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棠宝大梁的其他类型小说《崽崽三岁半,全皇朝跪求她登基棠宝大梁》,由网络作家“大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融了融了,这孩子果真是皇家子嗣!”“老天有眼,皇子皇孙中可算出了一双灰眸,果然天不亡我大梁啊!”钦天监早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奈何大梁的皇子公主们各有各的疯病怪病,着实难当大任!而他们个个子嗣艰难不说,诞下的孩子,更是没一个能继承象征皇室的灰色眼眸。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心病啊!只可惜庆王并非梁帝所出,也不知圣上会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孙女。申公公看了眼碗中相融的血色,又看了看对面遍体鳞伤的孩子,心中不免为小棠宝担忧起来。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偏生还是庆王殿下所出……她日后在深宫后院儿可怎么活呀!所有人都围着那只碗雀跃担忧,唯有庆王的注意力只在小棠宝身上。接过药箱,他亲自替小家伙儿处理伤口包扎手指。小...
《崽崽三岁半,全皇朝跪求她登基棠宝大梁》精彩片段
“融了融了,这孩子果真是皇家子嗣!”
“老天有眼,皇子皇孙中可算出了一双灰眸,果然天不亡我大梁啊!”
钦天监早有断言,大梁国运衰微,唯有真正的天龙血脉方可力挽狂澜。
奈何大梁的皇子公主们各有各的疯病怪病,着实难当大任!
而他们个个子嗣艰难不说,诞下的孩子,更是没一个能继承象征皇室的灰色眼眸。
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心病啊!
只可惜庆王并非梁帝所出,也不知圣上会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孙女。
申公公看了眼碗中相融的血色,又看了看对面遍体鳞伤的孩子,心中不免为小棠宝担忧起来。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偏生还是庆王殿下所出……她日后在深宫后院儿可怎么活呀!
所有人都围着那只碗雀跃担忧,唯有庆王的注意力只在小棠宝身上。
接过药箱,他亲自替小家伙儿处理伤口包扎手指。
小棠宝低头看了看被包裹得跟馒头一样的小手,又抬头去看桌案上的米粥,嘴巴一瘪,险些又要哭了。
“肚肚好饿,棠宝都没法儿次饭饭啦……”小家伙儿抗议地举起双手,眉眼间满是忧愁。
见她确实饿的厉害,下人也不敢靠近,庆王干跪亲自端来米粥,舀起一勺往她嘴里喂。
小家伙儿嘴巴张得大大的,使出吃奶的力气,“啊呜”一口含住勺子,不等往下咽,她又紧忙将嘴里东西吐了出来,“啊……烫烫!”
她眼泪含眼圈儿的,小脸儿瞬间皱成了包子,“粥粥好烫,叔叔吹吹……”
男人抿唇,面色不悦。
眼下都确认本王是她亲爹了,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叔叔叫他?
他“咣当”一声将勺子丢进碗里,抬眸看向一旁的下人……
他还有公务在身,哪能一直围着个小娃娃转!
申公公见状,紧忙冲小棠宝道:“小郡主,庆王殿下是您的亲生父亲,您该叫殿下父王才是!”
闻言,刚想起身的庆王顿时放松了几分,边搅着手里的米粥,边斜眸去瞥小家伙儿的表情。
庆王殿下确实很高也很英俊……而且他会担心棠宝,还会给棠宝喂饭饭……
嗯……他好像对棠宝还不算太坏……
娘亲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知错能改应该也是好爹爹吧……
算了算了,谁让她太想太想有个爹爹了,小人不记大人过……那棠宝就原谅爹爹一次吧!
小家伙儿把手按在男人腿上,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试探地叫了句:“王爷爹爹?”
男人舒展眉心,将满满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慢慢送进小棠宝嘴里。
小家伙儿含着粥,两颊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小仓鼠。
“爹爹?棠宝的爹爹?”
庆王唇角微勾,看着旁边的小菜,又在粥上又放了一片薄肉。
小家伙儿“啊呜”一口,眯着眼睛吃得格外享受,几下就咽了下去。
“爹爹、爹爹、爹爹!”
“英俊威武的好爹爹!”
她举起小手,坐在榻上屁股一颠一颠的,欢快极了。
见她算计模样全都写在了脸上,屋里人“噗嗤”笑出声儿来。
小东西还挺有意思,就是聒噪了点儿。
男人脸上隐隐透出些不耐烦,抬起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在了她脑袋上。
“老实点儿!”
“肉肉好吃,肉肉抗饿!棠宝还要吃肉肉!”
“不行!”男人冷酷拒绝道:“你饿了太久了,只能吃一点儿。”
“那好吧!”小家伙儿失落道:“棠宝是好孩子,棠宝听爹爹的!”
……
赵氏牵着云燕瑶的手踏进药庐,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棂看到屋中情景,她面色一沉,顿时僵在了原地。
那小野种竟然没死?
岂有此理……王爷是在哄孩子吗?!
他既这般偏爱那个野种,又为何叫来她的瑶儿?是为了羞辱她们母女吗?
虽猜不到庆王用意,但赵氏明显察觉到不对。
脚跟后移,几息后她掉头就跑,却被春苔姑姑一把攥住了后颈。
“放肆!我、我乃……”
”殿下曾下过死命,不许姑娘出现在他十丈之内。姑娘既然来都来了,想必是不怕死的,不如留下看个热闹。”
赵氏拼命反抗,目光定在对方那条横贯右脸的伤疤上时,顿时没了继续挣扎的勇气。
别人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她却知道……她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闭了闭眼,她认命地牵住云燕瑶的手。
被方才那一幕吓坏了的云燕瑶松了口气,身子都软了。
她忍住眼泪,仰头去看母亲,想从中得到一丝安抚,结果对上的却是充斥着责备的目光。
仿佛在说——
‘竟比不过一个野种,你怎么这么没用?!’
小丫头急忙收回视线,脸上满是愤怒。
母亲从没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过自己,都怪那个野种!!
房门“吱呦”一声打开。
春苔很是不耐烦地推了赵氏一把。
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带女儿往里走……
甫一进到屋里,母女俩就看到庆王殿下给榻上那孩子喂好饭后,还接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
见男人竟如此和蔼,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可怕,满心委屈的云燕瑶当即挣开母亲的手,朝着男人飞扑过去。
“父王偏心,瑶儿没用早膳呢!”
就在赵氏心存侥幸,屏住呼吸之时,眼看就要靠近床榻的云燕瑶却被侍卫抓着后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你个死奴才,我要杀了你!”燕瑶拼命蹬着双腿,吵闹极了,“放开!你放开我!凭什么那个野种可以靠近父王,本郡主却不可以?!”
“住口!”赵氏扑通跪地,刚要开口替女儿找补几句,就看到了小棠宝的正脸。
怎么可能……
皇室孙辈中,就没出现过灰眸!
可她、可她不但有双跟庆王殿下瞳色相近的眼眸,竟还有张与庆王殿下相差无几的脸?
怪不得王爷对她如此偏爱……
赵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她摆出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男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冷冰冰对太医道:“人给你叫来了,即刻验亲吧。”
轰!
赵氏脑袋仿佛炸开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不可以!”
“王爷不可啊!瑶儿出生时已经滴过血验过亲了,若再来一次,恐伤了您与瑶儿之间的父女情分不说,您让她日后如何面对世人,如何自处啊?!”
太后脑中“嗡”的一声,心疼的眼泪“唰唰”往下掉。
却因害怕触动皇帝那根多疑的心弦,不敢有太多其他的动作,只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竟合伙欺负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终究是哀家教子无方啊!哀家还是去先帝陵前吊死得了!!”
