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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阴骘暴君要爬床云姒谢琰 全集

咸蛋流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姑娘,太后给您赐婚了!”侍女绿芽喜气盈腮地跑进屋内,脚步轻快得像廊檐下蹦蹦跳跳的小雀,左顾右盼一番,在书案前找寻到云姒的身影。云姒正端坐在书案前作画,细细的画笔落在身前的仕女图上,画卷尚未完成,已掩不住其中的灵气。手持画笔的云姒,比画卷中的美人更美。她在闺房中,穿着清凉简便,一身天水碧色的纱衣,脸上也未施粉黛。即便如此,依旧让日日服侍在云姒身边的侍女绿芽看呆了一瞬。云姒貌若天仙,肤如凝脂,一双盈盈的双瞳尤其动人。精心打扮时艳若桃李,如今这样不施粉黛也毫不减损她的美丽,犹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绿芽走到云姒身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瑞王妃今日进宫觐见太后,紧接着太后就赐下了您与谢郡王的婚事。”绿芽口中的瑞王妃,...

主角:云姒谢琰   更新:2025-06-23 04: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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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姒谢琰的其他类型小说《新婚夜,阴骘暴君要爬床云姒谢琰 全集》,由网络作家“咸蛋流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姑娘,太后给您赐婚了!”侍女绿芽喜气盈腮地跑进屋内,脚步轻快得像廊檐下蹦蹦跳跳的小雀,左顾右盼一番,在书案前找寻到云姒的身影。云姒正端坐在书案前作画,细细的画笔落在身前的仕女图上,画卷尚未完成,已掩不住其中的灵气。手持画笔的云姒,比画卷中的美人更美。她在闺房中,穿着清凉简便,一身天水碧色的纱衣,脸上也未施粉黛。即便如此,依旧让日日服侍在云姒身边的侍女绿芽看呆了一瞬。云姒貌若天仙,肤如凝脂,一双盈盈的双瞳尤其动人。精心打扮时艳若桃李,如今这样不施粉黛也毫不减损她的美丽,犹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绿芽走到云姒身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瑞王妃今日进宫觐见太后,紧接着太后就赐下了您与谢郡王的婚事。”绿芽口中的瑞王妃,...

《新婚夜,阴骘暴君要爬床云姒谢琰 全集》精彩片段


“姑娘,太后给您赐婚了!”

侍女绿芽喜气盈腮地跑进屋内,脚步轻快得像廊檐下蹦蹦跳跳的小雀,左顾右盼一番,在书案前找寻到云姒的身影。

云姒正端坐在书案前作画,细细的画笔落在身前的仕女图上,画卷尚未完成,已掩不住其中的灵气。

手持画笔的云姒,比画卷中的美人更美。她在闺房中,穿着清凉简便,一身天水碧色的纱衣,脸上也未施粉黛。即便如此,依旧让日日服侍在云姒身边的侍女绿芽看呆了一瞬。

云姒貌若天仙,肤如凝脂,一双盈盈的双瞳尤其动人。精心打扮时艳若桃李,如今这样不施粉黛也毫不减损她的美丽,犹如清水芙蓉,亭亭玉立。

绿芽走到云姒身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瑞王妃今日进宫觐见太后,紧接着太后就赐下了您与谢郡王的婚事。”

绿芽口中的瑞王妃,是云姒的亲姨母。

云姒的母亲嫁入丞相府,云姒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云姒的姨母嫁入瑞王府,膝下也只有谢小郡王唯一一个嫡子。

与云姒订婚的谢小郡王谢长泽,是云姒的表哥,也是皇上的亲侄子。

“您和谢小郡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合适的婚事!”

绿芽滔滔不绝地说着,双眼亮闪闪的,整个人都处在兴奋之中。

“最妙的是,等您日后嫁进去,婆母就是亲姨母,万万不必担心婆媳不和……”

“好了。”云姒纤细白嫩的手指拈起一块小小的莲花酥,塞进绿芽口中。

绿芽两颊鼓鼓,三口两口将莲花酥咽下,惊奇地看着云姒:“姑娘,您脸红了!”

云姒嗔了绿芽一眼:“点心也堵不住你的嘴!”

绿芽捂着嘴笑道:“姑娘害羞了呢。”

绿芽看着云姒香靥凝羞的模样,舍不得移开目光,她已经许久没见到姑娘这么生动的样子了。

丞相府家风严谨,云姒自十岁起身边就有出身宫中姑姑教导礼仪。身为名门闺秀,云姒笑不露齿、行不露足,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

京城中,上到太后太妃,下到世家贵妇,无一不对云姒交口称赞。可不知为何,绿芽近些年看着越来越娴静端庄的姑娘,总是怀念姑娘小时候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哭的模样。

今日听说太后赐婚,云姒脸上露出的娇羞,让天上的仙女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变得更美更灵动。

绿芽打心底替自家姑娘高兴:“姑娘成亲后的日子定会圆圆满满!”

云姒颊染绯红,匆忙找了个借口将绿芽打发走:“我想吃酥山了,去厨房要一碗来。”

等绿芽走了,屋内只剩下云姒一个人,云姒将玉白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的心跳。

跟着宫中出来的姑姑学了几年,云姒的养气功夫不敢说学到家了,最起码学到了些皮毛。她脸上表现出的羞涩,不过心中的十之一二。

即便她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自己将会嫁给表哥……到了赐婚的这一天,云姒依旧忍不住脸红心跳。

是了,这门亲事,丞相府与瑞王府从前几年就开始谈。

瑞王妃是云姒的亲姨母,自云姒小时候便极疼爱她。待云姒与谢张泽逐渐长成,瑞王府透出想结亲的意思,云姒的父亲母亲斟酌一番,也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的好亲事。

男方与女方都愿意,这婚事谈得极顺当。

今年春日里,云姒及笄,瑞王妃在及笄礼上便给了厚礼。

如今不过夏初,瑞王妃就进宫求了太后赐婚,将两家的亲事彻底定下来。

她的婚事,好得简直不像是真的……

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相貌才华,长泽表哥都堪配她。而且,云姒深闺之中都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

皇上今年二十有四,后宫美人无数,却至今无子。

不仅无子,连一个女儿都没有。

后宫佳丽三千,未有一人曾有过喜信。皇上不仅没有生下来的子女,甚至连怀上的都没有。

民间隐有流言,说皇上性情暴虐,此乃天罚……

云姒一个激灵,连忙止住脑海中的念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她这样的世家贵女该想的。可皇上至今无子乃是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的侄子们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假如皇上一直无子,谢长泽作为皇上的亲侄子,是有可能继位的!

而谢长泽是朝臣宗亲最看好的人选。

如此种种,让云姒的母亲忍不住感慨过:“我们姒姒真是好福气,这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呢……”

岳父对女婿总是诸多挑剔,可云丞相从谢长泽身上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能得到这样一门亲事,云姒心中有庆幸、有期待。

今日太后赐婚,她羞涩之余,也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可羞涩逐渐褪去,紧张与无措像泉水一般咕嘟嘟地往外冒……

“姒姒,怎么在发呆?”郑国夫人掀开水晶帘,步入屋内。

云姒恍然回神,自己竟连母亲来了都不曾察觉,赧然笑道:“女儿失态了。”

郑国夫人端详着云姒的脸色,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可是因为赐婚之事?”

云姒轻轻点头:“女儿……女儿舍不得父亲母亲。”

太后既已赐婚,接下来便是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年半载之后,她便要从云家女变成谢家妇。

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嫁进一个陌生的家庭。

谢长泽虽是她的表哥,可两人幼时一起嬉戏玩闹的画面早已如烟如雾般淡去。自云姒十岁后,除父亲与亲兄弟,外男一概不见。

算起来,她与表哥已经五年未见了。

姨母虽常常见面,可是从姨母变成婆母之后,还一样吗?

云姒心中一片茫然。

郑国夫人伸手将女儿搂在怀里,笑道:“女儿家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郑国夫人隐约记起自己闺中待嫁时的忐忑,一眨眼,她的女儿都要嫁人了。

“等你日后生儿育女,再回想起今日,便会觉得自己幼稚可笑了。”

云姒心想,才不会!

