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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是网络作者“把酒叙”创作的古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谢殷闻昭昭,详情概述:重生前,在她嫁入东宫要成为太子妃当天,亲生父兄将她绑了,让她姐姐去替嫁给太子。这些年来她对爹跟哥哥们掏心掏肺,为他们谋划前程,助他们步步高升,得到的却还是他们的厌恶和算计。重生后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随改嫁后的母亲一起进入了王府。她倒要好好看了,这一次没了她的帮助,她的这些白眼狼爹爹和哥哥们还怎么出人头地。而叫她意外的是,王府里的长辈跟几位继兄都是真心待她,她不过是回馈了一二,就迅速成了整个王府里被捧在手心上的团宠。...
主角:谢殷闻昭昭 更新:2025-06-17 15: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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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殷闻昭昭的现代都市小说《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笔趣阁》,由网络作家“把酒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是网络作者“把酒叙”创作的古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谢殷闻昭昭,详情概述:重生前,在她嫁入东宫要成为太子妃当天,亲生父兄将她绑了,让她姐姐去替嫁给太子。这些年来她对爹跟哥哥们掏心掏肺,为他们谋划前程,助他们步步高升,得到的却还是他们的厌恶和算计。重生后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随改嫁后的母亲一起进入了王府。她倒要好好看了,这一次没了她的帮助,她的这些白眼狼爹爹和哥哥们还怎么出人头地。而叫她意外的是,王府里的长辈跟几位继兄都是真心待她,她不过是回馈了一二,就迅速成了整个王府里被捧在手心上的团宠。...
闻昭昭第一次在谢殷面前,清楚地表达了对闻家兄妹的厌恶。
谢殷缓缓笑了:“那么在闻姑娘眼里,什么才是有价值的?镇北王府的权势?还是祖母赏赐你的金银珠玉?”
闻昭昭抱紧那双靴履,仰视面前的青年。
似乎是忍无可忍,她那双圆杏眼里弥漫出厌烦。
她道:“世子爷,麻烦你搞搞清楚,归根结底,难道不是你父亲强娶我母亲的吗?一个男人用权势霸占一个女人,却对她的亲生骨肉吝于付出,欺负孤儿寡母,这就是你们镇北王府的格局?别说我不曾觊觎你们的富贵权势,就算我觊觎了又如何,我随母改嫁,你们原本就有抚养我的义务!”
四目相对。
蠡壳窗上倒映出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仿佛是初生的稚嫩青荷绷紧了身子,试图对抗春夜索命的艳鬼,在这寒夜里顽强地绽出莲华。
闻昭昭绷紧小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起初的勇敢过后又感到了一丝后怕。
人在屋檐下,也许她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能,去得罪谢殷。
是她冲动了。
她低下头,蜷了蜷手指,重新缝补起鞋底。
她声音极低,寂静的冬夜里似是掺杂了一丝哽咽:“我年岁尚小,还不能自立门户。如果世子执意将我撵回闻家,那么我又得过上和从前一样,给闻家兄妹为奴为婢的日子。
“世子疑心我贪慕虚荣,是,我承认我喜爱金银珠玉。天底下,又有谁不喜欢这些呢?只是比起这些,我留在王府更重要的原因,是时间。在这里,我的时间属于我自己,不必伺候谁,可以肆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对我而言,时间,是比金银珠玉更宝贵的东西。”
谢殷默然。
他的视线从她的额头落在她的手上。
许是从闻家带过来的毛病,她手指生有冻疮,冬日里看来并不纤细白嫩,即便来王府之后仔细搽过药,十指也依旧轻微红肿。
黑色丝线从她指间穿过。
柔韧又细密,将鞋底严丝合缝地重新缝补起来。
她今年十四岁。
过往的许多年,那些寒冷的冬天,她便是孤零零坐在小杌子上,低着头为闻家兄妹做衣裳、做鞋袜的吗?
正在这时,扶山匆匆过来,声音略显夸张:“不好了,世子爷!咱们沧浪阁丢了东西,是先王妃留给您的双鱼玉佩!今日沧浪阁没有外人进出,只有闻姑娘来过!”
谢殷冷冷扫他一眼,幽幽道:“看仔细些,真丢了再来禀报。”
扶山紧张。
世子爷的回答,和他们先前计划的不一样啊!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那……那到底是丢了,还是没丢呀?”
谢殷:“……”
闻昭昭已然听出了名堂。
她放下缝好的靴履,起身道:“原来世子爷今夜请我过来,并非是为了靴履,而是想栽赃陷害,让我背上盗窃的罪名,好将我撵出府去。”
谢殷不置可否。
闻昭昭凝着他,一字一顿:“难为世子爷,在我身上如此费心。”
烛火映照在她脸上。
少女那双乌润清澈的圆杏眼里,已然漾开了水意。
她隐忍地呜咽一声,红着眼圈行了个退礼,飞快地转身走了。
扶山茫然:“世子爷?”
