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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后续+完结

李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李文山有点儿明白了。李文岚只知道妹妹在向他求援,急忙挺起小胸膛站出来,“五哥说他要名留青史,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妹妹叫五哥……不是陪她玩,我说阿爹让五哥好好读书,五哥就说他将来要治国平天下,现在就得先齐家,他去齐家去了,阿爹,五哥明明是跟妹妹出去玩了。”说到最后,李文岚嘟着嘴告上了状。李县令却听的心惊肉跳。他疏忽了,他竟然没想到这些,山哥儿是要跟在王爷身边伴读的,家里却尊着这么位老太太老祖宗,这是尊卑上下不分,这是乱了纲常,这是贵人们最忌讳的事!“你说的对,”李县令神情凝重,看着徐太太,“你我夫妻同体,这件事,我有错,你也有错,往后我再犯糊涂,你该劝就要劝。”徐太太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出来了,她不是没劝过,可是……“老太太…...

主角:李夏苏叶   更新:2025-02-09 13: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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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夏苏叶的其他类型小说《盛华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李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李文山有点儿明白了。李文岚只知道妹妹在向他求援,急忙挺起小胸膛站出来,“五哥说他要名留青史,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妹妹叫五哥……不是陪她玩,我说阿爹让五哥好好读书,五哥就说他将来要治国平天下,现在就得先齐家,他去齐家去了,阿爹,五哥明明是跟妹妹出去玩了。”说到最后,李文岚嘟着嘴告上了状。李县令却听的心惊肉跳。他疏忽了,他竟然没想到这些,山哥儿是要跟在王爷身边伴读的,家里却尊着这么位老太太老祖宗,这是尊卑上下不分,这是乱了纲常,这是贵人们最忌讳的事!“你说的对,”李县令神情凝重,看着徐太太,“你我夫妻同体,这件事,我有错,你也有错,往后我再犯糊涂,你该劝就要劝。”徐太太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出来了,她不是没劝过,可是……“老太太…...

《盛华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李文山有点儿明白了。

李文岚只知道妹妹在向他求援,急忙挺起小胸膛站出来,“五哥说他要名留青史,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妹妹叫五哥……不是陪她玩,我说阿爹让五哥好好读书,五哥就说他将来要治国平天下,现在就得先齐家,他去齐家去了,阿爹,五哥明明是跟妹妹出去玩了。”

说到最后,李文岚嘟着嘴告上了状。

李县令却听的心惊肉跳。

他疏忽了,他竟然没想到这些,山哥儿是要跟在王爷身边伴读的,家里却尊着这么位老太太老祖宗,这是尊卑上下不分,这是乱了纲常,这是贵人们最忌讳的事!

“你说的对,”李县令神情凝重,看着徐太太,“你我夫妻同体,这件事,我有错,你也有错,往后我再犯糊涂,你该劝就要劝。”

徐太太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眼泪出来了,她不是没劝过,可是……

“老太太……钟嬷嬷这事,是我没想周全,只想着报答嬷嬷的养育大恩,做的过了,反倒陷嬷嬷于不义,现在不比从前,一来我毕竟入了仕途,二来,就是山哥儿,山哥儿……伴读,这上下尊卑,纲常伦理,是最最要紧的事,要是因为这个惹了王爷厌弃,山哥儿这一辈子的前程就全完了。”

李县令说的严重,徐太太听的脸色发白,李文山虽然知道这话对极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李夏,李夏垂着眼皮,似有似无的点着头。

“一会儿你把家里人都召集过来,我说几句,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都是内宅的事,你得刚强些,矫枉得过正,过正几天,把这事矫过来就好了。”李县令接着道,只是声音低落了许多。

徐太太连连点头,事关她儿子的前程,这一次,她一定要真正刚强起来。

李夏歪头看着阿爹,这事太容易了,阿爹变的太快太容易了……

李县令训完了话,将钟老太太由老太太一步降到了钟嬷嬷,散了众人,徐太太带着女儿冬姐儿,激动的乱忙却不知道忙什么才好,李夏瞄着机会,贴着墙根一溜烟跑进了李文山的小书房。

“一击而中!”见李夏进来,李文山抛下手里的书,一把抱起李夏放到桌子上,“怎么样?五哥这把牛刀,小试一回,锐不可挡!”

