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豆豆小说阅读网 > 女频言情 > 侯府弃婢反杀:阎罗助我权倾朝野前文+后续

侯府弃婢反杀:阎罗助我权倾朝野前文+后续

大风大浪的苏妙婵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我曾是永昌侯府少爷身边的丫鬟,三年前,少爷娶妻了,新夫人容不下我,给我灌了一碗绝子汤,五花大绑,卖进青楼。如今,小侯爷进了诏狱,她求到了我这里…“你把眼前这碗药喝了,小侯爷的事我就去找李大人说情…”我把玩着手里檀香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妇人。她出自簪缨世家,书香门第,更是品貌端庄,才情斐然,被誉为扬州第一才女。如今虽挽起发髻,但也不过二十出头,若哪天沦落到我们这翠华楼来,怕是这满扬州的名妓,都要被她给压下去了。她旁边的陪嫁丫鬟春桃护主心切,上前一步指着我骂道:“永昌侯府养你六年,怎么说也对你有恩,如今逼的我们夫人给你这个妓子下跪,你还不知足……”有恩?我震惊的笑了。“十年前,侯府二两银子买我进府,我日间勤勉干活,夜里给少爷暖床,三...

主角:侯爷永昌   更新:2025-05-20 00:1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侯爷永昌的女频言情小说《侯府弃婢反杀:阎罗助我权倾朝野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大风大浪的苏妙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曾是永昌侯府少爷身边的丫鬟,三年前,少爷娶妻了,新夫人容不下我,给我灌了一碗绝子汤,五花大绑,卖进青楼。如今,小侯爷进了诏狱,她求到了我这里…“你把眼前这碗药喝了,小侯爷的事我就去找李大人说情…”我把玩着手里檀香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妇人。她出自簪缨世家,书香门第,更是品貌端庄,才情斐然,被誉为扬州第一才女。如今虽挽起发髻,但也不过二十出头,若哪天沦落到我们这翠华楼来,怕是这满扬州的名妓,都要被她给压下去了。她旁边的陪嫁丫鬟春桃护主心切,上前一步指着我骂道:“永昌侯府养你六年,怎么说也对你有恩,如今逼的我们夫人给你这个妓子下跪,你还不知足……”有恩?我震惊的笑了。“十年前,侯府二两银子买我进府,我日间勤勉干活,夜里给少爷暖床,三...

《侯府弃婢反杀:阎罗助我权倾朝野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我曾是永昌侯府少爷身边的丫鬟,三年前,少爷娶妻了,新夫人容不下我,给我灌了一碗绝子汤,五花大绑,卖进青楼。

如今,小侯爷进了诏狱,她求到了我这里…

“你把眼前这碗药喝了,小侯爷的事我就去找李大人说情…”

我把玩着手里檀香扇,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妇人。

她出自簪缨世家,书香门第,更是品貌端庄,才情斐然,被誉为扬州第一才女。

如今虽挽起发髻,但也不过二十出头,若哪天沦落到我们这翠华楼来,怕是这满扬州的名妓,都要被她给压下去了。

她旁边的陪嫁丫鬟春桃护主心切,上前一步指着我骂道:“永昌侯府养你六年,怎么说也对你有恩,如今逼的我们夫人给你这个妓子下跪,你还不知足……”

有恩?我震惊的笑了。

“十年前,侯府二两银子买我进府,我日间勤勉干活,夜里给少爷暖床,三年前,你们把我裹了一卷草席卖进这翠华楼,换了二百两银子,一进一出间你们侯府净赚一百九十八两。你管这叫‘恩’?”

春桃语塞。

我继续追问道:“进府时我尚且带了个小布包,出府却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穿,这些年攒的体己也全都留在你们侯府,一丝一厘没带走。敢问,这‘恩’在哪里?”

苏玉婉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恨我,可念在你和侯爷当初的情分,求你救救侯爷,届时让我把命赔给你都行!”

“呵!”

一碗药她都扭扭捏捏不肯喝,真若要命,她这永昌侯府的三品诰命,还能乖乖赴死不成?

“这药是当初你亲手灌进我肚子里的,如今,我不过是想让你也尝尝咸淡罢了!”

“你分明知道这药是……”

“怎么,我喝得,顾侯夫人便金尊玉贵喝不得吗?”我打断春桃的话。

苏玉婉嫁进永昌侯府三年,如今只生了个女孩,听说两个月前,她还去城外观音寺捐了两千两的香油钱,只求下一胎生个男孩出来。

我起身过去蹲在她面前,手里檀香扇挑起她的下巴,勾唇轻笑道:“只要把这碗绝子汤喝了,我便去救你夫君……”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能看清眼下的局势,顾晏行在诏狱里情况不明。

她既豁出脸面来这青楼求我,若没答应我的要求,一旦顾晏行有个三长两短,她来也来了,脸也丢了,还成了整个永昌侯府的罪人。

若现下喝了这药,身子日后或可调理。

就算当真再无子嗣,只要顾宴行感念她今日的牺牲付出,兴许不至于苛待于她。

当然,这种情况就只能寄希望于顾晏行的良心了。

苏玉婉看着那碗药,沉默许久。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端起药碗,看着我,咬牙说道:“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我决不饶你!”

泪珠子裹着脂粉砸进黑色药汤里,被她一饮而尽。

“哈哈……”此刻我笑的甚是畅快,问她道:“侯爷夫人,味道如何呀?”

她没回答,但离开时丢给我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这不算完,我和她之间,且有的斗呢!

我立在窗前,看着用斗篷遮蔽全身的苏玉婉上了侯府马车,驶离了这条烟花巷。

北风乍起,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一股凉意落在我的额间,将我的思维拉回到了多年前。

我就是在这样的雪天,被永昌侯府买回去,做顾晏行的丫鬟。

丫鬟,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首要就是得“忠”!买我回来的管家是这么告诫的。

彼时,顾宴行是个刚从乡下接回侯府的外室子。

侯府前一个少爷得天花没了,他才有机会补这个缺。

之前,侯府主母存心想养废他,不给他在乡下读书机会,突然回到侯府,他在学习上自然吃力。

老侯爷嫌他愚钝,罚他不许吃饭。

他饿的夜里抹眼泪,央求我去找些吃的。

我心疼他,就从厨房里偷了几块糕点,不想被厨房管事逮个正着。

管家婆子逼问我,我知他在侯府生存艰难,并没供出他来,只说是自己忍不住饿,才偷东西吃的。少爷不准吃饭,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自然也得陪着挨饿。

管家婆子将我拖到顾晏行面前,狠狠打了十板子,并且告诫我若有下次,便直接打死了事。

婆子走后,我将偷藏在怀里的糕点递给顾晏行。

他一边吃一边抹眼泪,那天他指着月亮发誓,长大了要娶我,要一辈子对我好。

他背书不大行,我便将那些书牢牢记在心里,等老爷出题考他的时候,偷偷做口型提示他。

渐渐的,他得到了老侯爷的认可。

他结交文人聚会作诗,因想不出好的句子急得抓耳挠腮,我沾了茶水把句子写在桌案上,他用我提点的诗句名满江南,博得了无数世家小姐的青睐。

这其中便有苏大学生的嫡女苏玉婉。

虽说他这种有爵位的子弟可以凭恩荫做官,可因外室子的出身,他总急于证明自己,春闱前,怕落榜遭侯府人白眼,紧张的日夜翻看四书五经。

我找了前几届的中榜试卷,又打听了京城的人事变动,了解朝廷最新施政方向,预估出几条可能的考题方向。

先做了几篇策论,让顾晏行背下来,到时候临场发挥。

果然,那年的考试方向与我预估的大差不差,他将我的几篇策论摘章抄句进行了一番拼接,竟夺得了二甲第六名的好成绩。

春闱放榜那天,我们太高兴了,他在侯府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也终于是看到了尽头。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然后便发生了云雨之事。

激情过后,他将我揽在怀里,轻唤我的名字,“绿萼呀绿萼,我一定不会负你!”

