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时姬衡的武侠仙侠小说《秦时记事小说》,由网络作家“秦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口服吗啡的起效时间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但上将军燕云与秦王姬衡一样,只不过一刻钟后,眉头就慢慢舒缓下来。姬衡微微侧目,看到紧握自己手掌的那只枯瘦粗糙的手正缓缓松开,此刻也同样松了口气。又静默盏茶时间,当燕云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后,他缓缓收回手。手掌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一挥,周巨便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利索地带着众人无声无息退了下去。其中也包括秦时。一直退到了空旷的厅堂,眼见众奴婢们已经规规矩矩侍立在侧,秦时也微微松了口气,好奇道:“怎么没见将军的家人?”周巨微微低头:“大王仓促亲至,为防万一,不许其他人等靠近。”秦时默默看了看一旁的婢女们。懂了,奴隶不算人。她又详细打听了这位上将军的情况,此刻也不由默默叹气。转而又好奇道:“上将军这么厉害,不...
《秦时记事小说》精彩片段
口服吗啡的起效时间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但上将军燕云与秦王姬衡一样,只不过一刻钟后,眉头就慢慢舒缓下来。
姬衡微微侧目,看到紧握自己手掌的那只枯瘦粗糙的手正缓缓松开,此刻也同样松了口气。
又静默盏茶时间,当燕云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后,他缓缓收回手。
手掌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一挥,周巨便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利索地带着众人无声无息退了下去。
其中也包括秦时。
一直退到了空旷的厅堂,眼见众奴婢们已经规规矩矩侍立在侧,秦时也微微松了口气,好奇道:“怎么没见将军的家人?”
周巨微微低头:“大王仓促亲至,为防万一,不许其他人等靠近。”
秦时默默看了看一旁的婢女们。
懂了,奴隶不算人。
她又详细打听了这位上将军的情况,此刻也不由默默叹气。转而又好奇道:“上将军这么厉害,不知他这么多年征战的经验有没有书写下来?”
“这样倘若大王要培养新的军事人才,年轻将领也能学到些什么。”
秦时说起这话时,内心也不胜唏嘘。
她年少时读书,看诸多历史人物孜孜追求“名留青史”,内心很是不屑——人死万事空啊!
然而当噩运降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活不长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却想要更多的人记住自己。
如今古今相映,她和燕将军都在饱受折磨,心里何尝不触动?
问出这话,也是自然而然。
周巨却是愕然:“著书立传?是要上将军为兵家著书吗?”
秦时诧异:“为何要为兵家?不能为将军自己吗?或者为大秦?”
话音刚落,就见秦王也大步走了过来。
厅堂内牛油灯盏斑斓如星火,他高大的身躯带着阴影,极具压迫感。
秦时认真去看,发觉对方身高约有一米九多,猿臂蜂腰,眉目深邃,鼻梁高挺——
实在是英武硬朗,气度慑人。
对比之下,不算矮的周巨都仿佛成了细拎拎一只。
而姬衡一双长目轻轻扫过,显然感受到秦时那不合规矩的打量。他坐在榻上,沉声问道:“秦卿觉得燕师一生功绩,能成兵家圣典?”
秦时顿了顿,这才明白秦王跟周巨的意思——
大约在他们、在此时的观念中,只有成为百家学派的圣人或大家,才有资格著书立传,是吗?
想了想,她回复道:“大王,上将军一生功绩,我说了不算。后世千秋史书,自有明鉴。”
“至于所著之书能不能成为兵家圣典,我也不知。”
“但,将军一生纵横沙场,怎样的天气,怎样的地形,面对怎样的敌人,又率领着什么样的部众,最后战争取得什么样的成果……”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真切案例。”
“后世如果有人要学习领兵打仗,秦国若有年轻将领想要学习,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案例吗?”
她想着里头风烛残年的迟暮英雄,此刻喟叹道:“将军这样的英雄功绩,总该叫大秦后世子孙也记得的。”
而后有意问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王不想培育更多的将领吗?”
