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春枝霍峥的其他类型小说《当我诈死离开后,王爷吐血求我回来春枝霍峥 全集》,由网络作家“糖醋人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娶了纪如珍之后,她也温柔体贴的很,只是什么事都是让婢女去准备,始终少了一点些什么。陆景云在提笔作画的时候,不自觉勾勒出春枝的眉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轮廓已成。他怕被纪如珍看见,立马就提笔沾墨,把画弄花了。而桃花巷那边,春枝和霍峥用过午饭,一个洗碗,一个刷锅。霍峥忽然问春枝,“你每天去西街出摊,那边人很多?”春枝道:“西街整条街都是卖东西的,人当然多了。”霍峥默然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春枝问他:“是不是一直在家里待着养伤太闷了?明天出摊的时候,我带你一起?”霍峥抬眸看她,“什么叫带我一起?”“我去卖豆腐,你去随便逛。”春枝道:“放心,我说了我养你,不会让你跟着我卖豆腐的。”霍峥顿时:“……”第二天霍峥也起了个大早,春枝做好豆腐准备出...
《当我诈死离开后,王爷吐血求我回来春枝霍峥 全集》精彩片段
娶了纪如珍之后,她也温柔体贴的很,只是什么事都是让婢女去准备,始终少了一点些什么。
陆景云在提笔作画的时候,不自觉勾勒出春枝的眉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轮廓已成。
他怕被纪如珍看见,立马就提笔沾墨,把画弄花了。
而桃花巷那边,春枝和霍峥用过午饭,一个洗碗,一个刷锅。
霍峥忽然问春枝,“你每天去西街出摊,那边人很多?”
春枝道:“西街整条街都是卖东西的,人当然多了。”
霍峥默然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
春枝问他:“是不是一直在家里待着养伤太闷了?明天出摊的时候,我带你一起?”
霍峥抬眸看她,“什么叫带我一起?”
“我去卖豆腐,你去随便逛。”春枝道:“放心,我说了我养你,不会让你跟着我卖豆腐的。”
霍峥顿时:“……”
第二天霍峥也起了个大早,春枝做好豆腐准备出摊的时候,他正好走出屋子。
春枝看他出来了,同他说:“从桃花巷去西街得走一段路,你还是坐轮椅去吧。”
用拐杖撑着走路,只能是短距离行走,要是走很一段路还是会累的。
霍峥将拐杖搁在墙角,坐上轮椅跟春枝一起出门。
春枝有些吃力地推着板车,心情却很好,在晨光依稀间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去西街。
霍峥推着轮子,跟在她身边。
春枝一边推板车,还一边跟他说话,“我今天带你走一遍,往后你可以起晚一点再去了。”
霍峥只是想知道南州百姓是怎样生活。
临水镇是否像其他地方一样民田被占用,冤案频出。
春枝却以为他是在家养伤太闷了。
霍峥也没解释,推着轮椅走了很久,终于到了西街。
天光还未大亮,但整条街上的摊贩都已经忙碌开了。
春枝推着板车来到固定位置,跟边上卖饼的张大娘打了个招呼之后,就麻利地开始摆出豆腐。
霍峥将轮椅停在春枝边上,看着她忙活。
张大娘一看霍七也来了,笑着说:“霍郎君也来啦。”
霍七点点头,“张大娘好。”
春枝闻言有些惊诧:“你知道这是张大娘?”
她没记错的话,霍七只在成亲那天见过张大娘。
只见过一面的人,他竟然就记住了。
霍峥道:“我没失忆,自然记得。”
春枝笑道:“你这是过目不忘啊。”
霍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
他背文章才是真的过目不忘。
春枝刚出摊没多久,就陆续有人来买豆腐了,人人看到坐在她身边的霍七都要问一句“春枝,这就是你新婚夫婿吧?”
问完了,还得再夸一句“长得真俊!”
又格外喜欢热闹的,还要加一句,“比状元郎还俊。”
春枝怕霍七尴尬,把腰间的钱袋子解下来递给他,“你没事不要坐在这里被人围着看了,去前边转转,有什么想买的尽管买。”
霍峥不接,“你赶我走?”
他都没嫌弃坐在豆腐摊边上丢脸,春枝竟然让他不要坐在这里。
“我哪有赶你?”春枝把钱袋子塞进他手里,“我是看你坐在这里无事可做,不如去前边逛逛,想吃什么也买些来吃。”
春枝每天一大早就出摊,所以早饭都是顾不上吃的。
前几天还帮霍峥做了早饭留,今儿来不及,本就打算来了西街让他自己去买。
霍峥听到这话,才相信春枝没有赶他。
他问春枝,“你喜欢吃什么?”
“前面李记的包子。”春枝说:“肉包最好吃,菜包也不错,你看着买吧。”
春枝上前接过了霍峥手里的火折子,“我来。”
霍峥推着轮椅退开了些许,厨房里浓烟弥漫,他一张口就呛着了,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枝用碎柴点火,很快就把火生起来了。
她用蒲扇扇了扇,火势渐大,很快就把锅里的水烧开。
袅袅升起的热气逐渐把浓烟气驱散。
春枝置身其中,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片刻后,她转头问霍七,“晚上吃瘦肉羹怎么样?”
今天正好有赵大哥送的猪肉。
霍峥“嗯”了一声。
春枝开始忙着切肉,放入盐、鸡蛋、地瓜粉拌匀之后,放入已经烧开的水里煮。
瘦肉羹的香气很快就弥漫开来。
霍峥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春枝两眼。
这姑娘,厨艺倒是真的不错。
春枝原本还想放点葱花,增加一点色香味,但中午吃面的时候,男人就说过不吃葱,还是她一点点挑出来了,他才吃的。
所以这次春枝就只在自己的碗里放了葱花。
霍七的食量比她大很多,春枝直接拿了大碗给他盛瘦肉羹,端到八仙桌上才开口招呼他,“趁热吃。”
霍峥推着轮椅来到桌前,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勺子开吃。
这瘦肉羹……
味鲜肉嫩,比起宫中的御厨来也毫不逊色。
霍峥刚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春枝端着自己那碗瘦肉羹来到桌边坐下,轻声问他:“瘦肉羹好吃吗?”
