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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恶毒女配后,我变本加厉前文+后续

祁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嘀嗒…嘀嗒…”黑暗中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像是掐住了脖子,哽住了呼吸,艰难的沉重的呜咽。如同下水道的老鼠死亡前的嘶鸣,尖锐又微弱。“嘎吱”,是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蜡烛摇曳的微光,墙上的人影也一同晃动。那是一个被铁链栓住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已经被关了很久,身上没有一处干净。他的旁边吊着一副用铁丝串联起关节的人骨。太久的黑暗与安静,让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开门声也变得刺耳而难以接受。他跪伏着朝光源望去,太久没有见过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光亮,瞳孔收缩,生理泪水被刺激而出。他似乎很怕进来的人,蜷缩着朝后退去,喉管震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而进来的人却始终沉默着,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这是一个女人,身量姣...

主角:温棠温棠   更新:2025-05-18 23: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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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棠温棠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恶毒女配后,我变本加厉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祁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嘀嗒…嘀嗒…”黑暗中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像是掐住了脖子,哽住了呼吸,艰难的沉重的呜咽。如同下水道的老鼠死亡前的嘶鸣,尖锐又微弱。“嘎吱”,是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蜡烛摇曳的微光,墙上的人影也一同晃动。那是一个被铁链栓住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已经被关了很久,身上没有一处干净。他的旁边吊着一副用铁丝串联起关节的人骨。太久的黑暗与安静,让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开门声也变得刺耳而难以接受。他跪伏着朝光源望去,太久没有见过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光亮,瞳孔收缩,生理泪水被刺激而出。他似乎很怕进来的人,蜷缩着朝后退去,喉管震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而进来的人却始终沉默着,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这是一个女人,身量姣...

《穿成恶毒女配后,我变本加厉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嘀嗒…嘀嗒…”

黑暗中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像是掐住了脖子,哽住了呼吸,艰难的沉重的呜咽。

如同下水道的老鼠死亡前的嘶鸣,尖锐又微弱。

“嘎吱”,是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是蜡烛摇曳的微光,墙上的人影也一同晃动。

那是一个被铁链栓住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已经被关了很久,身上没有一处干净。

他的旁边吊着一副用铁丝串联起关节的人骨。

太久的黑暗与安静,让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开门声也变得刺耳而难以接受。他跪伏着朝光源望去,太久没有见过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光亮,瞳孔收缩,生理泪水被刺激而出。

他似乎很怕进来的人,蜷缩着朝后退去,喉管震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

而进来的人却始终沉默着,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

这是一个女人,身量姣好,面容冷艳。她无疑是美的,可是面对眼前这一幕,她脸上却尽是漠然。如同寒冬河里的冰棱,锋利的刀刃,无视着人间的苦痛。

“温棠……”男人嘴里嚅嗫出一个名字。

温棠并未看他,只是注视眼前蜡烛的火光摇晃,修长的指节扫过火焰,才发出一声嗤笑。

“哈…”

她轻叹一声,抬起眼睑,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男人因她的注视瑟瑟发抖起来。

温棠轻轻挑眉。

“害怕?”她嘴角勾起一丝笑,身子前倾,靠近他,黑色的瞳孔如这黑暗一般深沉,“这才到哪呢。”

地上的人终于崩溃,他痛哭着,跪着向她爬去,“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温棠一脚踹开他,起身站到他面前,垂眸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发丝洒在她的眼角,糅合出一丝温软的弧度。

“杀了你?”温棠微微歪头,“啊……很痛苦吗?已经承受不了了?”

看着地上的男人颤抖的模样,温棠脸上露出了嫌恶。

“你旁边这位可从没有求饶。”

温棠的手捏起男人的下巴,把他的头侧过去看向旁边的人骨。

男人的眼里露出惊惶。

“疯子,疯子……”

他疯狂地咒骂着。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死死咬着他们。

疯子并不足以让人恐惧。

但她是个理智的疯子,优雅的杀手。

如同毒蛇一样,在黑暗里从容地盯着他们,只等他们放松一刹,就亮出獠牙。

他永远记得,她是以怎样一种表情在他面前杀死他的朋友。

冷静,漠然,像是在她手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的死亡。

温棠放开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拿出一张手帕,擦拭刚才捏过他下巴的手。

她低着眼眸,没有什么情绪地看着苍白的指节,“疯子?忘了吗……是你们亲手把疯子放出了牢笼。”

她本可以被温柔的陷阱永远禁锢,但偏偏有人要来打破它。

温棠伸出脚,碾在他的手上。

男人发出剧烈的尖叫。

“错了,我错了……”

温棠的视线放到不停磕头道歉的人身上,嘴角咧开一个笑,她弯下腰,声音刻意地放柔,如同魔鬼的蛊惑。

“是吗?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男人被这温柔的假象欺骗,他流下了眼泪,“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已经杀了他不是吗,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温棠听后,做出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拿出一串钥匙,走到铁链前。

“啪嗒…”

锁开了。

地上的男人身体一抖,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确实不敢相信,在他被长久地关在这个暗无天日,远离人烟的地方后,他几乎是死了过去。仇恨,恐惧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已经快要消磨殆尽,长久的黑暗与寂静让他的神经拧成了一根细线,每日陪伴他的只有墙上的旧钟走动的嘀嗒声,任何的声响都会割磨这他的神经。

他看不到生的希望,不,他本来也没想过会活下去。

只是这样的折磨太过痛苦,他宁愿被一刀捅死,也不想再忍受这寂静的黑暗了。他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却渴望着生。

他混沌的大脑中不停地冒出声响。

“跑……跑出去……跑……”

他颤抖地抬起头看向她,温棠笑着对他说,

“你说得对,你并没有出手,这么久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完她又坐回了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是生的救赎吗?

可惜他已经无法思考。

温棠看着他犹疑的模样,问道:“怎么?还不想走?”

他如蒙大赦,拖着身体爬起来,身体已经失了平衡,连摔了几下,又艰难爬起,拼了命地向外跑去。

或许是跑得太过急切,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跑过温棠身边时,她嘴角勾起地短暂的嘲讽的笑,一闪而逝。

而后温棠又恢复的那副面目表情的模样,就着烛光,只看向墙上的时钟。

“嘀嗒……嘀嗒……”

外面是茂密的森林,他顺着林间小道跑着,沿途的树枝勾扯着他破烂沾满血渍的衣服,道旁的杂草叶片搔刮着他腿上的伤口。

前方的光大亮,马上就要跑出森林了。

“嘀嗒……嘀嗒……”

墙上的时钟还在走着,温棠默默数着。

“3……2……1……”

“啊——”

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尖叫哀嚎,而后又渐渐衰弱。

7:30。

不是生的救赎,而是恶魔最后的游戏。

“神会原谅你。”

但她不是神。

若他一心求死,便要折磨他,要他活着。若他开始渴望着生,那便是死亡的时刻。

坐在椅子上的温棠开始笑了起来,从开始压抑的从胸膛产生共振的笑,到放肆的大笑出声。眼角有湿润的泪流下,她恍若未觉。

————

作者的一些话:

非常感谢宝贝们看到这里,比心。

本文男女主双洁,男主并不喜欢所谓的女主,后面会解释清楚的。

女主非好人,宝贝们看第一章就会发现。当然,女主也并不是毫无原则的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后面也会有解释。

男主会非常非常喜欢女主,就像简介里写的那样,你做恶人,我做帮凶。他是她最忠诚的信徒,明知女主不是好人,还是被她吸引,像飞蛾扑火一样爱她。

俺就是喜欢这种为她疯,为她狂,为她框框撞大墙的文学(捂脸)

如果可以的话,卑微求个书评吧,这不仅是我更新的动力,更是我的狗命,是我活下去的关键啊!(害羞)


医院依旧嘈杂,不过这与欢乐场的热闹嘈杂声不同,这是痛苦的呻吟,是无助的哭闹,是比教堂的祷告还要真心的祈祷。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瘦削纤细的手搭在白色的被子上,蝶翼般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阳光洒落的肌肤泛着病态的冷白。

她的睫毛颤了颤,茶色的眼眸缓缓睁开。

守在一旁的中年女人,不知正在给谁打电话,注意到床上的动静,赶紧走了过去。

“棠棠,你醒了?”

温棠并没有回话,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丝丝冷意,盯着白色天花板,染上了些许茫然。

这是哪里?

温棠皱了皱眉,想要坐起身,抬起手的瞬间,她的动作滞住。

这是一双完好的,没有一丝伤痕的手。

可她明明死在了火海里,烧成焦炭的手能修复成这样吗?

温棠下意识抬起手去抚摸自己的脸,即使没有镜子,她依旧可以感受到指腹下光滑的皮肤。

温棠掐了掐手指,清晰的痛觉从手上蔓延而上。

她黑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棠棠,你怎么了?”

一旁的秦良玉看着温棠奇怪的动作,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棠顺着摇晃的手掌向上看去。

一个全然陌生的中年女人。

温棠的视线凝住。

她好像正在经历一些荒诞的事情,又或是一场更真实的怪梦。

温棠没有搭理秦良玉,她起身想要下床。这具身体还很虚弱,以至于在她站到地面的那一刻,脚下趔趄了一下。

秦良玉急忙扶住了她,温棠沉默地拿开手,走到洗手间内。

她看着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与她完全不同的长相。

温棠在镜子前伫立,门外传来女人的呼声,但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眼里逐渐弥漫上了冷意,凝视着镜子里的女人。

几秒后,她伸出手,在镜子上点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

秦良玉正守在门前。

温棠看了她一眼,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病房。

视线扫到一处时,她的目光顿住。

一个黑色笔记本,正放在一个女式手提包旁。

温棠走过去,拿起了笔记本。

秦良玉看到温棠的动作,说了一句:“我说你在做什么,原来是在找你的日记本,都出车祸了还宝贝你那日记呢。”

温棠翻着纸页的手指顿住,摩挲着米白色的纸页。

车祸?