五岁时写字歪歪扭扭的是她,十五岁时精通琴棋书画的也是她。她如今十五岁,并不觉得五岁的自己幼稚可笑。

待她二十五岁生儿育女后,同样不会笑话如今紧张无措的自己。

郑国夫人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还好你嫁得不远,婚后也能常回娘家,娘也能去看你。”

“好啦,若是你这样的婚事还要哭哭啼啼,全天下女子的眼泪早就要流成河了。”

云姒本就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被母亲劝解了一番,心中的烦忧逐渐如冰雪般消融。

她轻轻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许久不曾在母亲怀里这样撒娇,有些脸红耳热。

郑国夫人伸手拢一拢云姒的发丝:“好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瑞王府要来纳采。”

这是绿芽不曾带回来的消息,云姒大吃一惊:“明日?”

竟然这么快吗?

今日太后刚刚赐婚,明日就要进行六礼中的第一步了?

郑国夫人对此倒是很满意,瑞王府这般可见心诚。

“明日要见你姨母和表哥,今夜好好休息,睡好了才更美。”郑国夫人叮嘱道。

云姒又是一惊:“要见表哥吗?”

郑国夫人微笑颔首,太后已经赐婚了,云姒和谢长泽这对未婚夫妻,在长辈在场的情况下见面,便不算失礼了。

“绿芽、白毫,伺候你们姑娘沐浴。”郑国夫人笑着叫来云姒的两位贴身侍女。

侍女服侍云姒洗头,她的头发又浓又密,竖起来像一朵乌云,散开像乌黑的缎子。看起来极美,可每次洗头都费很大一番功夫。

今日侍女们洗得格外仔细,香膏、香露……在云姒的脸上身上用了七八种。

沐浴完毕之后,绿芽帮云姒穿里衣时,一不小心,里衣从云姒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绿芽连忙伸手按住,心想书中写的冰肌玉骨、肤如凝脂,她见到自家姑娘才知道是什么样。

沐浴的时间太长,云姒有些疲惫,然而躺到床上,又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睁开眼睛,盯着百蝶穿花的帐子顶,忍不住去想,她上一次见到表哥已是五年前,那时表哥还是一副青涩少年的模样。

听说表哥如今玉树临风,云姒却无论如何无法在脑海中描摹出表哥长大后的模样。

不过人的相貌会变,性情难移。表哥一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性格,想到这里,云姒又感到了几分安心,她与表哥定会举案齐眉。

她会当好一名贤妻,为表哥打理内宅、主持中馈……想到这里,云姒心中迟来地泛出一丝甜蜜。

明日就能见到表哥了,不知道表哥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约莫睡前一直在想婚事,云姒入眠后,梦到了洞房花烛夜。

红烛摇曳,云姒身穿嫁衣,侧坐在床边。

新郎疾步如飞地走进来,掀开她的盖头,将她按在鸳鸯锦被上,解开她身上的嫁衣。

嫁衣敞开,露出里面妃红的里衣,男人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一颗颗盘扣,露出一抹如羊脂白玉般的肩头。

男人动作一顿,紧接着,火热的手掌贴上去,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

他覆下身,贴在云姒身上。男人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云姒第一次接触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身体,全身烧得通红。

她羞得想要逃走,可男人的一双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她,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隔着衣衫,云姒也能感受到男人身躯的火热。

烛光将男人的身影投在一旁的锦屏上,男人的身形劲瘦,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犹如顶尖大师雕刻而成的作品。

宽肩窄腰,背影甚至略显单薄,可身体里蕴含着云姒无法反抗的力量。

“等……等等……”云姒在梦中隐约觉得不对劲,五年未见的表哥,身形与气质竟然变化如此之大吗?

云姒抬起头,与男人四目相对。她看到男人的眼神无比火热放肆,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云姒猛地从梦中惊醒——

梦中与她洞房花烛的男人,根本不是她婚约在身的表哥!


云姒猛地坐起来,半倚在软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身体还残留着梦境中的余韵。

云姒羞愤欲死,她……她怎么能做那样的梦!

待字闺中的少女,做春.梦已羞死个人。更不要说,梦中的男人竟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一个她根本不认得的陌生男人!

虽然云姒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但她认识的外男本就寥寥无几。有着那样完美身材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侵略气息的男人,云姒绝不相识!

她竟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梦中这样那样……

更让云姒无法接受的是,她在梦中没有丝毫的抵触,反而十分享受,那种欢愉的感觉甚至延续到梦境之外。

云姒紧紧抓着床上的蚕丝锦衾,本就白皙的手指,关节处变得青白。锦衾被她抓得皱皱巴巴,可云姒毫无所觉,她双眼含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子无比陌生。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白日里从不曾生过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为何还会这样?

值夜的绿芽被云姒的动静吵醒了,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要饮水?”

云姒听到绿芽起身,吓了一跳。

她虽然没有揽镜自照,但也能猜到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她浑身上下都烫得很,脸颊和耳朵尤甚,定然一片绯红。

眼睛酸酸胀胀,盈满了泪水,一滴眼泪在眼角将落未落。云姒伸手轻轻抹去,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发烫的眼角,她知道自己连眼角也红透了。

睡前松松挽起的发髻,早已散乱,发丝凌乱地落在她的肩头,还有几缕被微汗打湿,凌乱地贴在她细白的脖颈上。

她这番模样,绝不能被绿芽看到。

云姒惊慌失措地说:“我不喝水,你别过来!”

听到自己的声音,云姒紧紧咬住嘴唇。她从不知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微微沙哑,又带着几分慵懒……不胜娇羞的音调,让人听到就忍不住遐想她之前在做什么……

绿芽一定听出不对劲了吧?

云姒用力抓着锦衾,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万幸绿芽睡得迷迷糊糊,没听出来云姒声音的不对劲,听云姒说不饮水,又问道:“姑娘是要去方便?我帮姑娘点灯……”

“别!别点灯!”云姒脱口而出。

若是点灯,她这番见不得人的模样,就再也藏不住了。

云姒的声音太过焦急,绿芽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她奇怪道:“姑娘,您怎么了?”

云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在黑暗中镇定下来,语气恢复如常:“无事,我只是半夜醒来一下,不想饮水,也不想方便。”

“啊……”云姒假装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要睡了,你也接着睡吧。”

绿芽被骗了过去,重新躺回云姒床边的小榻,“那姑娘有事再唤我……”

过了片刻,云姒听到绿芽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和缓,在黑暗中轻轻吐出一口气。

方才好险……绿芽差一点就点灯了……

还好今日值夜的是性子活泼的绿芽,若是碰上心细如发的白毫、小心谨慎的银针,云姒方才定然蒙混不过去。

帐子里,云姒以十指作梳,小心翼翼地梳拢自己散乱的青丝,又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裳。

她掀开锦衾,让夏夜微凉的风慢慢吹凉自己滚烫的身子,仔细查验一番,确认没留下什么纰漏,才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后半夜,云姒断断续续地浅眠。她生怕自己再做那样荒唐的梦。每次将要熟睡时,便下意识地惊醒。

清晨,侍女们进屋伺候她洗漱梳妆,看到云姒的模样,全都吓了一跳。

云姒双眼下方一片淡淡的青色。

在她白瓷一般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姑娘昨夜不曾安睡?”银针问道,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云姒脸红了,她知道银针在调侃她因婚事而害羞,一屋子的侍女都如此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未曾安眠的缘由,并非如此简单……

洗漱完,白毫打开八宝妆匣,轻声道:“今日要在姑娘脸上扑些粉遮一遮了。”

云姒往日上妆从不扑粉,最好的粉也比不上她如剥壳荔枝一般白嫩的肌肤,上粉只会污了好颜色。

现下为了遮挡眼下的淡青,白毫小心翼翼地在云姒眼下扑了一层粉,为了协调,脸上其他地方也扑了薄粉。

今日纳采,云姒不仅会见到未婚夫谢长泽,还会见到未来的婆母瑞王妃。白毫为云姒画的是端庄清雅的淡妆。

妆毕,一屋子的侍女都露出惊艳的神色。

银针促狭道:“等下谢小郡王见到姑娘,定要移不开眼!”