“尚可。”
霍峥说这话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口接着一口快速吃瘦肉羹的速度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春枝温声道:“慢点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霍峥吃着吃着,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春枝诧异道:“这都能看出来?”
霍峥喝了一口汤,不紧不慢道:“很明显。”
这姑娘有点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根本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色”为何物。
更何况,她这会儿态度好的超乎寻常,跟一开始不想留他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很难看不出来。
春枝被他看穿了,索性就直说:“我已经十九了。”
霍峥道:“然后呢?”
春枝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瘦肉羹,“本朝律令,凡是年满十八还没婚配的女子,都要交罚金,要么由官府强行婚配,要么蹲牢狱……”
霍峥道:“的确有这样一条律令。”
所以有女儿的人家,都会在女儿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就定下婚事。
就算家里长辈再舍不得,也会在家中女儿满十八岁之前成亲。
年满十八尚未婚配的姑娘,只有极少数的个例。
下午的时候,霍峥就听到那些衙役找上门来,呵斥春枝,想要把她带走强行婚配。
不过那时候春枝争取了三天时间,什么都没跟他说就出门去了。
直到天黑才回来。
这会子跟他提起这事,不知道她在盘算些什么?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问……”春枝有点不好意思,纠结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道:“霍七,你娶妻了吗?”
霍峥微微一顿,嗓音低沉道:“尚未。”
春枝闻言,一双杏目瞬间变得亮晶晶的,“那、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霍峥忽然有了一种很微妙的预感。
“你跟我成亲吧。”春枝说着,又立刻补充道:“假成亲。”
霍峥听到前面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
直到听到春枝说“假成亲”仍旧觉得此事非常荒谬。
“假成亲?”霍峥道:“你把婚姻大事当什么?儿戏吗?”
春枝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并非是我把婚事大事当做儿戏,实在是官府那边催的急,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她跟霍七说:“我下午也去相看过两个男子了,他们看起来是不错,可要我三日之内就跟他们其中一个成亲,我真的做不到……”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
等同于第二次投胎。
春枝不想这么草率地把自己嫁出去。
只能想办法跟人假成亲。
霍峥抬眸看向春枝,“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我没有打你主意,只是假成亲而已。”春枝道:“你我之间什么都不会有,等你养好伤离开这里,日后想要娶谁都可以。到时候我、我就跟他们说你死了,我给你守寡。”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男人一看就不会在临水镇久待,而春枝这辈子没打算离开这里。
想必分开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你还想到处说我死了?”
霍峥的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都不知道春枝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春枝道:“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们假成亲。”
霍峥不假思索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春枝不解道:“你留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只是让你给我帮个忙,怎么就不行?”
霍峥道:“别的忙可以帮,成亲不行。”
春枝纠正道:“不是成亲,是假成亲。”
霍峥道:“成亲就是成亲,没有真假之说。”
“有的。”春枝道:“假成亲之后,咱们还是分开睡。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照顾你,养着你,你还能想走就走,简直毫无损失。”
霍峥道:“那问你,假成亲是不是也要拜天地?是不是也要摆喜酒宴请乡亲邻里?天地知,众人知,如何能算是假的?”
春枝被他问住了。
官府已经盯上了她,为了做戏也得当着众人的面成亲拜堂,摆上几桌喜酒。
春枝愣神的功夫,霍峥已经吃完了一碗瘦肉羹。
他把空碗递给春枝,“再来一碗。”
春枝气他不肯帮忙,没好气道:“自己去盛。”
霍峥顿时:“……”
这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温柔小意的很,这会子就不伺候了。
霍峥一手端着碗,一手推着轮椅来到灶台前,自己动手又添了一碗香喷喷的瘦肉羹。
春枝看他吃的香,自己却愁的没什么胃口,便同他说:“我若是要嫁别人,马上就会有人来这里走动布置,你就不能留在这里养伤了。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假成吗?”
春枝脚步微顿,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还会问她怎么哭了。
她哭了一路,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都腾不出手来擦眼泪。
许是满脸泪痕,看起来实在狼狈且可怜。
春枝觉得说自己因为被状元郎抛弃,还被状元夫人当众羞辱,反击的时候被大家伙儿护着就哭了太丢脸。
她吸了吸鼻子,“我、我给你买东西花了好些银子,心疼哭了不行么?”
霍峥闻言顿时:“……”
这姑娘简直钻钱眼里了。
买些布匹伤药和吃食,花了点银子就心疼哭了?
春枝也没跟他多说,转身就往屋里走。
哭的时候被人瞧见了,实在是件很丢人的事。
尤其是她跟这个男人并不熟。
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没到说这些事的时候。
春枝低着头,抱着一大堆东西从霍峥身侧快步走了过去。
霍峥在她身后说:“待我伤好,会把银子还你的。”
春枝头也不回地说:“那你说话可要作数。”
霍峥道:“我向来一言九鼎。”
春枝没再应声,将所有东西都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然后将猪肉和吃食、菜刀等物拿到厨房去,洗了手,又走回八仙桌前将把两匹布抱进屋子里去。
她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拿帕子拿擦了擦眼睛,打水洗了一把脸。
霍峥一直在院子里折腾那把轮椅。
没多久,就能将轮椅运用自如,推动轮子来到春枝面前,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递给她,“这个给你。”
“给我?”