就在这时,温棠的主治医生赶来了。

医生看到站着的温棠,赶紧对她说:“你先躺下来,这才刚醒过来,身体都还没好,急着起来做什么。”

温棠没有反抗,顺从地点了点头,躺回床上。

而后医生又对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温棠全程都沉默着配合,直到医生指着旁边的女人,问温棠:“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温棠的眼眸凝了一下,放在双侧的手指捻了捻,想起医生进门时对女人的称呼,以及刚刚随意翻看日记得到的只言片语,缓慢地开口。

“妈。”

秦良玉笑着应了一声。

医生又问:“那你记得你为什么会在医院吗?”

温棠顿了一下,回答:“车祸。”

医生点了点头,放心下来,综合检查下来,温棠的意识情况并无大碍,于是他转头向秦良玉告知温棠的病情。

温棠这才又重新拿起了日记,眼睑随意地垂着,没什么情绪地浏览着日记。

许久,温棠大概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这是一本记载了“她自己”与一个男人——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公的日记。

不过可惜,看来原主并不是她这位老公的女主角。

她只是一个为爱疯狂,做尽恶事的恶毒女配。

作为这本日记里男女主相爱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原主可以说尽职尽责。

她是男主的大学同学,第一次见到男主便惊为天人,从此便是一路相随,痴心相付。

可自古青梅抵不过天降,即使原主连青梅都算不上,但她自认为与男主相识多年,早把自己摆在了男主最亲密的位置。

可是这个男主从来就没把原主放在眼里过,在女主出现后便与女主相识相爱。

原主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已经被爱与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美丽的皮囊长满了尖刺,如同那病了的荆棘,早已从内里开始腐烂,若是扒开来闻,已恶臭扑鼻,再也开不出花来了。

设计,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给男主下药,让女主误会,又跑到男主母亲面前哭诉,以自杀相胁迫。男主母亲平时便喜欢极了原主,这一番操作下来,男主母亲更是心疼她。

于是在家人和舆论的压力下,男主最终还是娶了原主。

只是这骗来的,抢来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拿。兰因絮果,原主种下了恶因,自然只能得恶果。

她这爱情结出的果实,早已经苦到了心里。

男主对原主本就没有感情,她这样更是让男主厌恶她,即使强求了这段婚姻,她得到了的也只有丈夫的冷落,旁人的嘲讽。

于是原主变得阴郁,歇斯底里,他们厌恶她,轻视她。

而男主,只是冷眼旁观着原主的痛苦。

当然,这是原主的咎由自取。

她是朵开在下水道里的花,生长在腐烂中,也在腐烂中死亡。

日记并没有写完,到这已是结束。

原主出车祸时还随身携带着这本日记,想来对原主来说还挺重要。

温棠随手将日记丢在床边,轻嗤一声。她将手搭在眼前,慵懒地躺在病床上。

这可真是个。

庸俗又愚蠢的故事。

清晨的阳光从医院的窗帘零零散散地照射进来,洒落在挡在眼前的手上。

一只苍白纤长的手,骨节分明,生生让人觉得冷冽。圆润的指头微微泛红,又让这手指温和了下来。

旁边的医生一直在交代病情,“……初步检查是有一些轻微脑震荡……不过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后期再好好调养便好。”

温棠此刻还处于一种虚幻的感觉中,被火焰吞噬,睁开眼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所愿的不能实现,一心求死又偏要让她活着。

“棠棠,棠棠,怎么了?不舒服吗?”

温棠拿开手,抬眼向眼前目露关切的秦良玉看去。

眼前这人看着还算年轻,只是眼角的皱纹和皮肤状态提示她已经上了年纪,应该是花了金钱保养。尽管此时放柔了眉眼,但凌厉的五官仍然提示着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掌权者往往是威严的,即使她愿意在你面前做出温柔的姿态。

这是男主的母亲,秦良玉。在男主这一家里,少数的对“她”好的人。

至少目前看来是。

温棠敛去了眉间神色,终于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模仿着日记里对秦良玉的态度,轻声回复:“妈,我没事。”

轻巧熟稔地戴上了一副面具。

秦良玉看着温棠的样子,终于放心下来。

“你没事就好,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时可把我给吓到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秦良玉面露后怕,想到什么,脸上又带了几分怒气。

“纪辞年这臭小子,我叫他照顾你,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棠棠你别难过,我一会替你收拾他。”

纪辞年就是原主的丈夫。

温棠还是一副笑脸模样,心里倒是觉得有趣,她可不难过,只是这般别人口中与自己熟稔的人,她其实全然不认识的感觉倒是有几分新奇。

不过也仅仅是新奇罢了。

温棠嗤笑一声,纪辞年?

即使他们的婚姻是原主费尽心机得来的,纪辞年就真的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吗?不想放弃在家族的利益,又想要爱情,哪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她也真心觉得原主愚蠢,愚蠢又可怜。

既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

曾经温棠的妈妈在家时便喜欢看这些虐恋情深的电视剧,每每看到伤情时还要掉下几分眼泪。温棠曾经跟着看过几次,大抵不过是男女主相爱要受尽旁人拆散,什么男配女配各种玩弄心机,还是不能破坏主角的爱情,以此来歌颂他们爱情的伟大。

温棠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她对此也毫无兴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走进一个穿着奢华的年轻女人。

“大姨,你叫我来医院做什么——温棠?”

女人瞪大了她的那双丹凤眼,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温棠,脸上诧异的表情持续了几秒,反应过来又做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温棠,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她语气中尽是高高在上的不屑感。

温棠并没有回她,只用茶色的眸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不带情绪的移开。

玩什么把戏?

秦瓷雅看着温棠这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顿时如同尾巴被踩了一样,本就尖利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怒气冲冲地质问温棠。

“温棠,你什么意思?你敢用这种表情看我?”

“瓷雅,你别这么大声,棠棠刚出了车祸,现在是个病人。”秦良玉皱起眉,瞪了一眼秦瓷雅。

秦瓷雅听到秦良玉说温棠出了车祸,打量了一下温棠,冷哼一声。

“我说她怎么焉巴了,原来是蹦不起来了。”说着,秦瓷雅的眼睛转了转,接着道:“谁知道她这次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瓷雅,你怎么说话的。”秦良玉不赞同地看了眼秦瓷雅,转头安抚温棠:“棠棠,你别听瓷雅的,瓷雅就是小孩子脾气。”

“大姨,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偏心温棠。”秦瓷雅不忿道。

秦良玉叹了口气,沉下了声音:“好了,我叫你来是让你来照顾你棠棠的,不要胡闹。”

“什么?”秦瓷雅目瞪口呆,她伸出手指了指温棠,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良玉,“大姨,你要我照顾温棠?你开玩笑的吧?”

从秦瓷雅进来就没有认真看过她的温棠,因为她的动作,终于将本来看向窗外的视线移到了秦瓷雅身上。

温棠看着秦瓷雅指着她的手,眼睑轻轻一抬,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颤动一下,露出底下茶色的眼眸,她的视线放在秦瓷雅的手指上,神色不明。

突然,温棠轻轻地笑了一笑。

秦瓷雅听到温棠的笑,以为她是在幸灾乐祸,心里更加恼火。而秦良玉的注意力也一同放在了温棠身上。

“温棠,你笑什么?”

温棠挑了挑眉,“唔……我只是在想,你的名字很好听。”

秦瓷雅被她的话弄得一愣,没有明白温棠的意思。

“跟你的性格形成了……很大的反差。”温棠意有所指。瓷雅,取了一个优雅的名字,性格却跟名字天差地别。

秦良玉听到温棠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秦瓷雅看着温棠的表情,明白过来温棠是在嘲讽她,脸上青了一瞬,走到温棠床前,怒斥道。

“温棠,你敢嘲讽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骂我?”

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尖利刺耳。

“我是个什么东西?”温棠重复了一遍秦瓷雅的话。

秦瓷雅想要伸出手想要扇温棠。

蓦的,温棠扯过秦瓷雅的手,秦瓷雅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向温棠倒去。

电光火石间,温棠伸出手按在秦瓷雅的脖子上,秦瓷雅慌乱地用右手撑在病床上,堪堪站住。

秦瓷雅愤怒地抬起头,刚想开口。

温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眼神却冷得像寒冬里刺骨的风,视线又如冰凉的蛇信,蜿蜒盘旋,一寸寸沿着秦瓷雅暴露的肌肤向上爬,直到她的脖子。

“嘘——安静些,你吵得我头疼。”

外面是炎炎夏日,温棠的体温却异常的低,按在秦瓷雅脖子上的手指如同冰冷的手术刀,放在她的血管上。

“好吗?”