梁帝斜眸瞄了眼小棠宝的膝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娇气!”
棠宝:“……?”
“哼!棠宝坠坠勇敢,棠宝才不娇气呢!”
“这么冷的天,棠宝可以寨没有炭炉的柴房里住上一个月,皇上可以吗?”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撩起衣袖,露出胳膊上被烙铁留下的伤疤……
“棠宝不怕疼,也不怕饿肚肚……但棠宝不能缺胳膊少腿腿,不然娘亲看到了会伤心哒!”
“呜呜呜……”
梁帝:“……”被欺负成这样她还挺骄傲?
他云家列祖列宗,在下面跑断腿才保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天家的孩子可以死在他云行序手里,但觉不能任外人随意作践!
“来人,立刻去掘了沈家祖坟,将沈氏一族的所有尸骨,全部挫成灰扬了!”
内卫想问是哪个沈家?看了眼昭宁郡主,瞬时懂了。
殿中气氛沉闷,所有人都瑟缩着不敢动。
申公公故技重施,想替梁帝揉揉额角,对上对方那双满是戾气的眼,他当即调转方向,轻轻柔柔地替小棠宝擦眼泪。
“诶?”
“陛下!您看昭宁郡主的眼尾处,果然有颗小黑痣!跟您脸上那颗红痣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
“……”梁帝眯起眼睛,定定看向一旁的小家伙儿。
还别说,小崽子眼尾处还真有个比针尖还小的小黑点儿,不仔细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梁帝最是在意太后,他不忍母亲伤心垂泪,违心道:
“母后说得对,昭宁郡主确实有那么几分像朕。”
“尤其是这鼻子,鼻头圆润似水滴,鼻梁细窄微微挺起……简直跟朕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小崽子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若非生在皇室,他日必定红颜祸水。
“母后,昭宁郡主的膝盖既然伤了,那便让她在您宫里好生养着吧,这样您也能有个伴儿。”
“……”太后点头,满面欣喜,心中却不安极了。
皇帝竟动了留这孩子在宫中做人质的心思……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澈儿啊!
“小棠宝,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搬去曾祖母的寿康宫了,还不快谢谢你皇爷爷?”
“不要!!”小家伙儿面色一片惨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瞬间满是焦急……
“棠宝不要住在宫泥,爹爹难受,爹爹送棠宝进宫时都吐血辣,棠宝要回去照顾爹爹!”
“……”太后闻言一怔,半晌做不得声。
申公公见梁帝瞥了自己一眼,赶忙压低声音道:“陛下,昭宁郡主所言属实,老奴亲眼看见庆王殿下在宫门外偷偷呕血了。”
“呕血还得偷偷的……”老太后狠狠剜了梁帝一眼,“身为皇帝,竟连云家的子嗣都护不住!”
“你不心疼你的侄儿,哀家还心疼自己的孙儿呢!”
“皇帝,依哀家的意思,你还是让澈儿去边关吧,那里远离争斗,人也自由。”
即便梁帝有意隐瞒,也瞒得极好……可老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是这逆子丧心病狂,亲手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儿媳!
她也知道,若有朝一日她也随先帝去了,他绝不会放过澈儿父女!
她虽然老了,可也想为她的孙儿,为她的曾孙女,谋一条活路!
“……”边关?小棠宝眨眨眼睛,一下就慌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爹爹不可以去边关,爹爹去了边关,娘亲去哪里找棠宝啊?”
见她要哭,老太后紧忙道:“他去他的边关,棠宝留在宫里,曾祖母陪着你啊。”
“母后……”梁帝蹙眉,冷冷打断二人,“边关遥远,庆王身弱,朕担心他的身体撑不到边关……”
“……”老太后抿了抿唇,心说这逆子是铁了心的不肯放过澈儿啊!
“不把棠宝这腿伤给养好了,哀家实在不放心她回庆王府……”
“要不,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吧,不然小孩子夜里睡觉时,难免闹着要回家找爹找娘!”
“???”梁帝微微皱眉,总觉得太后今日有些反常。
太后躲开她儿的视线,怜爱地摸了摸棠宝的小脚丫,她目光深沉,好像透过眼前的孩子,看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哀家记得,皇帝五岁那年去你姑姑府上参加宴会,傍晚说什么都不肯回宫,非要住在公主府。”
“后来,大半夜的,宫门都落了锁,你却哭闹着要回宫找哀家。”
“你姑姑无奈抱你上了马车,想陪你在宫门外等上一宿……可哀家哪舍得你受那个罪啊,哀家愣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偷偷打开宫门,将你接回了宫!”
“为此,先帝险些将哀家打入冷宫,哀家还被先太后罚抄了半个月的经书……”
“?!!”梁帝愣了一下,随后震惊地抬起了头。
她记得?!
那么久远的事,母后竟然一直都记得!!
看来母后心中确实有他,她确实是疼爱过他的!
“皇帝,让庆王出城剿匪,这小家伙儿才能安心待在宫里。”
“哀家鲜少梦到先帝,只有把她照顾好了,他日九泉之下,哀家才能面对列祖列宗,才能面对你的父皇。”
许久都不曾与母亲这般交谈过的梁帝,心情大好,可让庆王出城剿匪,那与送他军功有何区别?
他正要开口,小棠宝却第一个急了,“不行不行!窝才不要在皇宫住呐,宫里有人要杀棠宝,棠宝害怕!”
“谁要杀你?”梁帝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小家伙儿身上。
“……”四目相对,小棠宝却淡淡白了他一眼。
嘁……
“前几日爹爹带棠宝上山找老祖宗,天黑了,好多黑衣人追着棠宝射箭,爹爹调虎离山都没有用。”
“他们不杀爹爹,只杀棠宝,爹爹生气,就把那些人都拖到树林里了……”
“后来,爹爹说那些人是系内卫,系弓箭手……皇帝明知故问,就系你要杀棠宝!”
听到动静的徐府医吓坏了,紧忙冲进屋里将小棠宝抱到了一旁,去解她脚上的细布。
我滴个小祖宗呦,这一身的伤,怎么敢跟人打架的?!
小棠宝虽然勇敢,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她看了眼自己变得更肿的脚丫,瞬间就委屈了。
她忍着不哭,委屈巴巴地朝庆王张开手——抱抱!
庆王心跳如擂,垂眸扫了眼女儿并未骨折的脚,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抬手就将她的小手拍开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小家伙儿,他面露愠色,怒声斥道:“你才多大?也敢与人斗狠?你当本王、还有本王府中这些侍卫都是摆设吗?”
他命人杀了赵氏,赵氏的孩子摆明了是冲他来的。
且不说区区一个孩子根本伤不到他,这丫头往上冲个什么劲儿?小胳膊小腿的若伤上加伤可如何是好?!
沉眸看着地上嚎啕大哭的云燕瑶,庆王恨不得立刻杀了她,可为了大局,他暂且不能。
“送她回燕芳阁,好生看管!”
音落,他拂袖离去,新上任的管家紧随其后。
出了药庐,管家心里的担忧再也藏不住了。
“王爷,您当真要将赵家的孩子留在王府?且不说她小小年纪竟敢持刀杀人,若留她在府,皇上那边儿怕是又要疑心了。”
“哼……皇上想杀本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过谁说本王要留下她了?一切只是权宜之计,本王要借她探探各方态度!”
……
一众大人心思清明,可药庐里的两个小娃娃却全然不知情。
小棠宝沉浸在爹爹的责备中,迟迟回不过神。
她不明白,之前还喂自己饭饭、陪自己睡觉觉的爹爹,为何突然变了脸?
更不明白,爹爹为何不但要留下那个坏孩子,还训自己打自己?