只是没想到,人的誓言有时候竟连狗屁都不如。


那次之后,我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事,并且有了孕吐反应。

我把这件事告诉顾晏行,本以为他会高兴。

可他却偷偷将堕胎药混在了饭里,看着我吃下。

那天晚上我痛的死去活来,央求顾宴行去给我找个大夫。

而他,跪在我的床前,哭着道歉:“绿萼,对不起,我们不能留下这孩子!”

“你知道,我正和苏大学士的嫡女苏玉婉议亲,苏家绝不可能容忍我成亲前就弄出孩子的,这门亲事关系到我的前程,你也不想毁了我对吗?”

听到这话,我的心凉到了极点,哭着说道:“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呀,你怎么狠心?”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呀,咱们先拿了他,等玉婉过门,我便能扶你做妾,将来我们会有很多孩子~”

“绿萼,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为我牺牲这一次,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我在他的一声声道歉和一声声承诺中,疼了一整夜,疼到脱力。

身下流出鲜红色的血块。

前几日我还在幻想孩子出生,长大,可没想到我的孩子竟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了我的身体。

早上,他从满床的血迹中扶我起来,喂了我一碗热粥。

他说他今日要和苏玉婉游湖赏雪,让我再忍耐一段时间,只要苏玉婉过了门,我便不用在受这种罪了。

他走了,丢下刚刚失去孩子的我,去和扬州第一才女游湖赏雪去了。

此刻,我还信他,信他的承诺。

半个月后,苏玉婉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入了永昌侯府。我才明白,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的序章。

大婚第二日,顾晏行因公务要出趟远门。

我和他的新夫人一同在侯府门前给他送行。

苏玉婉温柔的替他整理衣服,嘱咐他路上小心。

上马前,顾晏行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情绪复杂,似有不舍,亦有愧疚。

直到我在翠华楼开始接客,才品出,那时那刻他的眼神,是已经决定放弃我了。

当天晚上,苏玉婉便亲自给我灌下了绝子汤。

她葱白细长的手指狠狠掐着我的下巴,完全不见了白日里的端庄贤淑,五官狰狞可怖,嘴里吐着最恶毒的咒骂。

“一个狗都不如的贱婢,竟爬上主子的床,还妄想生下侯府长子!”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与顾晏行的事早被苏玉婉知晓。

灌完了绝子汤,她仍不解气,又命人将我拖下去打板子。

那晚我只穿了一件单衣,刺骨的寒风和板子落下的剧痛一并钻进身体。我看见侯府老夫人从前面的雕花拱门前经过,我朝她喊道:“老夫人救我!”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顾晏行的亲娘,顾老侯爷原配过世后,将她从乡下接回来扶了正。

之前顾晏行担心他娘在乡下受苦,但又忌惮侯府原主母,不敢明着接济他娘。

我便借着出府买东西的由头,天不亮出发,赶几十里的山路,将我们在府中省下来的银钱给她送去,又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

这样来来回回我跑了好几年,她的四季衣物,生病抓药,都是由我操持,有几次我因误了府门关闭的时辰,挨了管家婆子的毒打。

没回侯府前,这位老夫人握着我的手,说我是她们母子的恩人,要不是我,恐怕她们母子的联系都断了。

现如今,却闭眼不见只念阿弥陀佛了。

我终于受不住毒打晕了过去,嘴里仍喊着:“晏行,救我~”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苏玉婉气急败坏的叫嚷,“如今我才是侯府主母,发卖她一个下人还需要交代什么?找人伢子过来,今夜就把这贱婢卖到青楼里,让她去伺候最丑最肮脏的男人,我看介时晏行还要不要她……”

那晚的雪很大,我浑身是伤,衣不蔽体,被他们用一捆破草席卷了,从侯府角门丢到了人伢子的驴车上,连夜卖进了翠华楼。

即使真的进了青楼,我都还相信顾晏行会来救我。

我绝食,撞墙,割腕自杀,我努力为顾晏行守住我的清白。

可七日后,当我被漕帮的钱大富压在翠华楼窗前桌案上拼死挣扎时,却从后窗缝中瞥见了顾小侯爷带着她的新婚妻子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顾晏行拿起一只珠钗,簪入苏玉婉的发髻之中,又替她拢了拢额前碎发。

周围人无不艳羡,夸这俩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那一刻,我丧失了所有力气,抵在自己喉间的珠钗从手中滑落,沿着窗子摔到街上,被陪同在他们身后的下人踩踏进了泥里。

那天之后,绿萼死了。

翠华楼里多了个长袖善舞的头牌妓女,绿芍药。


虽然顾氏那两口子不仁,但我绿芍药不能不守约,第二日,顾晏行就从诏狱里出来了。

隔天,他便来了我翠华楼。

进门说要找绿萼。

老鸨笑道:“顾侯爷逗呢,我们这可没有叫‘绿萼’的!”

他愣了一下,改口道:“我找绿芍药!”

“芍药姑娘可是我们翠华楼的头牌,光陪客人打打茶围就要十两银子,哪是那么容易见的!”

顾晏行甩出了一锭金子,“这个够了吧!”

老鸨掂了掂金子的分量,朝楼上喊道:“芍药,接客——”

今日翠华楼请了南戏班子表演,听到楼下顾晏行的声音,我连看戏的心情都没了!

你们知道饭里掉进去一只苍蝇是什么感觉吗?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恶心反胃!

但我又不得不接待,谁让我就是干这个的。

于是便勾起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媚笑,起身迎道:“哟,这不是顾小侯爷,什么风把您吹进翠华楼了?”

世人都说顾小侯爷人品端方,从不踏足烟花之地。

呵呵,那是因为扬州的烟花之地有我,就算他逼不得已非要到这种场合,也一定会绕开翠华楼。

“坐吧,顾小侯爷,你可是来着了,台上这出戏甚是精彩!”

此时台上演着一出苦命女和薄情郎的戏,正唱到负心汉花言巧语哄骗贫家女那段,说实话,还真是应景。

顾晏行没看戏,只是深情的望着我,开口说道:“绿萼,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总不能是今天才知道我被卖进了翠华楼吧!

“顾侯爷,您的演技可比台上那小生好多了,要不,您上去演吧……”

他听出了我的讥讽,但又不好动怒,便转换了话题,说道:“我知道这次是你救的我……”

“不,这次是侯爷夫人救的你!”

苏玉婉短期内肯定不会将喝了绝子汤的事告诉他,否则便挡不住他纳妾了。

但我得帮苏玉婉把如此感天动地的事迹宣扬出去,好让顾晏行知道呀。

“侯爷夫人在我这喝了一碗绝子汤,配方和她三年前赏给我的那碗一样!”

世人都传顾小侯和夫人伉俪情深。

果然听到这话顾晏行脸色骤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说道:“三年前,她那样逼迫于你,如今也是她罪有应得!”

“哈哈……”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真是好演技,比三年前欺骗我时更炉火纯青了。

“绿萼,你和新来的朱衣卫李千户……”他终于问出了他此行来的目的。

“哦?”我打断他的话,“顾侯爷今日是来问李大人的?”

天听监朱衣卫千户,李戎李大人,到扬州七日,期间哪也没去,只在我这歇了三宿,之后就将顾晏行请进了诏狱。

估计他们两口子团圆后一合计,八成是以为我给李千户耳朵里吹了枕边风,让他为我公报私仇呢!