“银针!”云姒轻声呵斥。

银针连忙捂住嘴巴:“姑娘我错了。”

屋里的侍女都笑起来,云姒知道她们都以为她在害羞,可云姒的心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听到银针提起谢长泽,云姒又愧、又怕。

愧的是,她已是表哥的未婚妻,却在梦中与别的男人那般,着实不该。

怕的是,几个时辰前刚做了那样的梦,即刻便要见到表哥和姨母,云姒深怕被看出端倪。

母亲派人来唤她时,云姒紧张不安地来到前厅。姨母和表哥已经在前厅了,云姒依次行礼。

向表哥行礼的时候,云姒根本不敢直视他,一直低垂着眼眸,声音小如蚊蚋。

好在今日,她一切的失常都可以用害羞来解释。

刚得太后赐婚,五年未见的表哥再见时成了未婚夫,她本该羞涩。

表哥一向守礼,也并未直视云姒,但云姒还是清晰地看到表哥眼中藏不住的惊艳。

姨母一向疼爱她,看到她今日的羞涩模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云姒略一思忖就明白,姨母本就喜欢端庄闺秀,今日她表现得越是羞涩,便越合姨母的心意。

或许姨母见到她如此羞涩,还以为是她对表哥有情,姨母心中更是喜悦。

虽是云姒订婚,可在纳采的流程上,却没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

云姒只要端坐在一旁,露出温柔娴静的微笑便可。

她庆幸自己今日不必说什么话、也不必做什么事,否则定要被看出深思不宁来。

根据古礼,纳采之日男方要向女方送上寓意专情的大雁。

瑞王府不仅送了活雁,还有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大雁玉雕。

这么大的一整块白玉,莹润无瑕,如冰一般通透,即便在王府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足以见瑞王府对这门婚事有多重视。

活雁和玉雁后头,还跟着一连串的礼物,各个名贵不凡。

纳采只是六礼中的第一步,瑞王府就送来了这么多礼物,可见其心诚。

男方诚心,女方满意,两家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谢长泽君子端方,可云姒已是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比他平生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更加美丽,犹如清水出芙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谢长泽偷看一眼,再看一眼……

谢长泽偷看云姒的同时,云姒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表哥。

数年未见,表哥的身量拔高了许多,从稚嫩的少年长成了俊秀的青年。仪表堂堂,丰神俊朗。

若是打马游街,不知会引得多少女儿家心折。

云姒看着表哥,不由自主地将他和梦中的男人比较。这样一比,表哥的腿仿佛短了两寸,表哥的肩窄了一些、腰也宽了些许。

当然这不怪表哥,表哥的身形已经很优越,是那个梦中的男人腿太长腰太细,身形如精心雕刻一般……

瑞王妃看到面前一对小儿女,你偷看我、我偷看你。年轻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根本瞒不过他们这些过来人的眼睛。

瑞王妃高兴地笑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碧人。”

云姒听到姨母的话,陡然惊醒。

她……她刚才是在做什么?

云姒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去,瞬间变得惨白。

她怎么能将未婚夫和梦中的野男人比较!


云姒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姨母眼中,依旧是女儿家的羞涩。姨母笑了,以为是两个年轻人你偷看我我偷看你,被她戳破后不好意思了。

纳采流程结束,云姒母亲对谢长泽说道:“知道你们年轻人不耐烦和我们在一处,我们在这里聊天,让章儿带你去园子里逛逛。”

母亲口中的章儿,名叫云章,是云姒一母同胞的弟弟,方才八岁,私下里很是顽皮,但在人前从不失礼。

云章最亲云姒这个姐姐,对即将抢走姐姐的未来姐夫,心里就有点别别扭扭。

因着这份别扭,云章在谢长泽面前格外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模样。

听到母亲说要他带谢长泽去逛园子,云章郑重其事地行礼:“谢郡王,请您随我来。”

屋里的大人们都禁不住露出笑容。

过了片刻,母亲开口对云姒说:“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姒姒帮我折两枝回来插瓶吧。”

云姒心中了然,这是要给她和表哥单独相处的机会。

云姒带着侍女们到园子里折花,果然看到了静候在凉亭中的表哥。

云姒迈上石阶,侍女们留在石阶下。

说是独处,其实跟着云姒的侍女就有四人,跟着表哥的小厮也有两人,弟弟云章也在凉亭下。

凉亭四面敞开,云姒和谢长泽的一举一动,众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到底隔了些距离,若是两人轻声谈话,旁人是听不清的。

丞相府家风严谨,能允许云姒与谢长泽这对未婚夫妻这样见面,已经是看在亲上加亲的份上。

谢长泽看到云姒走上凉亭,连忙朝着她迎过来。

“噗嗤……”云姒没忍住笑了。

表哥太过紧张,走路竟同手同脚。

看到表哥这么紧张,云姒反倒不紧张了。

她站在表哥面前,看到表哥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谢长泽看了云姒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不知为何,他幼时常与表妹一起玩耍,如今却不敢直视表妹的花容月貌。

谢长泽望着远处的天空,飞快地说道:“表妹,能娶你为妻,实乃三生有幸。”

“婚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姒看着表哥,心中一暖。

表哥真诚又热切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梦醒后一直惊慌无措的云姒内心安定下来。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再荒唐、再不堪……那也只是一个梦。

太阳升起,夜里的梦就如同草尖上的露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跟着姑姑学了那么多年的规矩,喜怒不形于色、遇事冷静不惊慌,都是最基本的。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阵脚大乱?

梦是假的,眼前情真意切的表哥才是真的。

云姒心中清楚,表哥如今说出这番话,大多是因为她的容颜。少年慕艾,色在情先。

不过云姒并不介怀,不论表哥对她的情谊因何而起,她与表哥夫妻一体,携手共度余生,两人的情谊会越来越深。

云姒待字闺中,表哥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说不出口。

她低声说道:“日后……我定用心帮表哥打理内宅、主持中馈,秋凉添衣、春日共赏花……”

随着云姒的话,谢长泽情不自禁地畅想婚后红袖添香的日子,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谢长泽郑重其事地承诺:“表妹,我定不负你。”

.

纳采,顺顺当当地完成了。

紧接着便是问名、纳吉……

云姒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管家理事,可订婚后要学的东西还是陡然增多。

云姒的母亲感慨道:“真恨不得将你再留在家里十年,都学好了再嫁出去。”

母亲总是担心云姒学得不好,出嫁后会遇到难事。

不过她也宽慰自己:“婆母就是你的姨母,长泽心中也有你。新婚燕尔,便是做错几件事也不要紧。”

婆母和丈夫的宽容,对新嫁娘至关重要。

在繁忙的学习中,云姒不再惊慌失措。前几日的荒唐梦,已经在记忆中逐渐淡去。

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场梦,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晚上,云姒又做梦了。

梦中,还是同一个男人。她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可男人充满侵略感的气息她不会认错。

这一次的梦,比上一次还要过火。

云姒知道是梦,依旧吓得不轻。她在梦中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将身体缩成一团。

可是她的力气和男人的力气根本没法比,男人一伸手,就将她的身体展开了。

两只手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云姒感觉自己像是沸水里的虾子,浑身上下都红透了。

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云姒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块块腹肌的形状!

男人撩开云姒的衣服,火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腰间,生着薄茧的手指在云姒腰窝里一颗小小的红痣上反复摩挲……

“不……不要……”

这一回,云姒是哭醒的。

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醒来后,她的心中有多悲愤,身体就有多愉悦。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云,悠然地飘在风中。

云姒再也忍不住,死死咬住锦衾,将哭声全数咽回肚子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泪水顺着眼角滚滚而下。

.

与此同时,皇宫,皇上就寝的甘泉宫里,谢琰猛地睁开双目。

方才,他又做了梦,梦到自己与一位少女在帐子中……

虽然并未到最后一步,但对暴君谢琰来说,如此这般的亲密对他来说已是非同寻常。

谢琰极其讨厌别人的触碰。

哪怕在梦外,他也不曾与任何一个女子共赴云雨。

是了,这世上绝少人知道,暴君谢琰至今没有子嗣的真正原因,竟是他不曾与后宫的任何一位美人有夫妻之实。

谢琰并非有病,他只是……只是对那些美人都不感兴趣。

因为那些美人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究其缘由,这也和谢琰的梦境有关。

从许多年前,谢琰就经常做一些特殊的梦,那些梦模糊又零碎,醒来后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琰总感觉梦中有重要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要一想,就头痛欲裂。

谢琰头痛的时候,性情极为狂暴。谁在这时候惹到他,都没有好下场。

谢琰虽然想不起梦境的内容,但他知道,梦中有一个女人,是他真正倾心的女人。

直到前几日,谢琰第一次做了不一样的梦。那一次的梦是完整的 ,醒来后他不觉得头疼,反而神清气爽。

如果说第一次,谢琰还怀疑那只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而做的一个寻常的梦。

今夜,谢琰第二次梦见同一个女人时,他决定要做些什么。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是否存于这人世间?

