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宁严刚的其他类型小说《八零:女儿被调包后,我却笑了温宁严刚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眉间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痛!身体像是要被劈成两半,疼痛狠狠席卷了温宁。她下意识攥紧床单,咬紧牙关,猛地睁眼。头顶是黑色瓦片,周围有伟人画像、破旧木桌、大红色搪瓷盆和印着‘为人民服务’雷锋像的杯子。这熟悉的布置,好像是她回丈夫乡下老家待产时住的屋子。不对!她不是死了吗?‘咚!’腹部被轻轻撞击,温宁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高耸的肚子,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嘴。难道她重生了?并且重生在闺女被换前?!温宁艰难坐起身,狠狠掐一把手臂上的肉。“啊!”她疼得龇牙咧嘴,转眼却热泪盈眶。是真的!老天爷再给了她一次机会!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温宁意外怀上二胎,六个月时,她因脚滑摔了一跤,导致胎像不稳,需卧床保胎。可她家有念书的七岁双胞胎儿子,爱人严刚是个军人,平时工作就忙,接下来还得出长...
《八零:女儿被调包后,我却笑了温宁严刚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痛!
身体像是要被劈成两半,疼痛狠狠席卷了温宁。
她下意识攥紧床单,咬紧牙关,猛地睁眼。
头顶是黑色瓦片,周围有伟人画像、破旧木桌、大红色搪瓷盆和印着‘为人民服务’雷锋像的杯子。
这熟悉的布置,好像是她回丈夫乡下老家待产时住的屋子。
不对!
她不是死了吗?
‘咚!’
腹部被轻轻撞击,温宁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高耸的肚子,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嘴。
难道她重生了?
并且重生在闺女被换前?!
温宁艰难坐起身,狠狠掐一把手臂上的肉。
“啊!”
她疼得龇牙咧嘴,转眼却热泪盈眶。
是真的!
老天爷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温宁意外怀上二胎,六个月时,她因脚滑摔了一跤,导致胎像不稳,需卧床保胎。
可她家有念书的七岁双胞胎儿子,爱人严刚是个军人,平时工作就忙,接下来还得出长期任务,无人能照顾她。
温宁的婆婆在乡下,原来打算来部队帮忙,可她的二儿媳,严刚弟弟的媳妇也怀了二胎。
人手着实不足,于是严刚和多方商量后,最终先将双胞胎儿子托给部队战友,又将怀孕八个月的温宁送回乡下老家,预备等温宁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接回部队。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好,温宁婆婆虽文化程度不高、粗俗、嗓门大,但她嘴硬心软,从不乱来,还每日想法子做好吃的给家里两个孕妇补身体。
问题出在温宁和二弟媳妇生产那夜,接生婆——是二弟媳的母亲。
温宁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竟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随她去城里,把两家的孩子互换了!
温宁和严刚不知情啊,他们花大力气培养以为是亲闺女的侄女,辅导她考上大学,送她出国留学,成为知名钢琴家,还给她定下极好的婚事,前途一片光明。
可他们真正的闺女呢?
被二弟、二弟媳取名严贱妹,自懂事起就干家务活,遭父母和哥哥虐待。
十八岁嫁给残疾老头。
十九岁失手杀死丈夫和婆婆去蹲大牢。
出狱后又死在火灾里……
温宁是在侄女结婚三个月后才知晓真相。
当时她爱人严刚死于肾衰竭,双胞胎大儿子重度抑郁,吃过量安眠药中毒去世,二儿子为保护假千金,被劫匪乱刀砍死。
三位至亲相继离世,温宁大病一场。
在医院养病时,温宁收到二儿子死前定时发给她的录音,知晓真相,她疯了一般的找侄女质问。
侄女癫狂大笑。
“我的好妈妈,你终于知道了啊,可惜,你家里人就剩你一个,很快你就要下去陪他们了。”
“不妨告诉你,严贱妹、你男人、你两个儿子,都是我和我爸妈弄死的,嘻嘻,刺激吧?”
刺激!
温宁被刺激疯了!
她强拽着侄女从十八楼落地窗摔下去,当场丧命。
再醒来,就是眼前。
肚子里的娃越夜越兴奋,时不时踢她一脚,彰显存在感。
温宁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
她轻抚肚皮,低声喃喃,“宝宝,妈妈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
肚皮一阵波浪形涌动,宝宝好像听懂了?!
温宁嘴角弯起,但下一秒,她笑容僵住。
就在刚才,轻轻地,‘砰’一声,她的羊水!
破了!
可她婆婆今夜回娘家奔丧,目前家里除了她,就是二弟媳妇刘金兰和她亲妈项春花!
就因如此,上辈子两人互换孩子才那么顺利!
时间紧迫,温宁肚子传来一阵阵疼意,她还没想出办法,门却被从外推开!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老太太端着碗大步走了进来。
“小温,金兰饿了要喝鸡汤,我给你也盛了点……”
话还没说完,她瞧见温宁大汗淋漓,再往下一看,被褥湿漉漉的。
项春花大吃一惊,随即异常高兴。
“小温,你羊水破了,快快,躺好躺好,我去烧热水!”
不等温宁说话,项春花端着鸡汤,飞快跑去闺女房间。
看见刘金兰正望着桌上的鸡汤发呆。
项春花急得直拍大腿,她压低声音。
“金兰,你咋还愣着啊,你大嫂提前发作了!你赶紧喝鸡汤催产,把娃儿生下来我好换!”
项春花在鸡汤里下了催产药,本想趁温宁和金兰的婆婆不在家,一举成事。
谁知温宁那边没喝就发作了,项春花可不得赶回来催自己闺女。
刘金兰有一张圆润的讨喜面庞,她细眉微蹙,摸着肚子,喃喃问道。
“真要换吗?妈,这是我怀胎十月的孩子啊。”
“必须换!”项春花瞪着她,理直气壮。
“当泥腿子有什么好,以后书都读不起,要当就当军官家的金疙瘩,长大有出息了再帮扶你家元宝,晓得不?”
严元宝是刘金兰三岁的大儿子。
“行了,你赶紧的,我去盯着她。”
项春花说完就走,而刘金兰想到弟妹屋里喝不完的麦乳精、奶粉、果脯……
她眸中迟疑转为坚定,端着鸡汤,一饮而尽。
温宁也刚刚喝完一大杯麦乳精调的水。
短短功夫,她已经想明白了。
要保住闺女,得一步步稳着来。
项春花和刘金兰胆大包天,要是被她戳穿,说不准就会趁她弱,要她命,再把她们那女婴抱给严刚养。
她不能急躁,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是第一要务。
温宁平躺在床上,架着双腿,忍着滔天恨意和彻骨疼痛,听从项春花的指挥,暗暗发力。
“吸气……呼气……呼气……用力!对,用力!头出来了……头!”
在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喊叫中,温宁只觉浑身一松,有什么东西离开她的身体了。
“哇!”小孩发出响亮清脆的哭声。
“娃儿出生了!”项春花利索的剪脐带,清理孩子,垫尿布,穿衣服。
为了方便换孩子,她故意没说小孩的性别。
她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放到屋子正中央提前打好的小木床上。
“小温,你歇会,金兰也发作了,我去看看她那边情况。”
温宁垂眸,掩住眸底的恨意,“嗯,麻烦你了,婶子。”
说完,她合眼装睡。
等察觉项春花离开,她立马挣扎着爬起到木床边,仔仔细细看自己的闺女。
皮肤黄黄的还有些许白色胎脂、眼线长长的、小鼻子挺翘挺翘的、嘴巴很小……
这才是她的亲闺女啊!
两辈子了,温宁第一次好好看她。
温宁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不再迟疑,将孩子衣服扒开,仔细检查,最后在她右边腋下发现一个鲜红的月牙形胎记。
屋外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痛楚的喊叫声。
刘金兰快生了!
温宁不舍的看一眼自己闺女,帮她穿好衣服,爬回床上,闭眼装睡。
这次,她没等太久,就听见项春花窸窸窣窣进门的声音。
“小温。”项春花站床边喊,见温宁没动静,嘴撇老高。
“城里的娇小姐生个孩子就没力气了,睡得跟死猪样,哪像我们以前生完还要下地干活,啧。”
她怀里婴儿嘤咛一声,项春花立马晃晃,“别闹,外婆送你过好日子呢。”
缘分啊,两个大肚婆生的都是闺女。
也好,闺女长大了好哄骗,若是嫁个好人家更能给娘家提供助力。
项春花把外孙女放在床上,立马把温宁的闺女抱出去。
她一走,温宁睁开眼,艰难起身。
她憎恶地看一眼木床上躺着的女婴——上辈子,就算不是亲生母女,可她精心养育这女婴二十多年,结果呢?