手里全是危险的信号,嘴上却是一副好脾气商量的语气。但在秦瓷雅血管处的手指却轻轻用力,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这把刀就会划下,割开她的血管。

秦瓷雅被温棠的眼神弄得一怔,本来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只觉得背后发凉。

她现在本应该开口反驳温棠,但却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僵硬地定住。

以往的温棠也是阴郁沉闷的,但却只是沉浸自己世界里的疯女人,任由她们欺凌,如今的她却像被放出了笼子的野兽,阴冷地盯着猎物。

秦良玉不着痕迹地看了温棠一眼,出声打破凝固的气氛。

“好了,瓷雅。你别任性,你哥哥人也找不到,总得有人陪棠棠。现在棠棠的父母都在国外,就只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你跟棠棠年纪相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相处一样。”

秦良玉的声音让秦瓷雅回过了神,再看温棠,她的脸又侧向了窗户,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

仿佛刚刚的眼神只是秦瓷雅的幻觉,只有背后的冷汗提醒她刚刚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在秦瓷雅晃神之间,病房的门打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秦良玉充满怒气的责骂就先至耳边。

“纪辞年!你还知道来看棠棠啊?要不是我找了那么多人给你打电话‘请’你过来,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老婆!”

秦瓷雅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纪辞年,紧绷的身体放松,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几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

“哥!你终于来了。”

天知道秦瓷雅有多不想跟温棠呆在一起,特别是……秦瓷雅眼睛一转,瞄了一眼温棠,拉紧了纪辞年的袖子,悄悄地挺直了脊背,冷哼一声。

“哥,你看看温棠,她肯定又想搞什么事情。”

对于现在的秦瓷雅来说,纪辞年就是救星。

纪辞年并没有回秦瓷雅的话,只冷冷地盯着温棠。

其实从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温棠就发现了,但她并没有在意,直到听到了秦良玉的怒斥。

纪辞年,原主的倒霉丈夫来了。

温棠挑了挑眉,看来这纪辞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厌恶原主啊,自己的妻子出了车祸竟然还是母亲逼着才来看的。

这样一边想着,温棠一边向门口看去。

这一看温棠便有些理解原主了。

不愧是惊为天人,让原主费尽心思也要得到的人。温棠看到了也只想到的一个词。

矜贵。

一身墨黑色的西装修饰着颀长的身体,银白的手工表戴在手腕上,脸部线条精致地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眉峰透露出一丝冷意。

即使脸上正挂着厌烦之色,依旧挡不住他的俊逸。

是个很适合让人一见钟情的人。

温棠前世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温润的、冷漠的、热情的。如今一看,倒都比不上眼前这人。

纪辞年,温棠默默想着,这名字配他倒是显得有些过于温和。

可惜。

如果没有那本日记,她一定会很喜欢他——的脸。

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食之无味罢了。

而在她思索时,纪辞年如墨般的眼睛沉沉地看向温棠。从进门便是冷着个脸,像是极其不悦的模样。

那本日记里的纪辞年倒也不算是个冷漠的人,只是不太热情,但对别人也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当然,这得排除温棠,纪辞年面对温棠永远都是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

温棠想了想,倒也觉得能理解,纪辞年恐怕是恨极了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更何况还要与她成为夫妻呢。

温棠看他盯着他,并不闪躲,也笑着回看着他。

气氛着实有些奇怪。

纪辞年先移开眼睛,看向秦良玉,没有什么情绪地叫了声,“母亲。”

母亲?温棠勾起了一丝笑,她抬起手指触了触眉心,哈?看来关系不太好呢。

为什么?

秦良玉明显还在气愤中,“你告诉我昨天你在哪?棠棠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是不是和白婉言在一起?”

温棠也一同看向纪辞年。

纪辞年看了一眼温棠,又转过脸面对秦良玉,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向秦良玉。

“不然呢?我不陪婉言,还要陪她吗?”

“她”指谁,不言而喻。

温棠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秦良玉似是气极,抓了桌上的水杯便向纪辞年砸去。

那水杯重重地砸向纪辞年,又从他身上掉落在地上,发出来巨大的声响。

温棠被这情形弄得一怔,回过神嘴角的笑更深了。看着这个日记里高高在上的纪辞年被打,竟然还挺让人开心。

秦瓷雅也被秦良玉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赶紧拉着纪辞年后退一步。

“大姨,你做什么呢?你怎么能为了温棠这么对哥?”

“你看看你哥都做了些什么事!”秦良玉声色厉苒。

“那还不是温棠自己作的,她活该!”秦瓷雅继续维护纪辞年,在她眼里温棠今天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怜悯,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温棠。

温棠被秦瓷雅一瞪,懒懒的撑起脸,对她挑了挑眉。

秦瓷雅接收到温棠的视线,又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脊背僵硬了一刹那。

纪辞年看她这模样,皱起精致的眉头,眸色越发暗沉,警告性地看了眼温棠。

温棠全当做没看见,还对纪辞年挑衅一笑,恶劣极了。

病中的温棠脸色苍白了许多,但即使是病气也无法阻挡她的美艳。

像是在废墟里开放的花,周遭都是荒芜,只有她是唯一的风景。

纪辞年愣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温棠更加惹人注目了。

自从他们结婚以来,温棠几乎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怨恨,疯狂的爆发,责骂与怨怼。

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你真是是非都分不清了,棠棠才是你的妻子,你不陪妻子,却要去陪外面的野女人?”秦良玉比刚刚还要生气。

温棠看向秦良玉,越发觉得有趣,这么生气?倒不像是她被出轨,像是秦良玉自己被出轨了。

现在的秦良玉全然没有刚刚那副慈祥的长辈模样,只横眉冷对地看着纪辞年。

纪辞年看向秦良玉,似笑非笑,“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去管她?如果不是你们逼我,会有今天这些事吗?”

纪辞年说这些话也不看温棠,只将目光放到秦良玉身上,好像当事人温棠不在这里一样。

温棠敛了神色,拿起柜子上的的苹果,咬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纪辞年。

跟他有什么关系?

呵。

秦良玉被气得说不出话,“无论怎样,你必须给我在这好好照顾温棠。”

说罢,拿着包便走出病房,吩咐守在门口的保镖,“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走了。”说罢便离开了。

秦瓷雅看着秦良玉走了,赶紧跟上,生怕留下来照顾温棠。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温棠倒在枕头上,用手撑着脸,看着秦良玉离开的身影,眼里晦暗不明。

秦良玉。温棠念着这个名字。

秦氏集团的董事长,作为一个能打败秦氏其他兄弟姊妹,稳坐多年掌权者位置的人,却如此的易怒?

她轻笑一声。

纪辞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温棠看到他的走了,倒也没有多大意外。温棠也不想看他,他走了更好。不过外面的保镖一点没拦,她倒是有些惊讶。

这保镖到底听谁的话?

但温棠很快没再继续多想,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到窗边。

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看外面。

风和景明,阳光正好。

一切好像都很好,好得好像所有的过去都离她远去,像梦一样。

温棠捂了捂胸口,叹了一口气。

突然间,温棠被抱离地面,她惊呼了一声。

抬头看竟然是已经走了的纪辞年。

看到是他,温棠冷了脸。

“别碰我,放我下来。”

纪辞年的动作一滞,又当做没听到一般,将温棠放回床上,低声对她说:“地上有玻璃,等会再下来。”

温棠看着他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嗤笑一声,暗暗想:摆个脸色给谁看,给你惯的。

纪辞年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拿放在一边的扫把。

温棠瞄了一眼,明白过来,他刚刚是去拿清扫工具的。

纪辞年这边在扫着,就听到床上清亮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挺贴心。”

语气里尽是讽刺。

纪辞年抬头看了温棠一眼,脸色不太好,温棠看他这副模样,以为他要生气,结果纪辞年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温棠看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专心地啃苹果。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纪辞年打扫玻璃,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纪辞年不愧是让原主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物,即使是在扫地,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贵气。

纪辞年正扫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双白嫩的脚,赤裸地踩在地上。

他的眉心狠狠一跳,抬起头看温棠。

“回去。”纪辞年对温棠说了一句。

温棠却并不听他的,只是继续凑近,猫一般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纪辞年。

纪辞年被温棠直勾勾地看着,脸色沉了几分。

他一把抱起温棠,走了几步,把她放到床上。

“不要胡闹。”纪辞年放下温棠,正要站直离开。

“纪辞年,你可以跟我离婚的。”温棠开口。

纪辞年的动作一顿,墨色的眼眸看向温棠。

“你说什么?”纪辞年声音有些低沉,开口问温棠。

“我说,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们可以离婚。”温棠重复道,眼里满是真诚。

纪辞年定定地看着温棠,两秒后,他揉了揉额头,又说了一遍。

“不要胡闹。”一副并没有把温棠说的话当一回事的模样。

说罢,纪辞年不再搭理她,继续去清扫玻璃。

温棠看着纪辞年不当真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枕头上,纤长的指节在被子上轻扣。

纪辞年与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纪辞年很快把地上的玻璃处理干净,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两人谁也不理谁。

就在气氛要这样一直尴尬下去的时候,纪辞年看着温棠,脸上有了些犹豫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了一句。

“你受伤的事还没通知爸妈,他们在国外,不方便赶回来。”

温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纪辞年说的是原主的爸妈。

温棠沉默了一会。

“嗯。”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棠的眼尾有些发红,但刚刚经历过车祸的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她的意识。

她转过身,背对着纪辞年,闭上了眼睛。


[寂静。

是没有任何声音的黑夜。

摇晃的烛光,红色的墙面,脚下粘腻的触感,有湿润的液体浸湿了鞋面。

她像是被勒住了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窒息,不安。

她拼命的想发出声音,可是发出只有不成字句的呜咽。

墙上的时钟走着,“嘀嗒,嘀嗒。”