“五哥,我觉得你高兴的太早了。”李夏坐在桌子边上,甩着两条胖短腿,“钟嬷嬷要是这么不堪一击,那这几十年,特别是在侯府的时候,她是怎么所向披靡的?运气好?”

“也是哈。”李文山的兴奋得意被李夏几句话吹散了一大半,皱起眉,拉开椅子骑坐到李夏对面,“照你这意思,钟嬷嬷这是暂时撤退,以图后计?”

李夏不停的点头,“钟嬷嬷这样的人,肯定不会一败即溃,今天这事,我们只是暂时赢了一个回合而已。而且,五哥,你很快就要去杭州城读书了,你一走,要是有什么事,我只能干着急。”

“横山离杭州这么近……也是,那怎么办?要不,把你这事儿跟冬姐儿说一说?”李文山一听,眉头一下子拧紧了。

“不行,姐姐不象你,她要是知道肯定害怕,肯定会告诉阿娘,阿娘要是知道了,阿爹也就知道了,阿爹要是知道了……我会被钟嬷嬷当妖怪烧死的。这是一,其二,姐姐不是你,她在阿爹面前说不上话,就是在阿娘面前,也不能说一句算一句。”李夏摇头反对,李文山一听也是,“也是,那怎么办?”

“不光是你去杭州读书的事,还有你考童子试的事,阿爹说过好几回了,也就是明后年,你肯定就得去京城考童子试,这一考,肯定是童子连着秀才,最快最快也得三两年,我今年才五岁啊五哥,过三年才八岁!”李夏长叹了口气,对于她才五岁这件事,她是真真正正的束手无任何措!

“那……你有主意了?你肯定有主意,快说说!”李文山愁眉刚皱起又舒开。

“五哥,你是哥哥,我是妹妹!”李夏踢了李文山一下。

“那当然,这我知道,我是说,从前……我的意思是,长大后雄才大略的你五哥我,是怎么做的?”

“上回哪有这样的事?五哥,我觉得,阿娘得立起来,我想过了,阿娘能带着咱们赶进京城救阿爹,那就是说,阿娘不是没有本事,阿娘肯定能立起来的。”

上一回,阿爹出事后,阿娘能带着她们兄妹四个,几乎赤手空拳从横山县回到京城,就冲这一件事,阿娘就不是个没本事的。

“那怎么让阿娘立起来?”见李夏顿住了话,李文山挪了挪,催促了句。

“阿娘的死穴跟阿爹一样,得让阿娘知道,她要是不立起来,她的孩子们……主要是你,就得被钟嬷嬷祸害死了,为母则强。”李夏说的极其笃定,她从前就是因为有了儿子,对着那张看着她就咿咿呀呀,笑的手舞足蹈的婴孩,她才有了勇气,做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

想到儿子,李夏心里一阵揪痛,她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去跟阿娘说?光说肯定不行,得让阿娘看到,最好让阿爹也看到……”李文山一边说一边想。

“这事,我有点儿眉目了,这个不急,眼下,得先看紧钟嬷嬷,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李夏下意识的摇了下头,抛开这一瞬间的揪痛。

“你去找一趟洪嬷嬷,就说这些年委屈她了,你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对阿娘,对咱们好,请她看在咱们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情份,最主要是你的面子上,好好辅助阿娘,管好这个家,不要再让小人祸害大家。”

上一回,阿爹出事后,钟嬷嬷不知其踪,洪嬷嬷一直陪着她们,她自请入宫时,洪嬷嬷气的大哭,指着她骂,说她作贱自己,就是最大的不孝。等她手握权势时,洪嬷嬷已经过世了,这是她前一世未能报答的恩情之一。