春枝昨日给男人擦洗伤药的时候就见过这枚玉佩。
一眼就能看出来值钱的很,不是寻常之物。
她没有立马伸手去接,反而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身上就这么一件值钱物件,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霍峥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替他发愁没有银子怎么办。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但脸上还是那副有些漠然的模样,“我自有办法。”
其实春枝也不是为这人花钱哭的。
只不过男人问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随便找个了个由头。
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霍峥见她一直不接玉佩,直接把玉佩塞进她手里,闷声道:“你拿着,别哭了。”
价值不菲的玉佩拿在手里触感温润,还带着一点男人掌心的温度,春枝刚有些感动。
下一刻,就听见他说:“你哭的很丑,下次别哭了。”
春枝顿时:“……”
白感动了。
男人留下养伤,吃她的喝她的,给点值钱物件也是应该的。
春枝这样想着,就把玉佩收了起来。
这男人嘴这么毒,就该让他出点血。
春枝将玉佩藏进了箱笼里,然后开始做事。
她卖的豆腐都是早起现做的,以前下午把豆子泡上之后,她就会回陆家照顾陆老夫人,现在她不是陆家人了,用不着再做那些事,下午可以歇一歇。
只是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在,她睡不着,也不想再回想自己跟陆景云那些事,便想着找些事情做。
忙起来,没功夫去想那些让她难过的事情了。
买布的秀姐儿给她塞的两匹布一匹竹青、一匹天蓝,都是男女皆可的颜色,春枝上次去成衣铺子买男子的衣裳就被钱三娘问东问西,再去买就不太好解释了。
她就想着拿这两匹布给男人做衣裳。
刚拿了人家的玉佩,给人做两身衣裳也是应该的。
春枝这样想着,把尺子的找了出来,走到窗边喊院子里的男人,“霍七,你过来一下。”
霍峥坐在轮椅上,双手转动轮子,转身看向春枝,却没有立马上前来,“做什么?”
春枝扬起手里的尺子给他看,“给你量尺寸,做衣裳。”
其实她也可以走到院子里去。
但是霍七刚刚说她哭的丑,春枝就让他自己推着轮椅走过来。
可霍峥还是没有过来。
春枝道:“不量算了,反正又不是我没有衣裳穿。”
她说着就要把尺子放回抽屉里去。
霍峥受不了没有衣裳更换,这才慢慢推着轮椅往屋里去。
屋子不大,也没什么摆设,胜在春枝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走到霍峥面前,“还站的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
霍峥一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腿的伤原本就没有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只是落下伤病,才坐在轮椅上。
“手抬起来。”
春枝拿尺子量他的肩宽、手臂和腰身……
一样样地量下来,量到前面的时候,春枝跟男人离得极近,近到两人可以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健壮男人独有的气血澎湃扑面而来,春枝不自觉有些脸红。
她加快了量尺寸的速度,然后很快就退开了。
而这时,霍峥忽然站不稳朝她倾倒过来。
春枝连忙伸手将人扶住,冷不丁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她愣了一下,赶紧推开霍峥,让他坐回轮椅。
霍峥闷哼了一声,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伤口。
春枝稍显无措道:“你……你没事吧?”
霍峥没说话,只是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男人一双眼眸晦暗如深海,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春枝往边上走了两步,拿起布匹往男人身上比划了一下,“好了,你出去吧,我要给你做衣裳了。”
霍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推动轮子出去了。
男人走后,春枝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九岁那年被陆景云捡回陆家,跟他一起生活了好些年,没少给他量尺寸、做衣裳,可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样脸红心跳过。
春枝定了定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想着许是因为跟陌生男人靠的太近了的缘故。
以后得离他远一些。
而门外的霍峥隔着木窗看春枝在屋子里忙活,想起方才她靠近时,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萦绕在他鼻尖,竟让他这个一直不近女色的人气血上涌。
他闭了闭眼,忽然涌上心头的躁动,竟这样难以压制。
量尺寸要量的这么细致吗?
这个乡野之女怕不是故意勾引?!
“剪了。”
春枝说着,指了指床前那堆破布。
她还没来得及烧掉。
霍峥闭了闭眼,“去给我找套干净衣裳来。”
这随意支使人的做派。
春枝险些以为自己是他家里的小婢女。
春枝道:“我这没有男人穿的衣裳,等明天、天亮之后我就去给你买。”
这话说完,她好半天都没听到男人回答。
春枝转身一看,才发现男人又晕过去了。
她上前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即便人昏迷着,气息也比先前平稳了许多,她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这个男人一醒来就掐她脖子,还说她不知羞耻,但张虎也是他赶走的。
春枝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恶人。
男人已经醒过来一次,想来下半夜伤势也不太会变得更糟糕。
春枝就搬着椅子去了隔壁囤积黄豆的屋子,将银票找了个坛子藏起来。
她靠在椅子上眯了两个时辰就起床磨豆子、做豆腐。
外头还在下雨,只是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她打着伞,去就近的成衣铺子买衣裳。
成衣铺的掌柜钱三娘跟春枝挺熟的,还没开张就被她叫起来了,打哈欠来开门,“哎呦,春枝,稀客啊。你一大早的来买新衣?莫不是想好好打扮打扮好把状元郎的新夫人比下去?”
临水镇不算大,有点热闹不出半日,就能传得满城皆知。
钱三娘自然也听说了状元郎陆景云带着新夫人衣锦还乡,抛弃了童养媳那事。
“三娘说什么呢?昨日有个亲戚来投奔我,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我这是帮他买衣裳来了。”
春枝可不敢跟钱三娘说自己昨天夜里捡了个男人回家。
“给亲戚买啊,那进来挑吧。”
钱三娘听到春枝这么说,原本冒着八卦之光的双眼瞬间就暗了下去。
春枝进了成衣铺子,就走到男子衣裳那边,粗衣麻布是最便宜的,但看男人那矜贵样,粗衣麻布的实在不合适,她给挑了一身靛蓝色的圆领袍。
钱三娘见状,眼睛又亮了起来,“买男装啊?”
“嗯。”
春枝点了点头,也不跟钱三娘多说什么,继续挑衣裳,
钱三娘又问:“他大概多高,身型多大?”
春枝回想了一下那男人的模样,身形高大,腰身精壮,满身的伤都不显病弱之色。
她缓缓道:“身高大概八尺,不胖不瘦,还挺精壮的,这衣裳合不合适?多少银子?”