“不不!”顾晏行急忙摆手否认,说道:“我今日是特地来接你回府的……”

忽然楼下一阵嘈杂,有人叫嚷道:“绿芍药,你个狐媚子给老娘出来……”

老鸨急跑上楼来报信,“是漕帮帮主钱大富的妇人找过来了,芍药你快躲躲?”

紧随她后,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俩家丁杀上了二楼,还没等我起身,那妇人已冲到近前,上来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原来就是你这个小浪蹄子,勾引着我的男人不回家!”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

见此情形,顾晏行下意识急忙后退了一步,生怕这妇人的巴掌波及到他。

我冷笑一声,抡圆了胳膊,巴掌带风,狠狠朝钱夫人甩去,而巴掌的末梢,却是落在顾晏行脸上,指甲给他刮出几道血棱子。

顾晏行捂着脸呆愣住了,震惊的看着我。

钱妇人挨了打,气急败坏的指着我,“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个巴掌只是回敬她,我还得讨点利息,照着她的另半张脸又是了一巴掌。

巴掌起手却在顾晏行脸上,他另半张脸又是几道血棱子。

钱妇人大概是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种屈辱,嘴唇一抖,朝她身后那俩家丁下令道:“给我砸!”

他们刚要动手,就被翠华楼的打手卸了家伙,控制了起来。

真是个蠢妇,我翠华楼哪天没人闹事,她就带俩人过来,就不怕我把她扣下来接客!

见没了倚仗,这妇人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闹撒泼。“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勾引着我男人不回家,你还敢打我……我男人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你把她藏哪了?”

我被她的诘问气笑了,“腿长在钱帮主自己身上,他不回家你却来刁难我?”

“他们都说你是我丈夫在外面的相好的,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还能是谁?”

“我相好的多了,你看旁边这位,刚承袭了爵位的永昌侯,也是我曾经相好的呢!”我一指旁边顾晏行,又对钱夫人说道:“我劝你消停点,小心你丈夫哪天把你也送进这翠华楼来和我做伴!”

“呸!”钱夫人气的发抖,“我丈夫才不会那么无耻……”

“那谁说得准呀,就连侯府都能把枕边人用草席裹了卖进青楼呢!”

顾晏行自然知道我在骂他,咬了咬牙,却不敢作声。

“你个小贱人,我跟你拼了……”说着钱夫人又要朝我扑过来!

“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丢出去!”我忙对翠华楼的那些打手下令道。

解决了钱夫人,转头去看顾晏行。

见他正阴鸷的瞪着我,两边脸上各带了几道血棱子,别说,还挺对称。

我笑问道:“顾侯爷,你刚说什么来着?”

顾晏行不傻,肯定明白我那两巴掌就是故意往他脸上扇的。

于是便丢开了刚才的虚伪嘴脸,冷声质问我道:“绿萼,你先怂恿李戎将我抓进诏狱,今日又做出此种行为,就是为了报复我不成?”

“那不然呢?”

我双手一摊,反问他道:“难道还是因为爱你不成?”

“你……”他大概是没想到我承认的如此理直气壮,一时竟哑口无言。

“原本我今日是接你回去的,如此看来,也罢!”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顾侯啊,你纵使家里没镜子,也总有尿吧?连刚才的市井妇人都知道把枕边人卖进青楼叫‘无耻’,你竟不知?居然还腆着大脸让我跟你回去,简直可笑!”

“你……好,你给我等着!”说完,顾晏行一甩袖子,大步出了翠华楼。


晚上,老鸨煮了燕窝端到我面前,安慰我道:“芍药姑娘,你好歹喝一口,别饿着自个!”

我正用鸡蛋敷脸上的淤青,瞥了一眼她手里燕窝,摇了摇头,“没胃口,正犯恶心呢!”

老鸨以为我是因被钱夫人打了一巴掌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要不,咱们给那钱夫人一点教训?”

“算了!”我摆摆手,“终究只是个可怜妇人,没必要跟她过多计较!”

令我犯恶心的是顾晏行。

三年不见,他真是越发的虚伪了,而我,竟曾经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寻死觅活,真是没出息死了我!

正郁闷时,我那个老相好钱帮主来了,正是今日来闹事那钱夫人的丈夫。

他看着我脸上被他老婆打出来的淤青,安慰我道:“那个泼妇,成天就知道丢人现眼,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替你出气!”

漕帮帮主钱大富,是我被卖进翠华楼的第一个‘贵人’。

当年我寻死觅活不愿接客,刚好碰到钱大富在翠华楼里喝花酒,彼时,他还只是个舵主。

漕帮前任帮主意外身亡,几个舵主为了争帮主之位明争暗斗。

我恰好知道他对手的一些秘密,想用来交换他帮我离开这烟花地。

而他拿了我的情报,却是将我压在窗子前的桌案上,成了我的第一个恩客。

正是那日,我瞥见了街上恩爱的顾氏夫妇。

那日临走前,钱大富撂下话,会常来照顾我生意。

他没失约,确实常来照顾我生意,我也替他出谋划策,铲除异己,助他坐稳了帮主之位。

我横了他一眼,开玩笑道:“给我出气呀?那把你家里的黄脸婆休了,娶我过门怎么样?”

他怂了,“芍药,你也知道,我夫人的娘家势大,我还指着老丈人提携呢!”

“嘁!”我撇过脸去,“那你今日过来干什么!”

李大富讪笑两声,一脸谄媚的凑过来,问道:“芍药,听说你和天听监朱衣卫李千户……勾搭上了?”

“怎么?你吃醋了?”

“没有没有!”

对于这种事,他向来不在意,就算我帮他坐稳了帮主之位,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下等玩物。

但他似乎忘了,他底下那些关键人手,一半都是我安排进去的。

钱大富爪子环在我腰上不安分起来,“就是希望有机会的话,你能给我引荐一下……”

“好呀!”我将一杯酒灌进他的嘴里,笑着问道:“明日怎么样?”

听到我这么爽快,钱大富一脸兴奋,“芍药啊,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我不语,只一味的笑。

很快,酒里的药劲上来了,钱大富站立不稳,杵倒在地。

昏迷前,他质问我:“贱人,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笑着回答他道。

为了让钱大富早日见到李大人,我特地将他装进了麻袋,连夜送进了诏狱。

他美美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才醒,醒来后便鬼哭狼嚎的。

昨晚上是他求着我给他引荐李大人的,这你们都听见了吧?

那现在我真把李大人介绍给他了,他又不高兴了。

你听,叫的多惨,叫了有一个时辰了。

哎!我无奈的摇头叹息,男人呀,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见审完钱大富的李千户从牢房出来,我忙迎上去,邀功似的问道:“怎么样,李大人,我没骗你吧,他肚子里肯定有货!”

李戎板着他那张冰雕脸,冷冷的审视着我。

我被他看的心脏直突突,扯了扯嘴角问道:“他没招吗?不能吧,要不我进去替您审审?”

“之前你让我放了顾晏行,真不是对他旧情未了!”李戎问道。

“这说的什么话?”

我欺身上前,勾住他的下巴,努嘴说道:“那顾晏行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哪能跟李千户您相比!”

千户肩宽窄腰大长腿,一身玄衣精明干练,听说还是十二年前的武状元,当年打马游街,可是轰动了半个京城。

如今虽已过而立,但风韵犹存,更重要的是,至今尚未婚配。

听说是因为审犯人的手段太过残忍,于是便有了“玉面俏阎罗”的邪称,随着年纪增大,审犯人的手段愈加老辣,中间的“俏”字去了,只叫他“冷面阎罗”。

凡京城人听到他的名号,无不胆寒三分,甚至可令小儿止啼。

以至于这李千户虽丰神俊朗,却无人敢嫁,蹉跎了最好年华。

克服恐惧最好的手段是什么?当然是——

调戏他了!