“猪头肉一点儿也不好吃!我喜欢吃羊羹。”李文岚接着句,他讨厌猪头肉。

“明天让人去买只扒猪头,再买些羊羹回来。”李县令吩咐了两句,转向李文山,刚要张口,又赶紧调头看向李冬,“冬姐儿先说,想吃什么?还有山哥儿,跟你娘说,明儿一起买回来。”

“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这一通打岔,徐太太基本镇静下来了,瞄了眼滴漏,给李县令盛了碗汤。

李家吃饭也讲究个食不语,一家人各怀心思吃了饭,撤了饭菜沏了茶上来,李县令惬意的抿着茶,和儿子接着刚才的话题,“你那篇文章破题破的好,秦先生见识不凡,这个我倒没想到……”

徐太太和李冬你一眼我一眼的瞄着滴漏,李文山也是心不在焉,李文岚是最浑然无知的一个,爬到榻上拿了自己描的字,往李县令眼前送,“阿爹你看我今天写的字,我今天多写了五篇,还多背了两课书,阿爹你看看。”

“好好好!”李县令接过小儿子的描红,揽着他坐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点,“这一笔要往下压,嗯,这几个字不错……”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李冬看向徐太太,徐太太看向李文山,李文山看着正搂着小儿子专心指点的阿爹,心眼卡的牢牢的,干眨巴眼想不出该找个什么借口把阿爹拉过去听壁角。

李夏从她阿娘看到她姐,再看到她哥,又从她哥瞄到垂手站在门口,急的乱挤眼的洪嬷嬷,心里一声接一声的长叹,她这一家子啊!

“阿爹,”李夏趴到李县令腿上,“什么是一醉方休?小九儿说,钟嬷嬷说要一醉方休,什么是一醉方休?是吃的还是玩的?”

“不能吃也不能玩!”李县令失笑,伸手捏了捏李夏的鼻头。

李文山卡的牢牢的心眼咔嗒一声松动,灵气儿来了,“阿爹,嬷嬷上了年纪,酒多了伤身,要不,我陪阿爹过去看看,差不多就行,不能让嬷嬷喝多了。”

李县令忙点头,“还是山哥儿想的周到,过去看看。”

徐太太一口气松下来,差点失声念佛。

李冬赶紧冲上去,从李县令怀里抱开弟弟,再抱起李夏,用力在她脸上猛亲了两口,她这个妹妹,真是太可爱太可爱了!

看着李县令和李文山出了门,徐太太原地转了几个圈,抬脚就想跟过去,被洪嬷嬷一把拉住,“太太,您可不能……六哥儿今天写的字,六哥儿要哭了,你赶紧替六哥儿看看他今天写的字,冬姐儿去厨房瞧瞧,算了,冬姐儿还是照顾九姐儿吧,我去厨房瞧瞧。”洪嬷嬷的安排还算清楚。

李夏趴在姐姐怀里,看着一脸焦灼不安的徐太太,和莫名其妙、一脸委屈的六哥,下巴在姐姐肩膀上抵了几下,“姐姐,我想和六哥玩华容道。”

李冬拿了华容道出来,和徐太太紧挨坐着,心神不宁的看着头抵头玩在一起的阿夏和岚哥儿。

………………

李文山和李县令一前一后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凉风习习,桂花的香味儿时浓时无。

李县令舒畅的深吸了几口气,心情更加愉快,接着刚才的话题,“策论上头,你多跟秦先生请教,策论重实务,实务上我不如他……”

“是。”李文山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他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能让他爹跟他一起听壁角,县衙后宅很小,没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就离钟嬷嬷那间屋不远了。

眼看再有十来步就到屋门口了,李文山还没想出借口,情急之下,干脆有话直说,“阿爹,咱们……我是说,咱们先听听她们说什么……我的意思……”

李县令又气又笑的看着儿子,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下,“要学人家听壁角是吧?瞧瞧你,越大越长回去了,淘气。”