只要她在人间,他身为帝王,一定能将她找出来。

“廖明知——”谢琰声音沙哑地唤来身边的宦者。

“陛下。”廖明知立刻回应,等待着谢琰的吩咐,心想不知道皇上是想饮水还是想方便。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事,皇上半夜也曾突然叫人来奏乐、跳舞。

廖明知正想着,听到了皇上前所未有的吩咐。

“传旨,朕要选妃。”

廖明知愣住了:“选……选妃?”

谢琰:“是,朕要广征天下美人。”

廖明知倒吸一口冷气:“陛……陛下想要怎样的美人?”

谢琰仿佛陷入回忆之中,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肤白赛雪,腰窝上有一点红痣。”


第二回做梦,云姒醒来的动静比第一回更大,她咬着锦衾哭,依旧露出一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今晚值夜的是侍女金茗,金茗睡眠比绿芽更浅,心也比绿芽更细,很快便发觉了云姒的不对劲。

“姑娘,您醒了吗?”

“……您怎么在哭?”

金茗掀开轻纱软帐,惊讶地问道。

想要彻底瞒过去是不可能了……云姒半真半假地说道:“无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金茗担忧道:“姑娘做了什么梦,怎么哭成这样?该不会被梦魇着了吧?”

“当真无事……”云姒为了让金茗安心,强忍着压下心中万般滋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不容易骗过金茗,云姒躺在床上,再也不敢睡了,生怕睡着后再做那种可怕的梦。

云姒捧着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样羞人的梦,她做了一回、两回……该不会还有第三回?

第二回的梦,比第一回还要不堪……云姒不敢想,若是还有第三回,她又会梦到什么。

白日里,她刚和表哥订婚,夜里,就梦到和别的男人那样……难道是她天生水性杨花?

她……她,她怎会是这样的人?

后半夜,云姒一瞬也没有合眼。早晨向父母请安时,云丞相和郑国夫人一眼便看出女儿的憔悴。

“可是病了?”郑国夫人担忧道。

云姒试图遮掩过去:“只是昨夜没睡好……”

郑国夫人不放心,还是要传大夫来诊脉。云姒本想拒绝,后来心念一转,答应下来。

许大夫来到云姒的流云苑,他已须发皆白,云姒与母亲看病与日常诊脉,都由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许大夫。

丞相府注重男女大防,只有这个年纪的老大夫才能为女眷看病。

即便许大夫已经如此年纪,他为云姒诊脉时还是隔着一道帘子。云姒将手腕伸出来,手腕上垫着一条薄薄的素面帕子,许大夫隔着帕子为云姒诊脉。

丞相府中,素来如此。

云姒自幼便习惯了这样诊脉,往日里从不多想。可是今日,云姒忍不住想到,她是丞相府中尊贵的嫡女,连年纪比她祖父还要大的许大夫都不能看她的脸,为此甚至免去了望闻问切中的第一步。

谁又知道,在梦里,矜持尊贵的她,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早已越过了男女大防不知多少步……

隔着锦帘,许大夫为云姒细细诊脉,沉吟道:“姑娘并未生病,只是近来是否时常惊惧?”

金茗一头雾水:“惊惧?姑娘并不曾惊惧啊?”

云姒半真半假地说道:“想来是我在梦中吓到了。”

“大夫,近日夜里我常做噩梦。有没有什么药,喝了之后可以让人不再做梦?”

“自是有的。”许大夫挥毫写下一副安神的方子,“于睡前半个时辰喝下,便可以安眠少梦。”

“不过这药不可多喝,至多连喝上七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要夜里安眠,还需白日里少思虑。”

“多谢许大夫!”云姒声音轻快,仿佛搬开了一块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她笑逐颜开。

许大夫开的汤药一向顶用。睡前喝下这副安神的汤药,不管是好梦噩梦荒唐梦,一概不见踪影。

那种无法启齿的梦,定然不会有第三回!

云姒紧紧捏着药方,像是捏着救命的稻草。

她可真笨!怎么没早点想到安神汤这个好主意?

白姑姑替云姒送走许大夫后,云姒喜气盈盈地吩咐侍女去抓药煮药。

身边的侍女都发现云姒心情极好。

绿芽问道:“姑娘因何这么高兴?”

云姒笑道:“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当然高兴!”

好事成双,傍晚,云丞相回家,又带回来一个让全家人倒吸冷气的消息——

皇上要遍征天下美人!

选美的要求只有两条,那就是肤白赛雪,腰间有一颗红痣。

作为丞相,云丞相怒斥道:“陛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可作为父亲,云丞相庆幸不已,云姒恰在腰间有一颗红痣!

天下皆知,如今在位的皇帝谢琰是一位暴君。

进宫为妃,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皇上杀死的后宫妃嫔可不止一个!

位高至贤妃,皇上也说杀就杀了。

云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云丞相和郑国夫人绝不想让女儿入宫。可天命难违,若是云姒在应召女子当中,他们也只能让女儿进宫。

如今妙就妙在,太后前几日刚为云姒赐婚。

云姒得太后赐婚,已与谢长泽订婚,不管皇帝怎么选美,自然都选不到她头上了。

一家人又是欣喜、又是后怕,太后的赐婚当真及时。若是太后赐婚晚上那么几天,这次选美云姒便逃不过了……

郑国夫人连忙向神佛烧了几炷香,庆幸云姒逃过一劫。

云姒也后怕极了,她虽然没见过陛下,可身为丞相之女,陛下的各种残暴事迹她可没少听说。

以陛下的性子,她若是进了后宫,说不准陛下白天与爹爹吵架,晚上就要杀了她泄愤。

比起嫁给残暴无比的陛下,云姒当然愿意嫁给君子端方的表哥。

郑国夫人奇怪道:“陛下虽然做过不少荒唐事,可向来不好女色,如今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云丞相气道:“谁知道!”

皇帝选妃,当然要看容貌,可也不能只看容貌。家世、品德、才华……都很关键。

可如今皇上后头那些竟然全不管了,哪怕出身贱籍、哪怕品行不端,只要肤白赛雪、腰间有红痣,就要选进宫里来!

肤白这一点便罢了,可腰间有红痣这一条该怎么办?

好人家的女儿,除了至亲的父母,外人哪里能得知这样的私密之事?

难道还能大告天下,皇帝要腰间有红痣的女子入宫?

皇帝不嫌丢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却不想跟着皇帝一起遗臭万年!

云姒担忧地看着父亲:“爹爹,您也不要和陛下硬对着干……”

皇帝可不止在后宫杀人,在前朝照样杀人,哪个臣子触到他的逆鳞,直接拖下去砍头。

云丞相让女儿放心:“爹爹心中有数。”他当然不会去试,他的脖子和皇上的刀谁更硬。

云姒依旧不能放心,她长叹一口气:“怎会这样……”

怎会这么巧?

陛下怎么这么巧要找腰间有红痣的女子?云姒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可是那个念头消失得太快,细想时早已无影无踪。


入睡前,白姑姑为云姒熬了安神汤。

白姑姑是流云苑里的管事姑姑,她担心侍女们太年轻,做事不够仔细,一定要亲自为云姒煮药,以免影响药效。

以往,云姒怕苦,最畏惧吃药,吃药时总要身边的姑姑和侍女们千哄万哄,捧着糖果蜜饯在旁边候着,喝完苦药立刻吃甜食。

可今日,云姒的举动令白姑姑和侍女们都惊呆了。她端过药碗,将温热的药汤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喝完药,云姒甚至没有吃蜜饯,侍女送到她嘴边,云姒摇头:“吃这个会不会影响药性?罢了,端清水来,我漱漱口。”

侍女们震惊地瞪大眼睛,姑娘这是怎么了?夜里究竟是什么噩梦,竟然将姑娘折磨到如此地步吗?

喝了安神药,在床上静躺片刻,云姒的睡意很快涌上来。

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云姒欣慰地想,她今夜再也不会做梦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云姒还是做梦了。

还是那个睡房,还是那个男人,云姒拼命想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偏偏安神药在此时起了作用,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三回的梦,比前两回更进一步,她看到男人褪下衣衫……

云姒又羞又怕,男人的身子怎么会是那般模样?

直到天光亮起,云姒终于从梦中醒来,她忍着怒意问值夜的侍女银针:“昨夜我被梦魇着了,你怎么不唤醒我?”

银针惊讶道:“姑娘昨夜又做梦了吗?可是姑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去床边瞧了姑娘几次,姑娘看起来睡得很是安稳呢。”

云姒心中震惊,她昨夜拼命想从梦中挣脱出来,以为床上的自己必定伸胳膊踢腿,没想到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云姒气道:“那个安神药,一点用都没有,我再也不喝了!”