钱三娘道:“身高八尺,这件正合适,可这衣裳不便宜,最少也要二两银子,咱们街坊邻居的,我就不跟你叫价了,要是卖给别人,我少说也要个五两。”
春枝咬咬牙道:“二两就二两,你帮我包起来,然后再配一套里衣。”
“行。”钱三娘麻溜地帮她包了起来,“里衣我只收你半贯铜钱。”
春枝拿碎银子付了钱,提着包好的衣裳回去了。
钱三娘送春枝到门口,等人走远了,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嘀咕道:“不对……春枝是陆景云捡回家的孤女,哪来的亲戚啊?”
春枝拿着新买的衣裳回到家,轻轻推开屋门,发现男人还没醒。
她把新买的衣裳放在枕头边,也不管男人能不能听见,就跟他说:“衣裳我给你买来了,你醒来之后就换上,然后赶紧走。”
昏睡中的男人毫无反应。
春枝站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转身出去,推着板车出摊卖豆腐去。
“春枝来了。”卖饼的张大娘满眼怜爱地看着她,“他们都说你今天不会出摊了,要占用你的摊位,我不让,一直帮你留着呢。”
春枝感激道:“谢谢张大娘。”
她一出摊,就有人排着队来买豆腐,生意竟比往常还好上许多。
春枝手脚麻利地切豆腐,然后用荷叶包起来称斤两。
白色雾气袅袅升起,越发衬得春枝唇红齿白,杏眸桃腮。
有外乡人从摊前经过,忍不住感慨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豆腐西施,果真名不虚传。
今日的队伍排得有些长,时不时有相熟的老客问春枝,“春枝,你以后真不回陆家了?”
“是不是状元夫人容不下你啊?”
还有人说:“依我看啊,春枝跟陆状元散了也好,不然我们以后上哪去买这么好吃的豆腐!”
众人都把这事当热闹瞧,说什么的都有。
春枝只是笑笑,跟往常一样说:“以后常来啊。”
众人见她不哭不闹,脸上也没有什么怨怼之色,再在她面前提这事也只能讨个没趣,渐渐地散去了。
春枝继续忙碌着,等到豆腐卖得差不多的时候,却有两个大娘在摊位前吵了起来,“我先来的!你凭什么插队?”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两人都年近五十还穿得花枝招展,是临水镇最有名的两位媒婆,李媒婆和赵媒婆。
先前陆景云一直不回来,这两个媒婆也曾先后登门,万分热情地要给她说新的亲事,所以她认得这两人。
春枝说:“不用争,正好还剩下最后两块豆腐,你们一人一块,两人都有。”
“这两块豆腐我都要了。”李媒婆凑上前道:“春枝啊,以前我要帮你找夫婿,你说你要等陆状元,现在他娶了别人,你也该另嫁了吧?城南的周员外一直都很喜欢你,愿意出五百两的聘礼,娶你做续弦呢!”
赵媒婆一手肘把李媒婆撞到一边,自己上前道:“春枝这样的好模样,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着?城东的楚公子也对你心仪已久,楚公子二十有六,尚未娶妻,别的姑娘他都看不上,就相中了你呢。”
春枝没应声,把两块豆腐各自打包好,递给两人,收了钱就推着板车往回走。
今日买豆腐的人多,还没到晌午就卖完了,刚好回去给自己煮碗面当午饭。
两个媒婆铆足了劲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说那位周院外和楚公子有多好多好。
春枝推着车走得飞快,回到豆腐作坊之后,就立马把门关上,将两个喋喋不休的媒婆都关在门外。
不管她们怎么叫门,春枝都不开。
过了许久,李媒婆和赵媒婆才吵着架,各自离开了。
春枝靠在门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往小屋那边看,就看到身着靛蓝色圆领袍,身如玉树的年轻男人站在窗边。
陋室木窗,他站在那里却自成风景。
简直让她这小小的豆腐作坊蓬荜生辉。
男人听到门外的动静,抬眸朝春枝看了过来。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春枝缓缓走到窗边,秀眉微蹙道:“你怎么还没走?”
许是从来都没被人这样赶过。
男人眼里浮现了一丝难以置信,“你在赶我?”
春枝道:“还不够明显吗?”
春枝离开陆家之后,就把那个豆腐作坊当成了自己的家。
有豆腐作坊在,她便不至于无处可去。
现在连这个地方都要被人抢了去。
春枝不能容忍。
“我看你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纪如珍对着春枝没有脸色,一转头对着陆景云又委屈巴巴的。
陆景云轻轻拍了拍纪如珍的后背以示安抚,“夫人莫急,我跟她说。”
陆景云扶着纪如珍坐下歇息,然后对春枝说:“你跟我来。”
春枝站着没动。
纪如珍拉住了陆景云的手,“夫君,你要跟她单独说什么?”
陆景云低声道:“我送她走。”
纪如珍一点都不想让春枝和陆景云单独相处,但陆景云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阻拦,只能不情不愿看着自家夫君走向春枝。
陆景云对春枝道:“春枝,跟我出来。”
春枝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陆景云说:“房契和地契没了,还有我这个人证,何时开堂审案?我到场为你作证。”
春枝闻言,忍不住问道:“当真?”
陆景云点了点头,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春枝才跟他一起走出了前堂。
陆景云送春枝出门,同她说:“你我即便做不成夫妻,也有多年同苦的情意,若你愿意,便将我当做兄长……”
“我不愿意。”春枝直接打断了他,“这次要不是为了豆腐作坊的房契和地契,我绝不会再踏入陆宅一步。”
陆景云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得脚步微顿。
他侧目看向春枝,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当初的温柔,只剩下了陌生和憎恶。
陆景云试图解释道:“她烧房契和地契的事,我并不知情。”
春枝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状元郎贵人事忙,哪里会过问这点小事。”
陆景云默了默。
春枝说:“吴信跟我争豆腐作坊的官司在三天之后开堂审案,还请状元郎千万别忘了,到时候务必要抽空来一趟。”
陆景云低声说:“好。”
春枝走的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门前,她说完就走,没有多看陆景云一眼。
“春枝。”陆景云却喊住了她。
春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陆景云道:“你那个夫君来历不明,你切不可全然信他,要多留个心眼……”
春枝没有接话,直接走了。
霍七来历不明,关他陆景云什么事?