她害死她全家!
恩将仇报!
白眼狼!
许是刚生产完身体太虚,温宁只是站着,脑袋便一阵晕眩,可她不能休息!
她咬牙打开柜子,拿出细细的针,用力扎自己大腿。
尖锐的疼痛能令她保持清醒。
温宁另一只手抱起孩子,光脚走向刘金兰屋子,怕孩子哭,她把孩子放在避风处的地上,去屋檐下找了根趁手的棍子。
再到刘金兰门前,就听见她满含嫌恶的话。
“妈,这丫头和她妈一样,贱坯子一个,你丢粪坑弄死。”
温宁心惊胆战,又满是不解。
在她面前,刘金兰一向和善友好,谁能想到私底下竟如此恨她。
里屋,项春花反对。
“别啊,这丫头会投胎但是命不好,你随便给口饭当个狗养活,长大了让她干活,到岁数就收笔彩礼嫁出去。”
“也行,”刘金兰随口给名,“那就叫她贱妹。”
门口,温宁握着棍子的手青筋爆出,她张嘴,泪水却不知不觉从眼里流出。
上辈子,项春花和刘金兰如愿了!
她亲生闺女拥有比谁都命苦的短暂一生!
凭什么,凭什么就要这样算计她和她的闺女?!
恨意滔天,温宁再不手软,项春花出来时,她一棍子狠狠敲上去。
‘咚!’
项春花倒地,晕过去。
“妈?”刘金兰疑惑一喊,猜测许是妈绊倒什么,她刚生完,没力气起床,就没出来。
温宁静静等待着,没一会,她戳破窗户纸,确认屋里的刘金兰已睡着。
这一看,她眼睛又红了。
明明有专门给小孩打的木床,可她们像对待垃圾一样,把她的孩子丢地上!
温宁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进屋,悄悄互换,再回自己屋。
一番行动下来,温宁右腿已经被针扎得血迹斑驳。
她忍着疼痛,确认自己怀里孩子右边腋下有月牙形胎记,这才珍重至极地抱着她,躺床上晕晕沉沉的睡去。
再次有意识时,温宁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喊声。
“金兰妈,你怎么睡在地上!?”
是婆婆贾淑芬。
她回来了。
温宁松口气,抱紧闺女,静静听着项春花发出慌乱又愤怒的喊声。
“嘶……好疼,老娘要疼死了!昨晚有贼敲我闷棍!等老娘知道是谁打的,我把他祖先坟刨了!狗日的……”
贾淑芬错愕,“什么?有贼?金兰和小温没事吧?赶紧,你去看看金兰,我去瞧瞧小温!”
不等回话,她慌里慌张地直往屋里冲。
“小温,小温,昨晚家里进贼了,你有没有丢……”
话还没说完,贾淑芬猛地瞧见儿媳妇怀里有个襁褓。
还响起小孩嘤嘤嘤的哭声。
她愕然得当场呆住,随后震惊,“小温,你都下崽,不对,你娃儿都生出来了?!”
温宁:“……”
孩子被吵,嘴一撇,哇哇大哭,打破婆媳俩之间的诡异气氛。
温宁连忙拍拍安抚,又扭头冲捂住嘴巴的婆婆道。
“对,妈,是个闺女。”
贾淑芬悄悄凑上前来看,压低声音。
“闺女儿子都好,你没事最重要,不然我咋和严刚交代?我就回去送我妈一程,你就生了,哎哟这丫头挺像你。”
温宁笑笑,“亲生的,必须像我。”
婆媳说话间,门口,项春花和刘金兰赶到了。
两人表情还都是真切的担忧。
刘金兰道,“妈,大嫂,我那边什么都没丢,你这边呢?孩子没事吧?”
贾淑芬扭头一看,差点又尖叫。
关键时刻,她压着声音,“金兰,你肚子咋也瘪了?昨晚生的?”
“恩,是个女的,搁屋里睡觉。”刘金兰不甚在意的回答,眼神还专注在温宁怀里。
这才是她如珠似宝的亲闺女呢。
项春花拍大腿,催促,“哎呀,小温,你屋里到底少啥没?”
这屋里是她亲外孙女的宝贝,也就是她亲外孙的,可别被贼偷去了。
温宁低头,掩住眸底的冷意。
她往斗柜那轻点头,“东西没少,我锁在柜子里。”
屋里几人才松口气。
温宁这屋里好东西多,要是被偷,就麻烦了。
贾淑芬觉得奇怪得很,她问项春花。
“不偷又不抢,贼敲你干啥?金兰妈,你来这两天得罪人了?要不我去队里打听打听昨晚有没有人看见些啥。”
项春花脾气直嘴巴毒,又是个接生婆,得罪的人可不少。
搁以前她势必要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撕扯得翻天覆地。
但昨晚她刚做亏心事,要是贾淑芬把事情闹大,真把人找出来,再顺带扯出她换孩子的事咋整?
项春花忙摆手,“算了,当我吃这个闷亏,亲家,小温和金兰都生了,你要忙的事还多得很,就别管我这一棍子了。”
她舔舔嘴唇,“她们一生,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得回家。”
隐晦意思,要接生的费用。
贾淑芬秒懂,“行,那我就不留你了,你等我一会。”
她赶紧去自个屋里拿钱。
项春花心念一转,跑去闺女房里收拾包裹。
得给儿子带点好东西回去。
这边屋子里就剩抱着闺女的温宁和刘金兰。
后者凑近些,看着温宁怀里的小娃,露出温柔的浅笑。
“她真好看,大嫂,你奶水够吗?不够的话,我来喂。”
温宁心中升起难以掩饰的厌恶。
她脱口而出,“不需要!”
再抬头,她看见刘金兰委屈面庞,“大嫂,你对我好,我只是想帮帮你。”
温宁差点气笑。
刘金兰还知道她对她好!?
严刚是大哥,她是大嫂,自结婚来,他俩能支援弟弟们的,都支援了。
钱、工作机会、彩礼、生活费……
他们不求回报,但也不至于要被恩将仇报吧!
刘金兰说的帮她?!
若她上辈子没被害得那么惨,若她昨晚没亲耳听见那些话,恐怕还真会信了这鬼话!
刘金兰,她怎么有脸?!她怎么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在这装?!
温宁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才能绷住没露出异样。
她平静道,“我奶水够,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不去看看你闺女?”
刘金兰摆手,“没什么好看的,放屋里又不会被狼叼走。”
她顿两秒,露出艳羡的表情,感慨。
“大嫂,你和大哥条件好,又有两个儿子,得个闺女,自是当成掌中宝,可我和严辉穷,又没啥文化,我们的丫头,从小就得过苦日子。”
说着这些,刘金兰眼底还有丝隐晦的得意。
现在掌中宝是她亲闺女,而从小过苦日子的,呵,是温宁生的贱皮子。
温宁闭上眼。
她恨自己前世眼瞎,竟没能看出刘金兰的狼子野心,明明她的一切表演都很拙劣!
外面传来项春花喊人的声音,刘金兰不得不出去送亲妈。
她依依不舍,温宁却松口气。
她太害怕自己绷不住,揭穿刘金兰的真面目了。
虽然很靠谱的婆婆回来了,但温宁还是没打算说换孩子的事。
原因有三。
第一,是她没有证据,又把假闺女换回去了,事情闹得再大,对方都可以抵死不认。
第二,对婆婆贾淑芬而言,严刚和严辉都是她的亲生儿子,温宁和刘金兰也是她的儿媳妇,事情一揭发,她站哪边呢?
第三,上辈子刘金兰虐待她亲闺女,害死她全家,刘金兰的亲闺女却享尽福气。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这辈子,温宁不仅想护住自己一家,她还想以仇报仇,看刘金兰、项春花自食恶果!
她想等以后,等刘金兰发现自己日日虐待的是自己亲闺女,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现在,把身体修养好才是正事。
温宁很知晓轻重,她闭门不出,专心坐月子,带孩子。
贾淑芬则是屋里屋外一把抓,干活干个不停。
她在温宁生产的第二天,就托去县城的大队长,给部队发电报报喜。
结果五天后,有警卫员把温宁家的双胞胎送回云丰大队来了!