说着淘气,李县令却放轻了脚步,和儿子一前一后闪身到窗户边,贴墙站着,侧耳偷听屋里说话。

“……你说你,怎么,当年的手艺都丢没了?这点子小手段都没有?”是钟嬷嬷的声音,有些含糊,透着醉意。

“都是一家人,哪能用当年那些手艺。”这个声音应该就是杨婆子。

“一家人?我呸!”钟嬷嬷啐了一口,“你拿他们当一家子,他们拿你呢?要是也当一家子,你也不用愁这些了,是不是?你这热脸贴的是冷屁股,可没意思。我早就说过你,什么一家子两家子,我告诉你,这一家子,就你,一个人,才是一家子,就是那两夫妻,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钟嬷嬷打了个酒嗝,“你看看我,眼前是……这不算啥,你放心,也就半个月十五天,我还搬回那间上房,还是老太太、老祖宗!我呸!老娘我就是这一窝子蠢货的祖宗!”

李文山的心提了起来,急忙转头看向阿爹,李县令眉头微蹙,站着没动。

“你是真有本事。我比不上你,到底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杨婆子声音低而清。

“这倒是!这跟养狗……还有咱们养瘦马一样,自小儿带大,虽说辛苦些,可打小儿调教,你想要什么样儿,就能捏成什么样儿。”钟嬷嬷的语调,听起来十分得意,“我跟你说,也是费心的不得了!先头在伯府里,我一口气不敢松,他们府里还好,学里那帮先生个顶个的不是东西!”

钟嬷嬷又打了个酒嗝,一声长叹,“我跟你说,这世道不是个东西!咱们,下九流,都不如,贱籍,奴儿!再怎么都是下贱人,只能往下,往上,我跟你说,上不去!根本就上不去啊!

你看看现在,他那个小崽子,刚能在人家王爷面前舔几口,你看看,就不得了了,恩情算个屁!再大的恩情也比不上他那个小崽子!”

“你真打算把他家姐儿送到王同知府上?”杨婆子声音往下压了些。

“打着灯笼也难找!”钟嬷嬷响亮的啜了口酒,“那是个商户出身,下九流里爬出来的,他们不懂,破规矩少,脱光了往床上一放,我告诉你,他就敢上!我跟你说,唉,妹子,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你说我辛苦大半辈子,老了老了又当回奴儿了?那我这二三十年,不是白辛苦了?我养的瘦马,我费尽心机花了银子把她送到侯爷床上,我跟你说,那妮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先生,郭爷。”吉大见了礼,见秦先生示意他禀报,垂手道:“才刚洪嬷嬷寻我,问小的能不能查到钟婆子和后街杨婆子都聊些什么话,小的多问了句,洪嬷嬷说,太太的意思,想听听钟婆子的真心话。洪嬷嬷还说,这些真心话要是能让李县令亲耳听到就好了,又说这种巧中又巧的事,书里才有,她就说说。”

秦先生笑着叹气,郭胜嘴角往下扯了扯,“一家子老实人。”

“这事,郭兄看呢?”

“弹指之癣。”郭胜抬手曲指,将桌子上一根茶叶梗弹到地上,“你跟洪嬷嬷回话,就今天晚上吧,安排在县衙后宅喝酒说话,杨婆子到了之后,一个时辰左右吧,让她想办法把李县令引过去就行了。”

“是。”吉大扫了眼秦先生,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除癣是弹指,五郎是要拿这癣,扶他阿娘刚强起来,树人不易。”秦先生解释了句。

“杨婆子来了,我去看看。”郭胜站起来,示意街上提着个旧食盒,给杨大夫妻送饭的杨婆子。

“我去码头看看。”秦先生跟着站起来,他要去码头看看粮船,常平仓的事,已经发动了。

两人下楼,一前一后出了茶楼,郭胜悠闲的踱到杨大那个凉粉摊前,要了份凉粉,坐下挑两根吃了,看着接替杨大媳妇涮碗筷的杨婆子。

等杨大两口子都吃好饭,杨婆子收拾了碗筷,提着回去。

郭胜站起来,跟在杨婆子身后,眼看要从热闹的大街上拐进巷子,杨婆子突然转身,盯着郭胜,郭胜抬手示意巷子,“放心,过去说话。”