春枝只是暂时跟霍七暂时做对假夫妻,又没打算赔上下半辈子。
回到豆腐作坊,春枝来到霍七窗边。
霍七又在那摆豆子。
也不知道豆子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春枝靠在轩窗上低低喊了声,“霍七”。
霍峥头也没抬,直接问她:“没拿到?”
“你怎么知道?”春枝惊诧道:“你莫不是能掐会算?”
霍峥道:“你要是拿到了,说话声音会这么轻?”
春枝顿时:“……”
这男人跟她才相处了几天?
这么快就把她的性子都摸透了!
春枝趴在窗台上看霍峥摆豆子,轻声跟他说:“纪如珍说她让人把我的东西全烧了,连豆腐作坊的房契和地契也烧了!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连房契和地契也烧,这可都是银子啊……”
霍峥拿豆子摆阵,随口道:“你送给陆景云的东西,她看着碍眼,烧了也不奇怪。”
春枝顿时:“……”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霍七这话,话里有话。
她在心里琢磨着,好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
霍峥抬眸看了春枝,那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不说了?
春枝转了个身,背靠窗台,低声喃喃道:“没了房契和地契,还怎么证明这个豆腐作坊是我买的?”
春枝也没想到霍七会忽然出来,她明明跟他说过有人来了,让他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的。
李大娘和李峻看了霍七两眼,便将目光移到了春枝身上。
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的。
霍峥的视线也停留在春枝这里。
正午阳光浓烈,洒落院落间。
几人落在春枝身上的目光也如有实质一般。
春枝不知怎么的,忽然有那么一点藏了野男人在家里,被人发现了的窘迫与心虚。
她连忙解释道:“李大娘您别误会,他叫霍七,前两天晕倒在我家门口,我看他伤的不轻就把他救了回来……”
春枝是个姑娘,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定然不会有假。
李大娘不疑有他,当即道:“春枝啊,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随便便救一个男人回来,且不说他可能是个坏人,即便是个好的,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也实在不像话。依我看,还是趁早把人送走的好。”
霍峥闻言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悦。
怎么什么人都能管到春枝头上?
还要把他送走,这什么人啊,就来做别人的主了。
春枝道:“我这有两间屋子,他住一间我住一间,也没妨碍的,等他伤好了,我立刻就让他走。”
李大娘还想再说什么。
霍峥忽然开口道:“你不是说要跟我成亲吗?”
李大娘“啊”了一声,“春枝,你……你不是、不是看中我们家李峻了吗?”
李峻也有些急了,“春枝姑娘,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春枝也不知道霍七抽的什么风。
昨天跟他商量假成亲的时候,这人一脸不愿意。
怎么现在又……
又跑来捣乱!
春枝道:“官府只给了我三天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二日,我、我怕来不及,所以……”
霍峥道:“所以你光撒网,捞住哪个,就跟哪个成亲?”
“不是……”
春枝不好当着李大娘他们的面,说跟霍七提的明明是假成亲。
偏偏霍七像是捉住了给他戴绿帽的娘子一般咄咄逼人。
李大娘的目光在春枝和坐轮椅的男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不得不说这男人生的着实俊美,连状元郎在他面前都要略逊一筹,更别说她这个成天打鱼晒网,皮肤黝黑的娘家侄子了。
光看脸的实话,根本没法比。
但这男人长得再俊也是个坐轮椅的残废。
李大娘连忙劝道:“春枝啊,女子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光图男人的相貌好,长得俊俏又不能当饭吃。我们李峻虽然模样没有那么好,但为人老实,干活又麻利,挑夫君就要挑他这样的……”
春枝轻声道:“我知道的,李大娘,您和李大哥先回去吧,我先跟他先说清楚。”
“行,那我们先回去。”李大娘说:“官府给你的三天时间,可只剩下一天了,今儿天黑之前你可得给我一个准信,这成亲可是大事,即便是简简单单拜个天地、摆两桌喜酒,也要提前筹备的。”
春枝“嗯”了一声,送李家姑侄往外走去。
李大娘回家前还拉着春枝说了好些话,什么“越好看的男人越靠不住,你看状元郎。”
还有“这男人来历不明,哪有我家李峻这样知根知底的靠谱?”
甚至还说:“你看他伤的这么重,说不定以后都要坐轮椅,即便你能干也不能一直养着他不是?”
反正她家李峻千好万好,屋里的这个男人除了一张俊脸,哪哪都不行。
春枝好不容易才把李大娘和李峻送走,关上院门,走回院子里,就看见霍七面沉如水,一张俊脸已经黑如锅底。
“那什么……”春枝试图解释道:“李大娘只是有些防人之心,没有恶意的。”
霍峥抬眸看着春枝,语气生硬道:“你不是要跟我成亲吗?”
春枝没想他再次开口,还是这么一句。
“是假成亲。”她忍不住纠正道:“而且你也没答应。”
霍峥剑眉微皱,“我不答应,你就去找别人?”
“你不答应,我只能去找别人……”
春枝觉得男人这话问的简直莫名其妙。
只是她能跟霍七提假成亲,却不能跟周员外、楚公子或是刚才的李峻提假成亲。
因为他们都是临水镇的人,娶媳妇就是为了一起过日子,传宗接代。
只有她眼前的这个霍七是外来人。
伤好之后,就会离开这里。
若能跟霍七假成亲,瞒着所有人躲过这次牢狱之灾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霍七是春枝的首选。
可他若是真的不愿意,春枝也只能嫁给别人。
霍峥没好气道:“你就这么急?”
“我当然急啊。”春枝道:“官府给的三日之期,就只剩下一日了。”
她小声说:“敢情马上要交罚金,被官差抓去坐牢的人不是你。”
霍峥耳力甚佳,连春枝的小声嘀咕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
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春枝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假成亲?”
霍峥不答反问道:“我刚才要是没出来,你是不是就答应嫁给那个姓李的了?”