兄弟俩在温宁屋里看妹妹。
温宁看着双胞胎儿子,表情一言难尽。
上辈子她两儿子也来了,她咋没发现这么辣眼睛呢。
无他,只是两个月不见,两个儿子都剃成光头。
大儿子大毛还好,长得白,五官精致硬朗。
但二儿子二毛,晒得黢黑,他还爱露出整齐大白牙傻笑,更显得脸黑。
“严二毛,你去挖矿了?”
严二毛使劲摇头。
大毛告状,“妈妈,你和爸爸不在,二毛在家属院玩疯了,他不仅每天自己逃课,到处乱窜,还带周团长叔叔家的鹅蛋和鸭蛋逃课,鹅蛋和鸭蛋期中考试得了第一名,周叔叔很生气,再加上收到奶发的电报,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贾淑芬睁大眼,“啥团长啊,儿子考第一名还生气!大傻帽吧?”
大毛撇嘴,“奶,倒数的。”
贾淑芬:“……送回来就送回来,正好帮我干活,不闲着。”
温宁看向二儿子,正想教育他,二毛却望着木床里的妹妹,先开口。
“妈妈,三毛好小一只啊,她会说人话吗?”
温宁还没回答,门口,刚进来的刘金兰疑惑,“什么三毛?”
二毛指指哥哥又指自己,“大哥是大毛,我是二毛,我妹妹自然就是三毛啦,以后我妈妈要是还生弟弟妹妹的话,就是四毛,五毛,六毛……”
他扒拉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算术,没想到刘金兰猛地一声。
“不行!不能叫三毛!”
所有人都看向她。
刘金兰讪讪解释,“你们妹妹是女孩子,不能叫三毛,难听。”
提到这,贾淑芬不理解得很,“三毛也比贱妹好吧?你咋给你闺女起这名字?”
刘金兰扯扯唇,“我妈说贱妹生下来不咋哭,起个贱名好养活,大嫂家的闺女哭得嗷嗷响,没必要,我记得之前大嫂说要给闺女叫美娜,是吧,大嫂?”
美娜。
严美娜。
上辈子死时,她拽着严美娜同归于尽,温宁闭上眼还能回想起那副丑样。
她摇头,“不叫这个名。”
晦气!
温宁望着木床里的小孩,“先叫三妹吧,大名等她爸取。”
二毛很不服,他梗着脖子,“老严同志沉迷工作,抛妻弃子,我要剥夺他对三妹的取名权!大毛,你赞同吗?”
‘啪!’
大毛拍他脑袋,“叫大哥。”
“你只比我早出生两分钟!”
“早两秒也是你大哥。”
兄弟俩吵吵嚷嚷,贾淑芬怕闹着温宁和孙女,忙喊出去。
这一来,屋里又剩下温宁母女和刘金兰。
刘金兰本是要出去的,迟疑几秒后,突然停步问。
“大嫂,你有三个孩子了,还要生吗?”
她是想起方才二毛的那句话,再接着生就是四毛五毛六毛。
温宁现在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刘金兰的每句话。
所以此时,脑子里将这句话转一圈后,她浑身都在发冷。
她声音极力平静,“怎么?我还在坐月子,你就催生了?”
“没有没有,”刘金兰忙否认。
“我的意思是大嫂你已经生三个小孩了,儿女双全,还是要保重身体,小孩生太多,对你身体不好。”
主要是再生个闺女的话,她换过去的闺女就没那么宝贝了。
温宁没回她。
她在想。
上辈子她后来的确没有再生小孩,一方面确实儿女双全,足矣。
另一方面,她身体很差,医生说她生闺女时月子没坐好,失血过多导致气血两亏,需多年精心调理。
仔细想来,明明她自己很保重身体,婆婆伺候她坐月子也伺候得挺好,她怎会气血两亏?
反倒是没怎么坐月子的刘金兰,后面还生了两个儿子。
现在想想,也许她气血两亏,刘金兰出了一份力。
当天下午,温宁听见院子里传来刘金兰她妈—项春花的声音。
“金兰,你和你大嫂都生了,我带只鸡来看你们,阿嚏……阿嚏!”
刘金兰拉着项春花,“妈,你前几天冻感冒还没好啊,快屋里坐会,我婆婆不在家。”
母女俩很快进屋,温宁听不见更多,心有点不稳。
二毛跟婆婆去队员家买鸡蛋了。
大毛坐边上乖乖的看小人书,同时预备打下手。
温宁招呼大儿子,等他过来才小声交代。
“大毛,你去注意一下二婶和她妈妈在屋里说什么做什么,再回来和我说。”
大毛轻皱眉毛,小脸蛋一本正经,“妈妈,老师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君子是不能偷听墙角的。”
温宁一噎,板着脸,“老师还说百善孝为先呢,大毛,你不去,我就出去了。”
“奶说你不能出去吹风,”大毛起身,叹口气。
“算了,我去,妈妈,有时候我真拿你没办法。”
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温宁有点想笑,随即却有点恍惚。
大毛从小懂事乖巧,上学、就业一事上从没让她和严刚操过心,是家属院有名的学霸,上辈子怎么就走到重度抑郁的地步呢?
铁定是刘金兰和假千金作怪!
这辈子,她绝不让她们如意!
温宁下定决心。
另一边,大毛悄悄站在二婶屋门边。
门没关严实,他隐隐约约听见二婶和她妈妈的交谈。
“……对,你想得好……妈,你有吗……有,我一个接生婆……啥都有……放鸡汤里……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毛皱紧小眉毛,想凑近点,下一秒,屋里突然传出小孩嗷嗷哭喊的声音。
随后是刘金兰暴躁的骂声,“哭哭哭,就知道哭!”
‘咚!’
大毛吓一跳,因为有一双手将一个襁褓丢地上了。
襁褓里的贱妹哭得更大声,刘金兰还上脚踢。
“不许哭!贱皮子!闭嘴!”
大毛陪妈妈看了几天妹妹,已经知道这是小孩饿了的信号。
他推门进去,好心提醒,“二婶,贱妹饿了,你该喂她吃奶了。”
屋内刘金兰和项春花吓一大跳。
回过神,刘金兰立马弯腰抱起小孩,讨好的冲大毛笑笑,随后掀起衣服喂闺女。
果不其然,小贱妹立马不哭了。
项春花则对着大毛啧啧称奇。
“阿嚏……这就是你大嫂的儿子吧,长得可真俊,有他当哥哥,命好得很啊,阿嚏!”
俊大毛皱眉,“婆婆,你感冒了不要对着妹妹打喷嚏,会传染给她的。”
“嘿嘿。”项春花不以为意,还冲着刘金兰处,连打两个喷嚏。
“小子,我家这丫头没你妹妹宝贝,能有啥事,阿嚏!”
大毛:“……”
他默默转身走出去,还听见身后传来的对话。
“够了行了,吐出来,元宝还没吃呢。 ”
“丢床上,别管了,贱丫头,留她一命算好的。”
——
大毛仔仔细细洗完手和脸,才回屋,他小声的,一字不落的把事情告诉温宁。
最后叹口气。
“妈妈,幸好我们三妹不是二婶的闺女,不然也要饿着肚子,被二婶丢地上踢了。”
温宁搂着襁褓的手在发抖,眼眶中也有泪水在聚集。
上辈子,不就是她的宝贝在受这些罪吗?
她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冲大毛笑笑,“嗯,妈妈会保护好三妹的。”
“我也会。”大毛拍拍自己平坦的小胸脯,“我是三妹的大哥。”
温宁摸摸他脑袋,“嗯。”
门外,二毛如一阵风般跑进来,手里还扬着一布条。
“妈妈,我裤衩子裂开了,快给我补补,屁股漏风,凉飕飕的!”
温宁:“……”二毛一如既往不省心。
她正要接过,婆婆贾淑芬声音追着来。
“二毛!哎呀你快拿来,奶给你补,你妈坐月子,动不得针线,不然以后老了眼瞎。”
二毛一个打晃,笑嘻嘻地又往外跑,“妈妈,我去找奶。”
温宁哭笑不得。
她猜测刘金兰应当是想在鸡汤里给她下损害她身体的药,令她以后不能生产,那就见招拆招吧。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刘金兰就端着满满当当一碗鸡汤进屋。
“大嫂,这是我妈送来的鸡,我炖了一下午,软烂软烂的,好吃得很,你得吃完,这样才能给三妹喂奶。”
温宁不动声色,笑了下。
“你也在坐月子,金兰,你拿一个碗来,这太多了,我们分着吃。”
刘金兰圆脸笑得温和,却拒绝。
“不行,大嫂,这是你的,锅里还有鸡汤呢,我去端一碗来我们一起吃。”
没一会,她重新端来一碗鸡汤。
温宁在她进屋的一瞬间,就大惊失色的喊。
“糟了,三妹尿尿把裤子和床全打湿了。”
“哎哟还真是,”刘金兰上前,伸手一摸,湿漉漉的。
“得赶紧换,不然要感冒,大嫂,屋里没有干净的裤子和尿布啊?”