这样的话,她这样无官无职的人对只见过一面的秦王说出,着实有些冒险。
但,秦时想要地位、话语权、甚至更高规格的奖赏,包括府邸封地和人手。总要有比献药还更有用的能耐才是。
周巨的头垂得更低了。
而姬衡目光静静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片刻后竟微微勾起唇角:“秦卿大才!”
秦时没忍住,也微微松缓了紧绷的身躯。
真幸运啊!遇到的是秦王这样的人。
对下胸怀过人,对臣子厚重高抬,显然并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敏感性格。
有这样的上位者,在这个封建王权时代,秦时确确实实是松了口气的。
而姬衡在短暂的开怀后,想起如今还沉沉睡去的燕云,此刻又看向周巨,吩咐道:
“待上将军醒来,好好问询他的意思——倘若同意,立刻宣刀笔吏十人随同记述。”
说罢神色收敛,环顾四周:“上将军乃国之柱石,待朕百年后,召将军入地陵吧。”
他神色沉郁,此刻起身回宫:“其家将奴仆等,也允准随葬将军身侧吧。”
玄服上的苍龙印记随着他离开的动作翻卷,脚下皮履踩踏间有沉闷声响。
而略微错后一步的周巨狠狠躬身:“大王恩典!”
又很快跟了上去。
跟在众人身后恍惚离开上将军府的秦时却皱了皱眉,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允许臣子随葬”的吩咐,她却一瞬间心脏揪紧。
抬脚跨出上将军府的同时,她看到驻守门边的军士面上是一片麻木与绝望,隐约又参杂着骄傲和苦痛……
这一瞬间,她心脏狂跳。
直到重新进入马车,看到赤女与乌籽在一旁侍立,她这才迫不及待问道:“大王说,待将军去世,允许家将仆从随葬是什么意思?”
这个“随葬”,倘若只是普普通通的去世后埋葬在侧,应该不值得秦王特意说出吧?
她心中有沉甸甸的预感。
而赤女脸色瞬间苍白,乌籽便跟着解释:“大王恩典,赐将军府仆从殉葬。”
殉葬?
秦时登时两眼一黑,此刻手指都在颤抖:“是……死殉吗?”
赤女犹豫一瞬:“大王恩赐,当是生殉。”
所谓死殉,即是将人赐死,然后陪同主人埋葬。
而生殉,则是直接将活人随同主人一同埋入墓中。
她想起来了,哪怕是另一个时空的秦国,也同样是有着殉葬制度的。大名鼎鼎的秦穆公去世时,殉葬 177人,甚至还包括大臣!
这种殉葬,乃至后世明清都仍在持续!
她脸色惨白,掌心中渗出一片细密冰冷的汗。
倘若秦国一贯如此,那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健康矫健的身躯,是不是若干年后,也要随同已经三十六岁的秦王,一起埋入帝宫?
角落的铜鉴中,最后残留的碎冰在“咔哒”一声后,悄无声息溶入水中。
***
***
***秦始皇是不穿冕旒的,他废除了,改成更方便的袀玄服(就是比较正式的黑中带红的色泽的衣服)。后来汉明帝又恢复了冕旒等。
秦朝有蓄须习惯的,这里架空了
半个时辰,足够最少的那锅诸柘汁经过石灰水搅拌熬煮后,略微呈现红糖风味了。
辣蓼草酵母酒曲发酵还需要两天,秦时便直接安排厨工:“做些麦饼吧。饼擀得大些,里头包上蔗糖馅儿,然后贴在炉边烘烤。”
红糖烧饼总归出不了错。
尤其是如今糖分摄入并不多,因此没人会抗拒甜蜜的味道。
更何况,浓稠的红糖馅热烫甜香,一口下去幸福感满满,还不像饴糖那样粘牙,风味不同,吃起来自然大不一样。
唯一麻烦的是红糖还没凝固,包起来略有难度罢了。
但周巨已经十分满意了。
只因如今宫厨弥漫着浓浓甜香,老鸭汤都被安排在隔壁宫室了,他走在其中,若非还要一点脸面,恐怕都要忍不住先尝两口了。
而秦时吩咐完,特意留下来看如今的面粉成色——果然不是超市寻常的白色,反而说不出是灰白还是黄白。
颗粒也粗,不过因是供贵人食用,所以里头残留的颗粒和麸皮都被层层筛了出去,留下的这些整体还算不错。
秦时对接下来的馒头包子也略有了些信心。
厨工们大展身手,各自做着不同的红糖烧饼,秦时看一人擀面的手法格外流畅,默默瞧了一会儿,又安排起明天:
“明日朝食我要一碗葵菜汤,里头煮些虾仁。”
“再用同样的方法擀面饼,但要均匀擀进油盐和细葱,烘烤八成熟后再加一颗鸡子。”
“再来一个糖麦饼。”
厨工头都不敢抬,但却激动起来:“小人记住了。”
记不住没关系,专业助理赤女跟乌籽会记住的。
而秦时看着一旁的周巨:“周府令,同样的朝食,可要明日也用上?”