明明……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棠宝呀?
瞧她这副苦兮兮的蠢模样,与她同龄的云燕瑶顿时没那么生气了,唇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侧过脑袋朝地上吐了几口血水,目色阴狠地看向棠宝,“看到没有,就算本郡主要杀你,父王也不过是让本郡主闭门思过而已!倒是你,被父王打手手了吧?”
活该!
“小野种,我警告你,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是我,你若再敢缠着我父……”
啪!
没等云燕瑶将话说完,管事春苔当即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庆王府只一个郡主,却不是你……还请燕瑶小姐慎言。”哼,若不是她没上玉牒,这会儿整个赵家九族都被诛了!还敢骂小郡主?
“……”云燕瑶震惊抬头,一时不知该捂被小棠宝踢肿的下巴,还是该捂被打得火辣辣的脸。
“呜哇——”
“你个恶鬼丑八怪!你、你胡说八道!!”
“啊啊啊啊——”
“我姓云,我才是庆王、庆王府的郡主!我、我有院子,有数不尽的漂亮裙子,还有一院子的下人……”
“那个小乞丐什么都没有!她一来就害、就害本郡主没了母亲。还,还害本郡主挨打,她就是个丧门星!”
竟敢诅咒小主子?!
春苔怒上加怒,再抬手,云燕瑶却连爬带滚地逃了。
庆王几个心腹冷冷看着夺门而出的小小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赵氏狗胆包天,顶替沈氏进府,真正的小郡主或许早就认祖归宗了,哪至于险些死在外头?!
且瞧着吧,敢算计他家王爷、伤害小郡主的人,全都落不得好下场!
云燕瑶刚跑到院子里,就被嬷嬷拎走了,任她怎么哭嚎挣扎也没人理她。
她每说一句“本郡主”,那嬷嬷便会咬牙拧她一把,几次下来,她再也不敢自称郡主了。
除了徐府医和药庐的几个药童,侍卫和下人们纷纷开始往外撤。
一切,仿佛都在按部就班地回归原有的轨迹。
除了榻上那个惨兮兮的、情绪低落的小娃娃。
小小的人儿,苦着脸,扭头一直看着外面,枯等到了半夜,都不曾看到爹爹回来。
小家伙儿心中的失望,越发浓重。
一会儿对棠宝好,一会儿对棠宝坏……邻居婶婶说得对,男人果然靠不住!
棠宝要是大人就好了,就可以离开这里,自己去找娘亲啦。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到四岁,要是没有大人保护,一定会被坏人卖掉的!
小家伙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又倔强地忍着不哭,别提多可怜了。
不多时……
伴随着陡然出现的一道冷风,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小棠宝面前,那狰狞模样,像是想要将她啃食吞掉一般!
嗷呦!!
棠宝吓得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登时挺直脊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瞧她这模样,红衣女鬼顿时更兴奋了,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她打转。
你看得见我是吧?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看得到我,对不对?
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点心,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棠宝,却在触碰到棠宝的瞬间,指尖如同被烈火烧灼般,突然冒起了一阵黑烟。
啊——!!
怎么会这样?
你是什么东西??
女鬼惊恐得连连后退,发出阵阵嘶吼。
突然间,屋中卷起一缕阴风,裹着杂物向小棠宝砸去。
电光火石之际,棠宝倏地一攥拳头。
轰隆!
惊雷乍然响起,自女鬼头顶劈下。
正想逃跑的女鬼顿时被劈得动弹不得,直冒黑烟。
离魂飞魄散,只差一点儿。
啊——啊——
你是谁?是谁?!
她双目血红,气得哼哧直叫唤,厉声的尖叫听得棠宝耳朵都要聋了。
唉!
棠宝忽地放松下来,佝偻着背,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
“我原来叫沈棠,现在叫云棠,从前大家都叫我棠宝,自从来到庆王府,他们便都叫我小郡主了。”
庆王?郡主?
红衣女鬼被雷这么一劈,已然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反复思考着那两个词,似是想到什么,身子一僵,随后飘远了些。
庆王抱着小棠宝,一路飞奔去了药庐。
能让自家王爷如此在意的孩子岂会寻常?徐府医立刻放下手中事情,疾步将人迎进了屋里。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解开小棠宝的衣衫时,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的孩子紧闭着双眼,过于瘦弱的身体上,肋骨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创痕,手指脚趾更是生了许多冻疮,简直触目惊心。
庆王怒火中烧,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娃娃身上的伤痕,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即便心有不忍,在府医替她处理伤口时,他也还是每一处都没有错开视线。
不用府医说他也知道,这孩子身上的伤,除了鞭伤烫伤,多数是被棍棒殴打所致。
岂有此理,沈家那些下人,他们吃着主家的饭,竟纵容两个外人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该死!
他们通通该死!!
“沈家的事,盛天府查得怎么样了?”庆王语气冷得能淬冰。
乘风收回视线,低头禀道:“回王爷,那个沈盈儿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属下回来前,府尹大人按杀人罪,已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关进了大牢,只等王爷发落。”
小棠宝浓密的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以为她昏迷不醒的庆王,倏地眯了下眼眸,捏紧的拳头也瞬时松了几分。
“王爷,沈富贵母子的尸体已被属下扔去乱葬岗了,沈盈儿的尸……”
“沈盈儿的事,本王知道了。”庆王打断乘风的话,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的小家伙儿,“沈家所有奴仆,一律处死,其余人依律处置。”
“至于那个下落不明的沈盈儿,你们也不必再找了,她若知道棠宝一直被本王养在府里,会来寻她的。”
“???”王爷不是知道沈氏已经死了吗?怎么……乘风猛然抬头。
在看到小棠宝隔着眼皮滴溜直转的眼睛时,他顿时明白他家王爷的用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明白什么啦?
怎么就告退啦?
所以娘亲没有死是吗?
叔叔们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呀?
小棠宝拧起眉头,闹脾气似的,紧紧抿着嘴唇,拒绝有人往她嘴里灌苦汤药。
刚松了半口气的徐府医,端着药碗,扭头无奈地看向庆王。
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儿,反倒接过药碗在榻旁坐下了。
惊得众人连连让出地方,退到了门口。
“本王知道你在装晕,骗人不是好孩子,你要本王将你赶出庆王府吗?”庆王声音冷沉沉的。
小棠宝心里咯噔一声。
不,她不要被赶出去!
棠宝要是离开这里,娘亲日后要去哪里寻棠宝啊?
越想越害怕,小家伙儿嘴巴瘪成月牙形状,“哇”的一声就哭了。
“棠宝没有骗人!”
“王爷叔叔不可以冤枉棠宝!”
见小家伙儿蛄蛹几下都起不来,庆王轻叹着,伸手扶了她一把。
却不想被闹脾气的小娃娃使手推开了,“你不心疼棠宝,还冤枉棠宝,窝不要你扶!”
庆王被她哭得头疼,刚想起身就走,就听小家伙儿理直气壮道:“棠宝昨晚又害怕,身上又疼,一晚上都没有闭眼睛。”
“棠宝没有装晕,棠宝之前是因为好困好困的才睡着了,棠宝刚刚才被疼醒!”
听她这么说,庆王眉心不由拧成了疙瘩,若说她是怕得睡不着他能理解,可沈氏的药药效奇佳,这孩子怎么会生生疼了一夜?
等等……
该不会是……
男人看着小家伙儿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莫不是,把你母亲留给你的药,全都给本王了?”
见对方态度好转,小棠宝边点头边软软应了一声。
她伸手轻轻在男人紧拧的眉心上点了点,干瘦的小脸儿上带着些许担忧,“王爷叔叔是又头疼了吗?”