杨婆子一脸警惕的紧盯着越过她,站到巷子口的郭胜,倒没怎么犹豫,转身过去两步,离郭胜两三步,就站住不动了。

“我从江宁府过来。”郭胜语气平和,目光从从杨婆子紧拧的眉头,看到放松下去的肩膀,和抓在两只手里,往下垂了垂的提盒。

郭胜露出丝笑意,“看来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你那个侄子和侄儿媳妇,都是忠厚本份的人,你老有所靠。”

“这位爷夸奖了。”杨婆子微微曲膝。

“你也很好,良知还在。”郭胜接着道。

杨婆子听愣神了,这是从何说起?

郭胜指了指杨婆子手里的提盒,“听说我是江宁府过来的,你松了口气。钟氏和你能说到江宁府的大老爷,她那点子破事,大约都倒给你了。侯府是钟氏的仇人,你要是和她沆瀣一气,这口气就得往上提,可不是往下松。”

杨婆子惊讶而笑,再次曲膝,“这位爷,您可真是……”

“我姓郭。”郭胜介绍了一个姓,往巷子里面指了指。杨婆子忙跟上,两人往里走了几步,郭胜才接着道:“嬷嬷大约想到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杨婆子目光闪到一边,没答话。

“李县令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李县令就不提了,他有眼无珠,咎由自取,可李家那几个孩子,无辜可怜。”

杨婆子远望着县衙一角,片刻,叹了口气,“前儿,她说要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把那位姐儿送给人家做妾,那姐儿我见过一回,好好的官家小娘子……这心地,太歹毒了些。”

“嬷嬷这几句良善之言,功德无量。”郭胜长揖到底。

“当不得。”杨婆子急忙侧身闪到一边。

“仗义每多屠狗辈,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之中,自古以来,豪杰林立,英雄辈出。”郭胜冲杨婆子又拱了拱手。

这几句话发自内心,他四处游荡这些年,在那些最卑贱最低层,见识了人心之墨之恶,也见到了几乎数不清的,令他仰视赞叹的豪杰英雄。

“先生过……先生是真学问人。”杨婆子一句过奖没说完,就意识到了,郭爷这话,她哪能说这句过奖?话头赶紧一转,不过这后半句夸奖,她是真心实意。

“嬷嬷的过往,小可略知一二,也是因为知道嬷嬷心地见识都不寻常,才敢斗胆来寻嬷嬷援手一二。”郭胜更加客气。

杨婆子神情有些游疑,她猜到了他想让她做的是什么样的事,可她真不怎么敢得罪象钟婆子那样心黑手狠没有底线的人。

“嬷嬷放心,再怎么,钟氏也是自小侍候我们三老爷的人,我们府上待下人一向宽厚,也不过就是想让我们三老爷放放手,明白明白事理,将钟氏送回京城侯府养老。

嬷嬷也该知道,象永宁侯李家这样的世家大族,都有专门侍候年老下人养老的地方,断不会让她流落在外。”郭胜这一番话后面能想出不知道多少层意思。

杨婆子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这话的意思她懂,大户人家这种养老,跟关进牢里没什么分别,又远在京城,她就不用多担心后患什么的了。

郭胜摸出足足十两的一个银锞子递过去,“买些好酒,今天晚上,烦嬷嬷到后衙寻钟氏说说话,一个时辰吧,我让人带三老爷过去,所求不多,也就是让我们三老爷听钟氏说几句真心话,知道个实情。”

杨婆子暗暗松了口气,就是套几句话,这活儿倒还好。

“嬷嬷今年……我看嬷嬷也就四十出头吧……”郭胜将银锞子塞到杨婆子手里,打量着她,突然转了话题。

杨婆子一怔,下意识的抬手抿了下鬓角,竟有几分不好意思,“瞧先生说的,五十都过三了,哪能那么年青!”