周巨虽然鸭汤和红糖都闻到了,但至今一口也没进嘴,此刻只能谨慎道:“待我回过大王,再来差遣相告。”
……
红糖熬煮到底是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到周巨回到章台宫时,秦王不出意外还在办公,一旁有太医正小心捏着艾柱,不远不近地为他熏蒸脖颈。
因不能见风,整个章台宫烟雾缭绕,若非周巨被呛得想打喷嚏,这雾气中永不断绝的人鱼油灯闪闪烁烁,着实像是仙境一般。
秦王端坐高台,听到他的回禀,头也未抬:
“如何,秦卿可又有什么惊世之言?”
说出这句话后,他阅读奏书的动作略顿了顿,察觉之后,饶是刚还因为奏书略有不悦的姬衡,此刻也不禁松缓了眉头。
毕竟,才区区一天而已,所有人,包括他,竟然都已经习惯了这位秦卿的言语。
倒也真是难得。
姬衡干脆扔下奏疏,此刻就听周巨一五一十转述,听得青铜器与鱼脍之害,眉头不由又是紧蹙。
一旁艾灸的太医令抿紧嘴角:大王重病途中遇到秦卿,实在是他们太医之福!
但大王痊愈之后还带着秦卿,实在也是他们少府的不幸!
如今只一天,大王衣食住全都出了问题。他们少府责无旁贷。
再这么下去,不等大王驾崩,他们的小命恐怕都要保不住啦!
太医令的心,此刻比胆汁还苦。
好在周巨很能拿捏叙事的节奏,此刻三言两语转到秦时的惊喜,果然如他所想,大王同样为这等会变大的麦饼开怀,却也很快想到了麦的种植,因此又迅速平静下去。
倒是这个所谓的诸柘糖……
姬衡心念电转,迅速在心中想过南海郡等之周边物产与气候,而后又想到诸柘的产量,此刻沉声打断周巨的回复:
“传令下去,诸柘制糖一事务必谨守,寡人有大用。”
周巨迅速应诺。
而后又问:“既如此,臣遣兰池宫诸人守口,专为秦卿一人守秘。”
他看大王的面色并不如何好,于是转移话题:“大王,秦卿特意进献美食,奴婢们已经奉炉在侧殿等候。”
姬衡抬手:“不急。寡人已令少府带人带来囹圄死囚,秦卿所言是否属实,不必久候——周巨,随寡人去验看一番。”
太医令收回艾柱,奴婢们迅速上前为他收拾衣服,章台宫四周门户大开,傍晚的风吹来,顷刻间便觉清爽起来。
……
章台宫就在咸阳宫副殿,此刻四面八方长廊衔接,侧殿近在咫尺。
周巨跟随众人侍奉着秦王前去,很快就看到了侧殿等候的太医和军士押送的死囚。
囹圄中的死囚其实不多——更多的都送去修长城修驰道修地宫了,留下来的,大多是冥顽不灵的六国叛逆。
如今看到姬衡,台下人不禁嘿然冷笑:“暴秦无道!郑衡,你得意不了多久!”
另一人也怒瞪过去:“郑衡!你这姬姓是沾了周王的光!昔日殷商无道,武王反之!”
“你这暴秦,某倒要看看,是何方英雄来反!”
