见写着杨书记三个字,不由得微微一愣。刘所长也歪着头看了眼,然后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半个月前,杨怀远来老爷岭镇调研,行程中本来是没安排去国营林场的,可谁也没想到,书记突然提出要去看一看,搞得镇领导措手不及,很是被动。

书记既然下命令了,大家也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作为镇派出所所长,刘万全当然全程陪同。亲眼目睹了杨书记看到林场破败不堪和管理混乱的状态之后大发雷霆,把几个镇领导训得跟三孙子似的场面。

杨书记走后,镇政府的几位头头聚在一起,琢磨了很久,也没搞明白这位新上任的一把手,为啥对已经多年无人关心的林场感兴趣。

难道林海的背后有杨书记的支持?刘所长默默的想,否则,这小子新来乍到的,咋敢这么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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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体制内的人,都深知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

很多时候,看似个普普通通的人和事,但其背后所隐藏的力量却非常强大,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无穷的麻烦。所以,在没摸清楚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说话做事最好留有余地,这样既能掌握主动,又不至于被卷入纷争之中,无法脱身。

刘所长当然不会打电话向杨书记求证,略微思忖片刻,随即换了副脸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电话就免了,我看这样吧,林主任和贺老板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是感觉这里说话不舒服,那就换个地方,弄两个菜,再烫上一壶酒,再麻烦的问题,也都是可以解决的嘛。”他道。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

这招拉大旗做虎皮,算是把局面暂时稳定住了,但对付刘所长可以,用在贺老六身上就未必管用了,只要这家伙和徐广涛通个电话,那虎皮上立刻就得被戳个大窟窿。

所幸的是还有昨天晚上的录音,只要拿捏住这一点,贺老六也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吧,贺老板的酒,我是再也不喝了,全是各种坑啊,坑里有水,水下有钉儿,一脚踩进去,非人仰马翻不可,咱道行太浅,只能敬而远之了。”他故意强调了下,说完,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贺老六。

贺老六的脸色很难看,刚要张嘴说话,可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似乎是想起身出去接,可犹豫了片刻,还是当着几个人的面接了起来。

“广涛啊,我是老六。”他说着,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林海。

林海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谁也听不清电话里到底说些什么,只是发现贺老六的表情有点异样,眉头紧锁,连着嗯了几声,然后收起电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沮丧。

“徐科长说什么?”刘所长问。

贺老六若无其事的道:“没说什么,闲着没事瞎聊。”说完,转向林海,斟酌着道:“林主任,你看这样行吗?我明天就把租金和水电费的钱送过来,然后咱们补签个租赁合同。”

林海非常意外,按照预想,贺老六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范的,他甚至做好了应付激烈冲突的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难道是徐广涛那个电话里说什么了?

刘所长也很诧异,盯着贺老六,试探着问道:“老贺啊,你的意思是,明天就把租金补上,是吗?”

贺老六点了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我私自撬开仓库,做法确实不妥,现在林主任既然提出来了,那咱也不能耍臭无赖呀,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补签合同。”

本来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不料林海却平静的说道:“谢谢贺老板这么通情达理啊,不过,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交的是这四年欠的租金,但租赁合同嘛,恐怕不能签。”

“不能签合同,这是啥意思?”贺老六问道。

林海微微一笑:“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不签合同就是仓库不外租呗。你把钱交了,三天之内,将仓库清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贺老六的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林海,咬牙切齿的说道:“林主任,你在跟我开玩笑嘛?”

“我从来不开玩笑,林场有自己的规划,仓库另有用途,实在不便外租,还请你多多谅解。”林海郑重其事的说道:“至于清空的事嘛,或许三天的时间有点紧张,还可以商量,但最迟不能超过一周。”

贺老六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海把双手一摊:“贺老板,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可以作证,我刚刚的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怎么能叫做欺人太甚呢?仓库是国有资产,林场有自己的用途,凭啥就一定要租给你呢?”