“嬷嬷这是善人有善福,越老越身康体健。”

“托您吉言。”杨婆子笑起来。

“嬷嬷平和明理,见多识广,身体又这样好,有桩差使,嬷嬷可是再合适不过。”郭胜上上下下打量着杨婆子,带着几分喜色,“咱们县里官媒姚婆子,嬷嬷该听说过,已经病了小半年了,这官媒的差使,没有能接手的人,我正发愁,这事儿,嬷嬷最合适。”

杨婆子满脸的惊喜掩饰不住。

姚婆子家是这县城数得着的富户,听说她家正打点着要脱籍……


“我是只夜猫子,出什么事了?”秦先生边落坐边笑问道。

“赵大从横山县回来,带回两件事,一件是王爷去横山县游玩,把五哥儿叫过去一起吃了顿饭,邀五哥儿到万松书院和他们几个一起读书。”李漕司语速很慢。

秦先生大是惊讶,“王爷竟如此青睐五爷!实在出人意料!五爷知道王爷是王爷了?”

“是,王爷主动表明身份,实在是没料到。”李漕司感慨的摸着脑门,五哥儿这份福缘真让人又喜又妒。

“这是李家的福份,更是老爷的福份。”秦先生看着表情复杂的李漕司笑道。

李漕司苦笑点头,“确是如此,我懂。唉!我这一代,兄弟三人,老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三……从前一直是有他没他一个样,没想到他竟然养了这样一个好儿子!”

李漕司抬头看向秦先生,将李文山向他借人并托他找师爷的事说了。

“……你看看,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要迂回、借力,未雨绸缪,何其难得!秦王邀他一起读书是他的福缘,若只有福缘,不过尔尔,我也不会太看在眼里,可难得的是他还如此能干有心计,有心计才能抓住福缘,有福缘才能一展才干,这是个有才有运的!”

“恭喜老爷!”秦先生一脸笑,“李家代代有人,不愧是下里镇李家!祖上福德之深厚,令人感叹!”

“不怕先生笑话,这要是杉哥儿他们几个,我不知道多高兴!可偏偏是老三家的山哥儿!我们府上那点子污糟事,先生也都知道,唉!”李漕司连声叹气。

“老爷着相了,我倒是觉得,五爷来寻老爷求助这一条,最值得看重。”秦先生笑道。

李漕司稍一愣神就反应过来,“你说的极是,老三……如此长大,五哥儿竟如此明理,知道什么叫家什么叫族,这一条确实,极其难得。”

“五爷既然知道家族兄弟,老爷还叹什么气?说句不怕老爷生气的话,永安伯府从老太爷起,这些年都是老爷一个人在支撑,这些年老爷最大的心事,不就是老爷之后,文字辈无人能够支撑李家吗?如今有了五爷这个希望,老爷该高兴才是。”

“你说的极是。”李漕司打起精神,“永安伯的爵位到父亲是最后一代,我原来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至少让这爵位再续一代,如今看……”

李漕司长叹了口气,到现在,他早就息了这份妄心了。

“没有爵位,再没有能支撑大局的人,李家败落指日可待……你说的对,不管是老三家的,还是杉哥儿他们,都是永安伯府李家子弟!那往横山县去的师爷,照先生看,谁去合适?”

“我想去看看。”秦先生微笑道。

李漕司露出会心笑容,“我也是这么想,五哥儿是不是可造之才,先生去看看最好,若真是块璞玉,必得先生这样的大才在旁边指点照应才最好,就有劳先生走一趟了。”

李漕司安排的极其快速爽利,第二天一早,秦先生就带着几名长随、两个小厮,启程往横山县去了。

午后,李漕司亲自挑了两个小厮,四名精干长随,交赵大带到横山县,并吩咐他也暂时留在横山县听五爷使唤。

………………

李文山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和李夏细细介绍了秦先生长什么样,如何如何风采出众谈吐不凡,赵大又是怎么说的,小厮怎么机灵长随怎么精干……

李夏盘膝坐在扶手椅上,食指对着食指顶在下巴下,她没想到大伯竟然这么看重秦王,可就算秦王没有早死,他一个闲散王爷,犯得着么?

嗯,犯得着!秦王背后还有太皇太后……噢不!是太后!