这样的话,六国遗民说得太多了。
秦王眉目冷峻,半点神色也没给他,只是稳稳坐在席上,挥了挥手。
军士迅速抬手,一左一右压住两名死囚。
同时粗糙手掌狠狠扣住囚犯两颊,迫使他们大张嘴巴,如同案板上的鱼,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而后两侧侍从各自捧着一小瓮红白粉末:“秉大王,此乃一斤朱砂粉。”
“此乃一斤铅白粉。”
而后一一向二人口中倾倒。
这动作呛得两名死囚喉咙抽搐,忍不住呛咳挣扎,散出一蓬蓬粉末。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狼狈,身上脸上的手都如青铜锁具一般,牢牢锁住他们。
侍从们无视二人反应,顺势还倒了些清水进去,直到一瓮全部喂完,他们这才重新躬身退下。
军士们松开手,这二人已无力反抗,只狼狈倒在地上,咳得面色红紫,心肺将吐。
而后有太医令和刀笔吏上前,前者围绕两名死囚不断观察发言,后者根据太医令所说,一一记载。
***
***
***
姬衡,姬姓郑氏。开篇有写,此刻称呼男子是称呼:氏+名
烤炉红糖饼的诱惑,如今不缺美食的我们也会被诱惑,这跟饴糖和麦芽糖不是一个感觉。更何况如今只有饴糖和蜂蜜做甜味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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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衡并不意外这个结论,此刻他高热已退,刚又小睡片刻,如今正是头脑清明的时刻。
他手里捏着一盒秦时刚介绍过的药:“秦卿言此药有刻痕,每二三时辰服用一部分,全部服用,恰是十五天药量。”
他回忆着对方描述此药时的慎重与复杂,问道:“上次咸阳传信,上将军还可延命几何?”
周巨躬身低头:“回大王,上将军痛楚已极,发作时心神俱损——太医有言,神衰力竭,油尽灯枯,寿数恐难过月末。”
如今,已经是巳月二十二日了。
姬衡立刻沉声吩咐:“传令下去,三日后,寡人要看到咸阳宫!”
陇西至咸阳修有驰道,秦王不去城池巡视,大军昼夜开拔,骏马轮替,便可日行四百里*!
周巨躬身:“诺!”
……
如今天边霞光灿灿,风中蒸腾着热气,大军刚刚驻扎休整,以待明日。两名被安排来的侍女身着褐色直裾袍服,手捧铜盆布巾伺候秦时洗漱,很是恭谨。
“大王巡游,婢未曾备下贵人衣物,还望秦君宽宏,容奴婢们取丝帛来,今夜裁剪。”
“没关系。”秦时很能理解,此刻微笑摆手:“水盆与布巾放下吧,我自己清理,衣服也不必准备,回咸阳再说——能多送几盆水吗?我洗洗衣服。”
两名婢女神色惊恐,瞬间跪在地上:“怎敢让秦君做这等事?大王若知,奴婢万死!”
她们俩能随侍巡游,其实模样身段很是标准,只是皮肤略粗糙,两腮微大,指关节也同样粗大。身子纤细,大约饮食并不能常饱。
这是常年做粗活,还有吃粗粮硬物导致的。如今跪在那里低眉敛目,草绿色的束腰拢着微壮腰身,姿态柔顺。
秦时叹了口气。
“那好吧,起来。我自己擦洗身子,衣服你们洗——对了,你们是怎么洗衣服的?”
两名婢女小心的看了眼秦时的衣服,随后再次低头:“秦君衣料非凡,色泽亦是非凡,奴婢们会用草木灰水浸泡,取帛片铺垫隔开,再用捣槌轻轻敲打……”
秦时:……
没有皂角用草木灰不是不行,只是洗她这衣服,上头还要再盖上一层布料,连手搓都不敢,唯恐损伤,是吗?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只能道:“那,劳烦你们了。”
侍女们站了起来:“奴婢分内之事。”
秦时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此刻端起对方送来的蜜水喝了一口——如今获取蜂蜜难得,再加上车厢角落里小小一瓮冰块,可见待遇确实是拉满了。
再抬头时,她就从容许多:“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一直伺候大王吗?”