春枝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在仅有的人选里,李峻已经算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霍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人和一个渔夫放在一起做比较。
这姑娘做事真够利落的,这个不成,马上就下一个。
霍峥想光冲着那个大娘还不是春枝的长辈,就要做她的主让他走这事,也不能让春枝嫁给那个姓李的。
但他也是平生第一次成亲。
哪怕是假的,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
春枝暗自打量着霍七的神色,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改了主意,又愿意了?”
霍峥想点头,心里又有点别扭,仰头望天道:“你还不快点求我?”
春枝意会,立刻从善如流道:“求求你了,霍七、霍大哥……你就跟我假成亲吧。”
霍峥扫了她一眼,“既然你这样诚心诚意地恳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做几日假夫妻。”
霍峥道:“也可能是巧合。”
“我听到李大娘说我家里找来了的时候,也想过可能真就这么巧。”
春枝那时候还是抱着可能是家里人找来了的想法的。
可她一看到那一家三口,第一眼就不觉得不是。
春枝道:“有人说,血脉至亲之间都有一种特殊的感应,但是我看到那三人的时候,完全没有。”
霍峥道:“就因为这个?”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有防人之心好,还是说她行事随意。
“当然不完全是因这个。”春枝道:“那个冯氏哭的太过了,有点假。”
霍峥沉默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但他们知道你后腰有个桃花胎记。”
“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春枝道:“我后腰……”
她刚想说自己后腰上的确有一块桃花胎记。
但是当着霍七的面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所以她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霍峥还在等春枝的回答,所以一直凝眸注视着她。
春枝道:“不是亲人,却能知道我身上的胎记,这才是问题所在。”
整个临水镇知道她后腰有桃花胎记的人,只有陆老夫人和陆景云。
而且她最近跟这两人闹翻了。
且不说陆家人会不会做出故意招人假冒她家人的事。
光是苏家三人想着把她带回去之后另嫁,这里头就很有问题。
春枝把自己发现的几处不对劲,一一说给霍七听,“找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儿,不想着一家人多团聚,却说要给我重新找个夫婿,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霍峥不语,只是眸色如墨地看着春枝。
看来这姑娘也不是毫无防范。
甚至可以说是心思缜密。
那她让他留下养伤,已然是用尽了所有善心。
霍峥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春枝不知道霍七心里在想些什么,还在同他说:“若他们真是我亲生父母,在找我的那一刻,至少要问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她这些年,也曾想过要是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千千万万个幻想。
没有一个场景是今天这样的。
春枝缓缓道:“可他们什么都没问,就说让我跟他们走,不像是要带我回家过好日子,更像是要把我骗去卖了。”
霍峥被她逗笑了,“你还挺警惕。”
“不警惕能怎么办?”春枝道:“毕竟我长得还错,要是骗去卖了,还能值不少银子。”
霍峥在院子里找了个把椅子坐下,将拐杖搁在一旁,“说事就说事,怎么还夸上自己了?”
说到这个,春枝忽然想起这男人先前曾说她“只是五官分明,相貌平平”。
是了。
霍七一点也没觉着她生的好看。
春枝懒得跟他争这个,笑着说:“不过他们怎么就不骗你?你这般相貌,要是骗去卖了,可比我值钱。”
霍峥嗤笑道:“被人骗是什么好事吗?”
春枝道:“当然不是。”
不过是她以为家人找来了,结果却是一场骗局一场空,有些失落,想同人说说话罢了。
不过男人显然不喜欢听她说这些。
春枝便十分自觉地闭了嘴,将板车上的猪肉和鸽子都拎了下来,才再次开口:“今天做四喜丸子和鸽子汤,霍七,过来帮忙。”
霍峥刚坐下没多久,听到春枝喊他,慢慢地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其实春枝让他做的事都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他,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
春枝坐在茶楼里喝茶,看门外行人来来去去。
不多时,李媒婆就带着周员外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周家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春、春枝……”
周员外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模样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显年轻一些。
“周员外认识春枝,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李媒婆笑着说:“春枝,这是周员外,两位周小姐一个八岁,一个十二岁,周小公子今年五岁,正是适合养在膝下的年纪,你一嫁过去就是周夫人,孩子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媒婆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
仿佛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周员外更好的男人。
周员外就一直看着春枝笑。
周小公子一边吃着糖人,一边要爹爹抱。
周员外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两个周小姐都在暗自打量春枝,大的那个已经懂得许多事了,知道眼前这人可能会是自己的后娘,只打量不说话。
小的那个在姐姐耳边说:“她生的好好看,嬷嬷说越好看的后娘越会磋磨人……”
周家大小姐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春枝耳尖,已经听到了周家二小姐那句‘嬷嬷说越好看的后娘越会磋磨人’,她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俗话说后娘不好当,周家这几个小的,看着也不怎么好相与。
李媒婆还在那说周员外有多好多好,几个孩子都是乖顺的,只要春枝好好待他们,以后他们一定会好生孝顺春枝。
周员外道:“我夫人是五年前难产走的,我这几年一直都没有续弦,如今孩子大了不能没有母亲,这才想着续弦……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孩子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银子想花就花,东西想买就买。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对我这几个孩子好。”
春枝在临水镇生活了十年,自然也知道周员外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
嫁给他自然是不愁没银子花。
春枝也不是会苛待原配孩子的人。
只是她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跟周家一大家子人相处,就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爱钱。
李媒婆还在边上说:“你看看,周员外多爽快一人啊!”