贺老六无语,半晌,缓缓的站起身,说道:“好!没问题,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一周之内清空。”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林海喊了句。

贺老六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林场的正式职工,走的时候是不是该请个假呢。”林海认真的说道。

贺老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这才说道:“我没有请假的习惯,你按旷工处理吧,开除也可以。”说完,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刘所长和年轻警官面面相觑,好一阵,这才讪笑着说道:“还是别把矛盾搞激化吧,大家都不容易,尽量互相理解吧。”

“不是要激化矛盾,关键我也有难处呀,杨书记催得特别紧,我这边工作如果跟不上,是要挨板子的。”他愁眉苦脸说道。

刘所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杨书记为啥对林场这么重视,是有什么新打算吗?”

林海眼珠转了转:“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来之前是立下军令状的,一个月之内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否则,就地免职,所以,现在压力非常大,只能黑着脸做事了。”

两名警官互相对视了眼,都微笑着表示可以理解,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叮嘱二肥,让他抽时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送走了两名警官,林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虽然搞不清楚贺老六的态度为啥突然转变,但毕竟这头一脚算是连蒙带唬的踢出去了,并基本达到了预想效果,至于后续工作嘛,必须紧锣密鼓的展开,不能给贺老六任何喘息的时间。

反正是背水一战,有进无退!总之,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徐广涛的各种算计,还不如主动把水搅浑,然后来个浑水摸鱼呢。

“林哥,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干了!不要工资,给你当保镖行吗?”二肥颠颠的跟在屁股后面说道。

林海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这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小伙子,笑着道:“瞧你那点出息,当个保镖,还不要工资,这不是心甘情愿被剥削吗?”

“我就是心甘情愿,林哥,你太牛逼了,连刘老屁都被你训了,我彻底服了。”二肥说道。

林海愣了下:“刘所长外号叫刘老屁?”

“对啊,这家伙就爱放屁,而且还贼响,所以大家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

林海听罢,不禁哑然失笑。

二肥则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哥,我不是说着玩的,刚才在楼下,老高说护林员根本不够用,如果林场正常运营的话,肯定还需要招聘兼职护林员,我第一个报名,工钱你看着给,不给也中,反正以后就跟着你了,不为别的,就图个心情愉快。”

林海歪着头想了想。

“说得没错,你小子人高马大的,还真能派上点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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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人的欢呼雀跃不同,林海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他很清楚,较量才刚刚开始,虽然初次交手没落下风,但距离最终的目标,还相差甚远。

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贺老六为什么在接完徐广涛的电话之后,态度迅速发生了转变,只有弄明白了这一点,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电话打给了综合科的同事老刘。

电话刚响了一声,老刘就接了起来。

“海啊,我也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呢,怎么样,那边工作还顺利嘛?”老刘关切的问道。

他故意叹了口气:“这荒山野岭的,除了空气新鲜之外,剩下就没一样看着顺眼的,无所谓顺不顺利,凑合着混吧。”

老刘听罢,略微停顿了下,压低声音说道:“人生就是这样,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以为你被发配了,可没准机会就在下一个路口招手呢。”

“刘哥,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莽莽山林,哪里有什么下一个路口,机会更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就算招手,估计也是跟我说拜拜呢!”他苦笑着道。

老刘神秘的一笑:“别那么悲观,给你透露个好消息,听完之后,保证你就有精神了。”

“啥好消息?”他连忙问道。

老刘继续说道:“在昨天下午召开的常委会上,杨书记正式提出了抓住契机,振兴黄岭经济的口号,并将未来的工作重点放在了对林业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上,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未来几年,至少在杨书记任期之内,黄岭县很有可能走上以林业资源带动经济发展的道路,所以说,并非你想象的,机会渐行渐远,要我说,你还真得把眼睛瞪起来,工作上不能任何含糊,沉下心来,做好准备,等待时机的到来。”

黄岭县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境内主要以山区为主,林业资源非常丰富,共有国营林场四个,其中以老爷岭面积最大。相比林地,农田不仅少得可怜,而且分布零散,无法形成规模作业。