眉毛细长如柳的侍女低声道:“回秦君,婢名赤女。年十五。”
两腮略大的则也跟着:“婢名乌籽。年十五。”
“奴婢二人幼时便入咸阳宫,此前在芳宫服侍大王起居。”
秦时默默记下,看着两个未成年人,到底叹口气,只能接受。
她道:“你们先退下吧。”
“诺。”
…
行军途中想要洗澡未免太不理智,因此秦时虽然想细细打量自己如今健康的身体,但仍是简单擦洗两遍就算了。
送来的布巾是绢布,吸水性和柔软度都相当一般,但考虑到如今生产力,总不能送粗麻布吧?秦时也默默适应着。
等到全身汗水和灰尘擦洗一遍,行李箱里的干净衣物重新穿起,她这才抬声:“来人。”
“奴婢在。”
“劳烦把衣服洗了。另,我想要如厕,是要……”
“秦君请移步——”
赤女推开车厢内的雕花墙板,露出后边狭窄空间里孤零零卡在车板固定的木桶,空气中有着淡淡桂花香气。
秦时有些好奇:“这桶里铺了什么?”
“伐树木香艾烧成灰,撒入干桂。秦君是不喜桂花么?奴婢这就换兰花来。”
秦时摇了摇头:“不必了,桂花就很好——你们退下吧。”
“诺。”
而等她上完厕所,正在盆中洗手,却听门外乌籽的声音急急传来:“秦君,大军开拔,道路颠簸,还请秦君尽快起身。”
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中上厕所尚且觉得不便,更别提如今骏马飞驰,大军开拔,竟是要连夜急行。秦时应声道:“进。”
两名婢女迅速上前,一人捧着布巾为她擦手,另一人则迅速取了一瓮香灰进去掩盖恭桶,以免马车晃荡厕室狼藉。
见此情形,秦时坐在摇晃的车中也不禁感叹:运气好啊!
可不就是运气好?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阶层分明的年代,倘若她不是甫一穿越就遇上了秦王,先不提有没有命在,只说无人照顾,吃穿住行,包括上厕所都是一大难题。
到时一开始尚且有纸可用,可等用完了,岂不是真的要用厕筹刮屁股了?
秦时觉得,还是得留在秦王身边才是。
只是,秦王不是已经退烧了吗?为何还要连夜疾行?
她皱了皱眉:“大军星夜赶路,步卒可能跟得上?”
马车有骏马拉动,校尉等可骑马,辎重有牛车。
但,更多的可是普通靠双脚走路的步卒啊。
赤女低下头:“大王有命,三日入咸阳。”
“若有因伤疾力竭难以为继以至失期者,五日内刑罚可免。”
“越五日,罚盾牌一只。”
“再五日,罚甲胄一副。”
不过,如今是大王御前,御驾回程,士卒若不想被贬骊山守皇陵,一辈子不得寸进,军爵难升……便是腿断脚烂,爬也会爬到的。
秦时自然也猜到了。
封建帝王自然不会注意座下的蝼蚁,天下人理所当然该为他牺牲。规矩是规矩,秦王是秦王。
但既然侍女都能明确说出来,想来还是多数依据这个,这已经比自己想得好太多了。
她打开车窗,黄土路面又扬起暗淡的烟尘,道路两侧杂草丛生,有长而不绝的鸟鸣自远处幽暗山林传来。
而她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神色辽远。
跨越时间空间,数千年的历史,命运……真是奇妙啊。
姬衡陷入长久的沉默。
而燕云则长久注视着他。
他已不再年轻,苍老的脸颊遍布沟壑,唯独看着他的眼神,依旧仿佛在看那个满心信赖自己的王子衡。
秦时跪坐在侧,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既然姬衡在骊山地宫中做了兵马俑,为何燕云这里,他却仍要殉葬呢?