谢殷靠着书案,一手抵在眉心。
视线落在那双重新缝好的靴履上。
不知怎的,脑海中反复掠过的却是闻昭昭长着冻疮的双手。
扶山又问:“世子爷莫非是后悔了,不想把闻姑娘撵出府去了?其实闻姑娘挺讨人喜欢的,她留在府里,总能哄的太妃娘娘高高兴兴,世子爷时常不在府里,她留在王府,倒是能替您在太妃娘娘膝下尽孝。”
谢殷吩咐道:“把我库房里的那瓶宝相琉璃膏送去屑金院。”
屑金院是闻昭昭居住的院落。
宝相琉璃膏则是最好的伤药,无论怎样的伤疤,都能完美祛除。
扶山闻言,便知道自家世子是打算留下闻姑娘了。
他高兴地应了声“诶”,连忙去办了。
屑金院。
闻昭昭端坐在烛火下,已经换上寝衣。
她转了转那瓶宝相膏,弯起浅红如花瓣的唇。
看来今夜,是她赌赢了。
谢殷,骨子里是个非常重视亲情的人。
他为人长兄,爱护幼弟,是以,他鄙夷闻家兄妹的所作所为。
他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惜。
上位者的一点点怜惜,就足以令她留下来。
闻昭昭垂落眼睫,挖出一大块药膏,慢条斯理地涂抹在自己的冻疮上。
转眼便是年底。
书院放假,谢厌臣也从义庄回到王府,府里热热闹闹的。
因为卫灵茹称病的缘故,执掌王府中馈和打理庶务的依旧是老太妃。
老人手把手带着闻昭昭,一点点教她如何统御奴仆收买人心,如何整理账本统筹宴会,种种繁冗,全是做高门主母的必备本领。
闻昭昭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会嫁人,是否会用到这些本领。
但她愿意用心学。
到了正月间,王府每日都有前来拜年的宾客,老太妃把闻昭昭带在身边,让她试着交际夫人小姐。
待到用过午膳,后园子开始搭台唱戏,闻昭昭则服侍老太妃去更衣。
老人缓缓道:“这官场上的亲疏远近和各家动向,从内宅妇人身上便可窥探一二。所以,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了咱们这几天的交际。”
闻昭昭若有所思,半晌,道:“听闻赵都护年前被大哥哥革了军职,今日他夫人携女儿登门拜访,又送了重礼,想必就是求祖母在大哥哥面前替她们家说说话,好叫赵都护官复原职?我瞧她女儿正值妙龄,她又屡屡提及大哥哥身边缺人照顾,莫非她还想……”
“是了。”老太妃赞许地看她一眼,“可赵仲之贪污军饷,犯了你哥哥的大忌。所以这些钱财美人,咱们不能收。如今她们娘儿俩还等在垂花厅,小丫头可能替我应付她们?”
闻昭昭知道,老人家这是要历练她的为人处世了。
她福了一礼:“愿为祖母分忧。”
陈嬷嬷送她出门,像是拉家常般笑道:“说起来,这赵都护跟了老王爷二十年,屡次三番陪着出生入死,也算忠心。也是年纪大了,临了竟犯糊涂,贪污了两万两军饷。好在世子爷念及他过往的功绩,自掏腰包补上了窟窿,也没要他的命。”
闻昭昭知晓这是陈嬷嬷有意提点她,莫要太给赵家母女难堪。
她领了情:“多谢陈嬷嬷。”
陈嬷嬷赞许地目送她离开,才回去伺候老太妃。
老太妃坐在榻上:“昭昭这孩子,先是救了老四,又百般孝敬我、哄我高兴,我是真喜欢她。若能培养出来,将来未必不能嫁进高门大户。”
陈嬷嬷叹息:“可惜出身差了些,到底不是咱们王爷的亲闺女。”
垂花厅。
谢殷本是来万松院告诉老太妃,谢厌臣已经返回义庄了。
穿过廊檐的时候,却见花厅里坐着赵家母女。
他知道这母女俩的心思,因此没驻足,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又听见座屏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望去。
出来招待赵家母女的人竟然是闻昭昭。
他知晓从年底到正月间,闻昭昭一直在跟着祖母学习为人处世。
却不知她学得如何了。
谢殷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昭昭。
少女满脸脏污,像一只被遗弃的小花猫。
她的眼睛很红,生理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被烟熏的似乎快要看不清了。
对视良久,他示意扶山先带谢厌臣离开。
杜太守的儿子和心腹官员都被锁进厢房等死,哀嚎求救声响彻火海。
谢殷最后看了一眼闻昭昭,声音堪称温柔:“今夜芳园可以赏玩的地方那么多,闻姑娘偏偏找了一条求死之路。闻姑娘到了地府,可得和阎王判官说清楚,今夜害死你的人是杜广弘,与某无关。”
他眉眼薄凉,转身要走。
刚迈出去一步,却被人扣住脚踝。
他回眸。
闻昭昭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脚踝。
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双眼大约已经看不清楚了,满是泪珠的小脸十分可怜,声音嘶哑却倔强:“我救了谢厌臣……我没有丢下你弟弟,你也不能丢下我……”
谢殷挑眉。
少女的指尖紧紧扣在他的黑靴上,细白脆弱,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一层薄红。
大火蔓延了过来。
她呛得连连咳嗽,纤薄的双肩剧烈颤抖,像是困在蛛网里挣扎的蝶翼。
她的声音越发沙哑艰难,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不要丢下我……我害怕……求你不要丢下我……”
谢殷捻了捻指腹。
自打来到镇北王府,闻昭昭就一直以冷静从容的一面示人,偶尔被他逼急了,龇着牙朝他露出藏起来的尖刺,却也不过是稍微刺他一下就又迅速藏了回去。
十五岁的少女,像是一捧又咸又苦的盐,又像是一只经常团成球的小刺猬。
今夜,是她第一次求他。
仿佛小刺猬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不知是为了出于她对谢厌臣有恩的考虑,还是被她的求生欲所打动,又或者其他因素,谢殷沉默半晌,俯身抱起了她。
火海里,连风也是滚热的。
层层叠叠的青金色裙裾拂拭过谢殷的手背,一股子甜郁的香气直钻进他的鼻息里——
那是闻昭昭身上特有的香味。
她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很轻,令谢殷的心神有一瞬间飘远。
他想,她可真柔弱无骨啊,宛如一片握不住的羽毛。
他不近女色,身边没有通房丫鬟,又不爱看话本杂谈,唯一了解女子的途径,是偶尔听见官衙里的一些杂役悄悄谈论她们。
他们说,女人是水做的。
从前嗤之以鼻,可是今夜抱着闻昭昭,竟当真觉得她娇软如春水。
她平日里吃的什么?