春枝想了想,轻声道:“我还得再想想。”
李媒婆急了,“你还要想什么啊?周员外就在这,成与不成,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婚姻大事是得考虑清楚,我是挺急的,但我不催你,你好好想想。”
周员外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对春枝说道。
李媒婆还想再说什么,赵媒婆带着楚公子回来了。
周员外跟他们打了个照面,抱着儿子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厮们先走了。
李媒婆跟在他后面不断地说着什么。
赵媒婆带着楚公子坐到春枝对面。
楚公子看着春枝,徐徐道:“我姓楚名钰字承彦,从前在云峰书院,你我曾有过数面之缘。”
春枝见到楚承彦就认出他来了。
这位楚公子身着锦衣,生的很是俊秀,模样稍显文弱。
他曾经是陆景云的同窗,两人一起在云峰书院求学数年,春枝以前去给陆景云送饭送东西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
只是没想到……
楚承彦竟然想娶她。
楚承彦看到春枝之后,几乎就移不开眼。
他说:“我早就倾心于春枝姑娘,只是从前你是陆兄的童养媳,我不能夺他人之妻,而现在……”
而现在陆景云已经另娶。
春枝自然也可以另嫁。
陆景云娶了丞相之女这事,楚承彦比春枝知道的早,进京赴考同年之间早就把这事传开了。
楚承彦因为前两个月病了一场,没能进京参加科举,病愈之后听到了陆景云已经娶了别人这个好消息,立刻就找媒婆向春枝提亲。
现在两个人坐在茶楼里相看。
楚承彦有很多话想说。
春枝却有些头疼。
她不想再跟陆景云有什么牵扯,即便要嫁人,也想嫁个跟陆景云毫无干系的人。
偏偏这个楚承彦是陆景云的同窗,而且像他这样的读书人,日后肯定也是要进京科考的。
春枝实在不想夫君中举另娶她人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她慢慢饮了一口茶,轻声道:“多谢楚公子青睐,可我只是一个卖豆腐的,也不奢望做什么官夫人,就想找个跟我条件差不多的一起过安稳日子。”
楚承彦道:“我跟陆景云不一样。”
他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心悦你多时,无论日后中举与否,都不会辜负你,春枝……我敢保证,你在临水镇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喜欢你的人。”
春枝道:“喜欢这种东西,并不长久,我宁可找个没那么喜欢我、但是愿意好好和我过日子的人。”
楚承彦没想到春枝会这样做,一时间有些哑然。
赵媒婆在边上说:“春枝,你是被状元郎才会这样说,夫妻俩过日子没点喜欢怎么过的下去……”
媒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春枝在楚承彦的注视下有些坐不住,率先起身道:“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楚承彦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必了。”春枝道:“没多少路,我自己回去就去。”
“春枝……春枝你别走啊。”
赵媒婆追着春枝往外走,一个劲儿地跟她说楚公子有多好。
“赵媒婆,你留步吧。”春枝说:“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赵媒婆也知道春枝这样的性子逼得太紧没用,摇着团扇说:“那行,你回去好好想想,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啊。”
春枝“嗯”了一声,快步回家去了。
她一推开院门,就看见男人正在灶台前点火,家里乌烟弥漫,呛人地不得了。
春枝一边拿袖子扇风,一边往前走,“你做什么呢?放火烧屋子?”
霍峥回头看向她,面无表情道:“点火,做饭。”
春枝顿时:“……”
她回来的有些晚了,天色已经很暗。
灶间点了一支蜡烛。
微微火光跳跃着,光亮拂过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庞。
春枝看着眼前之人,忽然福灵心至一般,在三天之内把自己嫁给一个靠谱的男人很难,何不找个人假成亲呢?
眼前这个,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还有人说霍七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是个残废。
春枝先前并不在意,也没有跟人解释太多。
可今儿众人再这样说,她就忍不住解释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这样。
本来找上门来卖豆腐的人还没那么多,被吴信带人那么一闹,看热闹的人多了,顺便买块豆腐回去。
一上午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买,春枝今儿只做了一筐豆腐,很快就卖光了。
她就准备做第二筐。
磨豆子的时候,霍峥拄着拐杖走到春枝身侧,问她:“不是说要去报官?”
春枝道:“吓唬吓唬吴信罢了,我一天卖豆腐才挣几个铜板,去县衙一趟,今年都白干了。”
霍峥道:“那下次他们再上门找麻烦,你准备如何应对?”
春枝一圈一圈地磨着豆子,听他这样便停下来,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笑盈盈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霍峥道:“这时候倒是不提我迟早要走的事了。”
春枝笑了笑,“今日你把他们都打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来。”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好。”
霍峥想起刚才那个吴信根本就不怕春枝报官,这个事情就不太寻常。
上次假冒春枝家人来认亲的苏家三口,听到春枝要报官,当场吓得变了脸色。
这次这个吴信却一点都不怕闹到县衙去。
这里头必然有文章。
春枝道:“那总不能往最差了想吧?”
她一向都是把事情往好了想的。
春枝说:“人生来体验世间百味,尝遍酸甜苦辣咸,苦可能要苦很多年,甜却只甜那么一瞬间。我这样的人,只想着过一天是一天,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霍峥闻言,觉得她这话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这样很不对。
他问春枝,“你是不是不会写状纸?”
“啊?”春枝愣了一下,小声说:“这个我还真不会。”
“去铺纸磨墨。”霍峥道:“我替你写。”
春枝闻言还有些踌躇。
霍峥见状,当即又道:“你自告你的,县衙哪个敢收你的钱,我——”我立刻摘了他的乌纱帽。
但这话,不能当着春枝的面说出来。
春枝道:“你要怎样?”
霍峥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我帮你要回来。”
春枝诧异道:“你还有这胆量呢?”
“别废话。”霍峥道:“赶紧铺纸磨墨。”
春枝还在那磨豆子,迟疑道:“可是……”
霍峥微微皱眉道:“可是什么?”
让这姑娘去报个官,让官府来解决这事怎么就这么难?
春枝道:“可是……当时买下这个豆腐作坊的时候,房契和地契写的不是我的名字。”
霍峥俊脸微沉道:“没写你的名字,那写了谁的?”
春枝小声道:“陆景云……”
霍峥闻言,都被春枝气笑了,“你赚的银子,你买的房屋,写的是陆景云的名字?”
