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灰色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三个被同时压下的阀门,和停在半空中的三道死亡闸门,证明着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干预并非幻觉。
林欣玥瘫软地靠在冰冷的液氮罐上,大口喘着气,白色的雾气剧烈地喷涌。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那枚冰冷漆黑的微型芯片,正紧紧贴在她的掌心,棱角硌得生疼。
冷藏库那令人窒息的寒气似乎已经渗入了骨髓,即使裹着厚厚的警用毛毯,坐在开着暖风的警车后座,林欣玥的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每一次呼吸,肺部都残留着那种被冰针扎刺的隐痛。她紧紧蜷缩着,膝盖上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光芒映着她苍白的脸和专注得近乎偏执的眼神。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快速敲击着连接在平板上的一个微型外接解码器的虚拟键盘。
那枚从冰缝中抠出的黑色芯片,此刻正被小心翼翼地嵌在解码器的精密卡槽里。芯片表面那肉眼难辨的残缺秘图纹路,在解码器内置的高倍显微摄像头下被放大、分解,转化为屏幕上瀑布般流泻而下的、由“0”和“1”组成的冰冷二进制洪流。林欣玥的瞳孔里倒映着飞速滚动的代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部分是尚未褪去的寒意,另一部分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
“怎么样?”陈瓛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低沉而沙哑。他开着车,驶离了依旧被警灯闪烁笼罩的“向阳花”救助站区域,汇入旧城区稀疏的夜行车流。他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仍在难以察觉地轻微颤抖,那是在低温下强行对抗痉挛后留下的后遗症,每一次细微的震颤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隐痛。
“结构…非常古怪。”林欣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眼睛没有离开屏幕,“这不是常规的数据存储格式。加密方式…像某种生物神经信号的拓扑映射图。秘图的纹路本身就是密钥的一部分,但它是残缺的,我手上的只是碎片…”她飞快地调出一个三维建模界面,屏幕上出现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残缺的环形结构,正是芯片上秘图的放大投影,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暴力撕下的一角。“我正在尝试用之前收集到的其他秘图特征进行逆向填补和模式推演…但缺少核心参数,就像是拿着一块拼图碎片,却不知道整幅画的主题…”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屏幕上的残缺光点模型开始快速旋转、拉伸、变形,无数可能的填补路径像疯长的藤蔓般延伸出来,又因为逻辑冲突而迅速崩溃消失。解码器的散热风扇发出吃力的嗡鸣,屏幕上的进度条艰难地向前蠕动了不到百分之五,便彻底停滞,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数据拓扑结构不稳定,核心逻辑缺失。推演失败。”
林欣玥泄气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毛毯下的身体绷紧了。挫败感和低温带来的生理性不适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鼻腔,却无法压下心头的烦躁。弟弟林哲日记里那句“地底有光”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回响。徐曼、器官箱、鸟形标记、巢穴实验室、秘图芯片…所有的线索都像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映出一点真相的倒影,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弟弟到底在哪里?那个“光”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