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委尘腊月十七,谢家祠堂的青砖浸着雪沫的寒。
谢明棠跪在蒲团上,垂眸望着砖缝里蜷缩的枯蚁,听着身后雕花门内断续的谈笑。
父亲新得的红泥小炉煨着酒,暖香混着雪气从门隙钻进来,掠过她发间将融的雪珠。
“正月廿六便是吉日,紫微垣有吉星犯文昌……”族老沙哑的嗓音浮在酒气里,像枯枝刮过琉璃瓦。
明棠数着母亲牌位前将熄的残香,灰烬簌簌落在供盘的冻梨上,染得那层薄霜如老妪鬓角。
十岁那日也是这般冷。
她跪在书房外,看父亲将《咏菊赋》掷进炭盆,烧焦的纸蝶扑在青石阶前,裹着母亲咳出的血沫。
“女子通文墨易生祸心。”
父亲碾碎她私藏的松烟墨,砚台裂痕里蜿蜒的墨色,如今想来竟与祠堂梁柱的龟裂纹别无二致。
素轿过西角门时,檐角铜铃正唱到《折柳曲》末章。
教引嬷嬷掀开轿帘,朱墙上斑驳的暗红撞进眼底,像泼了隔年的胭脂。
“这是先帝丽妃触柱处。”
嬷嬷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砖缝,“娘娘们都说这颜色比宫花艳。”
明棠仰头望天,见一线灰云卡在宫墙间,恍若母亲临终时攥着的素帕。
册封礼的翟衣压得肩骨生疼,金丝绣的翟鸟双目镶着红宝,垂首啄食她颈间薄汗。
礼官唱颂声里,她瞥见丹墀下跪着的采女,鬓边绢花沾着未拭净的晨露——原是昨夜投井的刘美人鬓上那朵。
初承恩泽那夜,雪粒子敲打窗棂如算珠乱撞。
帝王执起她誊抄的《女诫》,烛火在“清闲贞静”四字上跳了跳。
“谢家女儿果然温良恭俭。”
明棠望着他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忽想起母亲病榻前的话:“楚宫云纹锦,寸寸裹人魂。”
龙涎香缠上指尖时,她试着提起江南的雪灾,却见帝王眼底映着的烛光倏地暗了。
三更漏断,值夜太监的絮语碾着雪声透进来:“谢家送来的果然懂事,比前头陈家那个强——那日朝堂刚参了陈御史贪墨,夜里陈美人就抱着死婴跳了太液池……”晨起梳妆时,菱花镜里映着廊下扫雪的宫人。
银簪划过鬓角,明棠忽见镜中掠过一抹海棠红——是昨夜侍茶的宫女春杏,此刻正被两个太监拖过月洞门。
“冲撞了萧昭仪的步辇。”
梳头嬷嬷蘸着桂花油,将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