霍七虽然在笑,但眼里温度全无,隐隐还有怒火中烧的迹象。
春枝一时间没敢应声。
霍峥没说话,直接拂袖而去。
房契和地契写的是陆景云的名字,那真的用不着你报官了。
即便打官司,这个豆腐作坊最后不可能归春枝。
“霍七……”春枝喊了他一声,小声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霍峥没回答,而且进屋之后就没了动静。
春枝磨完了豆子,开始做豆腐,顶着“临水豆腐”的招牌卖了第二筐,到了做午饭的时辰,霍七还不出来帮忙。
她就走过去敲了敲门,“霍七,出来生火了。”
霍峥没应声。
春枝推开门,“霍七,你一直待在屋子里做什么?出来啊。”
外乡人来此,身上都要有路引,不然就要被抓去盘查审问。
霍七是化名,路引自然需要重做。
霍峥出去找人造了一个,不然明日他跟春枝假成亲了也没用。
一旦官府来人,还是可以把春枝拉去强行婚配。
他这次让人弄了个霍七的路引来,算是好人做到底。
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隐藏地更深。
哪知道会把春枝吓成这样。
“你去取路引,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春枝抬手揉了揉鼻子,嗓音微哑道:“我还以为你……”
霍峥问:“以为我什么?”
春枝轻声说:“我以为你反悔了。”
霍峥微微皱眉道:“我看起来像是会反悔的人?”
春枝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像。”
霍峥看的出来,这姑娘其实是想说‘像’的。
他推着轮椅往里走。
春枝关上院门之后,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打开路引看了看,上头真的写着“霍七”。
原来霍七不是假名字,他真名就叫这个。
先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春枝看完路引之后,重新折好交还到霍峥手上,“这是你的路引,你自己收好。”
霍峥是外乡人,临水镇这边查不到他的户籍,官府来人也只能查他的路引。
春枝明日跟他成亲之后,官府再来人询问,就拿这个给他们看。
路引这东西很重要,难怪霍峥伤的这么重,还要出去取。
霍峥将路引接了回去,收入袖中,随口道:“你出去大半日了,事情可都办妥了?”
“差不多都办妥了。”春枝说:“我给你买了喜袍,你进屋试试吧。”
霍峥“嗯”了一声,推着轮椅进屋去了。
春枝跟着他走到小屋门前,“你身上有伤多有不便,要不要……我帮你?”
霍峥一边宽衣解带,一边神色如常道:“过来。”
“好。”
春枝应声入内,将包好的喜袍打开,一件件拿出来。
她一转身就看见霍七已经解开了衣带,站了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站在跟前,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春枝走过去缓缓褪下他的喜袍,然后拿着喜袍给他套上。
喜袍大小长短都正好,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红色衬得霍七面如美玉,俊美不可方物。
春枝帮霍七系上衣带的时候,跟他离得极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秀眉的后颈,脸颊却泛起了微微桃花色。
霍峥垂眼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词“秀色可餐”。
男人的眸色越发幽深。
春枝抬头道:“喜袍正合身,先脱下来吧,明天再穿。”
她说着帮男人换回了原来的靛蓝色衣袍,帮他系好衣带之后就退后,将喜袍叠好放在了榻前的小案几上。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春枝点亮了屋里的油灯,温声问霍七,“你饿不饿?我去做晚饭。”
霍七“嗯”了一声,春枝就去厨房忙活了。
晚上还有很多事要忙,但春枝还是好好做了四个菜,加上中午剩下的半罐鸡汤,热一热,又是四菜一汤。
霍七话不多,吃的是真不少。
吃完饭,春枝把碗筷洗了,就开始剪喜字和窗花。
小小的屋子里,点亮一盏油灯。
她就坐在桌边裁剪红纸,人影倒映在轩窗上,美如画卷。
霍峥看着放在榻前的喜袍,思绪忽然有些纷杂,不知道春枝穿上嫁衣会是什么模样?
但只想了一瞬,他便回过神来,问自己:我想这些做什么?
假成亲而已。
春枝剪完喜字和窗花之后,就拿浆糊贴在了门窗上。
她走到隔壁小屋窗前的时候,看见霍七还坐在轮椅上,“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霍峥道:“你不也没睡?”
春枝笑道:“我是有事要忙,你又不用做事。”
春枝真的做到了对霍峥承诺的那样,照顾他,养着他。
哪怕明天就要成亲,有很多事要忙,也没有让他劳累。
霍峥道:“我睡不着。”
春枝靠窗而立,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霍峥没说话。
片刻后,春枝又道:“既然睡不着,就出来帮忙。”
霍峥身上有伤,干不了重活,帮忙扶个梯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霍峥心里想着‘你一介乡野之女也敢吩咐本王做事’,但还是推着轮椅出了屋子。
春枝搬来梯子,爬上爬下地贴喜字窗花,挂红绸,对着底下的霍七说:“你帮我扶着梯子。”
霍峥坐在轮椅上帮她扶着梯子。
春枝向来能干,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忙活。
哪怕从前在陆家,陆景云在的时候,她也心疼他读书累,不让他沾手家里这些俗务。
现在有霍七陪着,她倒是觉得男人话少也挺好的。
不管做什么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的快多了。
贴完喜字,春枝想着把旧灯笼换成红灯笼,爬地格外高。
霍峥道:“小心些,别踩空了。”
春枝笑着应声,“放心,我小心地很。”
旧灯笼换下来也还能用,她一手提着旧灯笼,一手扶着梯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了,整个人后仰摔了下来。
“啊!”春枝大惊失色,惊叫出声。
霍峥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接住春枝,将人抱了个满怀。
春枝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宽阔的怀抱中。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男人俊脸近在咫尺。
霍峥面上没什么表情,问她:“你打算在我怀里躺多久?”
“那你倒是放我下来啊。”
春枝面色泛红。
霍峥把她放下来,坐回了轮椅上。
春枝把旧灯笼放到地上,凑到霍峥跟前看了看,“我没撞到你的伤口吧?”
霍峥道:“撞到了。”
春枝一听,顿时有些着急道:“真撞到伤口了?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快脱了衣服让我看看。”
她说着,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霍峥往后靠了靠,“你又脱我衣服。”
“我……”春枝一时有些哑然,“我是担心你的伤!”
才不是对男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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