温宁已经把干净的藏起来了,“都在外面晾着还没收。”
刘金兰果然急得很,立马往外走,“我去拿。”
刘金兰一离开,温宁就动作利索的交换两碗鸡汤。
完事后,她缓缓呼口气。
“来了来了,”刘金兰大步走进,瞧见温宁没动手,语气还有些不满。
“大嫂,你快给三妹脱下湿衣服啊,她这么小,要是感冒咋整,你搞快点。 ”
温宁稳住心神,“嗯。”
两人合作把三妹身上处理好,让她躺里面睡觉。
刘金兰双眼满是慈爱的看一会,突然想起鸡汤,又忙招呼。
“大嫂,你快喝鸡汤,冷没?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一起喝吧。 ”温宁端起鸡汤,小口小口的抿。
城里人就是麻烦得很。
刘金兰偷着翻个白眼,端起碗大口咕噜咕噜的喝下肚。
这时,门口,吃完饭的二毛领着严元宝跑进来。
“瞧,我妹妹比你妹妹好看。”
严元宝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他目光在屋内打转。
外婆说大伯母这好吃的最多了,咋没瞧见呢。
一大碗鸡汤,温宁着实喝不完,就放凳子上。
严元宝是个霸道性子,动作贼快的捞起就往嘴边灌。
“元宝!”刘金兰急了,一把将碗抢过,力度太大还洒出一些汤在身上。
严元宝嗷嗷直哭,“汤,我要喝汤,我饿……”
刘金兰有点尴尬,她眼睛一转,立马将温宁的那碗递给二毛。
“二毛,你妈没喝完,你喝吧,元宝,你喝妈这碗,不能抢哥哥的东西。 ”
温宁攥紧床单,眼睁睁看着两个小男孩喝完汤,元宝在巴巴的舔碗底。
她阻止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了!
可刘金兰明知汤有问题,还给二毛喝,她又为什么要阻拦严元宝喝有问题的汤?
而且上辈子,严元宝就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
自作自受。
自作孽,不可活。
温宁逼迫自己的心冷起来,她低头抱过闺女,看着她软嫩安睡的面庞,缓缓呼出气。
却没看见,刘金兰露出得意的笑。
喝了药加的鸡汤,温宁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孩子,他们一家就只能对唯一的闺女——三妹好。
至于误喝鸡汤的二毛……
刘金兰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一个皮小子,谅也没大出息,身体毁了就毁了吧。
“二婶,你总看我干啥?”二毛疑惑,突然摸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沾沾自喜。
“是不是觉得我脑袋亮,不费眼,你给元宝也搞个光头呗。”
刘金兰嘴角抽了抽,敷衍,“好,等他大点再说。”
深夜,万籁俱静,队员们都陷入梦乡。
严家。
温宁被吵醒。
她听见正屋贾淑芬的门被用力拍响,刘金兰叫嚷的声音格外痛苦又惊心。
“妈!妈!元宝全身都在发抖,还口吐白沫,你快起来啊!”
“来了!”贾淑芬动作利索。
“哎哟,咋突然这样了,走……哎?金兰,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你不舒服啊?”
刘金兰不知说了什么,贾淑芬就道。
“造孽啊,咋倒霉事摊一起了,你搁屋里休息,我带元宝去看郎中吧。”
“一起去。”
刘金兰担心儿子,纵使肚子在大量出血,也和贾淑芬一起赶路。
院内又恢复平静。
温宁搂紧闺女,望着香喷喷睡在临时床的二毛,内心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她机警,今夜闹腾起来的,就该是她和二毛!
刘金兰的心太毒了!
这辈子,活该她再也生不出两个儿子。
怀里婴儿动动手脚,小声嘤咛,温宁喂完奶,再搂着她沉沉睡去。
她睡得安稳,可刘金兰、贾淑芬一夜没睡。
第二天,贾淑芬给温宁端醪糟红糖鸡蛋来,眼下青黑,直打哈欠。
温宁问昨晚发生什么,贾淑芬望一眼二房,压低声音。
“元宝不知道吃错啥玩意,大晚上的发颤,送去郎中那,哎哟一阵催吐,吐完回来睡着呢。”
“关键金兰也不知咋了,她说她流的血比刚生完还多,也躺着,母子俩弱鸡得哦,小脸白得跟雪一样。”
二毛好奇心重,早跑二房去看过,他疑惑极了。
“奶,元宝催吐咋头发催没了?跟我一样,嘿,是个光头了。”
贾淑芬表情一言难尽,“催吐是用屎催的,头发沾上味道大,没洗头膏,洗不掉,就剃光了。”
温宁母子三人:“……”
二毛喃喃,“以后可以说元宝是吃屎长大的了。”
温宁趁机教育儿子,“听见了吧,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催吐要用……大便,你们想想糟心不糟心。”
大毛二毛都格外嫌弃,保证不瞎吃。
贾淑芬给二房也送完醪糟红糖鸡蛋后,就回去补觉。
但一整个白天,刘金兰屋里总是传出她闺女的哭声。
大毛看书看不下去,腾地站起来走过去。
没一会又气鼓鼓的回来,抱着双手和温宁告状。
“妈妈,二婶不给贱妹吃奶,我问她为啥,她说元宝这下虚弱了,得多吃点奶,贱妹就少吃点,我不喜欢二婶了,她就是家属院里婆婆们说的重男轻女,对不对?”
家属院都是军属,一旦某家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会频繁被政委、妇女主任等人谈话,他家男人前程也会受限,所以大毛只是听说,但从未见过。
这次回乡,他开眼了。
“三岁多的小孩抢几天的婴儿奶吃!”
温宁安抚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放心,妈妈不会重男轻女。”
大毛挑一下眉,“温宁同志,不重男轻女是做妈妈的基本素质,是你该有的素质,你不能以此为豪,知道吗?”
温宁翻白眼,“妈妈有素质,但可以没教养,你再啰嗦我就打你屁股。”
“哦。”大毛捂住嘴。
接下来几天,刘金兰的闺女没奶吃,贾淑芬看不下去,熬米汤喂她。
刘金兰身体状况不佳,被迫消停,温宁也放松许多。
月子已坐一半时间,她就想时间快点,能快些带孩子们回家属院等严刚。
但每次只要一想到离开,温宁就感觉有什么事被她忘到脑后。
这天下午,贾淑芬气汹汹的拎着篮子回来,站院子里就叫叫嚷嚷的骂。
“……杀千刀的卖臭蛋给老娘,黑心子,背时砍脑壳的,咋不早嘎屁了呢,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福气像乌鸦,寿命跟昙花……生孙子没有屁眼……”
大毛放下书,皱紧眉头,小脸又极为惊叹。
似是没想到还能这么骂人。
突然,他扭头,“妈妈,你快把妹妹的耳朵捂住,奶的教育不行。”
温宁:“……”当哥的比当妈的操心。
二毛腾腾腾跑进来,灌下一大碗水才和妈妈哥哥说奶生气的原因。
“奶之前买的蛋里夹着臭蛋,她不知道是谁卖给她的,今天回来路上奶说是王老三个瘪犊子卖的,她去找人家,人家不认,妈妈,瘪犊子是什么意思?”
温宁敷衍,“就是骂人家傻子。”
二毛眼睛亮晶晶的,“妈妈,奶骂人词真多,我们带她回家属院吧,这样我就能称霸家属院了!”
这一瞬,福至心灵,温宁突然想起来了!
是了。
上辈子也有买臭蛋这么一回事。
家有两个坐月子的产妇,还有三个小男孩,每天至少要消耗九个鸡蛋。
贾淑芬囤的鸡蛋不够,就在队里跟人家买。
当然,这会不能说买,说的是换。
贾淑芬换到了臭蛋!且经过一番排查后,发现是队员王三婆家的。
贾淑芬去退,王三婆也不是好相与的,死活不认,于是贾淑芬吃了个大.大的闷亏。
若是这样也罢了,左不过是几分几毛钱的事。
可王三婆家的母鸡突然死了,她非说是贾淑芬害死的。
双方各说都有理,顿时闹腾得满大队都来看热闹。
贾淑芬骂战是更厉害,但王三婆一激动,上头,人直接嗝屁了。
这下可好,别管谁有理,贾淑芬都成了害死人的罪魁祸首,被大队人员指指点点,她如遭瘟的母鸡,精气神都直接没了。
等温宁坐完月子,贾淑芬跟着一家去家属院。
直到死,此生再未回过家乡云丰大队。
贾淑芬在云丰大队长大、结婚、生子,足足呆了五十多年啊!