其实,历任领导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任期内的工作基本都在围绕林业资源做文章,但收效甚微,多年以来,始终没取得什么显著的成效。

“这都老生常谈了,徐书记在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打法嘛,没用的。”林海笑着说道。

“你错了,徐书记那阵是搞化整为零,主张调动农民的积极性,而杨书记的思路是集约化经营,强调规模效应,在常委会上,他明确提出,要对四个国营林场进行资源整合和统一规划,充分发挥国营林场的优势,不搞小打小闹。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决定成立个工作组,由陈副县长亲自挂帅,县林业局具体负责,同时从县委和县政府抽调精干人员,近期对林场的所有设施搞一次排查摸底,确认产权归属,有争议的限期解决,对在林区内私自修建的房屋和设施一律强制拆除,怎么样,这动作可不算小啊。”

林海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贺老六接完电话,态度立刻就变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黄岭的四个国营林场中,除了老爷岭地处偏远之外,剩下的三个都距离县城较近,交通相对方便,经过十多年的封山育林,生态环境和自然环境都得以改善,用风景如画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其中七星山林场占地面积虽小,但却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宝地,历来是黄岭县有头有脸的人修建阴宅的首选之地。这么多年,大家各显神通,或瞒天过海,或巧取豪夺,整个林场都快成了豪华墓园了,各种大型家族墓地的奢华程度,甚至堪比古代的王公贵族。

而另外两座林场中虽然没有墓地的困扰,但各种私自占用修建房屋却多如牛毛,很多小别墅依山傍水,宛如世外桃源。

由于交通不便,上述问题在老爷岭林场并不突出,但贺老六强占仓库,垄断经营,肯定也在整顿之列。

徐广涛身为县委办公室综合科科长,对此当然知晓,为了不陷入被动,只好命令贺老六赶紧收敛了。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徐广涛的如意算盘,却被杨书记的雷厉风行给打乱了。

“要这么说,我还因祸得福了呗?看来,还真不能含糊啊。”林海笑着道。

老刘也笑:“是否因祸得福,现在还无法下定论,但我当时就说过,毕竟是往上走了一步嘛,总比原地踏步强,而且,你和徐科长关系那么紧张,窝在县委,这辈子也没出头之日,还不如出去闯一闯呢!”

“我知道了刘哥,你先忙着吧,改天我回县里,请你喝酒。”林海说道。

挂断电话,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又给县工商局的一个朋友打了通电话,然后把老高和贺远喊了上来。

“你们俩得辛苦一趟。”他道:“下午动身去县里,去县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

“办什么营业执照?”两人都是一愣。

林海微微一笑:“我准备成立个老爷岭特产贸易有限公司,由咱们林场全资控股,具体如何注册都打听明白了,相关的材料让王心莲找给你们,我在县工商局那边有个朋友,他会帮忙的,需要什么,咱们再电话联系。”

贺远眼珠转了转:“林主任,你这是打算跟贺老六公开竞争嘛?”

他淡淡一笑:“当然啊,咱们守着五千亩的山林,为啥不搞多种经营呢?我想了,贸易公司成立起来,就由你们俩人负责。”

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有动员效果了,二人听罢,眼睛立刻就开始放光了。

片刻之后,王心莲也来了,按照要求,将各种材料逐一找了出来,林海想了想,又拿出了五百块钱现金,说道:“这些钱拿着,吃饭住宿用,记得要发票,回来报销。”

两个人接过钱,欢天喜地的走了。王心莲也跟了出去,不大一会,又重新回来,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了床上。

“我都给你洗干净了。”她柔声说道。

林海笑了下:“你太客气了,其实没这个必要的,我在县里的时候,衣服脏了一般不马上洗,都是换下来扔在那里,等实在没得换了,再重新穿一轮。”

王心莲扑哧下笑了。

“那怎么行,以后我给你洗。”说完,脸微微有些红了。

林海也感觉有点不自然,于是连忙把话题岔开了。

“你脚怎么样了?”