岂止是没用?完全是帮倒忙!

不喝安神汤时,她只做一刻梦就醒来了。昨夜喝了安神汤,她一整夜都被困在那个梦中!

梦中的那些画面……云姒略想到一点,就面红耳赤。

不过昨夜的梦中,有一点让云姒感到安慰。前两回梦太真了,让她怀疑真的有那么一个男人。

这一回的梦,却非常离谱,她醒来立刻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男人的衣衫之下,身躯怎会是那番模样?

云姒虽然从未见过男人的身子,但她觉得根本不可能。

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都是人,总该长得差不多吧?

既然这一点是假的,那整个梦也都是假的了,世上根本没有那样一个男人。云姒想到这一点,大松一口气,倘若她梦见的不是真人,云姒心中就轻松多了。

不过……她梦到的真的是假的吗?

虽然云姒这样觉得,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确定一下才能安心。

云姒思来想去,一咬牙,唤来做事最牢靠、嘴巴最严密的金茗。

云姒的嘴巴贴在金茗耳边,声音极轻地吩咐了一番。

金茗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云姒:“姑娘,您要我去买……春宫图?”

云姒连忙捂住金茗的嘴:“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金茗心想,明明是姑娘你先说出来的呀。

当然,金茗不能直接对云姒说,她不解道:“姑娘,等您出嫁前,夫人会帮您备好的。”

云姒:“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

金茗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自家姑娘,心想,自家姑娘定是对和谢小郡王的婚事极满意、极期待吧……这也太迫不及待了。

云姒吩咐了,金茗只能照做。她找了一个借口出府,戴了一顶帷帽,将自己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在卖春宫图的店铺前绕了好几圈,终于一咬牙走进去,忍着羞意随手指了一本,替自家姑娘买回家。

金茗不知道的是,她如此小心翼翼,依旧被熟人认了出来。

认出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长泽。

谢长泽记忆力绝佳,又将云姒放在心上,见过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后,将她们的模样都记在心里。

今日谢长泽出来买书,看到带着帷帽的金茗,看身形便觉得是她,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是丞相府中侍女穿的衣服,更确定她的身份。

金茗出来买东西,难道是替云姒买的?

谢长泽好奇之下,留意了一下金茗买什么。

然后就看到金茗旁的都没有买,只拿了一本春宫图册走……

谢长泽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表妹……表妹竟然这么着急看这些吗?都是为了他吧?

谢长泽真没想到,端庄矜持的表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表妹定是深爱他,才会抛下大家闺秀的矜持,做下这样的事来。

这样做虽然出格,可是谢长泽一点都不生气。

这个小秘密,他定会牢牢为表妹保守。

等到两人大婚之后,成为真正的夫妻,他在表妹耳旁提起这件事,不知道表妹会怎样害羞……

谢长泽想到表妹对他的心意,脸上就满是幸福的眩晕。

金茗像做贼一样把春宫图藏在衣服里,溜回丞相府。到了夜里给云姒铺床的时候,偷偷把春宫图塞在她的锦衾之下。

云姒一上床,就感觉到金茗藏在床上的东西。

等到万籁俱寂,其他侍女都睡下后,云姒才偷偷从被窝里摸出春宫图,在昏暗的灯下飞快地看了一眼……

只一眼,云姒便心神俱震。

这这这,这春宫图上的男人,怎么会和她梦到的一样?

不,并不完全一样,梦中的男人的腿更长、腰更细……

可是男人的身体,竟然真的长那般模样。

男人的身子和女人的身子竟然真的完全不一样!

刺啦一声,吓得发抖的云姒将春宫图撕破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能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吗?

她从未见过男人的身体,在昨夜之前根本不知道男人的身体长什么样子,甚至梦醒之后,都觉得自己梦到的一定是假的。

为了让自己安心去买春宫图,可她从春宫图上看到的内容,却打破了她坚信的念头。

难道她的梦……竟然是真的?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个男人?


金茗听到“刺啦”一声,看到她胆战心惊了一路才买回来的春宫图被云姒撕破了,连忙心疼地伸手去接,想要将撕成两半的春宫图拼到一起。

金茗同样云英未嫁,不知男女之事,不小心看到春宫图,立刻吓得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姑娘!您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亲眼看到自己帮姑娘买回来的春宫图画着什么后,金茗快吓哭了。

云姒第一次看到春宫图,初知男女之事,本就心神不稳。金茗这一声惊叫,吓得云姒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偷看春宫图,已是十分的羞耻。

她偷看的春宫图被贴身侍女也看到了,心中的羞耻更是翻了几番。

云姒真想变成一只小小蚂蚁,在地上找一个缝钻进去。

她又羞又臊,一把夺过撕成两半的春宫图,又狠狠撕了好几下。撕碎的春宫图如片片雪花般落下,云姒扭过头去,一眼也不再看,吩咐金茗:“你悄悄去烧掉。”

金茗收拢起撕碎的春宫图,藏在袖子里,偷偷去小茶房,点上炉子烧掉了。

她仔细翻看一遍,确定都烧成了灰,才跑回姑娘的闺房。

云姒看到金茗回来,连忙问道:“烧干净了吗?”

看到金茗点头,云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快睡吧。”

金茗吹熄了灯,然而一主一仆,在黑暗中都迟迟没有睡意。

云姒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次,轻声问道:“金茗,你睡了吗?”

金茗连忙应声:“姑娘有事?”

云姒:“我没事,就是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云姒磨磨蹭蹭半天,极小声地说出自己憋不住的问题:“金茗,那张图里画的……你觉不觉得可怕?”

金茗的声音也极小:“是有些吓人……”

云姒用低不可察的声音说道:“男人怎么会长那样呢?”

她心想,金茗只是看到了一张图就吓成那样,她在梦中看到的可是活生生的人。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将她禁锢在怀里逃脱不得的……活色生香的男人。

那个男人和春宫图里画的也不太一样,除了腰更细腿更长之外,还有一处也……

云姒不受控制地想到,不知道如春宫图中画的那般是多数?还是如梦中男人那般的是多数?

唔,既然那么细的腰那么长的腿都不常见,那梦中的男人或许各处都不寻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云姒猛地用锦衾蒙住脸,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直到在锦衾中憋闷地喘不过气来,才将掀开一条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金茗已经睡着了,她今日里虽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心事比云姒少多了。

云姒听着金茗和缓的呼吸声,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已经连着几日不曾休息好了,但是每当她快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一根弦被铮地拨动,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

云姒不敢睡。

她怕极了自己入睡后又做那样的梦。

云姒这样硬生生地熬了一个晚上,打个瞌睡便立刻醒来。这一招还是管用的,一直到天亮起床,云姒都没有做梦。

只不过这样一夜几乎不曾休息,云姒满脸憔悴,吓了侍女们一大跳。

云姒吩咐侍女:“给我上一点淡妆。”

淡妆根本遮盖不住云姒的憔悴,清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担忧地看着她:“又没睡好吗?”

“许大夫开的药,你可按时吃了?”

云姒在母亲慈爱的目光下,鼻梁一酸,差点没有哭出来。

从小到大,她都在母亲的羽翼之下,母亲将她保护得极好。云姒无忧无虑地长大,从不曾有什么秘密瞒着母亲。

如今,她在母亲面前也有了秘密,心中的愧疚和煎熬将她淹没……甚至在一瞬间,云姒生出对母亲和盘托出的冲动。

她告诉母亲,母亲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最终云姒还是将这个秘密牢牢藏在心底……做梦之事,哪怕对着最亲密的母亲,她也无法启齿。

云姒装作若无其事。她第一次发现,姑姑教给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她竟然学得这么好。

她浅笑着朝母亲撒娇:“许大夫开的药,一点都不管用,又那么苦,我不想喝了!”

