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审讯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扫过单向玻璃的方向——玻璃后面，是暂时安置徐曼的地方。那个穿着红色保洁服、戴着鸟形戒指的女人，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这只是开始，对吧？”张振的目光转回陈瓛身上，语气低沉，“赵锐是凶手，但他也是受害者。那个‘巢穴实验室’，郑鸿的投资，篡改的病历，十二宫秘图…还有这个徐曼，”他用下巴点了点单向玻璃的方向，“她背后的器官买卖网络，和那个鸟形标记…这些才是真正深不见底的东西。赵锐…不过是冰山被撞沉时，第一个浮上来的碎片。”
陈瓛缓缓合拢手掌，将那半枚齿轮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他没有看张振，目光依旧低垂，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一点坚硬的冰冷上。
“碎片…”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显得有些空洞，“碎片下面，是沉船，还是…一只活着的怪物？”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单向玻璃，仿佛能穿透那层特制的涂层，看到后面那个沉默的红衣女人。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深深的阴影里，如同此刻他那被重重迷雾和冰冷齿轮切割开的内心。
审讯室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油脂，厚重、沉闷，带着消毒水和陈年灰尘混合的窒息感。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将徐曼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拘留所统一马甲照得刺眼。她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姿态甚至称得上端正。与周围冰冷、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她脸上那副过分平静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焦虑，甚至没有一丝被审讯者常见的抵触或狡黠。她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仿佛在研究掌心的纹路，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放空。
张振队长坐在审讯桌后，魁梧的身躯像一堵沉默的墙。他面前的桌面上摊开着几张放大的照片：教堂地下室那个印着醒目鸟形LOGO的冷藏医疗箱；流浪汉尸体喉部被圈出的奇异蓝斑特写；还有一张，是林欣玥从暗网加密账本中截取的页面，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被标记为“可再生资源”的流浪汉信息，旁边附着器官类型和预估价格的冰冷数字。每一张照片都像一块沉重的砖，垒砌着指向她的罪证。
“徐曼，”张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凝固空气的力量，“解释一下。圣心教堂地下室的医疗箱，是你的东西。里面冷藏的器官，来源是哪里？你救助站名册上那些‘外出务工’的流浪汉，现在人在哪里？你账本里这些‘可再生资源’交易记录，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节奏平稳，却步步紧逼，如同铁锤一下下敲打，试图凿开这层诡异的平静外壳。
徐曼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很普通，四十岁上下，眼角有几条细纹，皮肤保养得还算不错，透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的温润感。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展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