最后临老却不能在此魂归大地,温宁和严刚都知她心有遗憾。
他们宽慰她,贾淑芬却说她对王三婆有愧。
若是她当时脾气收着点,也许王三婆不会被气死。
重来一世,又到了这个节点。
温宁坐起身,盘算着要帮婆婆度过这个心结。
她在心里顺着整件事,找突破口。
“妈妈,你发什么呆呀。”二毛拽拽她,“奶跟我们回家属院住,你说好不?”
温宁想也不想,“好啊,你们奶这辈子不容易,必须跟我们去享福。”
但这次离开,必须是光鲜亮丽的走,可不能灰溜溜的。
门口,听见温宁这句话的贾淑芬感动得不得了。
她冲进来,痛下决心。
“小温!有你这句话,妈干什么都乐意,你等着,妈这就去隔壁大队买鸡蛋,妈就算把两腿跑断,也不能饿着你和三妹!”
说完,贾淑芬‘嗖’地冲出去。
二毛拔腿,拽着大毛跟上,“奶,我也去!大哥,一起!”
三人眨眼都消失了。
温宁:“……”其实她有奶粉和麦乳精,饿是饿不死的,没必要跑老远去隔壁大队买鸡蛋啊。
她婆婆这个人,嘴上厉害,但心软,是真善良,和刘金兰那种面甜心狠的毒妇不一样。
人是禁不住念叨的,当天傍晚,刘金兰突然支棱着下床出房门了。
她抱着贱妹走到温宁屋里,仔细观察温宁的面色。
“大嫂,你身体咋样?有奶水不?”
这几天刘金兰虚得不行,就算每天吃三个鸡蛋,奶也快没了。
她一点没怀疑是自己喝了药,刚恢复点精神,她就在想药对温宁起没起作用,要不要再下一次。
温宁当然是装,她轻轻摇头。
“不太好,腿脚比先前没劲,头总晕,要躺着才行,奶水将将够吧。”
那就好。
刘金兰松口气,看来药还是起作用的,她妈没骗她。
“我也是,生二胎和头胎是不一样啊,我生元宝的时候,生完睡一觉就去灶房做饭……”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二毛如一阵风冲进来。
“妈妈,妈妈不好了,奶和王老三吵起来了!”
“什么!”温宁立马从床上坐起,穿鞋,套衣服,戴帽子,一气呵成。
她抱着娃,大步往外走,“快,二毛,带路。”
母子俩匆匆离去,哪里看得出温宁有一点产妇的样子?
她步伐稳健得很!
刘金兰看得目瞪口呆,她猛地起身,小腹处一阵抽搐的痛。
她忍了忍,也抱着娃走出去。
走到院里又觉得娃费事,于是将娃丢回屋里的地上,追出去。
距离严家有个五十米左右,正是王三婆的家。
此时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看热闹的队员。
温宁抱着闺女,被二毛护着挤进去,四处观察。
这时正好听见她婆婆拍大腿的怒喝声。
“……老娘害死你的母鸡?王老三,你放什么狗屁!谁不知道老娘整天忙着伺候我两媳妇坐月子,老娘闲着屁股疼去害你那只会生臭蛋的母鸡?”
在人人缺衣少食的今天,王三婆却吃出一个偏胖的身形。
她瞪着她那双三角眼,叉腰。
“贾淑芬,你承认了吧,你就是觉得我卖臭蛋给你!上午你来闹,不满意啊,下午你就来我家把我家母鸡掐死,都是认识几十年的人了,你心咋那么狠?!”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赔我一只鸡!”
不讲理,压根不讲理。
贾淑芬双手叉腰,眼看就要大骂。
温宁握住她手,制止她无意义的骂战,大声质问。
“婶子,你非要把母鸡死了的事赖我妈头上,你有证据吗?”
王三婆立马接话,“有!我孙子狗剩看见你妈在我家鸡窝那来回走!就她在那走,肯定是她掐的!”
贾淑芬辩解,“我是在看你家母鸡生没生新鲜蛋,你卖我一个臭蛋,我就要拿你一个新鲜蛋!结果你家母鸡一个蛋都没生,怪不得你卖我臭蛋!都不知道放多久了!”
“承认了吧,你就是心里不舒服才掐死我家母鸡!”王三婆铿锵有声。
“我没有,我贾淑芬要是掐死你家母鸡我就被天打五雷轰!”
“大晴天哪有雷?你在给老天爷出难题!”
“王老三你不讲理……”
温宁头嗡嗡的,趁着两人吵,她让二毛把死掉的母鸡拎过来,再让大毛找把刀。
东西一齐全,温宁立马将闺女塞到婆婆怀里,而后弯腰。
众目睽睽下,她动作利索的将母鸡肚子剖开。
“嚯! ”
围观队员们都是一惊。
他们也不是没杀过鸡鸭,但没想到贾淑芬娇滴滴的城里媳妇儿,下起手来也是利索。
温宁当然利索,她妈妈去世前是研究院的研究员,整天就是杀小白鼠、鲤鱼和小猪搞研究。
温宁小时候没人带,是在研究院长大的,看也看会了。
此时,温宁仔细查看被开膛剖腹的母鸡,从中捏出表面毛毛的颗状物,放在眼前。
贾淑芬凑上前,一眼认出,“这是玉米,发霉玉米!”
她直起身叫嚷,“王老三你们家母鸡是喂发霉玉米喂死的!你凭啥怪老娘头上!”
王老三不肯承认,“什么发霉玉米,我没用这个喂!对,贾淑芬,就是你用发霉玉米喂死我家母鸡的!”
真是没完没了!
贾淑芬挽袖子要大战一场,温宁拦住她,指着地上母鸡道。
“婶子,我妈找你退臭蛋是今上午的事,可是你家母鸡能被发霉玉米喂死,起码已经喂超过三天了,你仔细想想,它是不是三天都没下蛋。”
王老三脸色变幻,还真是。
她家就两只母鸡,单独一个窝,下蛋是有数的。
超过三天……她家喂鸡的活儿是交给孙子辈的……
王老三正犹疑着要找自家人,还是死扒着贾淑芬不放。
先前听见发霉玉米四个字,人群中,王老三的孙子狗剩就悄悄跑进屋。
二毛机灵跟着他,这时正好举着一个口袋当先冲出来。
“找到凶手了!是狗剩,他把玉米泡发芽发霉再喂鸡!”
狗剩追着要抢回袋子,突然被说破,他面色巨变,也不抢了,扭头就逃。
果不其然,王老三拎着棍子就冲上前,“混蛋玩意,老娘揍死你个倒霉东西……”
“哇!”
狗剩被揍得嚎啕大哭,声音都快掀破屋顶。
围观队员们都忍不住议论。
“倒霉孩子啊,静悄悄就把家里母鸡害死了,搁我家我也揍一顿。”
“王三婶太不讲道理了,也不查查自家人,逮着咱淑芬姨就是一顿冤枉。 ”
“就是,咱淑芬姨最倒霉,买到臭蛋,还被冤枉害死母鸡,今儿要不是她儿媳妇,淑芬姨和王三婶家要结仇咯。”
“可不是,淑芬姨要找三婶家麻烦吧?”
温宁也注意着呢,要是婆婆心里过不去,要闹,她就装晕把人哄回去。
没想到贾淑芬开心地招呼她们。
“走走,小温,金兰,赶紧回去,你俩坐月子吹不得风啊,天黑了,要有凉风了。”
几人往回走。
有人忍不住,“淑芬姨脾气见好啊,都不刺头了。”
有人真相,“她这是儿媳妇帮出头,高兴着呢,嘿,她辛苦一辈子,现在也算是享福咯。”
可不是么。
贾淑芬太高兴了。
她早年守寡,独自拉扯三个儿子。
寡妇在队里的日子不好过啊,时不时就会被人找麻烦。
今天有队员东西丢了说是她家孩子偷的,明天有人男人没回去也来问是不是她家留下人。
久而久之,贾淑芬就学会了骂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狠狠臭骂一顿,死活不认,仿佛只要她声音大她就有理一样,因此有人私底下喊她刺头。
可今天,温宁不动声色、有理有据的帮她‘干翻’了王老三!
真爽啊!