莫非是食花饮露,所以才不像他和几位弟弟一般,连骨头皮肉都是硬的?
谢殷抱着闻昭昭翻出木窗,蕴着轻功稳稳落地。
扶山等心腹护卫迎上来的时候,谢殷注意到怀里的小姑娘已经晕厥过去。
他本想把她交给扶山,可小姑娘大约是怕他半路丢下她,那双白嫩纤细的双手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小脸依赖地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无意识地染湿了他的衣衫。
谢殷垂眸看她,良久,才淡淡道:“回府吧。”
他抱着她,在扶山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登上了马车。
…
闻昭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谢泽坐在玫瑰椅上嗑瓜子,拐杖随意靠在床边。
见她睁开眼,他高兴地丢掉瓜子:“你醒了呀?你渴不渴饿不饿?”
闻昭昭盯着水红色轻纱帐顶,视线慢慢聚焦。
终于回过神,她支撑着坐起身:“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谢殷吩咐随从带走谢厌臣,却把她孤零零丢在了火海里……
“是大哥把你抱回来的!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抓他抓得有多紧,府医把你从他怀里掰出来的时候,你活生生把大哥的手臂抓破了,那血直接染红了大哥的衣袖!”
闻昭昭怔怔的。
谢殷竟然在最后关头救了她……
而她在昏迷中抓破了谢殷的手臂,他居然没杀她。
她讪讪:“他没怪我吧?”
“他忙着处理昨晚的事呢,哪有空怪你?”谢泽嚷嚷,“听扶山说,昨夜那场大火是杜广弘用来谋害大哥的,谁知大哥没死,反倒是杜广弘的儿子和爪牙们喝了那些下有软骨散的酒,被活活烧死了!杜广弘得知消息,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就晕死了过去!偏偏这事儿是他亲自做的,他还不能追查到底,可把他气坏了!”
闻昭昭沉吟。
杜广弘害谢泽受了伤。
凭谢殷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昨夜的事根本就是他将计就计故意报复,借杜太守的刀,反杀掉他的爪牙和心腹,还偏偏叫杜太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也就她和谢厌臣倒霉,误闯进了他们的筹谋算计里。
“对了,”谢泽欢欢喜喜地举起一盏鱼灯,“二哥晌午就醒了,他说这鱼灯是你给我买的。昭昭,你待我可真好,差点被烧死都没还忘记我的鱼灯。”
说着话,翠翠带着婢女进来摆膳。
闻昭昭饿坏了。
她吃了一碗鱼片小米粥,想起什么又道:“二哥哥很害怕火场。”
谢泽蹭了闻昭昭的饭,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道:“他姨娘就是被火烧死的,那年他才十岁,所以他对火场有心理阴影。”
闻昭昭更加好奇:“他性情古怪,也是因为他姨娘?”
“只能算是原因之一吧。”谢泽压低声音,“反正你现在是我妹妹,告诉你也没关系。当年朝廷派使臣前往各个封地,要求每个诸侯王送一位公子进京,说是做客,其实就是去当质子。原本应该去京城当质子的是大哥,可是二哥偷偷替他去了。”
闻昭昭怔住。
谢殷对三个弟弟一直都很好,从来不分什么嫡庶,这她是知道的。
可是没想到,原来谢厌臣对谢殷也这么好。
她问道:“后来呢?”
“二哥去京城的那年只有七岁,姨娘不放心他,就跟着他一起去了。二哥生得好看,在京城交了许多朋友,听说就连皇子公主都是他的好朋友。可是后来不知怎的,皇子们与他交恶,总是欺负他。他在京城待了七年,期间姨娘被烧死,打小伺候他的随从和婢女也都死了,只他一个人在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独自穿过大雪回到蓉城。”
闻昭昭垂眸盯着绣花鞋尖:“我的字不好看,世子爷的字好看。”
谢殷:“可我刚刚听见你说——”
闻昭昭面不改色:“世子爷听岔了。”
谢泽钦佩地看她一眼。
在大哥面前撒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他妹妹可真是个人才!
谢殷慢慢弯起唇角:“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帮你写贺寿词?”
闻昭昭硬着头皮:“很希望。”
谢殷很遗憾:“可是我近日公务繁忙,恐怕没空帮你写。”
闻昭昭:“……”
这人跟有病似的。
明知她没打算找他写,还非得亲口拒绝她一遍才肯罢休。
小心眼。
反正明日要去书院,闻昭昭记得学堂里有几位世家小姐的字很漂亮,她打算问问她们能否帮忙写一副贺寿词。
次日。
闻昭昭和谢泽的马车刚行驶到书院门口,就听见了喧哗声。
下了马车,谢泽阴阳怪气:“闻昭昭,他又是你哪位哥哥?”