外面都传我和这李千户搭上了,可这盘佳肴我至今没能尝上一口呢!

眼看他冷峻的脸上泛起红晕,我以为马上就要的手了,谁承想这李戎竟突然闪开,害的我差点摔了跟头。

“说正事!”李戎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脂粉。

嘁~真是的,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我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但毕竟是我的上司,我也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永昌侯府是太后的外戚,陛下趁太后重病,免了他的官,可我们手中并没掌握他更多罪证,若此时做的太过,反而给了他那些党羽借口,趁机反扑过来,届时陛下碍于压力,说不得又要将此事轻轻揭过,反倒推大人您出来平息众怒……”

李戎浸淫官场多年,这些道理再自然清楚不过了,一扬下巴道:“你继续说!”

“陛下一定是希望他们永昌侯府死的绝绝的,才会派您来扬州!”

“咳咳!”李戎轻咳两声,打断我的话,“不可妄猜圣意,陛下只是派本官来扬州查案而已!”

“对对!是小人失言了!”我忙掌嘴认错,接着说道:

“您若真把顾晏行关起来,他什么都干不了,只有他人在外面,才有可能犯更大的错,就算他自己不想犯错,我们也可以引导他去犯错嘛,然后就拔萝卜带泥,连同其它蠹虫一网打尽!”

先帝无子,当今陛下是藩王进京继承大统,之前一直是太后把持朝政,永昌侯府作为太后外戚,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人总有油尽灯枯之日,太后的身子骨眼看不行了,他们永昌侯府鲜花着锦的日子,估计也到头了。

李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说道:“监正让我与你配合,看来果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不明白顾晏行怎么敢把你这种人撵出府?”

“大人您心疼了?”我又贴了上去,想揩一把油。

李戎勾起唇角冷笑一声,“若是我的话,宁可让你变成一具尸体,也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嘶!我急忙缩回手来,怪不得别人骂他“冷面阎罗”,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李戎将钱大富的供状递给我,说道:“这些东西,你尽快查清!”

我接过来冲他一笑,“您就擎好吧!”

说完朝诏狱深处瞅了一眼,问道:“这钱大富您准备怎么处理?放他回去肯定会泄露机密,但漕帮帮主失踪太久总不是个事呀!”

李戎是聪明人,我一说他便懂了。“左右已是无用之人,就随你处置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朝他福身行了个礼,转身进了诏狱牢房。

钱大富被绑在老虎凳上,浑身上下血呼啦擦的,已无半寸完好皮肤,可见,刚才冷面阎罗下手得有多狠。

见我进来,只剩一口气的钱大富突然瞪大眼睛,喉咙里吣出恶毒的咒骂,“臭婊子,你竟敢出卖我……”

我从桌上挑了根牛筋绳,试了试手感,软硬适中,韧度刚好,非常趁手。

“出卖?”

怒嗔他一眼,说道:“你对付上一任帮主用了同样手段,当年你大言不惭的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怎么搁你自己身上就叫‘出卖’?”

“臭婊子,当年要不是我……”

“当年要不是你拿了我的情报,又占了我的身子,我断不会有今日这般觉悟,说来,还得感谢你让我认清了这世界的弱肉强食……”

看我一步步逼近,他似乎反应过来我究竟想干什么,嘴不硬了,开始求饶,“不,别杀我,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呀,谁让你挡我路了呢?我下手利落点,你不会痛苦太久的!”

说着,牛筋绳绕过他的脖颈。

“不,我不想死!”他痛哭流涕,拼命挣扎,朝我央求道:“芍药,你知道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

他这话把我逗笑了,“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的时候,想不起她们娘几个,快死了,搬出她们来搏同情,晚了!”

说完我手上狠狠用力,钱大富身子抽搐,额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你放心去吧,毕竟有三年的露水情分在,你的妻儿老小,我替你照拂!”

说着,手上牛筋绳又紧了半圈,钱大富面色绀紫,挣扎一会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确定他真的没气了才松开牛筋绳,自己手掌上也勒出了一道血棱子,真是的,杀敌八百自损八十,可别留疤了。

抬头见钱大富双目充血,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正不甘的瞪着我。

我轻笑一声,对着他的尸体说道:“你要报仇呀,可别来找我,去找冷面阎罗,他说你已是无用之人,随我处置的。”

说完一转身,发现冷面阎罗正站在牢房门口意味不明的看着我呢!

吓的我一个激灵,“李大人,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下可糟了,杀人后把锅甩给上司,还被他给听见了!

“李大人,您可别误会,我不是想让这钱大富的鬼魂去找您报仇,我只是觉得呀,您英明神武,一身浩然正气,被人尊称为‘冷面阎罗’,定能震慑他们这些为非作恶的小鬼……”

我搜肠刮肚的拍他马屁,结果这冷面阎罗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直到我说的嗓子冒烟了,他才面无表情回了一句,“滚下去办事!”

“得令!”我行了一礼,转身便往牢房外跑。

妈呀,太吓人了!

我绿芍药长袖善舞在青楼呆了三年,自诩有一番识人之道,可偏偏这冷面阎罗,是撩也撩不动,夸也不受用,金银珠宝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

刚要跨出牢房门,又被他给喊住了,“等一下!”

我急忙刹住脚步,不情不愿的回过身来,询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监正陆川陆大人亲自招进天听监的,既然以后要长期合作,本官还不知道你的品级职位!”李戎问道。

“回李大人,小的无品无级,只是天听监的普通密探,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携。”

“知道了,下去吧!”他又冷冰冰的说道。

嘿,叫住我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他有病吧,连着三宿听我汇报扬州官员的秘闻,竟连我品级都不清楚。

“那大人,若此次案子成功破坏,我能升几级呀?”

李戎阴嗖嗖的眼睛瞥向我,“只要你用心办差,朝廷自然亏不了你!”

“是,那小的告退了!”

两日后,漕帮帮主钱大富的尸体被从小秦淮河里捞了起来的。

漕帮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洗牌,最后胜出者,自然是我的人。

天还没亮,樊贵,漕帮的新任帮主,便带了厚礼来翠华楼感谢我。

我倒了杯酒给他,说道:“恭喜樊帮主走马上任!”

樊贵双手规规矩矩的接过酒杯,说道:“多亏芍药姑娘提携,我樊某人才能有今天!”

然后一饮而尽。

他倒是个明事理的,比钱大富强,但我还得敲打敲打,省的以后飘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知道钱大富是为什么死吗?”

“自然是惹芍药姑娘不悦了!”樊贵恭维我道。

我冷哼一声,“我一介青楼女子,哪有那么大本事弄死漕帮帮主呀,是朝廷想让他死……”

我无权无势,所以只能拉朝廷这面大旗做我的虎皮了。

樊贵忙跪在地上,表忠心道:“草民一定尽心竭力,为朝廷分忧!”

我扶起他,把李戎应付我的话对他说道:“只要你用心办差,朝廷自然亏不了你!”

然后将钱大富写的那份供状送到樊贵面前,“这些东西,你先看看。”

看到供状上天听监的大印,樊贵脸都吓白了,对我刚才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忙辩解道:“芍药姑娘,这些事情都是钱大富指示,我只是奉他命行事……”

我安慰他道:“不用这么害怕,我知道漕帮的弟兄都是贫苦之人,不追究其它的,你只需帮我查清,常平仓被盗出来的那些粮食,有多少上了漕船,都运去了哪里?”