回去路上,贾淑芬美滋滋夸温宁。
“小温,孩子还是得像你这样,多读点书,多学点有用的知识,不然吵架都吵不过别人,以后你会让三妹上学吧。”
温宁点头,“嗯,我会供她读大学。”
贾淑芬抖抖怀里的孙女,笑出满脸褶子。
“哟,奶抱着个大学生呢,大学生,光宗耀祖。”
旁边二毛昂起头,骄傲道,“奶,我以后也是大学生,你不抱抱我?”
贾淑芬说老实话,“你哥整天看书念大学还差不多,你,皮得没边了,读土地大学啊?”
而且她老胳膊老腿的,也抱不起啊!
二毛不服气,“男大十八变,我以后就不皮啦!”
温宁几人都无语,顿觉二毛倒是有可能靠这机灵劲上大学。
“走,”贾淑芬转移话题,招呼儿媳妇,“小温,金兰,我再给你们各煮两个鸡蛋,多补补脑子。”
温宁:“……”真的要吃够了。
落后一步的刘金兰却在庆幸:还好她听妈的,换孩子了,以后温宁精心培养供去上大学的,是她生下的宝贝。
她刘金兰肚皮里生出了个大学生。
嘿嘿。
一群人在院子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二毛窜得快,等大家走到屋门口时,他赶着一只咯咯叫的公鸡出来。
“妈妈,贱妹的脸被鸡啄了,都流血了!”
贾淑芬动作利索的抱起地上大哭的娃。
“哎呀,这么长一条伤口,金兰,带去拿点药吧,不然以后要留疤。”
刘金兰从她怀里抢过孩子,用袖子随意擦掉血,又引来孩子嗷嗷痛哭。
“拿什么药啊,没事,留疤不怕,她又不是大嫂家的三妹,活着就行了。”
贾淑芬顿住,皱眉,“这话怎么说的,你也是,怎么就放地上了,还不关门,今天是被鸡啄,改天被狗……”
她说不下去了。
刘金兰却接话,“那就是她命不好!怪不了我!”
她赶人,“行了,妈,你去给大嫂煮鸡蛋吧,我要给元宝喂奶了。”
?
她的奶水不是该给贱妹吃吗?
贾淑芬还想说什么,忍住了,她气汹汹去灶房。
温宁笑笑,回屋。
她越来越期待刘金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了。
没隔两天,温宁在屋内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痛哭声。
她疑惑得很,刘金兰也是。
两人站在院子里,还没出去看,就见贾淑芬恍惚着回来。
“王老三前几天不是揍她孙子吗?她儿子今天从县城打工回来,看狗剩只能趴床上很生气,和王老三吵,吵着吵着王老三就喘不过来气,倒地死了,她家在准备办丧事了。”
温宁一愣。
没想到,那个胖胖的三角眼婶子没逃过这一劫。
旁边,刘金兰倏然脱口而出,“死得好!”
贾淑芬和温宁都看向她。
刘金兰把头发抚到脑后,“难道不是吗?她卖臭蛋给妈,那天还冤枉妈掐死她的鸡,还说我和大嫂晦气,让赔钱,她这个人就是个祸害!死得好!”
“哎,话是这么说。”贾淑芬深深叹气。
“我就是觉得,她儿子这下要愧疚一辈子了。”
上辈子愧疚一辈子的可是你!
说到这,温宁趁机劝。
“妈,王三婶这是急症,可能是脑出血,这种病最怕激动,前几天你不该和她吵的,不然她要是出事,你不得愧疚死,说不定后半辈子你都得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
贾淑芬怔住,喃喃道,“是噶……我以后跟人吵架,先问问她有没有病。”
温宁:“……”她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之前大吵一架,但乡里乡亲的,王老三办丧事,贾淑芬还是去送了个礼,帮了忙。
也看一堆热闹。
王老三嫁出去的两个闺女回来知晓是弟弟气死亲妈,大吵大闹。
还有王老三的娘家人……
总之,一团混乱,贾淑芬都回来讲给温宁听,算是打发无聊时间。
这天,婆媳俩正叨着,院子里传来男人声音。
“妈,妈你在哪,我和云云回来了。”
贾淑芬有三个儿子。
长子严刚在部队效力,娶妻温宁,有两子一女。
次子严辉是个木匠,跟人去外地打工了。
娶妻刘金兰,有一子一女。
幼子严聪,学历最高,中专毕业,在县城罐头厂当技术员。
他去年娶了罐头厂车间主任的独生女周云云,两人还没生孩子。
严家堂屋内。
众人齐聚一堂。
大毛、二毛、元宝围着桌上的一堆罐头,啧啧称奇。
贾淑芬、温宁、刘金兰听严聪叭叭。
“……先前罐头厂赶任务,腾不出空,这不一闲下来,我和云云就回来看刚出生的侄女……”
他话还没说完,二毛握着瓶罐头找温宁。
“妈妈,这是什么罐头?哥哥说是樱桃,我看不像,这个果子比樱桃大。”
温宁举起罐子,认了认,“是山楂。”
罐头厂正儿八经拿出来售卖的玻璃瓶罐头上印着封条,上面写着:品类、配料表、生产日期、保质期、厂址。
可严聪和周云云拿回来的玻璃罐上什么都没有。
许是厂里处理给内部员工的瑕疵罐头。
温宁心里门儿清,望着严聪浅浅笑了下。
严聪神色有点不自然,他就说这点瑕疵品糊弄亲妈和二嫂还行,大嫂不好骗,但出发时,丈母娘还是给他装上了。
他身旁的周云云没察觉,反倒微抬下巴。
“大毛,二毛,你们开了吃呗,专门给你们带的,还有苹果,黄桃罐头。”
“好咧!”二毛高兴得快跳起来,“谢谢三婶。”
旁边刘金兰脸色不佳,攥紧衣服,专门漏过她家元宝是什么意思?
“哎哟哎哟,”三家不见火气的纷争,贾淑芬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
她上前,拍掉二毛的手。
“去,去灶房拿三个碗过来,咱家什么条件啊你们三就一人一罐,拿碗来奶给你们分。”
贾淑芬忙着给孩子们分罐头,让他们捧着碗坐屋檐下去吃。
严聪和周云云则是站起来看温宁和刘金兰怀里抱的孩子。
看见温宁的三妹,严聪使劲夸,“白白嫩嫩的,这大额头一看就聪明,高鼻梁,小嘴巴,长大肯定是个大美人。”
周云云也露出羡慕的表情,“真漂亮啊。”
等看见刘金兰的贱妹,严聪嘴动了动,愣是没能夸出口。
周云云不装,错愕,“二嫂,她左脸上的疤咋回事?这都可以说毁容了!哪有还没满月就毁容的。”
刘金兰耸肩,“被鸡啄的,她命不好,投生到我肚子里,哪像大嫂家的三妹。”
周云云脱口而出,“你知道她投错胎就对她好点啊,你看她面黄肌瘦,眼下青黑,脏兮兮的,衣服也臭了,凑近还有屎味……”
严聪使劲拽她,“别说了!”
刘金兰无所谓,“我每天要忙着照顾元宝,哪那么多时间啊。”
她望着温宁怀里的三妹,眼睛晶亮。
她的孩子,有温宁精心照料着呢。
周云云心里不太得劲。
再一落座,她就旁若无人道,“等我生小孩,我不回来坐月子,我让我妈帮我带,就带不成二嫂家娃这样糟心。”
这是把刘金兰家娃带成这样怪贾淑芬了?
贾淑芬可是个炮仗脾气!
严聪紧张的站起来,攥住亲妈,背着周云云,露出求饶脸。
“嘿,我家孩子还早呢,妈,妈,我带了猪骨和猪肉回来,今晚都弄来吃,给大嫂和二嫂补补。”
贾淑芬深吸口气,瞪他一眼,压住火气,“行!”