“你不凶棠宝,等棠宝的手不疼了,就给叔叔做药丸吃。”
“……”都这个时候了,这孩子竟还惦记着他?庆王端着药的手微微发颤。
他昨夜该亲自安置这孩子的!
他带回来的人他自己都不上心,又怎能指望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会好生待她?
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他这么好的孩子就被那些混账东西害死了!
待会儿就命人活剥了那张婆子的皮。
此时此刻的庆王尚未发觉,他打心底里,已经认定棠宝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小棠宝见他神色难看,伸出被缠满细布的双手,捧过药碗开始咕咚咕咚喝药。
那懂事的模样,看得人心疼极了。
见小家伙儿憋着气就快喝完了,男人刚伸手去接药碗,她却“呕”的一声吐了。
瞧她连苦水都吐了出来,众人心惊,一时间递水的递水,递帕子的递帕子……
原本安静的室内,瞬时忙乱起来。
“呜哇——”
“对、对不起!棠宝肚肚痛,棠宝不是故意的……”
徐府医今年五十出头,原本很慈祥的一张脸,在听到小棠宝说她肚子疼时,瞬间变得铁青。
“小主子,您昨晚没用膳吗?”
“呜呜呜呜……”小棠宝捂着肚子摇头,脸上写满了悲伤,“棠宝已经好久没次饭饭了,舅舅、舅舅只许棠宝喝冷米汤……”
?!!
徐府医脑中“轰”的一声,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确认过了,管家说这孩子昨晚用过膳啊,不然他哪能给她开这么一剂猛药……
“王爷息怒!老奴有罪,老奴该死!”
“不不不,不怪郎中爷爷……”小棠宝急声冲男人道:“又不是郎中爷爷不给棠宝饭饭次,郎中爷爷很好,怕棠宝疼,一直轻轻的……”
徐府医感激地看向榻上的小娃娃,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
他发誓,若王爷今日留他一命,留他在王府,日后他一定好好照顾这孩子!
“……”庆王刚想说些什么,外头陡然传来了一道怪声怪调的唱声。
“圣上口谕,请庆王殿下接旨——”
这大清早的,皇上怎么想起他了?
庆王推门而出,打眼就看见了一队宫中禁军。
他刚率众跪地,就听那白面太监道:“圣上有旨,命几位太医立刻给殿下府中的两个孩子验亲,不得延误。”
谢氏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紧张地紧攥双拳,指甲掐进肉里都没察觉到疼。
当年她怀上双胎后,胎像一直不稳,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便不得不卧床休养,一躺就是半年多。
好不容易盼到生产那日,她疼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开始发动。
且不说让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更让她永远失去了曾经珍视的家人,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两个孩子呱呱坠地时,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差点儿血崩而死。
为了两个孩子,她无视府中姬妾的各种挑衅设计,紧闭院门、安心调养身体。
可没等她出月子,就听说她这个贵妃婆母竟把两个孩子带进宫养着了?!
且因着纾儿胎中比璋儿足足大了一圈,璋儿出生后又总是啼哭不止,长得极慢……她仰仗的夫君,还有她这个身居高位的婆母,便把一切都归咎到了纾儿身上。
他们……他们竟趁着月黑风高,丧心病狂地将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丢进了护城河里!!?
她到死,都忘不了当时的那个场景……
那么冷的天,那么冰的水,五皇子府、还有永平侯府的所有人,全都站在河岸边儿上,冷笑着,看她一个没出月子的女人,疯了似的下水去救她的女儿!
她恨极了云毅,恨极了萧贵妃,她更恨她那对机关算尽冷血冷情的父母!
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谢元霜,定要与娘家断亲,与那云毅和离不可!
她就是死,日后也不要和这对自私自利的母子葬在一处!!
“纾儿、璋儿,母亲好想你们,跟母亲回府好不好?”
“等……等璋儿的手养好了,母亲在亲自送你们进宫,再继续陪祖母可好?”
谢氏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恨不得立刻抱起两个孩子就走!
却听得……
云含璋冷冷哼了一声。
“我喜欢祖母,皇宫才是我的家,母亲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回皇子府有什么好的,母亲总说他胖,成日里这不让吃那不许碰的,她还总逼他学这写那的……
他才不要回去!
“?!”谢氏心里咯噔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当着萧贵妃的面她不好继续再劝,只得艰难转头,满眼期待地看向她的女儿云纾儿。
萧贵妃重男轻女,又记恨纾儿让璋儿在胎中亏了身子,对她一直不好,她一定……她应该会跟她走吧?
瞧她瘦的,回到皇子府,她要先请太医给她调养身子,再悄悄将她名下的铺子田产转到纾儿名下,然后、然后再请几个最好的女师父,好好教……
“母亲息怒!纾儿喜欢祖母,不想离开启祥宫,还望母亲成全!”
云纾儿直视谢氏的双眼,字字清晰,没有半点儿犹疑。
谢氏耳中“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可你祖母她对你……”
“祖母待纾儿很好,也有请嬷嬷好好教导纾儿,还望母亲不必挂心。”
云纾儿看不上谢氏这个动不动就爱掉眼泪的母亲。
她觉得谢氏懦弱无能,觉得萧贵妃虽对她严厉,未来却定会给她谋一个很好的前程。
她的祖母萧贵妃才是她的依靠,才配她依靠。
“……”谢氏瘫坐在地,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第一次在人前哭得这般狼狈,萧贵妃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几个嬷嬷当即捂了谢氏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送出了宫。
云纾儿很是乖巧地退到门口,垂眸一点点剥云含璋今日该吃的核桃。
偌大的前殿静悄悄的,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含璋坐在萧贵妃腿上,仰头很是期待地看着疼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皇祖父可有说如何处置那个云棠了?他将璋儿伤得这么重,皇祖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对不对?”
“……”萧贵妃面色冷了下来,“好孩子,她不过是个贱民生的野丫头,而且她还不是你皇爷爷的亲孙女,你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心力?”
云含璋眉头微拧,转头看向自己双胞胎的姐姐,云纾儿不紧不慢地抬头。
“可纾儿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她,还留她在寿康宫小住……祖母,璋儿还从未进过寿康宫的宫门呢!”
“你住口!莫要成天挑唆你弟弟!”萧贵妃脸色黑得能滴墨,狠狠剜了一眼云纾儿一眼,垂眸温柔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即便得了太后的偏爱又如何?她既然敢伤了我的宝贝乖孙,祖母绝饶不了她!”
她将小皇孙放到地上,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脸。
“璋儿乖,回房歇息好不好?祖母早晚帮你处置了那个小贱人!”
“好!祖母要说话算话!”
云含璋怒气冲冲地走了,云纾儿偷瞄了要萧贵妃的神色,紧忙跟在他身后也退了出去。
若不是她一身华裳、头上珠钗价值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云含璋的贴身宫女呢!
殿门关紧的一刻,萧贵妃猛然将手边杯盏砸到了地上。
她苦熬多年,才在后宫站稳脚跟,且因着皇儿皇孙颇得皇帝喜爱,得以与皇后共同执掌后宫,位同副后。
曹皇后有儿无孙,如今她娘家就要倒了,她再也没了阻拦,她决不允许有人妨碍她去夺皇后之位!
更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不就是等吗?
后宫里能活下来的女人,谁不擅长蛰伏等待?
她相信,皇上今夜定会来启祥宫宽慰她们祖孙的!
大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皇子,唯有被封为王,才有夺嫡的资格!
此次,她不仅要借璋儿受伤的缘由,替她儿云毅要封册封诏书。
她还要将那个什么昭宁郡主赶出西京城,以免皇上放着自己的孙儿不疼,平白便宜了别人!