王心莲浅笑着道:“基本没什么事了,就是还不敢太用力,对了,昨天晚上张大鼻子来过了吗?”

林海这才想起那个邋邋遢遢的老头,无奈的笑道:“来了,连吃带喝的,临走还嘟嘟囔囔的,好像还不怎么高兴。”

“他就那样,一天三顿饭,顿顿离不开酒。”王心莲低声说道:“那你们聊得不怎么对心思嘛?”

“没聊什么,他醉醺醺的,说话颠三倒四,再说我也有点累了。”林海回道。

王心莲哦了声,似乎有点失望。沉吟着说道:“他不是咱们本地人,是六十年代下放到老爷岭的,听说还是个大学教授呢。”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确实有很多城里的知识分子被下放到黄岭,不过后来都落实政策回去了,这张大鼻子怎么会留下来呢?而且,满嘴黄腔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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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挠了挠头:“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十点半了,你睡了三个多小时了,跟头小猪似的,拔点滴都没醒。”王心莲说着,走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烧退了,你不许乱动啊,我把面给你热一下,吃了继续睡,明天就彻底好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林海却还是坐了起来,急三火四的穿上了鞋。

“咋这么不听话呢,让你别动嘛!”王心莲嗔道。

他咧嘴一笑:“我的莲姐,再不动就尿裤子了,憋不住了!”说完,拔腿便往外走去,王心莲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抓了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解决完内急,洗了把脸,感觉精神了不少,点上根烟,刚吸了一半,王心莲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

他确实饿了,接过来便呼噜呼噜的吃了下去。

王心莲则坐在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默默的注视着他。

林海没有抬头,但仍旧可以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目光。

深夜的办公室里,荷尔蒙的味道愈发浓烈,两颗年轻的心都微微有些悸动。

“明天去县里,晚上就不能回来了吧?”王心莲喃喃的问了句。

这句话属于明知故问,老爷岭镇和县城之间每天只有两个班次的客车往返,除非自己开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赶回来。

林海点了点头:“得第二天才能回来。”

王心莲沉吟良久,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好像有一年多没去县里了......”

林海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呀?我开会,你自己逛街,顺便买点衣服啥的。”

王心莲的眼神里瞬间就充满了欣喜和渴望,但转瞬即逝,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还得找地方住宿,太折腾了。”

“不折腾呀,我认识个开民宿的老板,他家干净又便宜,条件相当不错,还能给你打折。”林海说道。

王心莲似乎有些失望,轻声说道:“我天生就胆小,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害怕,要是住店的话,估计连觉都不敢睡了。”

林海略微犹豫了片刻:“要不这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两个房间,咱俩一人一间。”

王心莲的脸颊上掠过一丝红晕,低着头,声音低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那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林海哈哈一笑:“不麻烦,我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收拾,家里乱七八糟的,你可以帮我打扫下,我还得感谢你呢。”

王心莲抿着嘴笑了:“好吧,那就权当是给你当小时工吧。”

林海也笑:“提前声明,我可不给钱哦。”

王心莲歪着头想了想:“那怎么行,你是当领导的,不能这么欺负人呀。”

“晚饭和路费我包了,这种可以吧?”林海认真的道。

“这还差不多。”王心莲笑着道。说完,起身将面碗拿了起来,说了句你赶紧歇着吧,便匆匆出去了。

林海睡了三个多小时,烧也退了,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哪里还睡得着,虽然不知道明天的会议内容,但既然把四个国营林场的负责人都找去了,想必是与林场的工作有关,自己虽然才上任三天,但已经有了些想法和思路,还是要提前准备下,以免被动。

这样想着,找来纸和笔,将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整理出来,很快就形成了个远景规划。正全神贯注的写着,王心莲又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正伏案工作,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起来了呀,你烧刚退,不好好休息,病在重了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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