闹事的是闻如风和闻俏俏。
他们今日是来白鹤书院报到的,两人特地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兴冲冲地过来,谁知却被书院的仆从拦在了外面。
闻昭昭走上前:“大哥、姐姐。”
闻如风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仆从硬说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不让我们进去!你快跟他们说清楚!”
闻俏俏抱着新买的笔墨纸砚。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学生,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小姐,不时窃窃私语,仿佛是在笑话他们。
她看了眼闻昭昭穿着的白鹤书院服制,脸上不大好看。
前世她才是名正言顺进入书院的人,闻昭昭连给她当丫鬟都不配。
可是这一世却颠倒了。
她还得仰仗闻昭昭,才能进入白鹤书院。
不过一想到再过三年,爹爹就能官拜一品尚书,几位兄长都会出人头地有大出息,还能帮她当上太子妃,而闻昭昭只能草草嫁给一个小吏,闻俏俏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闻如风见闻昭昭沉默不语,不由数落道:“昭昭,你倒是说话啊!从前大哥教你在外面大大方方的,你都忘了?你瞧瞧你姐姐,落落大方的,多讨人喜欢!你怎么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姐姐?!”
闻昭昭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闻如风愣了愣:“什么?”
闻昭昭攥紧衣裳,哽咽道:“其实祖母没有让你们来白鹤书院读书,是我骗你们的……”
闻如风猛然瞪大眼睛。
闻昭昭泣不成声,怯怯道:“因为大哥一直逼我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姐姐,可我心里实在舍不得……从前在家的时候,姐姐能学习琴棋书画,而我却只能给她洗衣做饭,我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可是大哥,我真的太想进步了,所以就编了个谎言。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住脸,哭着奔进书院。
闻如风呆若木鸡。
周围的学生们回过神,忍不住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不是吧?两个都是妹妹,却一个当小姐一个当丫鬟,人怎么能偏心到这个份上?!”
“要我说,这事儿真不能怪闻昭昭!为自己打算怎么了,她又不是圣人!搁我,这种机会我也不肯让的!”
“自己没本事,却逼迫妹妹把机会让给姐姐,怎么好意思的!”
“……”
四面八方都是指责。
前世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如今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闻如风面皮发红,又羞又怒,臊得站不住脚,连忙拉起闻俏俏灰溜溜地跑了。
直到跑出很远,他才愤恨道:“闻昭昭也太不像话了!”
闻俏俏剧烈喘息,红着眼眶道:“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我,大哥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闻昭昭指望不上,我看,咱们读书的事情还是得求一求母亲。”闻如风攥紧拳头,“听说母亲很讨镇北王喜欢,只要她在王爷耳边说几句好话,王爷肯定愿意送咱们进白鹤书院!”
兄妹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求到了进白鹤书院的机会。
闻如风送闻俏俏来女子班的时候,闻昭昭正和班上写字最漂亮的姑娘讲话。
那姑娘犹豫道:“昭昭,不是我不肯帮你写贺寿词,只是我这手字只在咱们班上看得过眼,如果用来做寿礼,那还远远不够格。天下的书法名家何其之多,我的字拿出去,只会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闻昭昭看着她的字。
少女的字娟秀漂亮,只是她比起她曾见过的谢殷的字,确实相差甚远也太过稚嫩,在六十大寿的那天送给太妃娘娘并不合适。
“闻昭昭!”
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闻昭昭转身望去。
闻如风沉着脸道:“你该不会是在给我准备贺寿的礼物吧?前两日你那般戏耍我和俏俏,难不成你以为,我过生辰还会邀请你?!”
闻昭昭这才想起下个月也是闻如风的生辰。
前世她都会提前一个月为他精心准备贺礼,这一世却是忘记了。
不过,似乎也没有准备的必要了。
闻俏俏柔声道:“昭昭,你还不快给大哥道歉?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参加不了大哥的生辰,又得急的哭鼻子了。”
“我——”
闻昭昭正想解释自己是在给王府太妃准备寿礼,闻如风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算她哭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软!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妹妹!”
说罢,径直拂袖离去。
闻昭昭挑了挑眉。
懒得管他,她径直回座位温习功课。
下午是新添的一门骑射课。
闻昭昭换了骑装,提前两刻钟去了马厩。
她想看看自己的马。
前世她没机会骑马,看见姐姐骑着马回家炫耀,不禁心生向往,便央着三哥闻如雷也教教她。
可是三哥骂她眼皮子浅。
三哥还说,他的马是他的专属坐骑,她骑上去会弄脏。
可是三哥忘了,连他的马鞍和马镫都是她亲自擦洗的。
闻昭昭紧了紧双手。
这一世,到底是不同了,她不必再为父兄奔波劳累,她有机会学很多有趣的东西。
来到马厩,她恰好和喂马的小厮擦肩而过。
她找到自己的马,那是一匹浑身雪白的小母马,正在低头吃草料。
她满足地看了许久,同班的姑娘们才姗姗来迟。
小厮们牵着马匹,跟在学生们身后来到书院校场。
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是被山长请来,教授你们骑射课的人。”
闻昭昭从小白马身上收回视线,诧异地望向策马而来的青年。
谢殷?
今日就是老太妃的寿宴。
车马喧哗宾客云集,西南有头有脸的官宦富商及其家眷几乎全部到场。
“你们再慢一刻钟,就该迟到了!”