之前顾晏行的职位是扬州通判,都知道他监守自盗,私卖了常平仓的官粮,可碍于外戚的身份,竟无人敢查,甚至整个扬州官场与他沆瀣一气。

樊贵领了命令,刚走没多久,楼下来了个痞子,指着翠华楼扯着嗓子哭喊:“绿芍药,你这个臭婊子给我出来……”

此时天刚蒙亮,夜宿烟花巷的客人正要离开,被他的叫骂吸引,都围了过来。

我掀开窗户朝街面上望了望,见不远处的一个胡同拐角停着辆马车,苏玉婉的丫鬟春桃正撩开帘子,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

永昌侯府那两口子是被我得罪狠了,早晚得报复我来。

这不,就来了!


“走过的路过的,你们都给我评评理呀,我本是苏州富裕人家的少爷,到扬州来做生意,遇见了翠华楼那个叫绿芍药的贱女人,她花言巧语哄骗我替他赎身,说要跟我回家过日子,结果我把身上所有银子都给了她,她就不见我了……”

门前那痞子穿着件不大合身的锦缎袍子,一手拄着竹竿,另一只手做乞讨状。

不过来这烟花柳巷的,鲜有良人,绝大多少都是来寻欢作乐的。

听到这种妓女骗光痴情郎家产的新闻,无不感同身受,义愤填膺,就好像被骗光家产的是他们自己一样,至于这所谓的“痴情郎”身上诸多疑点,他们才不会去细想。

不少人已经愤怒帮腔替他打抱不平。

“都说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果然如此……”

“那绿牡丹,就是妓女里的败类……”

这地痞眼看周围人情绪被他调动了起来,便越演越来劲。

“我本来苏州有三家店铺,扬州也有两家,为了给那绿芍药赎身,是店铺也卖了,生意做不成,前前后后为那绿牡丹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呀,那是一万两,如今我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

“可那绿芍药,不光不见我,竟然还让人将我一顿毒打,丢到了城外护城河里……呜呜……各位走过的路过的老少爷们,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呀……”

说到动情处,那人竟还掉下两滴泪来。

“谋财还要害命,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让绿芍药滚出来……”

一群人疯狂的拍打着翠华楼的大门。

幸好是清早不到营业的时候,要是搁在平常,这群人怕是已经冲进来了。

老鸨急匆匆的跑上楼来,问道:“芍药啊,你是什么时候骗了那人的钱,他现在找过来了可怎么办?”

我无语的白了她一眼,“王孙公子里有的是愿意为我一掷千金的,我犯得着为了一万两去花言巧语骗一个乞丐吗?”

“乞丐?”老鸨不解。

“你再好好看看。”

我将她拉到窗前,说道:“衣服可以骗人,但多年街头行乞养成的习惯可改不了,这不就是唱莲花落的架势吗?手里就差打一竹板了!”

老鸨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我总感觉这人别扭,合着是故意来找茬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老鸨抹了一把袖子就要下楼。

“回来!”我叫住了老鸨,说道:“今日这事蹊跷,别轻举妄动!”

楼下那些围观的人里有不少托,专门附和那乞丐将水搅浑。

有句话叫屁股决定立场,楼下的嫖客里难免会有为了某女子花费巨资却打了水漂的,他们自己代入了那闹事的无赖,把对其它女子的仇恨也都转移到我身上。

现在人群情绪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就算我此时出去解释也根本于事无补,甚至情况可能更糟。

“那现在怎么办呀?”老鸨焦急的说道:“在这样下去,那些人怕真会冲进来!”

“怕什么?假的真不了!”

我朝胡同口的那马车望了一眼,春桃满脸喜色,一股诡计得逞后的得意。

不用想,必定是她主子安排的这场好戏,就是不知道幕后主使是顾晏行还是苏玉婉,还是这两口子商量后的结果。

他们也就这点下作手段了,真上不得台面!

对老鸨嘱咐道:“让楼里的打手从后门出去,混入人群,把里面吵嚷起哄的那几人,先控制起来。”

“行,然后呢?”

“然后去报官。”

“报官?”老鸨有些犯嘀咕,“这种事报官真的管用吗?只怕官府也不会向着咱们翠华楼呀,毕竟……”

毕竟世人对青楼女子有着天然的偏见!

“向不向着我们无所谓,这事解决起来不难,但必须得有个能管事的权威在,我得让幕后之人长点教训!”

“好,听芍药姑娘您的……”老鸨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知府大人这会呀正在小翠的房里睡觉呢,要不把知府请出来?”

“知府?”我琢磨了一下,摇头说道:

“别了,去官府里再请个别的人过来吧!夜宿青楼对朝廷官员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走,咱们这会把知府弄出去,他估计不仅不会帮我们,还得记恨上我们”

老鸨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还是芍药你想的周到!”

正要下楼,却见扬州府的张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朝这边走了过来,拨开人群,大声呵斥道:“大清早的,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开,别妨碍官府办案!”

跟张捕头同行而来的是一身低调素衣的顾晏行,不过他并未到翠华楼前,而是半路上了对面的酒楼,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盯着我们这边的情况。

“哎呀,太好了!”老鸨拍手说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官府来人了,这下我们有救了!”

“有救?”我冷笑,这赵捕头怕也是来给我们找麻烦的,不过无所谓,来了就行!

楼下有人说道:“官爷,你可要为这位公子做主呀,那绿芍药不仅骗的这公子倾家荡产,还要谋财害命……”

“嗯,还有这种事?”赵捕头让手下搬了个凳子,把这里当作是知府老爷审案的公堂,问那无赖道:

“你究竟有何冤屈,细细说来!”

“青天大老爷呀……”那地痞四肢着地,爬到赵捕头面前,大大的磕了个响头,随后便一阵添油加醋,将刚才的话又叙述了一遍。

赵捕头捋着下巴上的几根毛,问那无赖道:“你有何证据呀?”

无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赵捕头,说道:“这就是绿芍药给我的定情信物,上面绣着她的名字,还写着她给我的情诗呢!”

赵捕头将手帕上的诗念了一遍:

玉骨含香寄晚风,为谁垂首泪痕空。人间多少相思字,与君堂前诉微衷。

“好诗好诗呀!”

随后看向地痞,问道:“你是想让本捕头把那绿芍药抓了,追回你的钱财对吧?”

“呃……不不”,那地痞连忙摇头。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

“回大老爷,虽然那绿芍药骗了我,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求大老爷把她判给我,让她跟我回苏州过日子去……”

听到这话,周围人反应不一。

有人骂他恋爱脑,已经没救了,都被绿芍药骗光了家产,不想着追回损失,居然还想把她娶回家!

也有人骂我:那绿芍药怕是会什么邪术,都骗光了这公子的家产,还能让这公子死心塌地,真是个祸害,留不得,该浸猪笼……

更有不明真相的其它青楼女子,被感动的泪眼汪汪,说道:“那绿芍药真是个脏心烂肺的,遇到这种痴情公子,不跟着公子从良去,居然还要欺骗这公子……”

赵捕头嘬了嘬牙花子,说道:“行吧,那今日本捕头今日就替你做主,全了你这份痴情,让那绿芍药跟你回家过日子去……”

说着,便命人砸门,“开门,让那绿芍药出来!”


老鸨急得直跺脚:“现在可怎么办呀?你再不出去,官府那些人就要冲进来了!”

他们这会还真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大虞朝律法,丈夫杀妻和妻子杀害丈夫刑法完全不对等。

丈夫杀妻,只要随便给妻子安上个“通奸”或是其它罪名,那么丈夫轻罪甚至可以不受处罚。

而妻子杀害丈夫,无论何种情况,都是凌迟。

换句话说,只要官府将我判给这无赖,这无赖就能以通奸为由,将我绑出城杀害,更甚者当街将我殴打致死,都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责任。

顾家那两口子真是好算计呀!

我轻笑一下,说道:“让胭脂替出去!”

“胭脂?”老鸨不解,“可他们要找的是你呀?”