如今朝里应该正是乱相一片的时候,江皇后嫡长子虽说总算立了太子,江家也算势旺,可苏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又生了一对玉人儿一般的双胞胎儿子,苏家在朝中的势力并不亚于江家,除了这两位,还有位姚贤妃……

想到姚贤妃,李夏眼睛微眯,姚贤妃真真正正是应了那句咬人的狗从来不叫的话,认真说起来,江皇后和苏贵妃都是死在她手里……不过,姚贤妃对她倒是有大恩……

想远了!李夏忙把思绪扯回来,朝中这么乱,大伯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也打上了太后的主意,确实,紧跟太后才是最后的赢家……

“大伯看重的是秦王对你的看重。”李夏不准备跟五哥说太多。

李文山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万松书院,我一定得考进去!对了,阿爹后天要去杭州府拜见罗帅司,我跟阿爹说过了,跟他一起过去杭州看看,最好能去万松书院走一趟,好好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会儿去见见秦先生,问问他知不知道罗帅司衙门里都有些什么人,哪些人能交好,哪些人得罪不得,到时候好给阿爹提个醒。”

“阿爹要是问我怎么知道的……就说从王爷那儿听说的,反正他肯定不敢找王爷对质!”李文山话没说完,就自己找到了答案,一边说一边嘿嘿笑个不停。

………………

罗帅司和罗帅司的衙门里有哪些要注意的事,以及有哪些要紧的人物,根本不用打听,秦先生张口就介绍:“罗帅司去年秋天就到任期了,原本是要调回京城,可去年从入夏起,王爷就病连着病缠缠绵绵不见好,太后着了急,请高人看了,说是犯了灾星太岁,最好离开京城避一避,太后就决定带着王爷到杭州住几年,避过灾星太岁再回京城,罗帅司是官家和太后都信得过的人,太后钦点,让他在杭州再留一任。”

“王爷到杭州后病就好了?”李文山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最有兴趣的先是这灾星避过没有。

“离开京城就渐渐好了,”秦先生脸上眼底都是笑意,他很喜欢这位五爷,淳朴清澈,生就一份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先生,真有灾星太岁这一说吗?真有鬼神仙怪?人真有魂魄吗?”李文山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阿夏的事让他困惑,更让他心生敬惧。


“我也不知道。”秦先生答的诚实,“圣人说敬鬼神而远之,既然要敬要远,那应该是有的吧。”

“那,那些神通广大的和尚道士,真能象书里写的那样,夺人魂魄、起死回生吗?”

“这是出世的学问,我不懂,咱们不说这个。”秦先生笑着截断了这个话题,这可不是李文山现在该学该研究的东西。

李文山喔了一声,想着阿夏,盘算着要是有机会见到让王爷避灾星的那位高人,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都说罗帅司这一任之后,皇上必定要大用他的。”秦先生扯回正题,“太后到杭城前,两浙路官员调换了不少,新添了一位安抚副使关铨,关铨是……”秦先生犹豫了下,话到嘴边又换了句,“刑部出身,打过几年仗,是一员悍将,师从陆家,论辈份是陆将军的师叔,不过关铨虽师从陆家,却没正式拜师入门,他到两浙路做副使,听说除了太后和王爷安全,余事不管。”

“陆将军的师叔?腰里也挂着蛇?”李文山下意识的问了句,随身带条蛇这件事对他来说太有意思了。

“没有,”秦先生惊讶非常的看着李文山,这蛇的事,他们也告诉他了?这就是所谓的倾盖如故?“那蛇是陆家的宝贝,就是嫡支也不是谁都能有的,蛇的事,五爷要慎言,陆将军信任你,你也要受得起这份信任。”

李文山脸红了,吱唔答应,他刚才这嘴,也太快了!以后要切记切记!