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烛光变成了红色,桌子变成了红色,如同被一片血雾蒙住。

有湿润的液体滴到脸上,

她抬头向上望去。]

“啊——”

温棠从噩梦中惊醒,她的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不停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温棠才从这个恶噩梦中缓过神来。

外面的保镖应该是听到的温棠的叫声,立马进了病房。看到温棠没什么大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她说:“夫人,先生……说公司还有事,他先走了。”

温棠看了保镖一眼,他面上有一丝窘迫,似乎觉得很为难。温棠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保镖这才转身退出房间。

又回到一个人的寂静,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夜晚的医院安静了许多,温棠看着夜色。

保镖这么明显的说谎,温棠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大抵是去陪那个白婉言了吧。

不过跟温棠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打算留在这里。他们的爱恨情仇在温棠眼里,不过也就当做看了场戏,一场并不能让她有多大兴致的戏。

这世间所有的故事大抵不过在书写着一场场生离死别,他们的故事还在演绎,而温棠的故事早已到了结局。

夜色有些凉了,温棠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她的意识逐渐昏沉。

温棠不太喜欢社交,但她又喜欢一个人去热闹的街市,一个人便能坐一整天。

她沉迷于此。

在热闹中孤独的越发孤独,热闹的越发热闹。

医院总归是要比别的地方好些,即使是在夜里也是灯火通明。这让她安心许多。

很快温棠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纪辞年就又来了医院,他身后还跟着中年男人,手里提这个保温桶,看模样对纪辞年毕恭毕敬。

温棠看了眼,大概猜到这应该是家里的管家。

可惜温棠醒来所获得的与这个世界所有有关的信息都是来自原主的日记。但日记里全都是一个女人的自白,对于旁的事所提甚少。

不过也无所谓。温棠看了眼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眼。她对这个世界不感兴趣,自然也懒得去管这些。

纪辞年看了看床上的温棠,她看上去有些恹恹的,看他进来,也一副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模样。

纪辞年默了默,摩梭了一下手指,转头从身后那人手上接过保温桶。

那人赶紧说,“先生,我来吧。”

纪辞年对他笑了笑,说:“李叔,没事,母亲命令我照顾温棠,这些事恐怕还得是我来做,给我吧。”

字句里仿佛全是不情愿的样子。

温棠只觉得无语,说得好像她想让纪辞年来一样。

啧,真的烦。

纪辞年在盛粥的过程中,看了温棠一眼。

温棠正闭着眼睛,不愿意搭理他,仿佛这个病房里所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纪辞年心里有一些异样,今天温棠安静地出奇,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了。

纪辞年现在猜不透温棠想的什么,他不得不在意。

他盛好粥,拿起勺子,想要喂温棠。

结果温棠直接接过了粥和勺子,不愿意让纪辞年喂她,她也不理纪辞年,自己默默地吃着。

纪辞年手僵在半空。

温棠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地对纪辞年说:“行了,你走吧。”

纪辞年看着温棠的眼神,眼眸里露出几分诧异神色,或许是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不敢置信,他的表情少见的没有控制住。

她刚刚那是嫌弃他的意思?

但这毕竟是纪辞年,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对温棠说:“母亲要求我必须来陪着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温棠听他这么说,一下笑了出声。

“这时候就这么听你母亲的话了?行了,你走吧,我不会告诉妈。反正你不也是很不情愿来看我吗?走吧,我们这样不过也只是相看两厌。”

温棠说完,还朝着门对纪辞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相看两厌?

纪辞年的指甲死死地摁在指节上,眼神沉沉地看着温棠,企图找到任何一点假装。

可是没有,温棠的眼神非常诚挚。

纪辞年想到了温棠昨天跟他说的话。

离婚?

蓦的,纪辞年一笑,靠近温棠,过近的距离让温棠可以清楚的看到纪辞年挺巧的鼻梁与纤长的睫毛。

靠近些,竟然更好看了。

纪辞年突然出声,问温棠:“你在开什么玩笑?”

温棠哂笑一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推开纪辞年,无所谓地说,“如果你觉得是就是吧。”

“不过,”温棠停顿一下,“现在还是请你出去,我并不想看见你。”

说着温棠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纪辞年看着温棠,沉默半晌,温棠也不理他眼中的复杂深沉,只笑着看他,纪辞年转头离开了病房。

只是离开的步伐有些过快。

旁观了这一幕的李叔,看着离开的纪辞年,本来还弯着的腰挺直了些,全然不像刚刚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他转头对温棠说。

“夫人,你不该如此任性。”

看似劝告的语气,里面却夹杂着一些轻蔑和不屑。

温棠轻轻一笑,她懒懒抬眸,瞥了一眼李叔,开口。

“怎么,我不这样他就喜欢我了吗?”

李叔沉默了,他们都知道,不会。

无论是还是温和的温棠,还是后来疯狂的温棠。纪辞年从不喜欢她。

一个作恶多端,心机深沉的女人。如果不是秦良玉喜欢温棠,整个纪家和秦家恐怕没人会给温棠好脸色看。

“但夫人这样只会把先生越推越远。”李叔看了眼笑着的温棠,凉凉开口。

“那又怎样。”温棠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

李叔听到温棠这么说,冷哼一声,嘴上的胡子跟着颤动一下。

“夫人不要后悔就行,以后也不要觉得伤心。”

温棠笑了笑,伤心?死去的“温棠”可能会伤心,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倒也是可惜了,“温棠”死了,她代替了“温棠”,却也不能替她活下去。

外面又传来了骚动声,紧接着是痛苦的哭嚎,哭声哀恸,直到声嘶力竭。

温棠默默想着。

是谁的亲人,又是谁的爱人,在苦痛中离开了这嘈杂的人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是不舍,还是解脱。

那“温棠”呢,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死去?

她不知道。

属于“温棠”的那些带着尖刺的爱与恨,只能伴随着她死去的灵魂一同深埋了。

温棠侧过脸看向窗外,她恍惚间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医院的墙壁总是要比教堂的钟声听到更多的祈祷。”


诺大的办公室里,纪辞年皱着眉头在看新送过来的文件。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霓虹灯闪烁,楼里的其他员工早已下班。

林辉拿着文件进入办公室时,纪辞年正在按压太阳穴。

“纪总,这是目前秦氏集团的股份收购进度。”

纪辞年朝他点点头,接过文件。

“还有白小姐的画,拍卖行已经送过来了。白小姐让我向您转达,为了感谢您拍下了她的画,她想要请您吃饭。您是否需要我为您安排。”

纪辞年拿着文件,修长的指节翻动着纸页,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用。”

林辉点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

纪辞年放下文件,揉了揉额头,今日在病房里温棠看他的眼神,对他说的话已经在他的脑海内重现了无数遍,而此刻又浮现在脑内。

“收购进度……再加快些。”

林辉有些震惊,他说:“纪总,再加快的话秦总恐怕会察觉到。”

纪辞年皱着眉,“没关系,加快就行。”

“咳咳……咳……”

突然纪辞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有鲜红的血从嘴角流出,剧烈的咳嗽刺激出了生理泪水,眼尾发红。

林辉赶紧上前,递给他手帕。担忧地问道:“纪总,你的伤……”

纪辞年擦了擦嘴角,朝林辉摆摆手,“没事,你去吧。”

林辉还想说点什么,但纪辞年已经又重新低下头去看文件。

林辉只好离开。

门阖上的声音响起。

纪辞年听着声音,捏紧了手中染血的手帕,如玉般的手上青筋尽显,背部的疼痛不断传来,如针一般细密地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低下头,轻叹一声,唇齿间溢出一个名字。

温柔缱绻,如同情人亲昵的低语呢喃,随着风飘散在这个夜里。

————

距离纪辞年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人再来看过温棠。虽然温棠也乐得清静,但是看来原主也没有什么朋友。

而此时的温棠正坐在医院的天台上,落空的双脚随意的划着圈。

明天就是出院的日期,这也意味着温棠可能马上会被裹挟着融入原主的生活。

啧,得赶快结束这一切呢。

温棠撑着手,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初七,上弦月。

温棠模糊的记得,在大火中,她抬起头向窗外看到的就是上弦月。

上弦月,希望。

温棠嘲讽一笑。

夜色浓郁,有惊醒的白鸟掠过温棠耳边,刮起一阵微小的风,卷携起她耳边的发,落在鼻尖。

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跑来。

温棠皱起眉,想回头看。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迅速脱离了天台边缘。

耳边是男人急促的喘息声,怒斥声随后而来。

“你疯了吗?”——是纪辞年。

事实上纪辞年才是要疯了,晚上还在办公室的他,突然接到保镖的电话说温棠失踪了。

纪辞年迅速赶来医院,见到的只有空空荡荡的病房,和外面等着被问罪的保镖。

临时配备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保镖找了医院一圈也没有看到温棠。

最后只能联系医院安保处查看监控,看到温棠往天台走去时,纪辞年的心被狠狠地提了起来。他几乎是片刻不敢停歇,往天台跑去。

等纪辞年跑到天台上,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天台边缘的温棠。

温棠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纪辞年,问他:“你说谁疯了?”