“胭脂机灵,她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很快,翠华楼门开了,胭脂扭着杨柳细腰,走了出去,打着哈欠嚷道:“喊什么喊什么?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那无赖急忙扑到胭脂面前,抓着她的胳膊说道:“芍药,芍药你可出来了,你说过要跟我回苏州,给我生孩子的,我现在所有家产都给你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看到这情况,在场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有人问这无赖:“你确定你认识的绿芍药是这个女的?”

“我当然确定!”无赖信誓旦旦的说道:“她可是跟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我还能认错!”

混在人群里的那些托正要开口拆穿胭脂身份,却被我安排的打手控制了起来。

胭脂甩开那无赖,反手一巴掌,将他扇了个趔趄。

“你说我跟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还骗了你一万两银子,把你丢护城河里,你可有证据?”胭脂问道。

“有!”那无赖指着赵捕头手里的帕子,说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连着来翠华楼好几日,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在你身上,你可不能抛弃我呀芍药~”

“那我又是在什么地方骗你银子的?”

“就在这翠华楼你的房间里……”无赖朝翠华楼一指,说道:“你房间里摆着一面翠玉屏风,两只汝窑的梅瓶,用的是楠木金丝镶嵌棋盘和玛瑙棋子…”

形容的和我房间陈设基本一致,看来雇他来的那人功课倒是做的蛮足的。

就是忘了告诉他,绿芍药长什么样了!

胭脂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都知道我绿芍药是扬州第一花魁,愿意为我一掷千金的王孙公子多了去了,我怎么看得上你这个又老又丑的东西……”

那无赖咧嘴一笑,“你说你是看上了我的才华,我写给你的诗句还被你写在了帕子上呢!”

“就是这个?”说着,胭脂从赵捕头手里抽回了帕子。

“那是物证……”赵捕头急忙去抢。

胭脂手快,丢回给那无赖,“你再念一遍,我听听什么破诗……”

乞丐拿起帕子念道:“玉骨含香寄……哎,怎么少了俩字?”

“呸”胭脂一口啐在那无赖脸上,骂道:“蠢货,你连字都不识,还说我看上你的才华,刚才那帕子还在赵捕头手里呢!”

赵捕头低头一看,刚才的帕子果然还在自己怀里,也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旁边人抢过无赖手里的帕子,念道:“门前一乞丐,清早耍无赖,吵吵又嚷嚷,戏耍一群猪。”

这首诗把在场吃瓜看戏的,和刚才义愤填膺要声张正义的都骂了,众人脸色不一而足皆十分精彩。

但这无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对着赵捕头哭求求道:“青天大老爷呀~你得替我做主呀~我跟这绿芍药的事都是真的,快把这绿芍药判给我,让她跟我回家生孩子……”

“放肆!”

众目睽睽之下,赵捕头到底是不敢真的指鹿为马,胡乱瞎判,大喝一声道:“你这泼皮,不知道从哪偷了帕子来这污蔑人,来人,给将这无赖押回去!”

“大人,大人饶命呀……”乞丐惊慌的喊道。

“等一下!”

我看时机差不多,便走了出去,说道:“赵捕头,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能带走这无赖!”

赵捕头看向我,“绿芍药姑娘还有什么事?”

这下那无赖才知道认错人把事情搞砸了,吓的缩成了鹌鹑。

我看向那无赖,问道:“我与你既不相识,也无冤仇,你大清早来诬蔑我,是受何人指使!”

“查,本捕头带回去好好查,一定查出真相!”赵捕头急着要将这无赖带走,似乎非常怕他乱说话。

“没……没人指使!”这无赖没了刚才舌颤莲花的劲,开始结巴起来。

我冷笑一声,说道:“听你口音,不像扬州本地人,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找你一个外地人吗?”

“为什么?”无赖下意识脱口而出,但随即反应过来,忙又反口:“没人指使,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来的!”

虽然他不承认,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他道:“因为扬州城里的无赖,都知道,我绿芍药的靠山太硬,惹了我可是会丢命的!”

胭脂在旁边适时的吓唬他道:“天听监朱衣卫李戎李千户,连着三天都宿在我们芍药姐这,你要是一心护着背后那人,小心被抓进诏狱哦……”

这无赖虽懂的不多,但奈何朱衣卫凶名在外,他只是收了些钱,可不想把命丢了。

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芍药姑娘饶了我吧……是,是一个女人让我来找您麻烦的,刚才那些话,也都是她教给我的!”

“什么女人?长相如何?”

“长……长得……”

“大胆,你这刁民……”赵捕头急忙打断了无赖的话,“你竟敢受人指使污蔑好人,一定要抓回去细细审问……”

说着便示意手下将无赖带走。

“不必那么麻烦了!”我打断赵捕头,说道:“我相信指使之人肯定就在附近!”

“谁呀?谁指使的他快站出来!”赵捕头高声叫嚷,听上去是找人,实则是提醒指使之人快跑。

只听的一声马嘶,一辆失控的马车横冲直撞,朝这边驶来。

车里的丫鬟春桃没抓稳,竟从马车里掉了下来。

“就是她,就是她!”

那乞丐一把抓住春桃,说道:“指使我的人就是她!”


车夫努力勒紧缰绳,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控停马匹。

车厢里传出另一个女人的痛哼声,我心中一震,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呀。

刚让人去惊她们的马,只想拿住春桃,没想到把苏玉婉也捎带过来了。

春桃此时又惊又怒,急忙甩开那无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赵捕头见状,也忙替春桃解围道:“对,这无赖嘴里没一句实话,刚才我们都看见了,肯定又是胡乱攀咬!”

“是吗?”

我慢慢走近,低头看向春桃:“你可是侯府主母身边的大丫鬟,大清早天还没亮,带着你的主子来这烟花巷做什么?难不成也跟我们这些姐妹一样,出来卖了不成?”

春桃羞的满脸通红,“你胡说,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我勾唇冷笑,捡起地上那帕子,看了看上面的诗句,点头道:“好诗呀,写出这首诗的想必也是位才女!”

“听说苏大学士的嫡女苏玉婉少有才名,被誉为扬州第一女诗人,一副字就能卖出百两纹银,现在街头那家书画斋里还挂着顾侯夫人的墨宝,让人取来和这帕子上的字迹一对便知!”

“你……你敢……”春桃吓的面无血色。

看她这么大反应,我便知晓,这诗必定出自苏玉婉笔下。

“还不快去!”我对旁边胭脂使眼色。

“好!”胭脂转身要走,却被赵捕头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赵捕头瞪着我,咬牙说道:“芍药姑娘,你无论背后多大靠山,总别太过分了!”

什么?这就叫过分了?

刚才这乞丐污蔑我,一群人围在翠华楼门前众口铄金的时候,怎么不说过分?

他置我性命不顾,要将我这大活人胡乱判给这乞丐时,怎么不说过分?

“这么说,赵捕头您是要徇私枉法了!”

“胡说,本捕头一向秉公办案,但这大街上不是审案子的地,把人都带回府衙……”

带回府衙可就是他们的地盘了,没了众人监督,他还不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我能让他走了?

当即对着周围众人喊道:“大家伙给我评评理呀,也不知赵捕头收了永昌侯府多少好处,竟伙同这乞丐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那书画斋距此不到一百步,有哪位好心人去帮我取来…”

周围吃瓜人群可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很快就有人取来了苏玉婉的墨宝。“在这,永昌候夫人的字迹在这,咱们一对便知!”

“哎呀哎呀,这帕子要真是侯爷夫人写的可就了不得了,没想到侯爷夫人竟然跟一个地痞无赖有一腿……”周围看戏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春桃站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带着哭腔小声朝马车里问道:“夫人,现在怎么办?”

“慢着——”

马车里的苏玉婉终于不装死了,也是,她再装下去就该身败名裂了!