“你啊……都定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吃个药都怕苦。”郑国夫人以为云姒还是像从前那样嫌药苦不肯吃。

“罢了,你年纪轻轻,也不该喝太多药。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安眠的食疗方子。”

“你如今用的是什么香?先把屋子里的香换成安神香。”

“若是再睡不着,睡前让金茗她们给你念几页书。”郑国夫人叮嘱道,“夜里不许自己看书,伤眼睛。”

丞相府底蕴不凡,云姒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女,金茗、银针、白毫、绿芽,年龄都与她相仿,从小伴着她长大,跟她一起读过一些书。

学问不敢说,四个侍女都是识字的,给云姒念书不成问题。

云姒听到母亲的谢谢叮嘱,鼻梁又是一酸,险些没有落下泪来。

她娇娇地靠在母亲怀里:“让娘替女儿担心了……女儿没事的。”

云姒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下,很快便消瘦下去。

她原本就生得纤细,又瘦了许多,下巴更尖,一双眼睛更大,腰肢细得仿佛一双手就能掐住,像春日里随风飘荡的柳枝。

窄窄的肩膀、单薄的背影,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云姒衣带渐宽,前一阵子刚裁的夏衫,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郑国夫人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消瘦,心焦极了,担心女儿生了什么大病:“叫许大夫来为你诊诊脉。”

云姒赌气道:“我不要许大夫诊脉,许大夫上次开的药又苦又没用!”

云姒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她的梦来的蹊跷,安神药不起效用也很寻常。

可云姒一想起自己上次喝了安神药,本以为能一夜无梦,结果被困在梦中怎么也醒不过来,时长是前两回做梦的好几倍,比前两回做梦经历的更多……

云姒嗔怒:“我再也不喝许大夫开的药了!”

“好好好。”郑国夫人极宠她。云姒不肯看许大夫,就求了太医下值后来为她诊脉。

太医隔着帘子,询问云姒有什么症状。

云姒告诉太医,她无法安眠、夜夜多梦,之前喝了安神药被梦魇住醒不过来……想让太医帮她开一种药,喝了之后就不会在做梦。

太医听着云姒的话,越听越惊讶。

前两日他刚为皇上诊过脉,皇上说的话和云姒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太巧了吧?丞相府的嫡小姐,怎么和皇上的症状一模一样?

太医隔着帕子为云姒诊脉,发现云姒的脉象和皇上也极像。

真是奇怪……失眠多梦又不是疫症,不会传染。

再说皇上和丞相府嫡小姐两人又从不曾见面,便是传染,也不可能在这两人之间。

太医心想,这只能是巧合了。

皇上的病症,太医自然不敢向外吐露一个字。

他什么都没说,提笔刷刷写下一副和皇上一模一样的方子。


太医的方子,云姒试着吃了一次,依旧无用。

夜里,她依旧梦到了那个男人。

不过这一次,郑国夫人没那么好说话了,云姒消瘦得厉害,郑国夫人让侍女盯着她喝药。

云姒找机会偷偷把药倒掉,侍女们会帮她打掩护,但碰上郑国夫人亲自来盯的时候,云姒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喝下去。

喝了安神药后,那一夜会格外难熬……

但云姒也没有法子,若是为了不做梦,夜夜睁着眼睛熬,她早就把自己熬死了。

六月初,云姒接到了永嘉郡主的帖子。永嘉郡主要举办生辰宴,宴请了诸多京中贵女。

银针消息灵通,告诉云姒:“永嘉郡主这次不仅邀请了贵女们,还邀请了不少年轻儿郎呢。”

“永嘉郡主只比姑娘小一岁,也到了相看的年纪。润王府多半是要借着这次机会为永嘉郡主相看呢。”

云姒吃了一惊:“那爹爹肯定不许我去。”

银针说道:“男女宾客自然是分开的。”

“男宾在东侧,女宾在西侧,中间隔着一道流觞曲水,谁也越不过去。”

“姑娘放心,永嘉郡主的生辰宴,润王府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没人敢乱来的。”

云姒依旧有点犹豫:“隔着流觞曲水?”

云姒约莫记得润王府的格局,流觞曲水是一条贯穿王府的水道,上面的小桥只要让人守住,确是谁也无法从一侧走到另一侧。

可是流觞曲水却不算宽……贵女与儿郎们各在一侧,还是能遥遥望见彼此的身影的。

按本朝风气,这并不过甚。

只是丞相府家风向来严谨,云姒还从未赴过这样的宴会。

“爹爹会应允吗?”云姒不太肯定。

云姒捧着永嘉郡主的帖子去找爹爹,云丞相犹豫片刻,想到云姒近来在家中恹恹的,答应下来:“出去散散心也好。”

云姒如今已经定亲了,云丞相对她的管束也松泛了一些。

“身边多带几个侍女,不要乱跑,不要落单。”云丞相叮嘱道。

云姒乖乖应下,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其实她和永嘉郡主没什么交情,但是永嘉郡主的生辰宴邀请了不少贵女,云姒的几个手帕交都收到了帖子。

想到即将见到几个手帕交姐妹,云姒满心期待。

云姒消瘦许多,之前的夏日裙衫不够合身,在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前,又量体裁衣,新做了好几身。

新裁的裙衫送到流云苑,侍女们服侍着云姒穿上身,全都露出惊艳之色。

“姑娘真是太美了。”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绿芽俏皮地说道:“被姑娘穿在身上,这些衣裳可真是有大造化。”

云姒敲了一下绿芽的额头:“促狭。”

侍女们帮着云姒精挑细选,选出了一套赴宴时穿的衣裳,又配好首饰。

到了赴宴的日子,云姒进了润王府,先去给润王妃请安,然后就去找永嘉郡主,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献上。

接下来就自在了,云姒不爱和半生不熟的人交际,直接和两个手帕交坐在安静一隅。

云姒的两个手帕交,傅雪和罗璇玑,看到云姒齐齐露出惊艳之色。

罗璇玑伸手挽住云姒的胳膊:“阿姒,你瘦了好多!”

“你怎么瘦下来的?快与我说说!”

罗璇玑是光禄大夫之女,云姒听爹爹说,光禄大夫身形颇为……雄壮。

罗璇玑的娘,云姒也见过,是个丰腴的美妇人。

因此罗璇玑从小时候起,便生得珠圆玉润。

这样的相貌,小时候人见人爱,都夸她像年画上的娃娃。可步入少女之龄,罗璇玑便天天想着办法将自己变得消瘦一些。

云姒自是知道罗璇玑的心病,可她这一回瘦下来的缘由,却无法与罗璇玑说。

云姒只能说一半:“这一段日子夜里睡不好,白日里便没有胃口,不知不觉便瘦了些。”

罗璇玑快羡慕哭了:“不知不觉!你不知不觉就瘦了这么多!”

罗璇玑每次饿得浑身难受,腰也瘦不了一寸。

更让罗璇玑无法理解的是:“夜里睡不好,白日怎么会没胃口呢?我若是碰上夜里睡不好的时候,第二日便格外易饿、格外贪吃!”

云姒忍着笑:“你这样也很好。”

云姒知道罗璇玑在羡慕她,可她又何尝不羡慕罗璇玑?最大的烦恼就是想让腰细上两寸……

若是能让她摆脱那些梦,云姒愿意让自己的腰粗上两寸,甚至四寸都行!

永嘉郡主的生辰宴安排得颇为丰富,除了宴席之外,如今夏日里的荷花开得正美,永嘉郡主邀请一群少女们去湖畔阴凉处赏荷。

既是赏荷,自然少不了吟诗、作画。

这些云姒都不惧,可后来不知谁牵的头,玩起了投壶,输了的还要罚酒。

云姒投壶一向不好,她天生力气小,每次竭尽全力地投出去,箭飞到一半便软绵绵地落下去,根本扔不进壶中。

每一轮,云姒都饮下一小盅酒。

为了应景,今日的酒也是荷花酿。荷花酿是专给她们这些女儿家饮的酒,甜味有七分,酒味只有三分,多喝几杯也不易醉人。

云姒以往喝荷花酿,从未醉过,便有几分大意。

然而这一次,几杯桃花酿下肚,云姒很快便感觉两颊发烫,脑袋发沉。

“金茗、绿芽……扶我去那边的空亭子里歇一会儿……”

云姒心中直呼糟糕,她有些醉了。约莫是连日没有休息好,本就困倦,或是近来消瘦了许多,酒量也不复从前。

云姒坐在凉亭上,倚着凉亭的柱子,眼皮合上的前一瞬,看到侍女都围在自己身边,傅雪和罗璇玑也都急匆匆地跟过来。

这么多人围着她,倒是不必担忧……云姒精神一松,立刻昏昏睡去。

.

云姒入眠后,立刻坠入梦中。

不知为何,梦外,云姒喝醉了,梦中的她也饮过酒,身上带着酒气,半醉半醒。

醉酒之后,人会格外大胆。

不知道是梦外的酒还是梦里的酒让云姒胆子大起来。

她两只手捧住男人的脑袋,睁大眼睛凑近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说你不是人?”

“是妖?是魔?是鬼?”