良久,姬衡缓缓开口。
“燕师,寡人愿尔入死国,依旧得以重用。”
他缓缓闭上眼睛,冷峻的五官神色柔缓,渐渐笼入常人不可解的淡淡悲伤:“奉天以诚,至信如时。我等凡人祭祀苍天,与神灵通念,本就该厥孚交加,信以发志。”
这个秦时没法反驳。
姬衡说的是如今的普世理念:祭祀苍天当至诚至信,便如恒久不变的时间一样诚信到来。
凡人既然祷告上苍,用以祈祷,就需要以诚信相交,同样也用诚信引发人们的忠信理念。
此时,无有诚信乃是大罪,将至人人鄙薄。
只是,这跟殉葬又有何关系?
她听得艰难,但仍是认认真真,企图更接近姬衡的内心。
然而她不懂,燕云却仿佛懂了,此刻强撑着坐了起来:“大王……”
姬衡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昔年商王以陶俑殉葬,武王伐纣,取而代之。后周室衰落,诸侯割据,也曾有此行。”
“此举虽惜民力,然不敬上苍,不诚不信——关东有儒家仲尼曾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缓缓握住燕云苍老的手,沉声道:“燕师,儒家仲尼所言有理。”
“既不殉人,何必对上天承诺。”
“既有承诺,又何来陶俑代之。”
“既不诚,亦不仁。”
“然祭祀殉葬,古已有之。寡人深恐燕师入死国,孤苦无依,因而又何须爱惜人力?只需他们也长长久久,虔诚侍奉燕师。”
秦时听罢,也不由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殉葬,不过是姬衡不懂爱惜民力的言语。本想慢慢试探,看能否让对方意识到人力宝贵。
可没曾想,对方早已意识到。
此时人们事死如事生,千年后挖掘的陵墓当中,中天紫微所在,仍是地宫中心之处。
更有仰韶时代墓葬,文字都不全的时代,却在地宫中用腿骨与贝壳摆出了星辰所在。
因为人们笃信死后另有苍穹之国。
姬衡可以不信上苍,却不能笃信地下无有死国。
燕云对他如此重要,以至于他连陶俑相替的殉葬方式都不敢……
唯恐敬欺苍天,令燕云死后孤苦,或得惩罚。
明明,骊山地宫有兵马俑啊!
她此刻再看姬衡,只觉得深深震撼。
燕云老泪纵横。
他亲手执剑御马,带着曾经的王子衡,太子衡,到如今的秦王衡长大。
对方从小便寡言沉默,唯胸中抱负,远胜旁人!
可这样豪气纵横的大王,也曾因敬仰的老师被先王命之殉葬,怒而持剑相拦。
此举触怒先王后,对方欲废太子,改立其余王子——王后乃楚国贵族,兵权在握。
他虽一力幹旋,最终师自请白绫,方才得以保存太子衡。
先王乃姬衡先祖,那次殉葬,大臣百官宫人等,共计殉葬百七十余人。工匠奴婢们并不计算在内。
也正因此,先王崩逝后十余年,泱泱大秦,竟无有名士来投!
而后,才有秦王衡终于压制先王后,少年继位,中固江山。
此中艰辛隐忍,血泪同咽,政事混乱,兵将不清……种种苦楚,姬衡全部都尝过!
也正因如此,他继位后酷烈霸道,一言既出,生杀予夺,格外惊心!
有此种种,才能稳定秦国霸业,举国上下乃用耕战制度,这才踏平六国,一雪前耻。
而如今,如今为了他……
燕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借力坐起。
虽目中带泪,却仍是满面怒色:“臣之功绩,生前可证,死后亦不可夺!便有千万人殉葬又如何?”
“由老臣始,殉葬不必再用人!”
“臣当敬告上苍,臣一生志气,虽死不可夺!待来日入死国,便是臣赤手空拳,也当为我王重新打下万里江山。”
“大王!”
他哀哀叹道:“臣有此宏愿,大王当信之允之。”
姬衡沉默着,在整座厅堂如窒息一般凝滞的空气中,他最终缓缓点头:“允。”
“待来日,猪牛羊牲随葬百数,以告上苍先祖,佑我大秦军神。”
他说完,又缓声看着燕云,再次轻劝:“燕师不必再烦扰。待寡人殡天,骊山地宫,寡人要携燕师入内,来日仍是君臣相得。”
燕云狠狠闭目,这才喟然长叹:
“只大王不教臣欺苍天,可骊山地宫,却又何必用陶俑?”