我一个青楼女子可以不在乎名节,她大学士嫡女,永昌侯之妻,三品诰命之身,名节比她的命都重要。更何况还是跟这种肮脏的乞丐传出流言蜚语。

苏玉婉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夫人……”

春桃以为苏玉婉是想到了解决对策,忙上前搀扶。

没想到苏玉婉竟一巴掌朝她甩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春桃身子歪了个趔趄。

“好你个贱蹄子,我说我那帕子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弄丢了!”苏玉婉训斥道。

“夫人,我错了!”春桃也识趣,忙跪下认错。

接着,苏玉婉阴毒的视线从我脸上扫过,看向赵捕头,说道:“我相信我身边的丫鬟,绝不可能做出不检点的事,想必是这丫头把我的帕子丢在什么地方了,又被这无赖捡了去!”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赵捕头忙应和道:“这无赖简直该死,回去我一定打他五十大板,再让他乱攀咬!”

无赖一看这情况,也急了,忙大声喊道:“不是捡的,就是她给我的,三天前她找到我,说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

乞丐话没说完,不知哪里来的飞镖,扎在他的咽喉上。

然后这乞丐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惊恐不甘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春桃。

“啊……杀人啦……”

周围大乱,人群四散逃命。

赵捕头大喊道:“快封锁现场,抓住凶手。”

他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很快人就跑没了。

苏玉婉和她的丫鬟春桃也趁乱跳上马车,逃的无影无踪。

就这点道行,还敢跑到我面前玩栽赃陷害,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现如今证人已死,赵捕头更是徇私舞弊护着她这侯府主母,我一个青楼女子,真咬着这事不放,也难。

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于是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楼里补觉。

“站住!”赵捕头突然喊住了我。

“怎么?”我回头看着他,问道:“赵捕头是准备主持公道,替我查出真相?”

“哼!”他冷笑一声,说道,“昨夜官府失窃,本捕头接到线报,那贼人将赃物藏在了你们翠华楼,刚才还有歹徒在翠华楼前当街杀人,可见你们这地方就是贼窝,我现在要进去搜查!”

我眉头一皱,如此看来,这赵捕头并不是专程来保护苏玉婉的。又朝饭庄的二楼瞥了一眼,顾晏行还在。

是了,顾晏行是官,他才指使的动赵捕头。

“简直可笑,接到了谁的线报?丢了什么东西?”

“搜查出来,你自然就知道了!”赵捕头自信的说道。

“我翠华楼那么多东西,你随便指着一件说是你们官府丢的,难道我们就要认吗?”

“你放心,找出来,本捕快定让你心服口服!”

我自然不能随便放他进去。既然他敢这么说,楼里就一定有府衙的东西,而且更可能,那东西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翠华楼每日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难免谁栽赃陷害一下。

也许是嫖客,也许是翠华楼里面的人,也许,要栽赃的东西,此时就带在他们这些捕快身上。

我朝胭脂使了个眼神,胭脂被卖进翠华楼之前,是彩门中人,一招偷天换日的手上功夫,谁身上有什么,被她撞一下就到手了。

“赵捕头~”

胭脂柔弱无骨的跌在赵捕头身上,说道:“赵捕头,你何必为难我们这些苦命人呢……”

“走开走开!”赵捕头一把推开胭脂,板着脸说道:“本捕头今日是来抓贼的,美人计对我没用!”

胭脂对我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他身上没东西!”

我看向赵捕头带来的那些手下,有十多捕快,让胭脂一个一个检查,也不大现实。

思索片刻,小声对胭脂说道:“你回去,给门前洒点菜油!”

胭脂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办法!”

随后一巴掌打在赵捕头身上,委屈的说道:“枉我平日对你情深意重,你竟然这么看我……嘤嘤嘤……”

打完转身跑进了楼里。

哐当关上了大门。


赵捕头一脸懵,挠了挠头发,问旁边手下,“你觉得这胭脂姑娘,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他手下忙恭维道:“捕头您相貌堂堂,英明神武,那胭脂姑娘肯定是对您有情!”

赵捕头不由得提了提腰带,挺了挺胸膛,说道:“那日后在牢里,我免不了要多照顾照顾这胭脂姑娘!”

说着,便要迈步往里闯。

“慢着!”

我摇着檀香扇拦在门前,笑着说道:“赵捕头,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翠华楼这个门,你今日好进,可就不好出了!”

张捕头双目一横,“我赵某人职责所在,你最好让开,再敢拦着,就先把你抓起来!”说着就要拔刀。

“这可是你自己非要进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以为你找了天听监的人做靠山,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本捕头我代表的可是大虞国法,只要搜出赃物,李戎也保不住你!”

此刻赵捕头义正言辞,宛如包公附体,他大概以为我是搬出天听监来吓唬他。

哎!这个赵捕头呀,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往里闯,我是真拦不住他作死,随他去吧。

于是我便乖乖让开了路。

赵捕头一脚踹开翠华楼大门,迈着四方步便往里走。

然后只听“啪”的一声,他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他身后的手下见赵捕头摔倒,纷纷上前搀扶,就这样,接二连三,他们这群捕快在我翠华楼的厅堂里,摔成一片。

赵捕头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不成?”

老鸨吓的忙高举双手,说道:“冤枉呀,早上做饭的厨子不知怎的,把炒菜的油洒门口了,你说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理,您就要进来搜查……”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赵捕头一边打着滑的往前爬,一边嚷道。

他们这一摔,确实摔出点名堂。赵捕头身上倒是没掉什么,但他的那些手下身上却摔出了不该有的东西。

“这位捕快兄弟真有意思,你出来捉贼怎么还带着知府老爷的惊堂木呀!”

朝廷对各级官员使用的惊堂木有规定,知府这个级别的官员,使用惊堂木为紫檀木刻獬豸头,且惊堂木底部有识别文字,官员离任,必须焚毁旧木。

所以,扬州府这款式的惊堂木,就只有一块。

要是真拿这块惊堂木栽赃我,我辩都没处辩去!

赵捕头回头瞪了那捕快一眼,显然是责怪他没拿稳。捕快低着头,默默将惊堂木收回了怀里。

一众人搀扶着,从那片油渍里爬过去,赵捕头指了指我,威胁道:“你等着,等本捕头搜出赃物来,再与你计较!”

说着,他们便往楼上去了,在楼梯上又打了几次滑,还没上到二楼就已经摔的鼻青脸肿。

老鸨走到我跟前,小声说道:“我让姑娘们都各自检查过了,没什么官府东西呀!”

“我的房间呢?”

“我刚也去看了,确实没明显的官府物品!”

那就奇了怪了,刚才那惊堂木掉出来后,赵捕头依旧自信满满。

看来……我翠华楼里是有叛徒呀!

是准备等他们搜查时,才将赃物放到我房间里吗?这还真是防不胜防呀!

上到二楼,一群人就直冲我房间去了,看来他们目标是明确的。

不过嘛……

赵捕头一踹开房门,当即就愣住了。

“大……大人,您怎么在这?”

屋子里的,正是扬州知府,这赵捕头的顶头上司。

此时,扬州知府已经被我楼里的姑娘扒的寸缕不剩,正光着身子在里面不知所措,当然,屋子里还有其它几名衣衫半裸的娇媚娘子。

我不禁仰天大笑起来,“赵捕头,这就是你要找的官府赃物?行吧,我认了!”

“滚——”

知府一声暴喝,随手抄起个花瓶就朝赵捕头砸了过来。

赵捕头急忙躲闪,花瓶碎在地上,而他因为脚底的油再次滑倒,一屁股坐在了那些碎瓷片上,疼的呲牙咧嘴。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此刻知府大人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赵捕头反应过来,忙替知府大人关上房门,老老实实退了下来。

栽赃撞破了上司狎妓,以后有的是他小鞋穿。

胭脂在旁边偷笑,说道:“芍药姐,你不知道,刚知府大人听到赵捕头要进来搜查,想从后门溜,我们几个按住他这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可费了老劲了!”