云姒的眼睛已经快贴到男人鼻尖了,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脸上。

可是男人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白雾,云姒怎么也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就如同前几回一样,两人已经离得那么近,云姒却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的声音有些惊讶:“今夜你很不一样。”

云姒一见面就如此热情地凑上来,男人将云姒的动作当作对他的邀请。

男人的大手握住云姒单薄的肩膀,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云姒饮了酒,嘴唇比平时更红嫩娇艳。

谢琰低下头,直接贴上她的唇。


云姒浑身僵住,挣扎着想要从谢琰的怀抱中逃脱。

谢琰直接摁住她的后脑勺,不许她乱动。

对谢琰来说,这也是全然陌生的体验。他后宫中美人无数,但谢琰从未触碰过任何一个女人,她们接近他,他只会觉得厌恶。

双唇紧贴,谢琰觉得还不够,他本能地想要索求更多。他张开嘴,一口将云姒的唇瓣含在嘴里。

谢琰一怔,女人的唇瓣都这么软吗?软嫩嫩、滑溜溜,比他吃过的最嫩的豆腐还要嫩滑……

谢琰忍不住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片刻后,他还觉得不足,牙齿咬在软嫩的唇瓣上,又碾又磨。

云姒感觉这一回的梦格外磨人,她在男人毫无章法的吸吮下,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嘤咛声。

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云姒瞬间满面通红,咬紧牙关,坚决不许自己的唇齿间再泄露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男人显然不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探进她口中。另一只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

云姒羞恼地攥紧拳头,捶在男人的胸膛上。然而男人的胸膛坚硬似铁,她的手捶得又红又痛,男人的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

一开始,男人的动作明明那么生疏,只过了一会儿,竟无师自通地熟练起来……

可云姒已经顾不上羞耻了,她……她喘不过气来!

云姒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做梦,梦中死了也不会真的死。她拼命地张大嘴巴,想要吸入新鲜的空气,可谢琰始终牢牢堵住云姒的嘴,让她无法呼吸。

云姒感觉自己几乎站不住了,软软地倒在男人怀里,全靠男人的一双手撑着,才没有软倒在地上。

终于,男人有了短暂的停顿。云姒连忙扭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双眼微红,眼角挂着一点泪珠,将落未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云姒眼角的泪珠,目光往下移,停留在云姒娇艳欲滴的嘴唇上。

小姑娘的嘴唇怎么这么红?

方才他又吸又吮那么久,口脂还没被蹭掉?

谢琰好奇地伸出手,指腹贴在湿漉漉的嘴唇上,用力抹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什么颜色也不曾染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然后想起初见面时,小姑娘的唇瓣还是淡淡的粉,如今这娇艳欲滴的红色全拜他所赐。

“疼……”云姒皱眉,男人手指上长着茧子,动作又一点都不温柔。她的嘴唇早就被亲得又肿又胀,都快破皮了,男人的手指这样用力擦过,火辣辣的疼痛。

云姒话音未落,发现男人眸色陡然变得更深,脖子和耳朵都红起来,连眼角都泛起红色。

好吓人……

云姒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内心拼命叫嚣着想要逃走。可男人握着她的双肩,轻轻一拉,云姒整个人就再度跌进他怀里。

男人的手臂越收越紧,云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中。

谢琰感受着怀里娇小玲珑身躯,小姑娘紧紧贴着自己,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飞快的心跳。

和以往截然不同,与女人如此亲密,他不仅不觉得厌恶,还深深地渴求更多……

小姑娘的身子怎么这么软、这么香?

和男人的身体完全不同……

香味从哪里来?谢琰情不自禁地去探寻。

云姒头上斜插着一支桃花钗,白玉的钗子剔透无瑕,仿佛冬日挂在屋檐下的冰凌,钗子上缀着的桃花精致细巧,花瓣与花蕊在云姒身形摇晃时,仿佛真的一样。

春风吹拂下,朵朵桃花在枝头轻颤个不停。

从钗子顶端坠下来的那一朵,摇晃得尤其厉害。

不知何时,桃花钗从云姒乌黑顺滑的发丝间滑落,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玉钗碎成几截,上面精致的朵朵桃花,更是被摔得四分五裂,小小的花瓣和花蕊都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谢琰轻笑一声,他竟仿佛很喜欢白玉碎裂的声响,将云姒头上的珠玉都拆下来,一件一件地扔到地上。

最后,他的目光凝在云姒全身上下最后一件“珠宝”上——

那是云姒胸前的玛瑙扣子。

男人伸出修长灵活的手指,捏住扣子,用力一拽,缝扣子的丝线崩开……

“阿姒,醒醒,醒醒!”

云姒在罗璇玑的呼唤声中,迷茫地睁开双眼。

半梦半醒间,她惊呼一声,猛地坐直了身体。

她……她这是在哪里?

她刚在做梦时有没有失态?

“阿姒,可是吓到你了?”罗璇玑温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云姒一把抓住手帕交的袖子,慌乱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润王府的景致落入眼中,云姒发现自己正在流觞曲水旁的凉亭中,笑闹的少女们就在不远处。

她方才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睡着了。

哦,是了……记忆渐渐回笼……云姒想起自己之前输了投壶、饮了荷花酿……

“我是喝醉了吗?我睡了有多久?”

“可曾说梦话了?”

傅雪和罗璇玑连忙安慰云姒:“阿姒,无事。”

两人告诉云姒,她方才的确是醉了,在凉亭里睡了两刻钟。

“并没有说梦话,更没有失礼,阿姒不必如此紧张。”

“是我们看到你眉头紧皱,睡得十分不舒服的样子,担心这里风凉,吹出风寒,才叫醒你的。”

傅雪和罗璇玑只以为云姒家教严格,自己又极要面子,担忧在润王府酒醉失礼。

云姒听到两个手帕交的话,松了一口气。

万幸,她做了那样一场梦,在旁人眼中只是安静地小睡了两刻钟。

云姒站起身来,想跟着两个手帕交重新回到贵女之中,然而却猛地变了神色。


云姒向前迈步的动作定格了。

她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再动。

怎么……怎么会这样?

罗裙之下异样的感觉,让她完全没办法忽视。

云姒在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在梦中便是如此……

梦里身体的反应,竟然延续到了梦外。

云姒心中已经被吓哭了,可她必须强忍着泪意!

此时她不在自己的闺房,而是在润王府,周围都是热闹的人声。傅雪和罗璇玑就在她身旁,围在一起玩乐的贵女们近在咫尺……

甚至隔着清浅的流觞曲水,对面就是年轻的儿郎们。

少年郎的笑声、喝彩声清晰地传过来,他们正在比试弓箭。

贵女与儿郎的玩乐之处隔着流水,彼此看不清脸。可是越过流水飘过来,远远望去,也能看清彼此的衣衫与身形。

她竟然在不远处就都是少年郎的地方,听着他们的笑闹声,醉倒在凉亭里做了那样一场梦……

这比她在闺房中做梦还要羞耻一万倍!

更何况今日她的罗裙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姒第一次恨自己耳聪目明,她听到流水对岸少年郎清越的声音。

“长泽,你今日这么拼命,该不是想夺得第一后,把赢到的彩头送给未婚妻吧?”

说话的人该是表哥的朋友,声音中满是调侃。

谢长泽面对友人的调侃,竟然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今日我若是拔得头筹,就将赢下来的彩头送给表妹。”

云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眼就在一众少年郎中看到了表哥。

巧的是,表哥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铮的一声,云姒脑海中最后一根弦断了。

表哥知道她在这个凉亭中!

表哥定不是第一次看向她!

方才她在梦中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的时候,表哥的目光也曾这样落在她的身上吗?

云姒呜咽一声,愧疚与羞耻将压垮了她纤细的脊背,她痛苦地弯下腰。

“阿姒,你怎么了?”

“可是腹痛?”

傅雪和罗璇玑同时发觉云姒的痛苦神色,连忙问道。

“我……我没事……”云姒在两个手帕交不相信的眼神中,顺着她们的话说道,“方才是有一瞬间腹痛,许是岔了气,现下已经不痛了。”

傅雪担忧地看着云姒:“真的没事了?是不是方才在凉亭里着凉了?”

云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真的没事了,我们过去吧。好不容易出来赴宴,你们都没能好好玩,一直在凉亭里陪我。”

罗璇玑快言快语:“能见到你俩就很欢喜了!”