闻昭昭来王府侧门接应谢泽和他那群狐朋狗友。
谢泽和他们要在今日的寿宴上表演舞狮哄老太妃高兴,嫌弃之前借来的舞狮道具不够精美,特意花重金重新订购,今儿早上才送到蓉城。
谢泽等人在半路上就已经换好了舞狮服。
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披五彩流苏舞狮服,抱着硕大漂亮的醒狮头,个个儿俊俏桀骜。
谢泽抛给闻昭昭一颗大绣球,恣意笑道:“这不是赶上了吗?”
闻昭昭抱住绣球,和他们一道往前院跑:“客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你们热场子呢!祖母还不知道你的寿礼是这个,还问我你怎么还没来。”
穿过照壁回廊,闻昭昭怀里的大绣球不小心骨碌碌滚了出去。
她连忙上前去捡,却见那颗绣球滚到了一双绣金卷云纹靴履旁。
闻昭昭抱起绣球,仰起头。
谢殷在廊下负手而立。
年轻的西南兵马都指挥使,金簪革带绯色锦袍,春日的阳光照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骨相锋利漂亮的轮廓光影,过红的薄唇为他平添几分艳色,如枯山野水的眉眼却中和了这份秾丽,令他显出恰到好处的疏离矜贵。
他垂眸看着她。
闻昭昭默默站起身,后退几步,一直退到谢泽身边。
谢泽轻咳一声:“大哥。”
原本呼呼喝喝的少年们也安静如鸡。
他们耷拉着脑袋,整齐地拱手作揖:“见过世子爷……”
闻昭昭低着头,屈膝福了一礼:“世子爷万福。”
谢殷的视线掠过闻昭昭。
她今日穿了身杏花粉窄袖上襦,套了件山水青的半臂,腰间系着层层叠叠的鹅黄襦裙,垂落大红璎珞丝绦。
鸦青发髻梳得齐整,依旧簪着谢泽送的那支银蝴蝶发钗。
他近日在官衙忙于政务,早出夜归,竟不知她和谢泽的这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到了一处。
谢殷捻了捻指腹。
此女年纪虽小却城府深沉,兴许是看王府公子众多,她从中分不到几杯富贵羹,因此转而将目光投到这群纨绔身上,想从中挑一位家世好的当夫婿。
她想借镇北王府做往上爬的踏板,也得瞧瞧他允不允。
他随手折断探进回廊的那支桃花,温声道:“闻姑娘难道不知,男女六岁不同席的道理?青天白日,与男子厮混在一处,成何体统?”
“不是的!”谢泽立刻反驳,“是我让闻昭昭来接应我们的!”
其他少年也七嘴八舌道:“对呀!闻妹妹从不和我们一起玩,也就是在书院偶尔遇见会说几句话,而且我们都是在谢泽在场的情况下才会和闻妹妹搭话!”
“我们和闻妹妹绝对没有逾矩的行为!”
“……”
谢殷玩味:“闻妹妹?”
闻昭昭紧紧抱住绣球。
她知道谢殷一向不喜欢她和母亲,可是他拿男女之事作文章,未免过于刻薄。
她注视谢殷,争辩道:“是因为我在金味斋救过他们,所以他们才把我当作妹妹。俗语云,心里有什么,看什么就是什么。世子爷这般揣测,不知究竟出于何种心理?!”
少女脊梁笔直。
春风吹拂她的丝绦和裙裾,勾勒出伶仃清瘦的身形,竟显出几分倔强的风骨来。
谢殷从未被人这般顶撞过。
他抬起下颚,眉眼下压,晦暗狭眸里骤然涌出戾气。
谢泽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家大哥发怒前的征兆。
他还是很怵谢殷的。
正要打圆场,岂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斥责:“闻昭昭,你简直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顶撞世子爷呢?!”
众人望去。
是闻家四兄妹。
他们先去后院拜见了卧病在榻的母亲,才来前院参加寿宴。
闻如风板着脸:“昭昭,从前你在家里目无尊长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别人府上,怎么依旧不懂规矩?”
闻昭昭的呼吸重了些。
她没想到这一世,这些人竟然会跑到王府参加寿宴。
好心情一扫而空,她正欲说话,谢泽先不耐烦了:“不是,怎么哪哪儿都有你们?!阴魂不散啊?!而且什么叫‘别人府上’,闻昭昭是小爷的妹妹,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在家里顶撞兄长几句怎么了,轮得到你们这群外人指手画脚?!”
闻如风没想到自己好心帮王府世子说话,却被骂了一顿。
前世的新科探花朝堂新贵,这一世还只是个刚刚弱冠涉世未深的青年,因此面皮发烫,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闻俏俏的目光,隐晦地掠过谢殷。
根据她的经验,闻昭昭可以收买谢泽,但绝对收买不了谢殷。
此人面善心黑最难对付,纯粹就是个披着艳皮的恶鬼。
想起前世的经历,闻俏俏不由紧了紧手帕。
前世,她其实是因为爬谢殷的床,才被嫁给一个粗使小吏的。
当时她路过一处抱厦,恰巧偷听到镇北王和谢殷在吵架。
镇北王逼谢殷挑选一位世子妃,可谢殷却说他永不娶妻。
镇北王大怒,质问他不娶妻生子,这偌大的家业要留给谁。
她就忍不住想,当王府小姐算什么,能当上世子妃那才叫有本事!