然而姬衡却又微微露出笑意来:“燕师,寡人自小便觉:苍生鬼神,也该遵王令。”
他郑重说道:“寡人欲称皇帝,乃天子。”
“天子威仪,虽死亦不可夺。”
“寡人生时既踏平六国,死后仍要一统六国。万千兵马能守我大秦江山,寡人不欲令之随葬。”
“既如此,王令当出,以俑代人。”
他缓声说话,威声赫赫,言出法随:
“非祭天也。乃我王师,供我驱策。”
他静静坐在那里,跟燕云仿佛闲谈一般,却说出这样可敬又可怖的、充斥着霸道与力量的话语,神色却冷静的可怕。
而燕云瞠目,深深几个呼吸后,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原本因苍老而佝偻的身躯骤然伸展,仿佛胸膛内已有了无数力量!
“有此皇帝,乃我大秦之幸!”
“来日大王入骊山,万勿忘掉老臣!臣虽年迈,仍比廉颇!惟愿在地下,仍能跟随大王,重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
这一刻,他双眼豪情涌现,仿佛又重回盛年。
姬衡也重重与他双手交握,而后沉声点头:“寡人永世不忘!”
…
秦时深深呼吸,此刻万千心绪,复杂难言。
再看角落里永远跟随大王、永远不起眼的御史,对方提笔就墨,于竹简上一行行飞速书写。
千百年后,倘若史书得以见日,只凭这君臣对话——
秦王衡,当为万古圣君。
丝麻与绢布没有弹性,做出的浅口单鞋自然谈不上包裹感。
但有服彩的巧思在,两根锦带牢牢充当鞋袢,上脚不仅舒服透气,竟还有着些微的安全感。
秦时试探走了两步,发现不仅配色格外少女心,连上头镶嵌的那颗莹莹珍珠都越发夺目。
最惊讶的是,尽管如今无有足弓概念,但这匆忙间缝制的简单鞋履,竟还在鞋垫处贴合她的脚型,撑出了足弓的高度。
服彩,真了不起也!
她的喜爱毫不遮掩,此刻看着乌籽,郑重说道:“帮我做鞋履的所有人,都赏。”
乌籽掌管秦时私库,此刻主君开怀,自然她也重重点头:“秦君放心。”
服彩一应众人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做奴婢的,最看重的自然是能否被主君用上。她这一日一夜未曾安睡,值得!
珍珠丝麻履看过,接下来便是一双皮革单鞋。
秦时只觉得,如今的工匠仆从,每一分巧思都让她觉得深深震撼。
只因这一双皮革单鞋,形式像极了数千年后的款式,甚至还有了鞋带。
虽然只简单交错了两行,但那也是鞋带啊!
服彩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而后解释道:“大王赏赐中有上好牛皮,因而奴婢大胆用上,牛皮鞣制的鞋子绵软柔韧,踩踏远胜丝麻坚硬。”
如今贵人们的鞋子也常有用皮革的,甚至还有类后世凉鞋的款式,但因服彩第一次为秦君制衣作履,因而不敢过分大胆,只参考她所带的鞋子。
“鞋底乃用青檀,工匠堑刻锯齿防滑。上覆整块牛皮,用金钉固定,与鞋面相连。”
秦时已经看到了。
服彩说的金钉并不是黄金,黄金细软,用在此处是不成的。因而用的黄铜,也称古金。
“因怕擦伤秦君脚背,因而锦带没有织入金丝,只在末端缝了金珠绿松与珍珠。”
“鞋面上有金匠融金扯出千百丝,编织而成的花鸟云纹,嵌秦君私库中诸多碎宝……”
秦时:……
她略略有些心痛。
这些碎宝并不是她在秦王私库中所选——成色太过细碎,连入库资格都无。
是周巨体贴,见她很爱这些零碎玩意儿,因此额外送过来数箱。
虽说如今贵人们常用它们镶嵌衣饰,但秦时并没这样奢侈过。
再怎样也是珠玉宝石,如今就这么镶在鞋面上,以咸阳宫的奢侈,这鞋子恐怕穿不了多久便要废弃……
她深吸一口气,看侍女们个个面露羡慕与惊叹,想起这些旧鞋回头也可赏人,到时自有人拆卸,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至于第三双……
秦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拖鞋?”