她气汹汹去灶房,还没走远,倏然听见温宁温温柔柔的开口。
“云云,你不要妈帮你带小孩,我就带她去家属院了。”
“带去呗。”周云云不以为意,顿两秒又道。
“但是大嫂,妈帮你坐两个月子,帮二嫂也是坐两个,我以后坐月子,她总不能一点不帮忙吧。 ”
不要贾淑芬带小孩,但又要她帮忙。
就是要钱的意思。
三弟这两口子总是贪心不足。
上辈子也是这样,贾淑芬在大队待不下去,三家人一起坐下来谈她以后的归属。
她个人意愿其实是去县城的严聪家,因为离家不远,且严聪还没生小孩,她可以帮忙。
但周云云不干,她说贾淑芬气死个活生生的人,脾气不好,她是新媳妇,不跟老婆婆住。
贾淑芬这才背井离乡,跟温宁和严刚去部队家属院。
就这样,周云云坐月子时,还让严聪打电话来,让贾淑芬出营养费,不然就不让孩子叫她奶。
贾淑芬气得搁家直骂人,转头还是掏出小金库,让温宁帮忙转六百块过去。
就这,人家还嫌六百块少,贾淑芬直到死,也就只见过那小孙子三四次吧。
这辈子,没有气死人的事,周云云还是不乐意和贾淑芬一起住,却想要钱。
温宁都笑了。
“那让妈跟你住,帮你带小孩。”
周云云撇嘴,就差把不乐意三个字写脸上。
眼看着她还要说出不合适的话,严聪忙起身把人拉出去,“云云,我带你逛逛我们大队。”
“有什么好逛的?全是泥巴。”
“走吧走吧。”
……
灶房,贾淑芬坐小凳子上往里塞柴,烧水熬猪骨汤,时不时叹口气。
人一老,就遭嫌弃。
还不敢发火骂人,不然影响儿子小家的和谐。
还是老头子聪明,早早去了好,没那么多烦心事。
温宁抱着娃进来,“妈。”
“哎。”贾淑芬站起身,在围腰上擦手,“有啥要我忙的?”
温宁轻摇头,讲出来意。
“妈,我坐月子已经二十多天了,还有十来天就可以回家属院,我认真的,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贾淑芬犹疑,“这……我……我住大队挺好的啊。”
家属院离大队老远了,她一走,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一趟啊?
不过留在大队,老三是指望不上的,只能和刘金兰一起住。
刘金兰跟她妈关系近,她妈项春花时不时就来打秋风,就差把家里床搬回去给她儿子睡,看着挺烦的。
温宁能看懂贾淑芬的纠结,她瞥一眼门后露出的衣角,大声了些。
“妈,严刚一个月能有二十天不在家,大毛和二毛要上学,我要上班,你不去,三妹没人带,怎么办?
倒是可以放家里锁着,但她大了后,要是不小心砸掉开水瓶,从床上摔下来……”
话还没说完,门外,刘金兰站出来,斩钉截铁的同意。
“妈,我赞同你跟大嫂去家属院,你去吧!”
刘金兰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自己亲闺女没人带!
她极力促成此事,“我有我妈帮把手,大嫂没有,妈,你去吧,等把三妹带大了,我再让严辉接你回来养老。”
才怪!
到时候,她也要带着元宝去找三妹,让三妹知道谁才是她亲妈,她该孝顺的究竟是谁。
元宝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如此劝导下,贾淑芬总算松口同意去家属院。
“那我去待段时间?”
“好。”
待一段,舒服了,惬意了,就不想走了。
温宁立马决定,“晚上吃完饭,我们和三弟谈谈妈的事。”
“嗯!”
刘金兰重重点头。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妹!
天色渐黑,炊烟袅袅,各家各户都预备吃晚饭。
严家亦是。
严聪带周云云去大队闲逛一圈回来,迈进门槛时,正看见大毛和二毛给院边的菜浇水。
到底是孩子,干正事干着干着就变成玩。
你浇我一点,我泼你一瓢。
倏然!
二毛一瓢水泼到周云云面前,她没躲赢,鞋面和裙子下摆被溅到,顿时气得不轻。
“小秃驴!你干嘛!脏死了啦!”
小秃驴摸摸自己光脑袋,觉得这称呼还挺有意思,他嘿嘿笑。
大毛帮他道歉,“对不起,三婶,我弟弟不是故意的,你把裙子脱下来我给你洗吧。”
周云云要抓狂了,“这是从上海带回来的幸子同款衣服和鞋子,有钱都买不到!严二毛,你不是在部队长大的吗?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三婶,”二毛看她快跳脚,觉得很奇怪。
“奶说三叔小时候抓自己的屎吃,你现在还不是跟他一起睡觉和亲嘴呀,我这只是洗过菜的水,没事的啦。”
瞬间,周云云眼睛瞪得像铜铃,扭头看严聪。
严聪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妈乱说的,二毛!你奶奶说的是你爸!”
二毛耸肩,“那就当是我爸爸吧。”
“什么叫当是你爸啊,就是你爸……”严聪还没说完就被周云云抓耳朵。
“走,去洗干净!”
“疼,云云,媳妇儿……”
大毛二毛趁机跑回屋里,偷偷看三叔三婶吵吵闹闹。
二毛和哥哥咬耳朵,“三婶瞎讲究得很,她骂我的时候那裙子都干了,她又去打湿洗。”
大毛努嘴,“当人媳妇的都讲究,妈妈也让爸爸洗脸洗手洗脚才能上床睡觉。”
“我以后长大就不娶媳妇!”二毛挺挺小胸,放出豪言壮志。
“因为没人配得上我!我威风凛凛!我人小鬼大!我脏臭兮兮!”
被迫听了一些的温宁:“……”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屋,贾淑芬大声喊吃饭了。
二毛又如一阵风,‘嗖’地跑去灶房帮忙。
没一会,大家围桌而坐,三妹和贱妹都放在专门搬过去的两张木床里睡觉。
桌上摆着三大盆色香味俱全的菜,一个温宁和刘金兰坐月子喝的鸡汤。
猪骨炖黄豆、猪肉烧粉条、白菜炖土豆。
难得吃这么好,还这么多,三个男孩跃跃欲试要动筷。
大家长贾淑芬摆手,“都吃……”
“等等!”周云云皱着眉头打断婆婆的话,横自己男人一眼。
严聪端着碗筷,讪笑着起身,“妈,大嫂,二嫂,云云准备生娃,医生让她吃点干净的,我,我先给她夹点儿哈。”
他动作利索的把肉和菜夹自个碗里。
几个女人都沉默了,看着周云云昂首提出要求。
“我要瘦的,不要肥的啦,不要白菜,塞牙,来点土豆,多夹点粉条……”
孩子里,二毛胆大敢说,打破砂锅问到底。
“三叔,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一起吃饭不干净吗?三婶嫌弃我们啊。”
周云云白他一眼。
准确来说,是嫌弃你。
“你浇完菜没洗手吧。”
二毛还没说话,大毛轻咳一声。
“三叔,你现在夹菜没用,这些菜都是我和二毛从灶房抬到桌上的,我看见二毛的手在汤里搅和过了。”
严聪:“……”不是,你别说出来啊!这可完犊子了。
可不。
周云云立马变脸,“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下桌,坐椅子上去。
严聪上前去小心哄她。
两口子旁若无人,直接就是大毛二毛的下饭乐子。
兄弟俩吃着肉,时不时对视一眼,嘿嘿笑。
贾淑芬:“……”
这还没怀孕呢就这么作,要是怀上怕是得翻天。
她去县城照顾周云云的话,日子得有多糟心。
还是跟小温去部队好。
不知不觉,贾淑芬去家属院的意向更坚定。
四大三小的晚饭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饭后,二毛挺着肚子要和大毛比谁肚子大。
大毛嫌弃,“不比,你太幼稚。”
周云云坐旁边奇怪极了。
“你们在家属院没吃过好的?”军官儿子,跟饿死鬼一样。
大毛二毛摇头又点头,“爸爸忙,妈妈怀着妹妹,我们去周叔叔家吃饭,他家有鹅蛋、鸭蛋、蛋妹、小蛋四兄妹,我俩抢不到太多吃的。”
刘金兰没忍住插话,“当官的,也生这么多啊。”
周云云吐槽,“而且没文化,取名太土,难听死了。”
温宁有些恍惚,两儿子寄人篱下,吃饭靠抢这事,她是不知道的。
上辈子,婆婆贾淑芬跟他们回家属院后,将所有家务都包了。
看来,她这次必须得将婆婆带回去。
不再迟疑,温宁直接轻咳一声,“大毛,二毛,你们带元宝去外面玩。”
三孩子离开后,她冲严聪和周云云道。
“三弟,三弟妹,趁着你俩回来,我和金兰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妈的养老问题。”
周云云脱口而出,“妈才五十岁,养什么老啊!”
洗完碗,坐一边打算听听的贾淑芬心更凉,嘴上也不客气。
“老娘都养大三个儿子了,儿子也娶媳妇了,老娘不养老干啥,老树开花再生几个来要账的儿子啊!”