温棠说着便想推开纪辞年,男人的力气太大,死死把她圈住。

温棠只得使更大的力气去推他,挣扎间听到了纪辞年的闷哼声,揽住她的手松开了一点。

温棠愣了一下,从纪辞年的怀里退出,看着他。

纪辞年眉毛紧皱,额头渗出冷汗,闭着眼,手撑在地上,呼吸有些凌乱。

纪辞年身上有伤?温棠皱起眉。

纪辞年缓过神来,死死地盯着温棠。

“为什么。”

温棠颇有些无语,她反问纪辞年,“什么为什么。”

纪辞年看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眉眼间是几分不可思议,“你想自杀。”

温棠挑眉,想笑。却发现纪辞年的眼神有些过于冷冽了,被死死盯着的感觉让温棠有些不自在。

温棠偏过脸,看向别处,“没有,我只是上来坐坐。”

“上来坐坐?”纪辞年突然发出一声笑,从胸腔发出的,沉闷的笑。

纪辞年突然扯过温棠,将她拉回天台边缘,摁在围墙上。

围墙坚硬的墙壁咯得温棠的背部钝痛,她的身体向后仰去。

身后是坚硬的墙壁,身前是纪辞年沉重的呼吸声。

温棠眼神暗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纪辞年

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从他睫毛上滚落下来,眼尾发红,眼睛氤氲了水汽,莫名平添了几分艳色,像是气极,胸膛急促起伏着。

温棠心里蓦的一空,有一些痒意,她揉搓了下手指。

纪辞年看着被按住的温棠,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脸上依旧是一片漠然,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

他呼吸一滞,开口发出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不是跳楼,而是想以其他方式去死吗?你想死吗?”

纪辞年发狠地盯着温棠,想到他刚上天台看到的一幕。

浓重的夜,浅淡的月色,坐在天台看月的女人,掠过的白鸟。无声无息的她,好像脱离了这人间,跳脱了轮回,像是要融进她身前的夜,也随着那擦肩而过的鸟一样展翅飞走了。

她那时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温棠瞳孔骤然放大。

她直直地看着纪辞年,冷笑一声,却不回答纪辞年,而是反问他。

“纪先生,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纪辞年一愣,似乎是被温棠问住。

温棠步步紧逼,“需要我提醒你吗?纪先生,你厌恶我、恨我,既然这样,何必来管我?”

纪辞年没有回答她,只用温棠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先生!”

门口传来了李叔的声音,在他身后是紧跟上来的保镖。

李叔被眼前一幕吓得一颤,赶紧上前拉住纪辞年,声音急迫地劝道,“先生,你不要冲动啊!”

纪辞年看了眼李叔,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一步,放开温棠。

温棠这才站直,眼神冰冷,如冰棱一般刺在纪辞年身上。

纪辞年看着温棠,讽刺一笑,说:“这是新的引起注意的方式?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如果不是母亲,你觉得我现在会管你的死活?”

说罢,纪辞年转身看向李叔,声音有些喑哑,“去给夫人办理出院手续,立马带夫人回别墅。”

说完便不再看温棠,转身离开。

只是在门口时停下,背对着温棠,顿了顿,说,“就算我……讨厌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去死。”

温棠冷冷回他,“是吗?那我可真得感谢你。”

纪辞年后背一僵,快步离开。

温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前几日见面时,她可没看出纪辞年哪里怕秦良玉了。

李叔皱起眉,对温棠说。

“夫人,你不该这样做。”

听到声音,温棠这才把视线移到李叔身上,顿了顿,朝门口走去。

只是路过李叔身边时,冷冷地说了一句话,随着夜风飘入李叔的耳朵。

“你管得有些太多。”

李叔伫立的身体一僵。


清晨的阳光洒在白皙的肌肤上,一条如玉般的手横亘在米色的被单上,黑色微卷的头发随意落在肩上,精致的锁骨上只有两条细细的白色吊带。

精致美艳。

这是纪辞年一进门就看到的画面。

他呼吸一滞,别开了眼。

温棠看着他这副模样,扯了扯嘴角,“纪先生,明明不敲门就闯进我房间的人是你,怎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轻薄了你一样。”

说着温棠便起身,被子从她的身上滑落,吊带睡裙的裙边已经蹭到了腰际,随着温棠起身的动作滑至大腿处。

而纪辞年恰好用余光瞥到了这一幕。

温棠走到纪辞年面前,抱起双臂,看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纪辞年的身体有些许僵硬。

温棠打量着他,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你呢?纪先生。”

纪辞年被温棠的问题噎住,他摩挲了一下手指。

“我刚刚敲门,你没反应。”

温棠嗤笑一声,纪辞年听到这笑声,定定的看着她。

温棠靠近纪辞年,纪辞年有些过高了,温棠只到他的胸口,她踮起脚尖凑到他眼前,意味不明地笑着看纪辞年。

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温棠温热的呼吸洒在纪辞年脸上。

纪辞年有些难耐地蜷缩了手指。

温棠出声,“喔,所以纪先生是担心我……自杀?”

一提到这事,气氛便冷了下来。

硝烟弥漫。

温棠看着纪辞年又拉下来的脸色,嗤笑一声。“倒是劳烦纪先生一直盯着一个讨厌的人了。”

纪辞年看着温棠,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

“你要是不做这些事,自然不会劳烦我。”

说罢,他转身退出房间,没有停留地下楼。

温棠看着他离开,收起了脸上的笑。

她和纪辞年不过才见了几面,每一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温棠关上了房间的门,又转过头来看原主的卧室。

昨夜到别墅时已经夜深,她并没有仔细看这个房间。如今再看,倒是觉得异常熟悉。

想来是原主的身体记忆。

她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女人。

眉眼柔和,双眸如同一泓清水,笑起来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意,圆润的眼又让这张脸显出几分幼态。

虽然名字一样,但两张脸却很不相同,即使她也习惯去伪装出各种笑,可是冷冽的面目始终带着一丝清冷与漠然,让人难以接近。

温棠恍惚的想着,这才是一张很适合笑的脸。

温棠在医院便看过原主的脸,不知为何,这张脸让她莫名觉得在意,总是让她有一种熟悉感。

但这也没让温棠过分在意。

洗漱完,温棠随意在衣柜里挑了件裙子穿上,便下了楼。

守在客厅的林姨看到温棠下楼便立马迎了上来,目露关切地问温棠,“少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目光戚戚地看着温棠的头,“我听老李说是脑震荡,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人,开车也不好好看路……”

温棠:“……”

温棠还没弄清眼前这人是谁,这突然的热情就包围了她,虽然她以前也能装模作样地应对那些莫名的热情,但现在这情况,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人,还要不露出马脚,她勉强笑了笑,回道:“没事……”

林姨看着温棠,还是觉得不放心,拉着温棠的手问道,“这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我看电视里那些好恐怖的,说还会失忆什么的……”还配合出一副恐惧的样子。

温棠看她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看来原主在纪家也并不是完全被冷落。

纪辞年进入客厅,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他看了一眼被围住有些不适应的温棠,对林姨说。

“林姨,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你让她过来吃饭吧。”

林姨听到纪辞年的话,看了眼他,不轻不重地刺了句,“少爷当然觉得没事了,撞的又不是少爷的脑子。”

纪辞年:“……”

这下轮到纪辞年沉默了。

温棠看着纪辞年吃瘪的模样,在林姨看不到的地方,朝纪辞年歪头笑了笑。

纪辞年:“……”

那边温棠得了便宜还卖乖,也眯眯对林姨笑着,“没事,林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我肯定告诉你。”

能够这样和纪辞年说话,想来也并不简单只是个阿姨。

林姨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来,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醪糟汤圆,三明治……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温棠笑着说了谢谢,就往餐桌走去。

纪辞年早已落座,看温棠坐下,这才拿起粥慢悠悠喝起来。

温棠看了看桌上丰盛的早餐,挑眉,确实就像林姨说的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林姨很喜欢原主,这让温棠有些意外。毕竟温棠现在从日记中认识的原主,是一个近乎疯狂的……怨妇。

原主的日记其实记载得很混乱,大多都是她对纪辞年疯狂的感情,以及各种混杂的情绪,愤怒,嫉妒,痛苦。

怨妇。

温棠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左手指尖在桌上轻扣。

所以林姨这么喜欢原主的原因是什么?

温棠只能在这些琐碎的文字中了解到一些纪辞年以外的信息,第三人称的记叙,让她并不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些“她”和“他”具体是谁。

但温棠大概了解到,原主很爱她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提到他们时,是原主的文字少数能宁静下来的时刻。

阳光铺满大理石瓷砖,几缕反射在温棠茶色的眼眸中。

纪辞年看着温棠,换下了住院服,现在的她穿着一件吊带碎花裙,白色的裙身上印着零零碎碎的浅黄色小花,荷叶裙边随意地落在椅子上。

随意扎了两个蓬松的辫子,阳光洒在她发上,印得头发微微泛黄。

像是。

北欧油画中的少女。

纪辞年拿着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喉结轻轻动一下。

纪辞年缓了缓,掩去眼中的一抹晦暗,张口说,“你……很久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了。”

“嗯?”

突然的声音将温棠从思索中拉回,她抬眼看了眼纪辞年,看他正在看她。

温棠随意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随意答道,“嗯,觉得好看就穿了。”

温棠歪了歪头,笑着问纪辞年。

“怎么,现在纪先生连我穿什么衣服都要管吗?”

语气中尽是讽刺。

纪辞年手指蓦然收紧。

温棠现在对她,全然是刺,同他说的每句话都扎人。

纪辞年默然,良久,才回,“没有。”

温棠也不再理他,专心吃饭。

虽然是为原主做的,但还都挺合她胃口的。

在吃到尾声时,李叔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侍者,拿着一个精细包装的物品。

李叔先看了眼坐在餐桌旁的温棠。

温棠放下勺子,看向李叔。

似乎是与她有关的事情呢。

“先生,拍卖行把白小姐的画送来了,是要继续放在书房吗?”