“是。”服彩回道:“此乃起居便鞋,是厚绢所制,因实在简朴,于是奴婢斗胆,令人刺绣云纹瑞兽。”
她有些忐忑:“不知秦君可喜爱?”
黑色厚绢绣着月白色云纹,轻轻浅浅的蓝色确如寂静黑夜中月光洒落。瑞兽图样中编织了银线,此刻随着鞋子角度变化,也生出幽幽明光。
秦时深吸一口气,此刻对服彩又有了新的认知——胆大,心细,体贴,且审美过人。
她再次点头:“非常喜爱。”
因这三双鞋,她立刻对新衣服也有了期待。
服彩很懂体贴上意。
她仔细观摩过秦时的衣服,发现对方所穿衣服轻薄,透气,柔软。
因天衣布料如今没有,她便尽可能的靠近。如今展现给秦时的第一套起居寝衣,便是她习惯的上衣下裤。
这是一套浅青色绢衣,左右交领上没有一丝刺绣纹路,显然是把“柔、滑、顺”做到了极致。
肩部手肘处也贴合了秦时本来衣服的习惯,略宽松,但并不阔大。裤子倒有点阔腿裤的模样,用的是上好的细绢,穿上柔滑舒适,格外轻软。
因没有松紧带,于是嫩黄色锦带依旧从裤子边缘穿出,系上便可。
远远看去,这配色嫩葱葱如同一枝暮春时节的棣棠花。
服彩还说道:“奴婢学了秦君衣服模样,发觉锦带从中穿出,比之如今层叠缠绕,更加简约轻便呢。”
只需要拉紧,系带打结即可。
不过这也不是贵人们要考虑的。
贵人们每日晨起,只需要张开手臂站在那里就可,其余诸事,自有奴婢仆从服侍。
秦时已经不知如何赞叹了。
尽管现代工业便捷发达,人人可得。但她在这个时代,享受民力顶尖供奉,因而衣食起居,部分原材料反而比之前更为高质量。
嗯,感恩秦王。
她对着铜镜观赏着柔嫩寝衣,而后问道:“既有寝衣,是否也有贴身内衣?”
这才是最重要的。
服彩立即点头:“因秦君交代,贴身衣物不可着色,因而奴婢从私库中领得一匹上品雪绢,仿制内衣三十条。”
这等上品雪绢乃是最细白的蚕丝天然着色,但尽管如此,织出布匹来仍旧略显斑驳,白色深深浅浅,原本是需少府再次染织的。
但只这一匹被秦君挑了回来,如今服彩用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她仍旧模仿秦时的内衣制作,没有弹性的地方就用系带,如今已然运用的得心应手。
再看看配套的胸衣——如今大多贵人都是用长布直接缠绕,或做简单束胸款式,并无秦君那样弹力舒适的材质。
秦君身姿挺拔,行走坐卧仪态自然舒展,全无一丝束缚拘谨之感。
为了保证新衣仍有这种舒适度与美观,服彩绞尽脑汁,改造一番。
她用略厚重的彩锦裁成长布,缝于外处,内部贴身胸垫处仍用柔滑细绢,略多缝制两层,舒适透气还美观。
至于固定,同样在后背处系带即可。
反正服侍秦君穿衣,是她们的本分。
若实在出门在外不便,需秦君自行穿着,那便事急从权,将后背换至前方,前胸处系带即可。
又在肩头同样缝制锦带,如此穿上,既不束缚,也不松散——兰池宫的婢女们,如今私下都开始这样制小衣了。
毕竟这样前后都可自穿、且不必缠绕只需系带即可的小衣,她们这些需要服侍贵人奴婢,才是最用得上的。
而此刻,秦时看着这几十套贴身衣物,也不由再次看着对方:
“服彩,当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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