于是她爬了谢殷的床。
可惜还没碰到他的手,就被他连人带床丢了出去……
好在这一世得罪谢殷的人终于不是她,而是闻昭昭。
闻俏俏盈盈上前,朝谢殷福了一礼,柔声道:“舍妹自幼被娇宠坏了,因此顽劣不懂事了些,俏俏替她向您赔不是。”
闻昭昭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谢泽也笑了。
他好歹也是王府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这闻俏俏虽然字字句句都在为闻昭昭开脱,实则却是故意毁坏她的名声,反而为她自己树立一种温婉大方的好姐姐形象。
也就闻家兄弟眼瞎心盲,认为她是个好的。
谢殷居高临下。
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珠宝铺子里闻家兄妹的对话。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闻昭昭,你有种就永远不要回闻家!我们不要你这个妹妹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比不上俏俏!
而少女默默聆听至亲的诛心之语,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平静。
仿佛这些话,早已听了千百回。
“游园盛会上的演武比试?”谢泽挠挠头,“我记得大哥六年前就参加过,还连续拿了三年魁首,后来他参军入伍忙于打仗,才没再去。要是我能拿魁首,父王肯定会夸我,说不定就不揍我了。但是……”
他不知为何犹豫了片刻。
过了半晌,他才像是下定决心,道:“好,我去!”
说服了谢泽,闻昭昭正欲回屑金院,想起什么,忽然又问:“四哥哥的零花钱可够用?”
谢泽哭唧唧:“怎么可能够?!你是不知道,父王骂我读书蠢笨,丢他的脸,已经停了我两个月的月钱了!就连正月间收到的红包,也都被他搜刮走了!”
“四哥哥,我这里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
闻昭昭踮起脚尖,附在谢泽耳畔一阵低声细语。
这法子是她前世想出来的。
她用这个法子,在游园盛会上为闻如云赚到了上辈子的第一桶金。
虽说这辈子她不打算经商赚钱,但并不妨碍她利用现成的主意,为自己多攒一些私房钱。
谢泽眼睛发亮:“这生意可行!咱俩干,铁定血赚!”
他连钓鱼也不去了,整日都和闻昭昭待在一块儿,筹谋他们的生意。
好几次黄昏,谢殷从衙署下值回府,都能撞见这两人带着丫鬟小厮,在沿街的商铺里讨价还价,又往马车上鬼鬼祟祟地装一包包货物。
连续撞见几次,谢殷勒住缰绳,对扶山道:“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他疑心这两人厮混在一起准没好事。
扶山很快回来禀报:“四公子和闻姑娘在买糖。”
“买糖?”
谢殷握着缰绳,想起被他遗留在西厢房的那包龙须糖。
扶山挠挠头:“据四公子说,他和闻姑娘打算趁着游园盛会,去芳园摆摊卖东西,现下正忙着进货呢。”
谢殷的目光越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春寒已退,她今日穿了身碧青纱窄袖上襦,外面罩着件桃花粉的刺绣半臂,系在腰间的青金色裙裾层叠垂落摇曳如水。
许是忙了一整日,她白皙的鼻尖沁出一点细密香汗,脸颊红透如玉,抱着一包石蜜站在台阶下,正弯着眉眼仰起头,冲掌柜笑语称谢。
金色夕光在她髻边的银蝴蝶上跳跃,折射出粼粼薄光。
十五岁的少女,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引得路人纷纷惊艳回眸。
虽说西南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可以出来抛头露面的规定,但她也太招摇了,像春日里一只无法被掌控的蝴蝶,谢殷稍不注意,她就雀跃翩跹地飞出了王府。
“大哥!”
谢泽扛着一包货走过来:“你下值啦?”
谢殷打量他浑身上下:“你要做生意?”
“是啊,闻昭昭想了个生意点子,我就加入进来了。”
闻昭昭已经和掌柜的说完话。
她抱着石蜜走到谢泽身边,担心谢殷瞧不起她的小生意,阻拦她和谢泽。
毕竟这世道讲究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一等的。
前世闻如云就很瞧不起这一行当,可他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最后还是她百般劝说,他才勉强答应试着经商。
没想到谢殷并没有批评他俩。
他摩挲着缰绳:“石蜜昂贵,寻常百姓恐怕难以消费得起。为何不卖饴糖?”
石蜜和饴糖都是糖,但石蜜的口感要更好些,可惜价格昂贵,只有贵族才吃得起。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谢泽笑得一脸奸诈,“谁说我们只卖石蜜了?”
谢殷扫了眼他们的马车。
车厢里堆积着货物,除了石蜜和精盐贵重些,其他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像是干果、米饼,甚至还批发了几百个巴掌大的缝布玩偶。
谢殷略一沉吟,很快就猜到了闻昭昭想做什么生意。
他道:“闻姑娘倒是聪明。”
闻昭昭心中涌出奇异的情绪。
前世闻如云从来没有夸过她聪明。
闻如云说她浑身铜臭,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臭虫,浑身藏满了叫人讨厌的坏心眼子,市侩庸俗至极。
可是谢殷却没有因她经商而瞧不起她。
她鼓起勇气,递给谢殷一块糖。
仰头望向他时,圆杏眼格外乌润清亮。
谢殷垂眸瞥了眼闻昭昭,薄唇边掠过轻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闻姑娘,某不吃外人的东西。”
他没接那块糖。
闻昭昭目送他绝尘而去。
他才刚下值,身上还穿着正一品绯色箭袖武官袍,金簪束发腰扣蹀躞,薄金色夕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体态。
她想起刚刚他垂眸而笑的那一幕。
秾丽清艳如金丝海棠,偏又疏离冷漠似枯山野水。
谢殷……
看似温和可亲,但想成为被他真正接纳的人,确实挺难的。
闻昭昭自己吃了那块糖,和谢泽一起钻进马车。
糖块在唇齿间融化,甜丝丝的。
她摸了摸那一大包精盐,问道:“四哥哥确定家中有官府颁发的盐铁行商令?”