“咱们接着说,王同知原是苏州知府,他是商家出身,二十几岁就中了进士,少年得志,如今才不过三十多一点,已经做到了四品同知,前程无量,他家资豪富,最爱美人儿,家里姬妾众多。除了这两位,罗帅司身边还有三位要紧的参议,朱参议、闪参议,还有一位姚参议。”

“闪参议?和定平府闪知府是一家的?”闪这个姓不多见,李文山敏感的问了句。

秦先生赞赏的看着李文山,点了点头,“同族,五服内。闪参议三十出头,举人出身,文采出众,大约不会甘于杂途出身,肯定想考个进士,有了出身再正式入仕途。

朱参议五十多岁,师爷出身,刑名钱粮都极通。

姚参议原是贱籍,才华出众,因脱籍不足两代,不能科举,很早就入幕罗帅司帐下,极得罗帅司信任。这几位都是杭州府,或者说是两浙路的要紧人物,旁的,别得罪也就是了。”

李文山一一记下,又问了几句,正要别过秦先生回去,秦先生看着他笑道:“令尊去参见罗帅司的时候,不妨让他和罗帅司提一提王爷邀你入读万松书院的事。”

“嗯?”李文山疑惑的看向秦先生。

秦先生微笑看着他,停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太后和王爷在杭城的安危,是罗帅司,也是整个两浙路最最重要的事,你进了万松书院,就能时时见到王爷,这事最好事先和罗帅司打个招呼,才算妥当。”

秦先生这一番话没能说散李文山脸上的疑惑,这事还用得他给罗帅司打招呼?王爷的事,用得着他跟罗帅司打招呼?就算要打招呼,王爷身边的人多了去了,早就该打过招呼了。

秦先生看着李文山那一脸憨相,笑起来,这么精明的人偏顶着幅憨厚面相,真是难得之极!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不相干,你只管和你父亲说。”秦先生没多解释,只笑着交待。

李夏听五哥李文山转说了秦先生的话,这才知道秦王怎么会到了杭城,明白之外又纳闷了,秦王小病缠绵不断和高人指点避灾星太岁这事,她不清楚上一世有没有,真要是上一世也有,那一回,太后肯定没听这高人的话。

只怕也不是什么高人,秦王一直到死都顺风顺水顺的不能再顺,哪有什么灾?这位高人说的这灾,也许是秦王暴病身死这事吧……可现在离秦王暴死还有七八年呢,难道太后和秦王要在这杭城住上七八年?

还有关铨,陆仪做了禁卫军都指挥使之后,头一份折子就是调关铨做了副手,在这之前,关铨一直在河套马场养马……

关铨,也是个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变数!

“喂!”李文山伸手在李夏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眼都直了。”

“没想什么。”李夏飞快答道,“你接着说。”

“说完了!”李文山脸凑过去仔细看着李夏,“我刚才说的,你光出神没听到是吧?”

“听到了!”李夏伸手推开五哥的脸,“关家和陆家渊源深厚,你说过,关铨是刚正之人。”

“关铨我也认识?阿夏,我到底当了多大的官?怎么净认识大人物?你别告诉我我当了丞相?”李文山满眼期待的看着李夏,肩膀都要抖起来了。

李夏调转目光往房梁上看,“就是个小京官而已,你想的太多了!那个姓闪的,可以用一用,也许管用!”

“姓闪的?对付那两个师爷?这……能对上?”

“嗯!阿爹那天不是说,卜师爷说,陈粮换新粮的事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只是个背黑锅的。”

“是!原话是:卜师爷是无辜池鱼,代人受过!”李文山拧着眉,两根手指捏着下巴苦思冥想,用闪参议对付两个师爷,怎么用?阿夏都有主意了,他怎么一点想法也没有?

他上一世明明那么厉害!

“这事得找赵大帮忙,”李夏学着五哥,也用两根胖手指捏着下巴,“让他把这话送到闪参议耳朵里!”

“这有什么用?嗯……”李文山话没说完,一拍大腿,就明白了,同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阿夏,你说,这事会不会……卜师爷真是池鱼?”

“卜师爷要真是池鱼,那闪参议听到这话就更不能置之不理了,除非他跟闪知府有仇,这仇大到他宁可搭上自己!”

李夏想着那些卷宗,就算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这两个师爷也是帮凶之一,无论如何都要从阿爹身边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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