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起尴尬:“柳姑娘这话,倒让晚生想起贺监‘碧玉妆成一树高’的清气。”
柳照雪颔首,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牡丹玉佩——到底是金陵贵胄,连诗里都带着金粉气,哪里懂得桥头卖花担上,露水沾着桃花瓣的清欢?
戌正刻,青石板路上传来木屐声,杭州林秀才抱着半卷诗稿匆匆赶来,月蓝长衫下摆沾着泥点,发带松了一半,倒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
他站定后先作了个深揖,袖口飘出淡淡荷叶香:“晚生观夏日骤雨,得句如下——黑云翻墨压重楼,白雨跳珠碎玉瓯。
荷叶擎来三尺伞,芙蕖簪罢一湖秋……”念到“罗裙半湿浑不觉,却数流萤过画楼”时,柳照雪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叩了两下——流萤是秋夜的景,怎会出现在夏雨里?
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梅雨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她抱着绣绷往廊下跑,裙摆全被雨水浸透。
隔壁嫂嫂撑着荷叶伞来接她,伞面太大,遮住了两人的脸,只看得见雨珠在荷叶上滚成银线。
嫂嫂把她的绣绷护在怀里,自己后背却淋得透湿,还笑着说:“照雪的荷花绣得比真花还娇,可不能让雨水冲了颜色。”
“‘跳珠碎玉’写雨势贴切,只是这‘一湖秋’……”柳照雪提笔圈去“秋”字,添了个“羞”字,笔尖在“芙蕖”旁勾了两笔,像是少女低头时的裙摆,“夏日的荷花该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羞怯,哪能一湖皆秋?”
林秀才望着改后的诗句,忽然红了耳根:“晚生着实该去西湖边多看几日荷花,姑娘这‘羞’字,竟让满湖芙蕖都活了。”
柳照雪笑笑,见他诗稿边角画着歪斜的荷叶伞——到底是个心里装着童趣的人,只是少了些生活里的烟火气。
亥初刻,苏州才子抱着古琴踏月而来,墨绿衣袂上绣着暗纹桂树,腰间悬着玉扳指,举止间带着吴地的温润。
他将古琴置于石案,先调了调琴弦,清音如松间流水般漫开:“秋月如霜,当配清音——梧桐叶上漏清光,蟋蟀阶前织素裳。
丹桂香随风笛远,白蘋洲畔棹歌长……”念到“砧声惊起栖鸦梦,却把新词寄雁行”时,柳照雪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起去年中秋,邻家姐妹们在桥头斗草,每人摘来桂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