温棠了然,喔,看来还不止买了这一个。

纪辞年从李叔进来,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墨色的眸子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温棠,然后才开口。

“嗯。”

李叔点了点头,带着侍者往楼上走去。

温棠转过头,用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纪辞年。

纪辞年却并不谈这件事,同她说了另一件事。

“你弟弟今天放假,我早上打了电话让他来陪你。”

纪辞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大概要到了。”

温棠听到这,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她并不想接手原主的生活,所以也没打算过接触原主的亲人。

还没来得及等温棠张口说什么。

就从外面传来了好大一声。

“姐——”

这声音。

温棠一愣,脸上刹时空白。


温棠心跳落空一拍,瞳孔骤然放大。

心率逐渐加快,温棠几乎能清楚地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温棠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去。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便出现在门口,温棠死死地看着他。

怎么会……怎么会……一模一样

温棠身体骤然发软,她伸出手想要撑着桌子。

温朗……

那男生却一个大步冲上来,一把拉住温棠,仔仔细细地看温棠,清亮的眼里全然是担心。

“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说着声音里带了哽咽,“这么大的事,我现在才知道。”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一脸青涩,此时却是一副委屈模样。

温棠颤抖着声音问他,“温朗?”

“嗯。”温朗应她。

温棠心颤了颤,真的是温朗。

一时间,天旋地转。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看到原主的脸会觉得熟悉了——因为这张脸处处是温棠记忆中父母的影子。

温棠已经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她好像又回到了她这么多年来光怪陆离的梦里。

[幽深的森林,冰冷的深海,灰色的天空,人潮汹涌的街道,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哭喊声,吵闹声,场景不停地轮换。

她的大脑昏沉,忘记自己是谁,要往哪去,漫无目的而无止境的行走。

“姐姐——”

变换的场景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把她拉到了所有梦境的终点。

安静的小区,昏暗的房间,红色的烛光,满地的鲜血。

躺在地上的人。]

从天空到大地,从虚幻到现实。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

温朗的声音把温棠从恍惚中拉回,她抬起手,抹了抹脸,一手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耳畔依旧是温朗不知所措的安慰,温棠一把抱住了他。

温朗被温棠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怔,他只想着是温棠受了委屈,呆呆地拍着温棠的背,学着小时候他哭父母安慰他的模样,安慰温棠。

“没事了,没事了,姐姐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说着温朗恶狠狠地蹬了一眼纪辞年。

从温朗进来便一直沉默着看着他们的纪辞年,接收了温朗这一瞪,他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带。

纪辞年声音有些发干,“是我没有……没有尽到责任。”

温朗放开温棠,卷起袖子,走到纪辞年面前就是一拳。

纪辞年也不躲,就任由温朗的拳头打到身上,只发出一声闷哼。

李叔刚从楼上放完画,下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魂不附体,急忙跑过去,拉住温朗。

“使不得,使不得啊,温少爷。”

温朗刚要继续上前,却感觉到有人扯住他的衣袖,轻柔的却仿佛拥有巨大力量。

温朗停了下来。

李叔看温朗停下,立马站在纪辞年前面,一脸防备地看着温朗。

温朗回头看温棠,颤抖着声音,满是不理解“姐,你还拉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混蛋,在你受伤那几天还在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啊。”

温朗其实很多天前就从网上就看到了各种花边新闻,他虽然气愤,但温棠从前一直不允许他做什么,温朗有心无力。

今早上接到纪辞年电话告诉他温棠一个星期前出了车祸时,他的气愤瞬间到达了顶点。

一个星期,纪辞年竟然敢瞒一个星期,让温朗什么都不知道。温朗在电话里大骂了一通,而纪辞年什么都不说,只任由温朗骂,这种拳头打在海绵上的感觉让温朗有气都发不出。

刚刚温棠抱他时,他又想到了几天前看到的东西,一下子火就起来了。

温朗是真的为温棠不值,喜欢这样一个人,可偏偏,无论他们怎么劝,温棠还是那么固执。

温朗真是无力极了。

此时温棠拉住他的模样,让温朗以为温棠又要袒护纪辞年,心里更是委屈。

而温棠只是定定的看着温朗,收拾好了情绪,眼睛有些发红,但声音已回到了平时模样。

温棠看了一眼温朗的手,那双手与温棠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白皙修长,明显保护的很好。

而上一世温朗学的是钢琴,所以格外珍惜他那双手。

温棠眼底晦暗不明,试探着开口,“你弹钢琴不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手吗,这么胡来?”

说完便直直看着温朗的脸。

温朗似乎对温棠说的弹钢琴没有任何诧异。

竟然真的一模一样,温棠心口有些微微发热,刚哭过的眼睛又开始酸涩,温棠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稳了稳心神。

温朗以为温棠又是找了借口,“姐,你怎么又……”

话没说完,温棠便打断他。

“不要为了没有必要的人受伤。”

这句话一出,客厅安静了一刹,气氛凝滞了下来。

李叔最先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棠,张口道:“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少爷。”

温棠看着李叔惊讶的表情,眸色浅淡。他身后的纪辞年没有看温棠,目光失焦地看着温棠身后的绿植,仿佛客厅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温棠挪开放在纪辞年身上的视线,淡淡开口。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温棠看到温朗先前受伤的表情,就已经大概猜到,原主恐怕为了纪辞年的事情伤了温朗的心。

他也配?

这边温朗听到温棠的话,神情一愣,他有些呆滞地看着温棠,看着温棠坚定的眼神,脸上的笑终于扬了起来。

温朗毫不避讳地在客厅内问道:“姐,你终于想通了?”说着便露出期待的表情看着温棠。

温棠看着温朗,有些想笑,点点头。对温朗说:“行了,你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唉。”温朗高兴地回道,说着便跟着温棠上了楼。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离开了,留下了满脸愁绪的李叔还有什么话也没说的纪辞年。

李叔转过头,看着纪辞年。

“少爷,夫人一定是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而纪辞年眼睛终于重新聚焦,他看着李叔,神色不明,眼眸晦暗。

李叔看着纪辞年看着他自己的表情,心里蔓延上了几分不安。

少爷虽然对人不太热情,冷淡了些,但从未给过他们这些人冷眼,无论怎样都保持着礼数。

少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吗?”

李叔听到纪辞年开口说,这一句话让他的心口颤了颤,他僵着身体,硬着头皮回答。

“一定是的,夫人这么喜欢少爷,不会……”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她,她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未等李叔说完,纪辞年就打断了他,脸上挂着笑,无所谓地说。

李叔看了眼纪辞年,刚刚的表情早已看不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李叔有些惊疑,刚刚那是他的错觉吗?

“好了。”

纪辞年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李叔说,“公司还有很多事,今天耽误了很多时间,我现在得过去了。”

说完便对李叔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李叔看着纪辞年离开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自己,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却没看到纪辞年走出客厅后握紧的手。

纪辞年坐在车上,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指甲印。

没有必要的人?


温棠带着温朗进入她的卧室,温朗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

一边坐下,嘴里还一边絮絮叨叨:“我早就给你说了纪辞年不行,你以前偏不信,现在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了吧。”

温棠也不接他的话,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的温朗,沉默了半晌,她闭了闭眼,问道:“爸妈呢?”

温朗有些奇怪,温棠自进房间以后就一脸深沉地看着他,这会竟然又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温棠,“在国外出差啊,走之前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吃了饭吗?”

一切来得太不真实,温棠现在也不能确定这算什么。漂浮得像梦一般,可若要说是梦,又是一场她不敢求的美梦。

距离太近,将要触碰,却又要畏惧地收回手,害怕这梦如同泡沫般破碎。

温棠开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给我看看他们的照片吧。”

这下温朗的奇怪感更重了,他站起身,走到温棠的面前,捧起她的脸,仔细的观察她的头。

“姐,你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温朗脸上还全是认真。

温棠:“……”

温棠啪得一下打开温朗的手,白了温朗一眼,“我想他们了不行吗?”

换个世界,竟然还是这种欠欠的性格。

温朗被打,也不恼,傻笑一下,“我就说嘛,这才是我姐。刚才你哭的样子可把我给吓坏了,我都没怎么见过你哭。”

然后温朗就从包中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给温棠看。一边翻还一边问,“你手机呢,以前不是拍了挺多吗?”

温棠敷衍答道:“出车祸的时候被碾碎了。”

温朗听到这,又觉得心疼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

温棠却没理他,自己接过手机翻看相册。

温棠看到爸妈照片的那一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果然一模一样。

温棠低着头,捂住脸,笑出声来,她呢喃着:“爸爸,妈妈。”

倦鸟归林,浮云归山。

他们是救赎她的光,是她生命的焰火。

远行的游子沐雨栉风,终于归家;飘落的树叶又终于回到了大地的怀抱。她终于,从天空坠落到地上,从虚幻的梦中走到了现实。

这一刹那,游走于生与死之间的旅人终于又回到了人世。

是否是神明听到了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祈祷,愿意宽恕了她的罪行,将她放回人间。

温棠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此荒废的灯塔又重新点燃,人间的太阳也再次升起。

温朗看着温棠笑,瞪大了眼睛,跟她说“姐,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啊,不行你得跟我再去医院看看,我觉得你真是撞坏了脑子。”

说着温朗就去拉温棠的手,作势要拉着她往外走。

温棠摇摇头,眼里闪烁着光。

“没事,我只是……太想他们了。”

温朗眼里带着几分怀疑,脸上露出几分不能理解的表情,“不是吧姐,你认真的?爸妈这才走了半个月,你至于这样吗?”