周云云脸一阵白一阵红。
这还是她和严聪认识以来,婆婆第一次没给她脸。
严聪头疼,忙道,“妈,云云不是那意思,她就是觉得妈你身体挺好的,大嫂,你什么想法,你说。”
温宁笑笑,“下午云云说不想妈伺候她坐月子,但我和大毛二毛都很喜欢和妈住在一起,我的意思就是我带妈去家属院,由我和严刚负责给妈养老。”
严聪在心中思索:他妈贾淑芬身体挺好,起码还可以帮做十年家务,有她在,能省很多事。
所以现在把她要走,大嫂家是占便宜的。
他有点不甘心,便问刘金兰,“二嫂,你同意吗?”
二嫂不同意,他就把这事推到十年后再说。
这十年让妈住大队,帮着点二嫂的同时,种菜养猪养鸡养鸭,吃不完还能攒钱。
他要有事,就叫妈去县城帮忙。
缺钱,也可以叫妈支援点。
十年后,再让妈跟大哥大嫂去家属院享福。
严聪心里打算着,就等刘金兰不同意,他再顺势说出想法。
谁知——
刘金兰丝毫不迟疑的点头,“我同意妈去家属院!妈累了这么多年,也该享福了,大哥大嫂条件比我好,肯定能让妈吃好喝好,过好养老生活。”
贾淑芬很感动,“金兰,没想到你这么为妈着想。”
死活没想到这一出的严聪:“……二嫂,妈去家属院就没人帮你带闺女了。”
“贱妹有啥好带的,”刘金兰不以为意,“把她锁屋里就是了。”
严聪嘴唇动了动,看向贾淑芬,“妈,家属院离家那么远,你愿意去吗?”
贾淑芬嗤笑一声,“不愿意你也不肯让我去你那啊,你就想让我在大队干活,怎么?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享福啊?”
“不不,”严聪赶紧否认。
“妈,我哪是这意思,行,你乐意去就去吧,想回来的话,给我写信,我在火车站接你。”
“行。”贾淑芬立马看向温宁。
“小温,你买回去的票帮我多买一张,这几天我就把家里的畜生和菜都处理下。”
温宁声音清脆的应下,“哎,好。”
严聪:“……”
说走就要走,他怎么有一种吃大亏的感觉。
这时,饿着肚子沉默许久的周云云突然开口。
“那我坐月子的事咋整?妈不帮忙,难道不表示一下?”
几人沉默住。
贾淑芬见严聪不开口,心知他也是这想法。
她失望至极,冷笑。
“首先,你还没怀上,啥都得等你怀上再说,其次,严聪,”
贾淑芬盯着严聪,“你是我最小的儿子,你读书工作娶媳妇都得了你大哥二哥的帮忙,你认不认?”
长子严刚没念什么书就去当兵。
前五年,他的补贴除去必要开支,全寄回来帮助寡母和弟弟。
他和温宁婚后,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也寄给贾淑芬,直到三弟正式参加工作。
次子严辉念书上没天分,就去学手艺。
婚前也是上交工资,婚后给媳妇儿。
唯有幼子严聪,生活费、学费、娶媳妇的彩礼,都是他大哥出大头,二哥出小头。
他婚前婚后没往家里交过一分钱。
严聪靠两个哥哥成家立业,这是他这辈子都否认不了的现实。
被质问,他有些没面子,脸色微沉。
“我认,我知道,妈,你说这个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贾淑芬噌的站起,双眼欲喷火。
“老娘说这个就是希望你搞清楚,你当白眼狼也要有个限度!老娘还在呢,你不想着报家里的恩,还想老娘养完你再养你儿子,凭啥?!”
“就算你儿子生出来,老娘给他钱是老娘愿意,老娘不愿意给,你就不给我养老?你就不认我了?!”
严聪燥红着一张脸。
“我没有,我怎么会不认你。”
贾淑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最好没有!”
她看也不看周云云一眼,但一番话全是冲她去的。
周云云脸色铁青极了。
倏然,她起身,不发一言就往外冲。
“云云!”严聪着急的喊,迟疑两秒。
“妈,大嫂,二嫂,我带云云先回县城了,妈你走那天我去车站送你。”
他匆匆追上去。
正屋内沉默几秒,贾淑芬站起来冲外面骂。
“讨债鬼,生儿子全是讨债鬼!老娘上辈子作啥孽了摊上三个儿子……”
温宁抱着三妹回屋,刘金兰追进来,压低声音,问。
“大嫂,大哥和我家严辉帮助三弟的那些钱,你觉得我们能要回来不?”
温宁看向她,刘金兰不好意思的解释。
“你知道我家条件不好,那点钱挺重要的,但妈好像没那个意思。”
温宁轻摇头,“我不去要,严刚知道会不高兴,算了。”
仔细论起来,二房也还欠严刚钱呢。
这笔烂账,理都理不清。
再说,严聪和周云云的算计浮于表面。
刘金兰和严辉才是放长线钓大鱼,打着让她和严刚养闺女的主意,最后还害死她全家。
温宁并不想做刘金兰手里的枪,指哪打哪。
她借口喂奶,关上屋门。
刘金兰撇嘴。
都是女人,喂个奶还看不得,矫情死了!
不过温宁精心喂养的是她闺女。
刘金兰又美滋滋的回屋,看见贱妹躺在那,玩自己举起来的小手。
她气上心头,将娃抱起丢地上,低声叱骂。
“和你亲妈一样,贱皮子!”
娃嗷嗷大哭,吵得心烦,刘金兰扯过一只袜子,塞她嘴里。
总算安静了。
——
尽管商讨时闹得不太愉快,但贾淑芬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隔天,她放出自己要去家属院的消息。
大队都沸腾了。
时不时有队员来打听消息、租家里的田地、买贾淑芬囤积的玉米和麦子等。
就这样忙活着,十天时间飘然而逝,到温宁一家出发的这天了。
温宁抱着三妹,大毛二毛提着自己的小包袱,贾淑芬扛着自己的大包袱,一行人缓慢往村口走去。
刘金兰抱着贱妹,眼巴巴望着温宁怀里的娃。
她很想抱抱自己的亲闺女,又怕温宁看出不对劲。
她带着阴暗的心思将贱妹往温宁和大毛二毛面前挪。
“大嫂,大毛,二毛,你们看看贱妹吧,这一次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大毛二毛只扫一眼,敷衍,“哦哦。”
贱妹脏兮兮的,动不动就哭,一点都没有他们家三妹可爱,有什么好看的。
温宁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步,“很快就会再见。”
上辈子刘金兰就经常打着探亲的借口来找他们一家,后来甚至住在离军区大院不远的农村。
呵。
当时温宁还觉得刘金兰是好弟妹呢,仔细想来,不过都是为了她亲闺女罢了。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温宁无动于衷。
刘金兰却得意得很。
回去又如何,把亲闺女留在她手下受苦,带去享福的可是她刘金兰生的宝贝。
这时,元宝伤心道,“大哥二哥你们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哎。”
二毛摸他脑袋,“别担心,我严二毛迟早会回来的!到时候陪你玩,但你不能抢我的肉吃。”
刘金兰咧嘴直笑,“二毛,你是哥哥,把肉让给弟弟吃,大方一点。”
他大方了,那他肚子饿了咋整,大方能顶饱吗!
二毛鼓着腮帮子,不高兴。
贾淑芬没忍住,“金兰,你对贱妹好点,怎么说也是你闺女。”
刘金兰撇嘴,随意点头,“晓得啦,妈。”
她闺女享福,温宁闺女活该受罪。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声响。
“淑芬,你等等!”
“淑芬儿,我来送你啦。”
温宁几人诧异望去,只见大队许多人都赶过来送贾淑芬。
他们脸上尽是不舍。
有大婶还递出准备好的东西。
“淑芬儿,你不是爱吃我家的笋干吗?给你,回头你吃的时候要想我这个老姐妹。”
“给,淑芬,这是我家的地瓜片。”
大队长甚至冲温宁道,“温同志,你婆婆性格你知道,比较暴躁,去家属院你可得护着她啊。”
贾淑芬翻白眼,“老娘哪暴躁了?老娘很讲道理的。”
送行的人直打趣,“是是是,讲道理讲得把人家木门砸得稀巴碎。”
“你男人背着你打牌,你去把牌摊子掀了,牌给烧了。”
“王三婶儿子把你家严聪作业本打湿,你给人家头发上抹粪,你多讲道理啊!”
……
贾淑芬在旁边直不承认,“哪有的事啊!”
温宁看着这温馨一幕,心想,这也是她重来一世的意义。
让婆婆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充满遗憾的离开生活五十年的家乡。
不对,遗憾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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