大周律令,盐铁为朝廷所有,不许民间商贩私自经营,除非有官府颁布的特许行商令。
虽然民间依旧有不少商贩偷偷贩卖私盐,但民不举官不究,百姓也乐得购买价钱更低的私盐。
可闻昭昭担心游园那日,会被有心人上报官府说她和谢泽贩卖私盐,譬如闻如云他们。
因此,她想提前做好保障。
“你忘了?我三哥就是经商的!”谢泽把货物码整齐,“我三哥十四岁起就开始在蓉城行商,早就申请了售盐许可令。你放一百个心吧,别说咱只卖这几十斤盐,就算咱去卖盐矿,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闻昭昭这才彻底放心。
…
四月初八,春日游园盛会正式开始。
城南芳园占地千顷,山水楼阁连绵不绝,早有摊贩占据了绝佳位置,此刻已经热闹地叫卖起来了。
闻昭昭安排翠翠和谢泽的两个小厮去摆摊卖货,她和谢泽以及他那群狐朋狗友,径直去了羲和廊。
羲和廊蜿蜒曲折,廊中挂满字画,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观赏点评。
谢泽发动狐朋狗友,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作品:“昭昭,你的字在这里!”
闻昭昭仰头望去。
她的字和女子班其他两位小姐的书法作品挂在一处,角落盖了个朱砂红的印章,是谢殷为她刻的那枚。
闻昭昭捏了捏藏着那方印章的荷包,杏眼里泛起柔软的涟漪。
旁边忽然传来客气的说话声:“今年白鹤书院有几位女学生的字写得相当不错,可否请谢指挥使点评一二?”
她望向羲和廊尽头。
几名官员正簇拥着谢殷和杜太守而来。
刚刚说话的是杜太守。
他们走近了,闻昭昭回过神,和谢泽等人一起行礼。
校场内。
闻如雷在疾驰的马背上伏低身子,死死盯着前面的谢泽。
他自诩骑射功夫在同龄少年中所向披靡。
这一次演武比试,也是冲着夺得魁首大出风头的目的来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杀出来一个谢泽?!
闻如雷听着周围如雷贯耳的喝彩声,知道场外所有的观众都在为谢泽叫好。
可是,本不该如此的。
闻如雷隐隐觉得,事情本不该如此。
出风头的人应当是他。
最先抵达塔楼的人,也应当是他!
他咬着牙,恶狠狠一夹马肚,催动骏马跑得更快些。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似乎都追不上谢泽……
谢泽风驰电掣般来到塔楼底下,已经率先开始了攀爬。
他爬上第一层的时候,闻如雷等其他少年才陆陆续续赶到,一窝蜂般争相爬上塔楼。
在塔楼上是可以对其他队伍的人出手的。
于是最前面的谢泽成了众矢之的,无数双手从下方伸向他,企图将他拉下来,好叫自己的队伍踩着他上位。
谢泽的队友很靠谱,帮他拦住了大部分竞争对手,只余下几个精锐成了漏网之鱼,朝着谢泽紧追而去。
谢泽爬到一半,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人从底下拽住,垂眸一看,不由勾唇:“小爷还寻思着没机会揍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拽他的人正是闻如雷。
闻如雷喘着气,眼睛如同怨鬼般迸发出浓烈的不甘。
他狞笑:“演武比试,不论贵贱,不论生死。这座塔楼高达百尺,要是谢四公子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镇北王府的人可不会替你出头!”
谢泽讥笑两声,突然指着闻如雷下方:“他们追上来了!”
闻如雷愣了愣,下意识望向下方。
等他意识到谢泽是在骗他的时候,谢泽的拳头已经携裹着赫赫风声,恶狠狠砸到了他的脸上!
闻如雷吃痛大叫,连忙抬手招架谢泽的攻势。
“打起来了!”
观众席上传来兴奋的呼喊声。
闻昭昭盯着谢泽,无意识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不知为何,她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担心。
她原本期望他能夺魁,能抢走闻如雷的机缘,能为她报仇。
可是现在,看着他在那么高的地方与人打斗,闻昭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期望他平安无事……
闻昭昭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真的把谢泽当成哥哥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闻俏俏娇滴滴的呐喊声:“三哥,你一定要打败他夺得魁首呀!我和两位兄长等你凯旋!”
闻如云出现在闻昭昭身边,讥笑道:“闻昭昭,像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恐怕根本体会不到俏俏和我们的兄妹情深吧?你贪图富贵爱慕权势,心里只盼着谢泽获胜,对不对?”
闻昭昭道:“你错了。”
闻如云挑眉:“哪里错了?”