“那以后知府大人该不会记恨咱们翠华楼吧?”老鸨问道。

“放心吧,知府又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能看出赵捕头是来栽赃陷害的,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自保,赵捕头才是罪魁祸首!”

忽然感觉背后有道凌厉的目光,急忙回头,见李戎李指挥使正站在二楼的角落里,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忙上楼来到李戎身边,谄媚的说道:“哟,李大人,这么早您就来了呀?”

你说说这个李戎,我替他出谋划策,为他鞍前马后,既有辛劳也有苦劳,他明知道有人加害于我,也不说出来维护我一下。

“本官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李戎冷冰冰的问道。

“哎呀,我的大人哎,您就是拿刀架我脖子上,也没这么快呀!”

“大概还需要几天?”

我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哎,我比您急,您看看今日这一顿热闹,是顾家报复我来了。再说您来都来了,也不帮我一下……”

光知道给我分派活,不知道维护手下,跟了这么个上司,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不是为了有个靠山,我投靠天听监为什么呀!

但奈何我级别太低,不敢把抱怨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问候这李戎的十八代祖宗。

李戎打量着我,皱起眉头,说道:“你是正在心里辱骂本官吗?”

啊?他怎么知道?能听见我想什么不成?

吓的我急忙否认,“哪里有呀,大人怎么能这样怀疑属下,我是在心里感叹,大人真是玉树临风,貌若潘安,风神俊朗……”

我搜肠刮肚用好词恭维着他,心里感叹,他除了长得好看点,真是一无是处了。

“不是本官不帮你,只是这么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也就没资格在我手底下办事了!”李戎突然解释道。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不帮就不帮了,还跑来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气煞我也!

“给本官个期限,我不能无限期的等着你!”李戎说道。

“三天,三天肯定能有眉目!”

得到了我的答复,李千户转身就走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赏我。

怪不得别人骂他冷面阎罗呢,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赵捕头带着他的那一帮子手下也走了,来的时候有多威风,走就有多狼狈。

对面酒楼里的顾晏行也走了。

风波结束后,我让老鸨把翠华楼的大门封了,告诉所有人,半个时辰后到厅堂集合。

我要查内鬼。


翠华楼里我真正能信任的人不多,老鸨算一个,她现在跟我利益捆绑在一块,我若出了事,她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胭脂算一个,她命苦,除了翠华楼也没更好的去处了,而且她若是内鬼,根本用不到这么拙劣的手段。

至于其它人,不论我对她们如何,总归是人心隔肚皮。

这半个时辰,我在翠华楼外守株待兔,果然,就看到有人将什么东西从窗户里丢了出来。

胭脂将那东西捡了回来,说道:“是知府老爷桌案上拿人的签子,你说栽赃陷害也不拿点贵重的东西,用这些破烂玩意糊弄鬼呢!”

不管东西贵贱,有效就行,刚若真让赵捕头从翠华楼搜出这东西来,翠华楼里所有人都得先吃几天牢饭去!

“看清楚是谁了吗?”

“是小红!”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齐聚到翠华楼大厅里。

看到刚丢出去的签子此时正拿在我手里,小红身子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芍药姐,我知错了……”

“小红呀小红!”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眼中满是失望,问道:“芍药姐我哪点对不住你,你要置我于死地?”

“芍药姐,对不起……”她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只是不想再做妓女了!”

“呵!”我冷笑一声,质问她道:“那是我把你逼成妓女的吗?”

“是你爹把你卖进烟花巷的,你在上一家青楼里染了脏病差点被打死,是我可怜你,将你买了回来,给你治病的对不对?”

小红不再言语,低着头,泪如雨下。

“你不想做妓女可以,但我翠华楼有翠华楼的规矩,你给我赚够了五万两,或者等你到三十岁,我都会把卖身契给你,不耽误你嫁人,其它青楼拿卖身契捆绑你们一辈子,我自诩对你们够好了吧?”

“对不起,芍药姐的恩德我记着呢,只是……”小红哽咽着说不出完整句子。

“别的青楼搜刮你们身上的钱财,而我,无论酒水饭菜,客人点了你们,这些钱我给你们分三成,客人的打赏你们都自个留着,就是想让你们挣一些立身钱!”

“我还开了栖善堂,将来你们年老色衰无依无靠,可以在里面养老,我自认为,能做的都为你们做了,你是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没有,是我错了……”小红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我起身长叹一声,说道:“若我做的没有让你特别不满,那么必定是有天大的利益诱惑,你才会出卖翠华楼。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这会小红的嘴巴又像是沾了糨糊,不说话了。

“你今日若老实交代,看在往日姐妹情分上,我留你一命,你若死保你幕后那人,咱也就没什么姐妹情分了,我绿芍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最后赏你一口薄皮棺材吧!”

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打手上前。

“我说,我说!”见打手动了,小红急了,连忙叫道:“是……是永昌侯让我这么干的!”

呵!我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他。

小红继续说道:“永昌侯将这个知府的签子给我,让我在捕快搜查的时候,放到您的房间里。”

“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害我?”我问道。

“他说事后给我赎身,纳我进侯府为妾”

见我脸色难看的很,小红忙又补充道:“永昌候说是因为你上次不给他面子,所以要抓您到牢里小惩大戒一下,过两天就放回来了!”

说完怯怯的望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小惩大戒?”我冷笑一声,厉声喝问她道:“抓进牢里,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小红身子一抖,忙再度叩头,哀求道:“芍药姐,我知道错了,请您饶命……”

我指着在场这些人,冷笑道:“我活不了,你们这些人,以为都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吗,最好的结局是换家青楼继续卖身,更有甚者直接充为营妓!”

小红来翠华楼仅有半年。而在我变成这里的老板后,便没人再敢提及我是怎么进的翠华楼。

所以,我与永昌侯府的事,小红大概率是不知道。

我看着她苦笑,问道:“你认为顾晏行真的会纳你这个青楼女子为妾?”

“他亲口允诺我的,还能有假?”小红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枚翡翠扳指,说道:“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告诉我事成之后,拿着这板子到永昌候府找他。”

真是蠢东西呀,蠢出天际的东西!

“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进了大牢,她弄死你一个青楼妓子,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你真以为他会遵守什么狗屁诺言?不过是骗你玩玩罢了!”

“不会的!”小红摇着头反驳我,“我相信他,他是一个侯爷,一定不会骗我的……”

呵呵,笑死我得了!

当年他还曾许诺一辈子不负我呢,狗男人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风一吹就散了,脑子里光记得那股味恶心你!

顾晏行要是真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他就不会三年来都绕着翠华楼走了,更别说侯府里还挡着个苏玉婉。

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如此坚定,那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真的?”小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再次确认道:“芍药姐,你真的放我走吗?”

“你进翠华楼的时候,一无所有,离开,除了你身上这身衣服,也什么都不能带走,当然,你手里拿的那脏东西带走,别碍我的眼!”

“这半年时间,就当是付我替你治病的药钱了,离开之后,你再回来我也不收了!”

“多谢芍药姐!”小红喜极而泣,重重磕头。

我眼睛扫过其他人,问道:“还有谁想走,今日站出来也一并走吧,我给你们卖身契。今日不走的话,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给你们准备的就只有棺材了!”

除了小红,其他人都默默低头,没人站出来。

小红擦去脸上胭脂,摘下身上首饰,只带了顾晏行给她的那枚扳指,欢天喜地地离开了翠华楼,奔向她以为的避风港。

她的背影,仿佛是三年前的我。

蠢的可怜。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