想想老太后的那些宝贝,还有皇帝给出去的那一百两金子,她就心疼,那些本该是她孙儿的!!
用过晚膳,萧贵妃亲自给小皇孙喂下安神汤后,便急忙沐浴,换了身凉快的寝衣,坐到了窗根儿下。
她半躺在贵妃榻上,手指无聊地搅弄发尾青丝,决定就坐在这里死等梁帝!
丞相府,正堂。
年近五十,白发蓄须,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不止十岁的赵康年,撩起眼皮冷冷看向门口。
“外头还没闹完吗?”
被自家老爷眼神慑到的管家,赶忙‘蹬蹬蹬’地跑过去,“启禀老爷,那带头闹事之人是庆王府的春苔姑姑。”
“他们到处散播谣言也就罢了,竟撞开府门,将那孩子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强行抬到了咱们院儿里。”
“大小姐在世时一向招摇,周围的邻居、商铺都认识那孩子,门外百姓又议论纷纷……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啪!
赵康年猛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处置?眼下怕是整个西京城的人都在盯着我丞相府呢!”
闭眼缓了几息,他厉声道:“先将那孽障安顿下来,别让她死了!”
“安顿?”赵管家陡然一惊,“老爷,当真要把那孩子留下来吗?”
赵康年神情凝重,“庆王府的人言之凿凿,也不知庆王手中到底有无证据……那孽障若死在我丞相府,岂不更会落人口实?”届时他有理都说不清了!
见自家老爷声音沉沉如铁,目光如剑似刀,却难掩心中不安。
管家吓得瞳仁倏地一缩,顿觉血都冷了半截,赶忙退了出去。
可他刚关好房门退到院子里,就听到又出事儿了。
……
就在春苔带人强行破开丞相府大门,将云燕瑶还有几口破木箱子,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儿,全都抬进了赵家院子里后……
他们刚想离开,云燕瑶却壮着胆子扯住了春苔的衣袖。
整日因打不开那五个破木箱子而发愁的云燕瑶,看了看陌生的赵家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春苔帮她打开箱子。
没办法,那些都是她处心积虑从棠宝那里得来的回礼。
她坚信里面有最新样式的裙裳和首饰,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祖父。
“……”春苔勾唇笑的嘲讽。心说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惦记着这些东西?
“帮她打开。”
砰砰砰砰……
五个木箱接连被打开,云燕瑶赶忙扒着箱子,踮起脚尖去看里头的东西。
伸手翻了翻,她顿时脸色煞白,瘫坐在了地上,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里的东西,怎么都是旧的?”这些破烂儿,甚至还不如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好呢!
瞧她失望的模样,春苔冷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我家郡主说过,礼尚往来,以旧换旧……你送给昭宁郡主五箱旧物,难不成还指望谁还你些新的?”
“不过我们昭宁郡主向来仁义,这些可都是小郡主在沈府时最喜欢的衣帽鞋袜,还有玩具木钗,郡主让燕瑶小姐安心收着,不必谢她。”
“……?”云燕瑶傻眼了,她送到砺锋堂的东西虽说是旧的,可也都是品质上乘,七八成新的,有些首饰也是值些银子的!
那个该死的云棠,她竟跟她耍这种心眼儿?
怪不得在庆王府时,始终没人肯帮她开这些箱子……原来他们也怕她找那贱人算账啊!?
春苔带人扬长而去。
看着对方愈来愈远的背影,云燕瑶终于重新打起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不想跟云棠那个贱人交换礼物了。
既然赵家肯收留她了,那祖父一定会替她做主的!
她想追上去,问庆王府的人要回自己的东西!
可没等她抬脚,迎面冲来的一个小男孩儿,猛地将她推倒了。
小男孩儿今年五岁,乃赵家长子与正妻所出,是赵康年最宠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儿。
外面的流言他都听到了,他愤怒地将箱子里的东西扔到地上,踩着那些破烂儿讽刺云燕瑶是个乞丐。
他不想祖父收留这个奸生女,他不想明日去学堂被所有人讥讽嘲笑……
他讨厌这个既坏出身又不好的妹妹!!
一向跋扈的云燕瑶,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扫了眼院子里默不作声的下人,又看了看大门外围观的男女老少,竟跟男孩儿打了起来。
有下人护主心切,狠狠推了云燕瑶一把,云燕瑶后脑当即磕在了影壁上,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
云燕瑶死了,她就这么死在了丞相府,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
庆王府,翊卫堂。
看着香喷喷油汪汪的大烤鸡,小棠宝馋得直流口水。
她偷偷伸手去抓,却被爹爹毫不留情面地拍开了小爪子。
“哼!”
“大口喝酒,大口次肉,肉肉要抓着次才好次!”
小家伙儿气哄哄地抱着胳膊肘,甫一噘嘴,直冒热气的一小条鸡肉就喂到了她嘴边。
嗯~
好香啊……
“嗷呜!”她嘴巴长得大大的,想故意吃得凶些吓唬爹爹,却在含住肉肉的一瞬,眼睛倏地亮了,晃荡着小身子笑出一对儿梨涡来。
“好次好次!棠宝还要!”
“……”男人笑得宠溺,又夹起一大块儿连着皮的鸡腿肉,轻轻吹了吹放到她手上。
“烫,慢慢吃。”他边说边继续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棠宝身前的小碗儿里。
不多时,几个侍卫特意去街市买回来的两条大鱼也烤好了,庆王又忙着帮小家伙儿挑鱼刺。
等小家伙儿吃饱了,两人跟前儿的火堆也燃得差不多了。
“爹爹不次肉肉吗?”
“爹爹不饿肚肚吗?”
小棠宝趴在爹爹的膝盖上,大眼睛提溜乱转,可爱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软。
是稍微有些饿的,只是喂完孩子,他反倒是没什么胃口了……
他淡笑道:“爹爹不饿,爹爹闻着香味就饱了。”他不想让小家伙儿替他担心。
“真的?!”小棠宝猛地弹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抱起一旁装着两个鸡腿儿的大碗,美滋滋的,“爹爹不饿,那棠宝就把肉肉拿走辣!”
庆王:“……”
那是侍卫怕他饿,特意给他留的。
感情小东西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惦记他的鸡腿儿呢……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吃多肚肚痛,不许吃了!”说着他就要伸手抢小家伙儿的碗,却被棠宝灵活地躲开了。
“棠宝次饱辣,届系棠宝要送给别人哒。”说完,小家伙儿抱着碗就跑了,生怕爹爹跟她抢似的。
庆王看得目瞪口呆,他倒要看看,那鸡腿她到底要给谁?
小丫鬟浑身抖个不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太后娘娘息怒!”
“奴奴奴,奴婢是意禾郡主身边的丫鬟,意禾郡主方才被圣上赏了板子,奴婢一时慌乱,忘了跟上去……”
老太后对云意禾被打板子的事毫不在意,那孩子她见过几次,刁蛮任性,我行我素,皇后和齐王妃若一直纵着她,那孩子早晚得惹来大祸!
别的孩子都有娘疼……
她只担心她那已故大儿的两个血脉!
老太后快速环顾四周,惊恐地看着梁帝:“你把那孩子杀了~~?”
“……”梁帝心里突地腾起一股邪火,他看了老太后一眼,抿着唇没接话。
见他这样,老太后气得脑袋直发晕,伸手去捂额头时,身形猛地一晃。
皇后紧忙上去扶了她一把,“母后小心,儿臣这就送您回……”
“滚开!”老太后猛地推开曹皇后,冲身旁的嬷嬷道,“去,找根绳子,哀家没教育好儿子,无颜见云家列祖列宗,哀家这就吊死在这宸极殿,去地府受刑去!”