说着便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温棠。

温棠看温朗的这副表情,瞪了他一眼。

“你别管那么多,我还不能想他们吗?”

温朗看温棠像是要生气,连忙举起手以示投降,“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温棠无奈一笑,问他,“行了,别贫嘴。今天不是才星期二吗,你请假了?”

“那当然,我听到你这些事,哪里还能冷静地呆在学校里啊。”

温棠睨了温朗一眼,语气凉凉,“顺便再逃个学是吧。”

温朗哂笑一声,尴尬道:“顺便,顺便。”

看着温棠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温朗又长叹一口气坐下,抱怨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那些我是真的学不进去啊,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而且我才高一,不着急。”

温棠听着他说,心里默默思量,这个世界的温朗竟然已经念了高中。

真好。

温朗说着还感叹一下,晃了晃头,“不像我,只能专注钢琴这一件事,别的东西是一点学不进去了。”

温棠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无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坐好,你还学钢琴呢,一点仪态都没有。”

温朗这么一副学不进去的模样,让温棠有些头疼。

那个世界的温朗也是,明明爸爸妈妈都是名校毕业,他对学习却是敬而远之。

想到这,温棠开口,“你是朽木不可雕也。”

温朗听温棠这么骂他,一点不觉得羞耻,反而还挺高兴。

“虽然雕是不能雕了,但好歹还能当柴烧嘛。”

这么说着,温朗越发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优秀,越发自我感动,“像我一样在音乐界发光发热,燃烧自己。”

温棠:“……”

这也能给你说出花来。

温棠轻轻摇头,叹息一口,笑着看温朗。

他看着挺开心的,看来过得很好。

远道而来的风吹起了白色窗帘,在温棠身边舞动,掀起她耳畔的发丝。慵懒靠着窗沿的女人,以她少见的温柔专注地看着眼前眉眼纷飞,喋喋不休地少年。

……

温棠和温朗聊了一个下午。

不,与其说是‘聊’,倒不若说是温棠听着温朗胡天胡地地说着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

然后温棠偶尔回应一声。

从一室天光到日暮西垂。

晚上温朗离开,温棠送他出别墅,已经出门的少年,突然探回头。

笑吟吟地问她。

“姐,我来陪你,你开心吗?”

温棠愣了愣,扬起一个笑。

“我很开心。”——真的,真的很开心。

温朗得到满意的回答,笑着离开。

温棠转过头,看着别墅的院子。

昨日回来时天色太暗,今天又在屋里呆了一天,一直没有注意到别墅外面景色。

硕大的别墅被花包围,满满一院月季,从墙根长出,挂满了别墅白色的墙面以及围墙,此时正开得盛大而盎然,有几朵长出了墙,泄露了盛夏。

地上是结缕草铺成的草坪,从中间用石子铺成了一条小路,路旁是各种颜色的绣球花,错落有致,中间夹杂着一些别的花,白色的蝴蝶在里面飞舞。

温棠顺着小路走去,走过月季搭成的花架,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型的人工池塘,应该是泳池改建的,里面生长着一些睡莲。池塘旁是白色的桌椅,还有一个秋千。

温棠有些惊讶,纪辞年这是把花园搬回了家?

天色暗了,院子里灯光昏黄。

温棠随意逛了逛,便回到了卧室。

晚间洗漱时,她伫立在镜子前半晌。

不是平行时空,只是偶然的让她来到了这个温棠身上。

她们不一样,温棠想。

这个温棠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并不像她,一个被他们捡来的孩子。

开始不知道时并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温棠心里却有了一丝嫉妒。

是的,嫉妒。

即使父母和弟弟都在,但这个世界没有她,没有“温棠”。

她原来觉得原主可怜又愚蠢,如今却发现自己才更可怜。

即使原主没有得到爱情,可是“她”得到了温棠渴望的一切不是吗。

父母,弟弟,包括这张与他们相似的脸。

温棠无论如何修饰化妆都无法得到的像父母的脸。

“她”有着他们的血脉,而温棠身上流着的却是肮脏的杀人犯的鲜血。

“她”有爱她的父母、弟弟陪伴,而温棠只获得了短短十余年温暖,又重新坠入地狱。

“她”有光明的人生,而温棠却只能活在仇恨与痛苦中,拿起刀,走上那个人的老路。

温棠看着镜子,那个男人在被抓入监狱时的画面仿佛出现在镜子中,他笑着对她说。

“棠棠,你以为你找了对好父母就能改变什么吗?我们都一样,骨子里都是冷血,这是我给你的基因,你改变不了的,你终究会变成另一个我。”

“哗啦。”

是镜子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异常清晰。

温棠打碎了镜子,她看着满地破碎的镜片,映照千百个面容狰狞,丑陋的她。

她突然笑起来。

“不,我永远不会变成你。”

我们天生冷血,我们生而虚伪,而我远比你聪明善于隐忍。

我已经换了血肉身躯,再也没有与你有关的一分一毫了。

就算曾经是又怎样呢,如今我已获得新生。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纪辞年的声音传进卧室。

“温棠,什么声音?开门。”

温棠看了眼地上的镜子碎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温棠打开门。

门外纪辞年穿着浴袍,头发湿润,还在往下滴水。

滑落的水珠从他脸上流经颈项,滑过锁骨,最后隐匿于白色浴袍中。

温棠有些眼神一滞,抬起眼眸别有深意地看向纪辞年。

纪辞年向来沉着冷静的脸此时透露几分焦急,温棠一开门,他便仔仔细细地扫视她全身。

确认没有什么伤口。

纪辞年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缓和下去,脸上又变回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看了眼温棠,抬脚朝卧室内走去,沿路有些水滴落在地毯上。

温棠看着地上的水滴,有些嫌弃地想要喊住纪辞年,“喂,你滴了一路水。”

纪辞年顿住,顺着温棠的视线看向地毯。

并没有温棠所说的一路水,只是有几滴明显的水渍。

他停了下来,看着温棠说了一句。

“抱歉。”

说完仍然继续朝里走去,温棠被他这坦诚的模样弄得有些无语。温棠想:行吧,反正这是他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辞年扫视了一圈温棠的卧室,外面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他往浴室走去.

打开门,凌乱的景象映入眼帘。

胡乱倾倒的瓶子,满地的镜子碎片。

纪辞年脚步一滞,回头看向温棠,眸色有些晦暗。

温棠看着他的眼神,大概察觉到眼前这人生气了。

她咳了一声,无所谓似的朝纪辞年耸了耸肩,开口说,“不小心砸到了。”

纪辞年眼神暗淡,抿着嘴角。

不小心砸到,这得有多‘不小心’?

温棠看他脸色越发不好看,撇了撇嘴角,说道:“收拾一下就行了,多大点事。”

说着便要抬脚往里走去。

纪辞年拦住她,把她摁在浴室门外,沉声道。

“在这呆着。”

说完便自己进入浴室,拿了纸,蹲下身,用纸包着手,一块一块捡起镜片。

温棠随意靠在墙上,看着纪辞年小心翼翼的模样,提议道。

“你可以让林姨来收拾。”

半蹲在地上的纪辞年没有抬头,只是过了会才出声。

“林姨已经休息了。”

温棠了然,“好吧。”

然后温棠也蹲下身,与纪辞年对望。

“那就麻烦纪先生咯。”说完露出一个笑,歪头盯着纪辞年的眼睛。

灯光照射在温棠的发丝上,随着温棠的动作,柔软的头发垂落在眼前,显得无辜又柔和。

纪辞年看着温棠,别过了脸,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

只是他捡玻璃的手有了几分慌乱。

在温棠看不见的地方,纪辞年哂笑一下。

无辜?柔和?

纪辞年深知这是多么虚假的错觉,看着是温软的羔羊,脱下皮才发现是披着羊皮的魔鬼。

见纪辞年不搭理她,温棠无趣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拾。

纪辞年很快就要收拾干净,温棠看着剩下的唯一一块镜片。残缺的碎片上面映照着她不完整的脸,她朝着镜子里的“她”扬起一个笑,镜子里的“她”也还她一个笑。

都收拾干净了,从此只剩下一个温棠。

温棠低垂着眼睑,看着镜中的她,她欲伸出脚踩在那块镜片上。

一只修长的手迅速抓住了她的脚踝,阻止了温棠的动作。

气氛凝滞。

温棠半阖着眼,眼底晦暗不明,俯视纪辞年。

纪辞年抓着温棠的手用力几分,白皙的脚踝很快捏出一抹红痕。

他却并不抬头,捡起温棠脚下的镜片,扔进垃圾桶,声音有些低沉,“你收了那些心思,别再做出那种事。”

温棠转了转眼,大概猜到是什么。

她嗤笑一声,被纪辞年抓住的脚上抬,抵在他的下颌骨上,借力抬起纪辞年的下巴。

温棠咧开笑,看着纪辞年这副模样,问道:“什么心思?纪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自杀吧,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我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自杀?”