“我没有盼他获胜,我只盼他平安无事。”
闻如云一怔。
他再次望向场内。
塔楼高百尺。
闻如雷和谢泽一边打斗一边往上攀爬,众人只注意到他们你争我夺十分精彩,却忽略了那个位置十分危险。
一旦摔下来……
轻则粉身碎骨,重则当场殒命。
闻如云喉结滚动,在听见闻俏俏还在娇声高呼“打他打他、快点往上爬”的时候,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然而没等他想太多,不远处的谢殷突然起身。
青年踩着看台边缘,好似一阵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场内。
“哎哟!”杜太守惊呼一声,“谢指挥使,你进去干什么?!难道你想当众帮谢四公子作弊不成?!”
其他官员也纷纷起身,不解地望向场内。
闻如云恼恨地攥紧双拳:“谢指挥使想作弊?!”
“不是作弊……”闻昭昭的圆瞳忍不住剧烈收缩,“是塔楼……”
支撑塔楼的那根主桅杆出了问题!
高达百尺的塔楼摇摇欲坠,随着越来越多的少年们攀爬上去,竟然逐渐有倾塌的架势!
可是……
可是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闻昭昭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猛地挽起裙裾,翻身跳进围栏。
少女稚嫩的声音穿透整座校场:“四哥哥,快下来!”
爬得慢的少年们还算走运,趁着塔楼还没有坍塌,迅速跳了下来。
可是谢泽爬得太高了。
在塔楼第十层,他一脚踹开闻如雷,蕴着轻功直奔塔尖而去!
随着一声“咔嚓”,那根主桅杆彻底断裂!
塔楼坍塌!
少年们惊叫着纷纷逃窜,场外观众同样面露惊骇,不约而同地白了脸色。
千钧一发之际,谢殷逆流而行,骤然出现在桅杆旁。
他用脊背扛住了断裂的桅杆!
闻昭昭赶来的时候,看见谢殷孤零零背负着巍峨如山摇摇欲坠的塔楼!
他浑身肌肉贲张,额角冒出细密冷汗,玄黑色绣金翘头履在地面碾出些许尘埃,旋即深深陷进了泥土之中。
塔楼重若千钧,他以一人之力生生扛住!
他为塔楼上那些命悬一线的少年们,争取了逃生的时间。
那双黑色绣金翘头履已经深深陷进地面,他膝盖弯曲,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限。
冷汗打湿了他漆黑的睫毛,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鼻尖缓缓滴落。
闻昭昭远远看着他。
不知怎的,明知谢殷面善心黑,可是亲眼看见他像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一般,以一人之力替那些无辜少年扛起塔楼的这一幕,她的心脏仍然避免不了狠狠跳动。
她走近了,清楚地看见谢殷唇角渗出的血渍。
手帕按在他的唇角上,擦去了他唇角的脆弱。
谢殷垂眸同闻昭昭对视。
良久,他薄唇轻启,恶意毕现:“滚。”
像是在谴责闻昭昭,害谢泽身陷险境。
闻昭昭退后两步,仰头望向塔顶。
太高了。
高空上,无数彩色飘带被风吹起,遮蔽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
谢殷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已是到了极限。
他艰难地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身后,桅杆折断,整座塔楼彻底坍塌,急速朝空旷处重重砸去!
谢殷慢慢弯起唇角:“这么说,你很希望我帮你写贺寿词?”
闻昭昭硬着头皮:“很希望。”
谢殷很遗憾:“可是我近日公务繁忙,恐怕没空帮你写。”
闻昭昭:“……”
这人跟有病似的。
明知她没打算找他写,还非得亲口拒绝她一遍才肯罢休。
小心眼。
反正明日要去书院,闻昭昭记得学堂里有几位世家小姐的字很漂亮,她打算问问她们能否帮忙写一副贺寿词。
次日。
闻昭昭和谢泽的马车刚行驶到书院门口,就听见了喧哗声。
下了马车,谢泽阴阳怪气:“闻昭昭,他又是你哪位哥哥?”
闹事的是闻如风和闻俏俏。
他们今日是来白鹤书院报到的,两人特地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兴冲冲地过来,谁知却被书院的仆从拦在了外面。
闻昭昭走上前:“大哥、姐姐。”
闻如风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仆从硬说我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不让我们进去!你快跟他们说清楚!”
闻俏俏抱着新买的笔墨纸砚。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学生,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家小姐,不时窃窃私语,仿佛是在笑话他们。
她看了眼闻昭昭穿着的白鹤书院服制,脸上不大好看。
前世她才是名正言顺进入书院的人,闻昭昭连给她当丫鬟都不配。
可是这一世却颠倒了。
她还得仰仗闻昭昭,才能进入白鹤书院。
不过一想到再过三年,爹爹就能官拜一品尚书,几位兄长都会出人头地有大出息,还能帮她当上太子妃,而闻昭昭只能草草嫁给一个小吏,闻俏俏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闻如风见闻昭昭沉默不语,不由数落道:“昭昭,你倒是说话啊!从前大哥教你在外面大大方方的,你都忘了?你瞧瞧你姐姐,落落大方的,多讨人喜欢!你怎么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姐姐?!”
闻昭昭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闻如风愣了愣:“什么?”
闻昭昭攥紧衣裳,哽咽道:“其实祖母没有让你们来白鹤书院读书,是我骗你们的……”
闻如风猛然瞪大眼睛。
闻昭昭泣不成声,怯怯道:“因为大哥一直逼我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姐姐,可我心里实在舍不得……从前在家的时候,姐姐能学习琴棋书画,而我却只能给她洗衣做饭,我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可是大哥,我真的太想进步了,所以就编了个谎言。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住脸,哭着奔进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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