“是!”那嬷嬷也是个实心眼儿的,怕回寿康宫来不及,当即就在宸极殿里溜达起来,一会儿扽扽珠帘,一会儿看看博古架……
“……”太后抿唇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看着她这么焦心呢?
“那博古架里哪来的绳子?”
“瞅瞅、瞅瞅,跟哀家一样不中用的老东西!你倒是快着点儿啊!”她说着说着又要哭,梁帝简直头大如斗。
“没杀,没杀,那不是在地上好好跪着呢吗?!”
太后闻言,挤了两下眼睛低头往地上一瞧……
可不,这地上还趴着一个呢!
她想弯身去扶棠宝,奈何皇后死死拖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
老太后只得急声冲小家伙儿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让曾祖母好好看看你……”
“……”棠宝缓缓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去看那个自称是她曾祖母的人。
见对方眼中确实满是担忧,小家伙儿嘴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曾祖母好!皇上一直没说平身,棠宝不敢起来……”
“……?!”梁帝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还没他腿高的小崽子。
简直离谱……
不愧是云行疆的血脉,这崽子、这崽子可比她爹难缠多了!!
老太后看着那张跟她孙儿云澈简直一模一样的脸,呼吸顿时窒住了,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激动!
免得她这个混账儿子又七想八想,对这孩子不利。
老太后强忍心绪,故作兴奋道:“呦!这孩子果真长着一双漂亮的灰色眸子,先帝果然没有骗哀家!”
“你叫棠宝是吗?糖果的糖吗?”她微笑着冲小家伙儿招招手:“快!快过来让哀家抱抱你!”
棠宝别过脑袋,悠悠看向梁帝……似是再问,窝可以起来了吗?
四目相对,年近五十的老皇帝又惊又气,双眸陡然瞪得溜圆,原本黑沉的脸色更是瞬间涨得通红。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平身!!!”
“棠宝谢过皇上!”
小家伙儿惯会看人脸色顺杆爬,她跪坐在地,立刻向着梁帝的方向扎煞着两只小手,求抱抱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呵……
梁帝再一次被眼前这个三岁多点儿的奶团子给气笑了。
碍于老太后还在,他弯下身子,掐着小家伙儿的胳肢窝,猛地将她抱了起来……
因太过蓄力,他还往后闪了一下,吓自己一跳。
“……”掂了掂怀里的崽,梁帝眉头一皱,心说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轻呢?
看来这孩子之前确实被虐待得不轻,怪不得一直哭唧唧的,胆子小还粘人!
呵,讨厌归讨厌,倒也确实是个可怜的!
“像!真像!!”老太后直盯盯地看着对面二人,满眼欣慰。
她使劲儿拍了拍皇后的手,问:“皇后,你说这爷孙俩,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是不是像极了?”
“……?!”皇后震惊。
老太后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
这孩子虽然惹人厌,可比她儿子漂亮太多了!
至于性格……
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梁帝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由眸色一暗,“母后真会说笑,朕倒是觉得,这孩子跟大哥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儿上却不显异常。
“谁说的?行疆男生女相,不似你有男儿气概!”
“你看这孩子眉眼间的英气,多像你啊!尤其是你们爷孙俩的眼尾处,还都有一颗小痣呢……”
梁帝:“……”
“既然朕有男儿气概,当年母后为何只逼着大哥学骑射功夫?却让朕,整日钻研书本?”
无论是先帝还是母后,从来都拿云行疆当储君培养。
他那个好大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而他,空有一身好体魄,却被养成了书呆子!
他的父亲母亲……太偏心了!
云行疆也好,云澈也罢,还有他手里的这个小崽子,他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梁帝阴鸷的眸底,翻涌着瘆人的狠戾,他抓着小棠宝的衣领,猛地一甩,将她狠狠扔了出去。
可不知怎地,他明明都松开手了,也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可怀里的崽子非但没扔出去,他自己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呃!”
梁帝一声闷哼,趴在他身上的小棠宝忽地抬起小脑袋,憋着嘴,眼眶瞬红……
“呜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眼瞧着地上的两个人,一个额头通红,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双目赤红,嘴角淌血,殿里人全都慌了。
就连一直稳稳当当站着的皇后,也赶紧关切地跪到梁帝身旁,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
还是一旁的太医第一个看出了名堂,“许是昭宁郡主的额头,隔着皇上的嘴唇磕在皇上前牙上了!”
要了血命了!!
短暂愣神儿后,申公公嗖嗖几下爬到梁帝身前,把棠宝搬到地上,小心翼翼地去扶皇帝。
“朕的腰!”
梁帝疼得坐在地上起不来,门外那三个送汤的美人听到动静,互相看了一眼,争先恐后地往宸极殿里冲。
“嘶——”
“母后?!!”
他都年近五旬了,母后怎么还掐他大腿根儿呢?!
梁帝心绪复杂,太后冷落他二十几年了,他从未想过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竟还有能回温的一天!
他既高兴又委屈,还有那么点儿无奈。
“母后,昭宁拿着银簪在这锦盒里一通乱戳,既然蜜饯上没毒,那毒若不是簪子上带的,便是在这盒子里!”
看着锦盒里仅剩下的几块饴糖,老太后脑中“轰”的一声,皱着眉眼踉跄后退。
多亏一旁的姚嬷嬷眼疾手快,稳稳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倒。
姚嬷嬷自认为很会哄孩子,她眉眼含笑,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棠宝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哄她:
“郡主,这个饴糖不好看,老奴待会儿可以给郡主好多好多漂亮的糖果,咱们不跟皇上抢了好不好?”
“不好!”上来倔强劲儿的小棠宝,岂是几块儿糖果能哄好的?
她气冲冲地道:“这个盒子给窝了,那就系窝哒,窝不同意,谁都抢不走!”
“哎呦喂~”老太后急得直跺脚,一下就把姚嬷嬷挤到了旁边儿:“我滴个小祖宗呦,你娘不是医女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银针试毒?”
“毒?”小棠宝脸上凶巴巴的表情瞬间没有了,她转头愣怔地看向太后。
老太后自幼在边军中长大,一向镇定无畏。
就连得知自己的亲儿被养子残忍杀了,也能装作无事一直蛰伏至今的她,此刻急得都快哭了……
“哀家的宝贝曾孙呦,你看看你那支叉东西吃的银簪子,都成什么样儿了?你说你还跟他抢这破盒子干嘛呀?”
“曾祖母有的是比这好看的盒子,待会儿全都给你好不好?”
哐!
小棠宝手指嗖地展开,利落松手。
毫无防备的梁帝当即又摔了个四脚朝天,痛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皇、皇上?!”众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太医们瞬时忙碌起来,有急忙去扶梁帝的,有抢着检查锦盒的……
唯剩下两位动作慢了半拍儿的年轻医士,瞬间愁成了苦瓜脸。
孩童不比大人,他们说不出自己的病症,既怕疼又怕苦,总是吵闹不休。
尤其是昭宁郡主还那么爱哭……
老太后护犊子,一旦被惹急了,她老人家连皇上都敢打……待会小郡主要是哭闹起来,也不知道他二人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不知自己被嫌弃了的小棠宝,快速环顾四周后,奔着梁帝的龙椅就去了。
越来越疲惫的小家伙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爬上了大宝座。
她摆正身形坐好,抬起胳膊冲两位年轻的太医抓抓手,活像只会招财的小奶猫,“叔叔来呀!”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医士,很是同情地看了彼此一眼,齐齐转头看向皇帝……他们真的可以去御案后边儿替小郡主查体吗?