声音清脆,夹着几丝狡黠。

随着温棠的动作,纪辞年也将温棠看了个清楚。

站立的姿态让她修长白皙的腿全然暴露在纪辞年的眼中,抬起的动作让遮挡在大腿处的丝质睡衣也一并抬起。裙边滑落在腿间,明明灭灭,光影交错。

若是旁人来看,定要惊讶于这糜艳的一幕。

年轻美艳的女人,轻佻的用脚挑起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的下颌,而男人的手正握在她的脚上。

纪辞年喉结隐晦地移动一下,他看着温棠笑意盈盈的脸,半晌才回道:“不是最好。”

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了脸部的棱角,让这张脸都显出一种无意识的温柔,几束光落在他的眼里,瞳孔中全部印着的是温棠的身影。

纪辞年这副模样莫名取悦了温棠,她收敛了笑,漫不经心地扫视纪辞年。

从凌乱水湿的黑发,到光洁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浓密的眉毛。

倒真的是面若冠玉,明目朗星。

忽的温棠眼光一滞。

她看着纪辞年因扯她的动作而露出的手臂。

上面斑驳印着些牙印——分明就是女人的牙印。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的手上会出现这么多女人的牙印?

温棠冷笑一声,被握住的脚突然发力,踹开了纪辞年。纪辞年没有任何防备,一下被踹到地上,面上还有几分惊讶茫然。

温棠看着他这副模样,咬紧了牙。冷着声嘲讽,“没想到表面上看着衣冠楚楚的纪先生,背地里竟然玩得这么开?”

说罢温棠后退一步,让出门,对着纪辞年说:“夜深了,纪先生还是赶快回吧。”

纪辞年顺着温棠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手臂上的牙印已被温棠看了个清楚。

他看着冷眼讽刺的温棠,顿了几秒,才说了一句。

“夫人才是贵人多忘事。”

说罢站起身,也不看温棠,从她身边擦肩离开。

温棠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

什么叫她贵人多忘事,她看了原主的日记,原主跟纪辞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所以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棠冷哼一声。

垃圾男人。

而离开的纪辞年在温棠门口伫立了半晌。

纪辞年伸手摸摸了被温棠触碰过的下颌。方才的景象又出现在他的脑海。

莹白如玉的脚,笑意盈盈的脸,下颌处的触碰带着痒意,一路蔓延到了心底,在心尖点起了火,燎原。

纪辞年有些难耐的揉了揉手指。

他开始回想,第一次见温棠是什么模样。

金融系教学楼在美术系的隔壁,偶尔温棠会在他们上课时路过教室,每当这个时候教室里都会有压抑的嘈杂声,上课的学生按耐不住地往窗外看去。温棠有时听到会对着教室里的同学点点头,露出几分温和的笑。

纪辞年对此并无兴趣,只是他身边的男生会小声向他解释。

说温棠是美术系的系花,温柔善良,是学校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纪辞年依旧不在意。

他深知再美丽的脸面终究不过是一张皮囊,皮囊下无非都是血肉、白骨,最终不过是地底的一抔黄土。

只是后来的事情发展脱了缰。

他终于发现这副皮囊下不止是骨肉,还有恶毒的心,温柔善良不过都是虚构的美艳。

是开在荆棘上的花朵,远看是无害的柔顺美丽,近看却发现长满了尖刺。

想到这里,纪辞年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恍惚,他看了看紧闭的门,转身离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笑着看她?

看看我啊……看看我……求求你

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是她吗?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喜欢她吗?

原来你不是不会爱人,

你只是不会爱我——]

温棠慵懒趴在秋千摇椅上,翻着原主的日记,随着秋千随意摇晃。

看到这一页,温棠再次不耐地放下日记。

啧。

没有爱就活不下去吗?

阳光照射在白色的纸页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

温棠翻过身,随手将日记搭在脸上。

她打算替原主好好活下去,所以又将日记从房间角落翻出来再仔细阅读。

可是全篇基本都是原主的自怨自艾,得到的信息实在过少。

只能大概了解到纪辞年的爷爷是盛宏集团的掌权人,而他的父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海难不幸坠海去世。

他的母亲是秦氏集团董事长,京市赫赫有名的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个人主持秦氏多年。

而纪辞年因为幼年丧父,从小由秦家抚养。到了十八岁才继承了他父亲在盛宏的股份,回到纪家。

不过,温棠不能理解的是,既然纪辞年从小由秦良玉抚养,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

这是上一辈的事情,由于日记记载地实在过少,温棠只能从原主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这些信息。

至于原主自己——

纪辞年喜欢的女人叫白婉言,是当下最出名的年轻女画家,随便一幅画就能卖出上百万的价格。巧的是,原主和温棠是同学,两人似乎在学校时便有些宿怨。

想到这,温棠被日记掩住的脸勾起一丝笑。

倒真是——冤家路窄。

原主和纪辞年是在大二时才认识,倒也不能说是认识,是原主单方面的一见钟情,然后开始了对纪辞年死缠烂打的戏码。

只是没想到,纪辞年和白婉言在大学时互相不认识,在毕业后却擦出了火花。

如果不是原主横刀夺爱,此时的纪夫人恐怕就是白婉言了。

可惜,即使原主通过下作的手段逼得纪辞年和她结婚,纪辞年的心也不在她这,却成就了一对痴男怨女。

想到这,温棠嗤笑一声,她摩挲着手指,默念着。

“温棠,你想要什么呢?”

有什么心愿需要我替你完成呢?

白色吊带裙随着她先前翻身的动作,裙边向上卷去。两条光裸白皙的手臂随意地放在身上。

白粉的月季在她上方开得灿烂盛大,有花枝承受不住硕大的花朵,低压在她的脸庞。

“纪辞年。”

三个字在温棠唇舌间辗转,从殷红的唇中吐出。温棠的眼睛挡在日记下,阴影中眸色多了几分暗沉。

她又想起昨夜看到的画面。

纪辞年瓦白的手臂上显露出几根青筋,上面零零散散的娇小牙印。

她拿起覆在脸上的日记,从秋千摇椅上坐起。随着起身的动作,压在她脸庞的花朵撞上她白皙的脸颊,硕大的花朵颤抖几下,向后滑去。

温棠眸子中映着几分细碎的光,嘴角一勾,露出几分恶意的笑来。

————

“夫人。”

李叔穿过花廊,见到坐在秋千上的温棠。

他想到前几日在医院见到温棠,温棠对他说的话,有些心有余悸。

顿了顿,李叔上前,递过一个袋子给温棠,“这是新买的手机,您原来那个由于破损太严重,已经不能使用,我们尝试修复里面的资料,但是无果。”

温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也没期待过那个手机能修复,毕竟实在碎得——太过惨烈了些,屏幕完全破裂,机身也被压扁。

温棠坐直身,伸过手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手机。

李叔从上衣袋子里拿出一个折叠的手帕,打开,递到温棠眼前。

是一个电话卡。

李叔看着温棠,道:“我们只留下了这张电话卡。”

温棠看了眼,接过,低着头拆开手机包装,把电话卡插入手机。

开机查看了一下联系人,里面只有零星几个联系方式,除了她的家人,还有纪辞年和秦良玉以及一些温棠并不认识的名字。

温棠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叔,你昨天拿进来的……是白婉言的画?”

李叔听到这,顿了顿,回道:“是的,夫人。”

温棠看着李叔的脸,继续问道:“你们纪先生,经常买白婉言的画?”

李叔面露几分迟疑,抬眼看了一下正专心看着他的温棠,犹豫道:“是的,夫人”

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基本上白小姐所有拿出来拍卖的作品,都由先生买下。”

温棠挑了挑眉,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模样。

所有啊……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

呵。

可真是情深意切呢。

李叔见温棠笑,心里有些拿不定,张口说:“夫人不要多想,先生对白小姐只是欣赏。”

只是脸上有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尴尬。

——欲盖弥彰。

温棠脸上的笑更深了,她定定地看着李叔,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不是欣赏,我们心里都清楚不是吗?”

李叔尴尬笑了笑,不再接话。

温棠将身体靠在摇椅上,看着前方池塘里开放的白色睡莲。

用手撑着头,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也不再看李叔。

李叔看温棠这副模样,正欲开口道别离开。

温棠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就传到耳边。

“那在李叔眼里,白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气氛凝滞。

笼子里的鹦鹉叫了几声。

李叔看着温棠面无表情的脸,思索一会,回道:“白小姐……和纪先生很像,都是比较冷淡的人,不怎么热情,但是外界常夸白小姐才华横溢。”

温棠眼睫毛轻轻一动。

有温热的风吹过,将她散落的发丝带到脸上。

过了一会,她启唇,“啊,原来是这样。”

说罢,她拿出手机,递到李叔面前,说道:“我需要白小姐的联系方式。”

李叔抬头看了温棠一眼,接过手机,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开联系人,在温棠递过来的手机里输入了一个号码。

温棠看着李叔的动作,眼眸有了几分暗色,

她只是说要联系方式,李叔却能这么快就给了她。

一个管家,却有一个与自家老板关系暧昧不明的女人的联系方式。

温棠嘴角闪过一丝笑。

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叔输完电话号码,将手机还给温棠。

看着温棠不露声色的脸,李叔摸不透温棠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夫人若是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我就先离开了。”

温棠淡淡应了一声,“嗯。”

李叔朝温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走几步,温棠清冽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李叔在纪家做管家几年了?”

李叔离开的步伐一顿,回头答道。

“约莫……已经有8年了。”

温棠唔了一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只是在李叔转身走时,茶色的眸子轻轻一撇,看了李叔眼离开的背影,又继续看向池塘。

8年,也就是从纪辞年成年回到纪家起,李叔就在这了。

温棠嗤笑一声。

说着让她不要多想,字里行间却处处是纪辞年与白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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