云姒刚走出凉亭,就听到对岸的少年郎爆发出一阵欢腾声。

云姒回头,看到表哥夺得头筹,被一群少年郎簇拥在中央。

表哥真的很好,可她……

云姒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各位贵女一起玩耍交际,然而罗裙之下若有若无的异样感觉一直提醒着她……

云姒煎熬地看着天色,等到有人告辞离开后,立刻也对傅雪和罗璇玑说自己要走。

罗璇玑一脸惊讶:“这么早?我们好久没见了!”

傅雪性子比罗璇玑更敏锐:“阿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感觉你今日心不在焉的?”

云姒对着自己的两个手帕交,心中愧疚极了,都是因为她,傅雪和罗璇玑今日都没有尽兴。

“方才怕是真的吹到风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过几日请你们两个来我家玩。”

罗璇玑快人快语:“你祖母礼佛是不是快回来了?”

“若是能赶在你祖母回家之前,我们还愿意去你家玩,若是在你祖母回家之后……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去给你祖母请安!”

傅雪轻轻碰了罗璇玑一下,觉得她说话太直了。

云姒一点也没生气,祖母那个人,别说她的朋友了,就连她见到都头疼:“好,我知道了。”

云姒向主人告辞,刚要离开润王府,就看到谢长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表妹,你要回家了吗?”少年情热,谢长泽的目光牢牢黏在云姒脸上。

他拿出今日射箭拔得头筹赢到手的一对黄玉带扣,将略小的那只送给云姒。

云姒面红耳赤地接过来。

她知道表哥温润如玉,向来不爱出风头,今日是为了她……或是为了在她面前展现英姿,或是为了将自己赢得的彩头送给她,才拔得头筹的。

一阵风吹过,云姒的罗裙随风而动,小衣紧贴着肌肤,这感觉奇怪极了。

手中的玉扣,和表哥的眼神,一样灼人。

云姒感觉自己要被灼伤了。

“多谢表哥赠礼,我……我先回去了。”云姒将一切秘密都藏在罗裙之下,对着未婚夫露出矜持的微笑。

她想飞一般地从未婚夫面前逃开,逃回自己的闺房,褪去贴身的小衣,在浴桶中将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干净……

可她又不能让表哥发现自己不对劲!

偏偏谢长泽还不肯放她离开,难得见一次面,谢长泽总想多看她几眼、多和她说几句话……

“今日醉酒,可有头疼?”谢长泽关切道。

聊旁的话题便罢了,偏又聊的是醉酒!

云姒今日遭遇的一切羞耻,都缘自那几杯荷花酿!

一瞬间,云姒脸红到了耳根处:“没……没事,醉得不厉害。”

云姒终于再也忍不住,在谢长泽面前落荒而逃,逃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谢长泽看到云姒粉面含春的模样,一时间看呆了。

他呆呆地望着云姒的马车,直到马车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见,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表妹也太容易害羞了,谢长泽心想。他不过提到表妹醉酒,表妹就羞得逃走了。

谢长泽想,成亲后,他对表妹一定要温柔些、再温柔些。


云姒强忍着心中百般滋味,在马车上忍着,回府后给母亲请安时忍着,一直忍到她的闺房中,立刻吩咐备水沐浴。

冒着热气的水端过来,侍女们向往常一样要服侍云姒沐浴,云姒将她们都赶出去,“我自己洗。”

云姒身体缓缓没入香汤之中,借着沐浴的水声遮掩,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云姒大哭一场,她该怎么办?究竟怎样才能摆脱那恼人的梦?

出浴后,云姒没忘记将小衣丢进浴桶中,然后出声唤侍女来换水。

白毫和绿芽进来,看到云姒双眼通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云姒:“沐浴的时候眼睛不小心进水了。”

紧接着,白毫又看到浴桶里有一件小衣:“这是……”

云姒装作不好意思:“不小心掉进去了。”

绿芽连忙说道:“姑娘,您偏要自己沐浴!您哪里做过这种事情啊?以后还是让我们伺候吧!”

云姒点头,若不是今日特殊,她也不会自己沐浴。只是一头又长又浓密的头发,就洗得她手酸死了。

而且云姒总觉得没洗干净……不是真的没洗干净,而是想起那个梦,云姒就很想多沐浴几遍。

云姒让侍女们换一桶水,再伺候她重新沐浴一遍。

睡前,绿芽端着牙刷、牙粉和漱口的香汤过来,云姒将牙齿刷了一遍又一遍。

绿芽紧张地看着云姒:“姑娘,不能再刷了,您已经刷了两刻钟了……”

云姒嘴里有点痛,她也知道该停下了,可是嘴里总有种洗刷不掉的感觉……

侍女们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再刷下去,云姒实在找不到借口,她只能强迫自己忽略那种忘不掉的感觉,放下牙刷。

睡前,云姒破天荒地读起了佛经。

白毫惊讶道:“姑娘,您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的吗?”

云姒瞪了白毫一眼:“不要乱说!”

没错,她以前的确不爱礼佛,她总觉得神佛虚无缥缈,世上又可曾有人真正见到?

求神拜佛,不如自渡。

莫向外求,但从心觅。

可是如今,云姒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了。许大夫开的安神药不管用,太医开的安神药也不管用,她夜里硬熬着不睡觉不做梦,白日里饮了两杯淡淡的荷花酿后打了个盹就又做了一场梦……

云姒开始抄经。

郑国夫人也是礼佛之人,如今京中贵妇少有不礼佛的。郑国夫人得知云姒抄经后,也觉得是好事。

“定了亲就是不一样,能沉下心来了。”

数日后,郑国夫人要去大国寺上香,以往云姒都是不去的。

然而这一次郑国夫人再问她,云姒毫不犹豫地说要一起去。

大国寺在京郊山脚下,古寺清幽,庙宇庄严。

云姒刚一迈进大国寺,就觉得浑身凉爽,连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佛像前,云姒虔诚祈求,佛祖救她于困苦之中。

上香完毕之后,云姒跟在母亲身后,一起去听大师讲经。

经堂在寺庙后面,云姒在庙宇间的小路上走过,转过一个弯,又转一个弯。

谢琰今日也在大国寺中,他隐瞒身份,未让寺庙闭门谢客。

大国寺的上一任住持曾赠过他一味药,服下之后能缓解他的头痛,谢琰曾经常来大国寺求药。

后来,太医验出此药有损身体,上一任住持被砍了头。

但住持变了,谢琰来大国寺的习惯却没有变。

偶尔他还是会吃那种损伤身体的药,他又不想长命百岁,头痛难耐时吃上几次又何妨?

今日,谢琰在大国寺中漫步时,看到一抹水绿色的裙角在前方翩然而过。

不知为何,谢琰下意识地追了几步。

然而追到前头转过弯去,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身边的新任住持低声问道:“陛下?”

谢琰摇头:“无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那样。

是因为那一抹水绿带来的熟悉感吗?

可是他并不曾认识任何一个穿水绿色裙衫的女子啊……这世上的女子,不管穿什么裙衫,他都不感兴趣。

谢琰很快将方才一瞬间的异样感觉抛到脑后。

.

云姒丝毫不知自己方才与梦中的男人擦肩而过。

阳光从经堂高高的窗户中斜射进来,穿过窗外翠绿的树,温柔地落在云姒和母亲的身上。

云姒跟着母亲在经堂里听大师讲经,面容沉静。以往听起来枯燥无味的经文,如今每一句都让她在心中反复回味。

云姒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如此虔诚了,因为人世间有许多事,是穷尽自己的努力依旧无法改变的,此时能寄托的便只有神佛。

大师讲经完毕,母亲恭敬地行礼,云姒也连忙跟着一起行礼。

走出经堂后,郑国夫人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云姒:“你如今越来越有规矩了。”

云姒没想到反倒得到母亲的夸赞,心中惭愧。

“娘,我想抽一支签。”云姒说道。

郑国夫人讶异地看着云姒,片刻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她记起自己定亲后的少女时光,在闺中也是一般无二的忐忑,不知自己所嫁是否良人,不知自己婚后的日子如何。

女儿如今定然也是这般。

郑国夫人不舍得看着女儿,轻声说道:“去吧。”

云姒看到母亲的神色,就知道她必定是误会了,但她无法解释,只能沉默。

她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将沉甸甸的铜签筒握在手中,晃动中,佛签彼此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云姒闭上眼睛,诚心求问,她的出路在哪里?她该何去何从?

“啪嗒——”一根签掉落在地上。

云姒捡起来,看到上面的经文。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解签的僧人面带笑意,“这是姻缘的上上签,姑娘好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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