梁帝脸色难看,抿唇不语。
“……”老太后急得拐杖砸在地上砰砰作响,“都愣着干什么?我宝贝曾孙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哀家就拿根绳子,挂你们太医院门口去!”
横竖都是死,他二人在老太医们同情的目光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棠宝跟前儿去。
仰头看着两个呆呆的叔叔,小棠宝衣袖一卷,主动漏出小胳膊:“诊脉。”
“……”这么配合?两名医士顿时眼前一亮。
他二人刚轮番为小棠宝诊过脉,就听到了梁帝的咆哮声:“轻着点儿!朕的腰若落下什么毛病,朕将你们全家老小都千刀万剐喽!!!”
“……”俩年轻太医吓得肩膀猛然一抖,他们知道伴君如伴虎,却不知脑袋要时时刻刻挂在玉带上!?
他们有些后悔学医了!
“叔叔?”见他二人愣神儿,小家伙儿唤了他们一声,十分听话地坐好,努力张大嘴巴,“啊——”
两位医士顿时明白了,郡主这是主动让他们检查舌苔呢!
天呐,小郡主也太乖巧太可爱了吧!?
若是天底下的所有小朋友,看病时都能这般安静配合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小郡主能不能……
犹豫再三,两人看着小棠宝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蹙起眉头试探地问:“郡主殿下,吾等能否……能否在您指尖取一滴血?”
“只一滴就好!!”
“……”小棠宝方才还很平静的小脸儿,瞬间垮了。
取血啊?
府医爷爷一直让棠宝养身子,补气血……补血可难了,春苔姐姐每天都得逼她吃三个鸡蛋呢!
春苔姐姐说,药补不如食补,就算好东西吃得再多,她亲自用药材养的母鸡下的蛋,她也必须得吃。
鸡蛋可噎人了……
棠宝都快愁死啦!
小家伙儿把手悄悄背到身子后面,噘着嘴巴正天人交战,不远处的梁帝又发疯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什么叫锦盒中一共有三样东西,那长生丹、蜜饯、饴糖上全都查不出毒来?”
“你们的意思是,昭宁郡主正如皇后所说那般,自己给自己下毒,意图陷害别人吗?”
“你们若敢冤枉小郡主,让她蒙冤受屈,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用命给她赔罪!!”
梁帝咆哮着,抬脚将负责检查锦盒的太医们踹了个遍,余光还时不时地偷瞄老太后的神色。
见医士叔叔吓得脸都白了,小棠宝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冲他们竖起中间的手指,呐呐道:“只许叔叔扎一下哦。”
两位医士感激地看向小棠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二人一个拿碗一个拿针,硬着头皮就跪下了。
针尖戳破手指的一瞬,小棠宝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泪在眼圈儿里直打转。
负责扎针的医士,脑袋‘咚’地磕在地上,吓得浑身直打摆子,“郡郡、郡主息怒!郡主……”
不等他将“饶命”二字说出口,小棠宝紧忙道:“叔叔好腻害哦,扎针一点都不痛痛!”
她委屈地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两块儿碎金子,学着大人的模样道:“本郡主对叔叔们的医术很满意,这系赏你们的。相信你们一定会前程似锦,成为千古名医。”
?!!
又挨了梁帝耳刮子的老院判,还有那几个挨了踹的老太医,羡慕地朝两个年轻医士瞧去……
肠子都快悔青了。
真的是……他们也不想挨打,他们怎么就没去给小郡主查体呢?
听到叔叔二字,男人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
小棠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将药瓶放到桌几上,又将信物也交给了他。
她忍着伤心粲然一笑,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这些都给叔叔,棠宝说话算话,棠宝只要娘亲,不会缠着叔叔的!”
尽管她也很想像别人一样有爹爹在身边,可她不想让爹爹生气,娘亲说过,生气气会生病的。
不过……
她还想再贪心一点,最后再实现一个愿望……
小棠宝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虽然知道对方讨厌自己,甚至想掐死自己,还是壮着胆子用小手捏了下男人的指尖。
“爹爹的手果然很大!”
“棠宝也和爹爹牵过手了,棠宝以后再也不用羡慕大牛二牛他们了……”
说罢,小家伙儿满足地后退一步,学着大人的模样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求王爷帮棠宝一次,只有这次。”
她竟是连叔叔都不叫了。
男人垂眸睨着地上的小人儿,心中泛出一丝不忍。
待看到她后颈上被掐出的指痕,他眸色顿时冷了下去,周身泛起腾然杀气。
吃绝户?这么小的孩子,那些畜生也下得了手?
“乘风?!”男人冷沉开口。
马车外,侍卫兼车夫的乘风扫了眼奄奄一息的胖婆子,禀道:“王爷,那仆妇并非刺客,她所言与那孩童一般无二,要杀吗?”
他对那个沈女医也有些印象,那孩子一口一个爹爹叫着,又与主子长得十分相像,八成就是小郡主。
不过她若是小郡主,那燕瑶郡主又是怎么回事儿?
乘风挠了挠头,心说这孩子怎么又改口叫主子叔叔了?莫不是真的弄错了?可她那模样……
他抓耳挠腮地想着,半晌才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
“去沈家。”
“是。”
过了一会,庆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让盛天府尹也过去。”
……
沈府。
劫后余生的沈富贵得知小棠宝跑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他刚赶走替他看诊的郎中,就有丫鬟就急忙推门闯了进来,“沈舅爷,老夫人要不行了!”
突然传来的巨大开门声,顿时令隔壁昏昏沉沉的老妇人清醒了几分。
“可是我儿,给我请郎中来了?”沈老太太声音颤颤巍巍,细弱蚊蝇。
强烈的求生欲下,她不觉竖起耳朵,果真听到了她宝贝儿子的声音!
“那老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老爷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沈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满眼恐慌。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儿说过,会好好伺候她,给她养老送终的……
她这才不惜折损自己,去陷害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对,一定是她听错了!
……可隔壁女人的反抗哭嚎声那么大,她怎么可能听错?
那浪笑声威吓声不是她儿还能是谁!?
造孽啊!!
她都快死了,他竟还有心情玩女人?!
想到从前自己手上起几个倒刺沈盈儿都紧张不已,沈老太太心里顶不是个滋味儿,眼泪连成串儿地往下掉。
亲儿竟不如养女待她真心!与谁说理去?
后悔之余,她彻底绝望了……
“儿啊,娘不想死啊……”
“娘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隔壁传来的每一个音节,于沈老太太而言都是催命符,她直愣愣地盯着房门,一点点没了呼吸。
她到死,都是瞪大着眼睛的。
死不瞑目!
……
就在沈富贵欲仙欲死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谁?”
沈富贵怒吼一声,扭头就对上了小棠宝早已瞪圆了的眼。
哇……
他们都不冷的吗?
棠宝还穿着鞋子呢,脚趾都要冻掉了!
“乘风叔叔,舅舅在做什么?”
“除了娘亲和棠宝,舅舅也想杀了那个姐姐吗?”
榻上的女人一动不动,脸上还压着个枕头,小棠宝忍不住踮起脚张望。
瞧着赤条条的两个人,乘风匆匆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庆王,顾不得许多,赶忙把小家伙儿抱了起来。
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可别回头在起针眼!
他刚捂着小棠宝的眼睛退到院子里,庆王眉头狠狠一压,斜了身旁人一眼。
侍卫点头,当即上前,拎着沈富贵的头发将他扔到了地上。
沈富贵痛叫出声,试图起身时终于看清,来人竟有许多都穿着官袍呢。
他愣了愣,心说莫不是那小杂种报官了?
妈的,她还真是命大,这么冷的天儿,非但没冻死,大晚上的还能让官家陪她走一遭?!
待会儿他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沈富贵顺着庆王的云靴往上看,不知为什么心里直突突,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等看到对面儿人的脸,他紧忙别开视线,忍着惧意冲盛天府府尹解释:
“大人莫要听那孩子胡言!今日,她母亲与人通奸被抓了现行,是对方夫人将她沉了塘,她的死与小人无关啊!”
“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小人的妹妹德行一向不好,不然也不会未婚生下那个小野种!您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至于外头那个野种,是我母亲……”
砰!
沈富贵的话还没说完,挂着一圈儿肥肉的身子重重飞了出去。
是脸色铁青的庆王,迎面给了他一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死到临头了,竟还无悔过之意?!”
一口一个野种……那孩子就算不是皇嗣,也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女娃娃,他也配做个人?!
男人怒气横生,一身威压慑人,骇得众人死死低下脑袋。
李府尹偷偷瞟了眼小棠宝,看着那张跟庆王殿下一般无二的脸,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息怒,微臣定将沈府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庆王眸光染着寒霜,拂袖就出了院子。
路过小棠宝时,他停下步子对乘风道:“盛天府那边你亲自带人盯着。至于那个沈富贵,直接送刑部剐了!”
乘风听懂了,事关皇室,一切都得慎之又慎,万不能给小郡主留下污点。
看了眼怀中越发没精神的小家伙儿,乘风问:“王爷,那这孩子该如何安置?”
庆王云澈秘密设立的暗卫司里,他正亲自刑讯几个皇宫内卫。
他总觉得那日在山上,小东西被人暗杀一事还有蹊跷,兴许会有别的隐情。
宁错杀,勿放过!
听得府中暗卫匆匆来报,说棠宝险些被赵氏之女推入莲花池……
他脸色一白,顾不得换下染了血的外袍,连手都没擦一下,披上大氅就赶紧策马回府了。
“驾!”
“驾驾!”
“吁——”
风吹着院中的灯笼肆意摇晃,明灭不定的灯火映在男人脸上,又给他添了几分阴森冷戾之感。
下人牵过马匹紧跟着他急声禀道:“启禀王爷,小郡主安然无恙,冯嬷嬷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至于云燕瑶也已经被捆了手脚,正在等候王爷发落。”
不多时……
云澈垂眸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童,眼里满是厌恶。
开口他语气更是冷得能淬冰:“把她,连同她和赵氏留下的东西,全都送回丞相府。”
“还有,立刻把燕芳阁拆了,本王觉得晦气!”
音落他拂袖就走,云燕瑶直盯盯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最后那抹希望,彻底幻灭了。
得了命令,管家有些为难地看向春苔和乘风。
“您二位也知道,我不是没送她去过丞相府,可对方根本就不开门!”
“哪怕让侍卫翻墙将她送进赵家院儿里,他们也还是会偷偷把她丢出来。”
“你们说,那总不能让赵康年给咱们王爷扣个什么……看管不利、杀人报复的帽子吧?这不,最后就只能把她又带回来了吗!”
管家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糟心。
赵丞相毕竟是肱股之臣,他家王爷身份尴尬,在朝中又举步维艰……
他们既不好直接得罪了对方,又不能让对方抓住王爷的把柄……难办得很。
“那个……要不您二人帮属下想想办法?”管家实在害怕春苔,只得鼓足勇气注视乘风。
两人目光相撞,乘风‘唰’地抬头:“今晚的星星真……”哦,天还没黑透呢。
嗯……
“啊!我得带人扒房子去。”他今晚最慢也得把燕芳阁的房盖儿都掀了!
乘风‘嗖’地没了人影,年轻管家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几分。
“偷偷把她丢粗来?”
“为什么要偷偷滴呢?”
“谁?”春苔耳力极好,她瞬间捕捉到了两道细微的声音,“出来!”
“啊~~!”小棠宝吓了一跳,踩着小碎步从树后慢慢挪了出来,揪着手指不敢抬头去看春苔。
她知道的,偷听不系好孩子。
可她不想待在砺锋堂,身边没有爹爹,没有春苔姐姐和乘风叔叔,那个鬼嬷嬷老缠着她上课……
“春苔姐姐……”
“郡主?”春苔蹲下身子摸摸小家伙儿的脸,心说郡主小脸儿冷冰冰的,这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快到晚膳时间了,您怎么跑出来了呀?”
小棠宝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看管家,又低头看看云燕瑶,肉嘟嘟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解。
“管家叔叔,赵家偷偷将她丢粗去,是因为别人不寄道她回丞相府了呀,那你让别人寄道她回去了,赵家人不就不会丢她了吗?”
“……?”管家茅塞顿开,眸色猛然一亮,“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哈……”
“小郡主果然聪慧!”
“奴才这就命人送您回去,一会儿让厨房给您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小棠宝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连哄带忽悠地请走了。
不多时,思忖再三的春苔,径直走向云燕瑶,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暖人心的话:
“王爷既下了死令,便是不在乎得罪那个赵康年了……既如此,此事我去办。”
管家猛地抬眼,眼中都是感激,他冲春苔深深鞠了一躬,赶忙去做别的事了。
……
两刻钟后,风吹着雪花肆意翻飞,二十几个乔庄成家丁的暗卫,在春苔的带领下,推着十几辆板车,敲锣打鼓地出了庆王府,直奔赵康年府邸。
小棠宝躲在队伍后面,蹑手蹑脚地跟着走,一路还不忘躲躲藏藏,警惕极了。
眼看就要出巷子了,一直跟着她的王府侍卫强压下嘴角,赶忙跳了出来。
“小郡主快跟属下回去吧,一会儿王爷找不到您该着急了。”
“不要!”
小家伙儿拔腿就跑,却一把被侍卫抱了起来。
只听“欻欻歘”的几声,她眨眼就落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棠宝左瞅瞅右瞅瞅,见周遭除了侍卫就是侍卫,没有春苔姐姐、也没有熟悉的暗卫叔叔,眼眶瞬间就红了。
瘪了瘪嘴巴,小家伙儿委屈巴巴地抹了把眼泪。
她正要咧嘴大哭,有侍卫拎着两条洗好的大鱼就从伙房里跑出来了,“小郡主快看。”
棠宝慢慢转头,就看到已被开膛破肚了的大鱼,竟还活蹦乱跳呢!?
真稀奇!!
本想做红烧鱼的侍卫灵光一现,当即决定改做明火烤鱼,“十三,去搬柴火,咱们给小郡主烤鱼吃!”
“烤鱼?”小棠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懂就问:“侍卫叔叔,什么是烤鱼呀?”
见她感兴趣,侍卫连忙蹲下身子,声情并茂道:
“就是将这洗好的鱼用盐和酒稍微腌一下,然后用树枝穿好,架在明火上不停地翻转,让它均匀受热。”
“等差不多出香味儿了,再撒上各种香料继续翻呀翻、烤呀烤。”
“做好的烤鱼呀,外面脆脆的,里头嫩嫩的,既有明火制作出的焦香,又有鱼肉的鲜美,别提多好吃了!”
“哇……”小棠宝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条大胖鱼,未溢出眼眶的泪水突然从她嘴角流了出来,“系卫叔叔,棠宝吃过糖醋鱼、清蒸鱼,还没吃过烤鱼呢!”
侍卫长一听,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开了,比棠宝都亮了几分。
“老五,让兄弟们多架几个火堆,一会儿让小郡主想吃哪条吃哪条!”
“丁二,去给小郡主搬个小板凳,要加屁垫的……”
侍卫们风风火火的,突然都忙活了起来,一向冷冷清清的院子,此刻别提多有活人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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