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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朱允炆的小说退位让贤

朱允熥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你虽是国公,可我二哥却是亲王。”“你自己也说了,尊卑有别,却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光凭这一点,我就该打你二十大板。”在常升满脸震惊的目光中,朱允熥理斯慢条地说道:“其次,皇爷爷早就下过旨了,军中将领及武将勋贵功臣子弟,禁止私下来往。”“你却在私下串通,鼓动他们集体来王府给我道贺。”“这是不是也得打二十大板啊?”“还有!”朱允熥转头,踱着步子,道:“你派人去献王府盯着,擅自监视一名亲王,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也该打二十大板。”朱允熥挥了挥手,几名王府的亲兵侍卫顿时上前,一把将常升按住。“真打我啊?”常升左右挣扎,却没有挣脱。“舅舅,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朱允熥头痛的摸了摸脑门,作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骤然加快脚步,冲到常升面前,怒喝道:“为了我...

主角:朱允熥朱允炆   更新:2025-01-09 09: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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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允炆的女频言情小说《朱允熥朱允炆的小说退位让贤》,由网络作家“朱允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虽是国公,可我二哥却是亲王。”“你自己也说了,尊卑有别,却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光凭这一点,我就该打你二十大板。”在常升满脸震惊的目光中,朱允熥理斯慢条地说道:“其次,皇爷爷早就下过旨了,军中将领及武将勋贵功臣子弟,禁止私下来往。”“你却在私下串通,鼓动他们集体来王府给我道贺。”“这是不是也得打二十大板啊?”“还有!”朱允熥转头,踱着步子,道:“你派人去献王府盯着,擅自监视一名亲王,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也该打二十大板。”朱允熥挥了挥手,几名王府的亲兵侍卫顿时上前,一把将常升按住。“真打我啊?”常升左右挣扎,却没有挣脱。“舅舅,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朱允熥头痛的摸了摸脑门,作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骤然加快脚步,冲到常升面前,怒喝道:“为了我...

《朱允熥朱允炆的小说退位让贤》精彩片段


“你虽是国公,可我二哥却是亲王。”

“你自己也说了,尊卑有别,却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光凭这一点,我就该打你二十大板。”

在常升满脸震惊的目光中,朱允熥理斯慢条地说道:“其次,皇爷爷早就下过旨了,军中将领及武将勋贵功臣子弟,禁止私下来往。”

“你却在私下串通,鼓动他们集体来王府给我道贺。”

“这是不是也得打二十大板啊?”

“还有!”朱允熥转头,踱着步子,道:“你派人去献王府盯着,擅自监视一名亲王,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也该打二十大板。”

朱允熥挥了挥手,几名王府的亲兵侍卫顿时上前,一把将常升按住。

“真打我啊?”常升左右挣扎,却没有挣脱。

“舅舅,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朱允熥头痛的摸了摸脑门,作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骤然加快脚步,冲到常升面前,怒喝道:“为了我好,我难道就不是为了你好吗?”

“献王府有人去道贺,但人家是文官,再怎么样闹腾,也翻不了天。”

“你们是什么人啊?”

“是武将勋贵,是军中将领,是统率千军万马的人。”

“你们站出集体支持我,是想干嘛?想威胁我皇爷爷必须立我为储君,不然就造反吗?”

“你们倒是试试啊,看看是我皇爷爷的刀快,还是你们的胆子更大!”

常升噘嘴道:“陛下虽然下了旨,但咱们平日里,不还是一样在一起吃喝玩乐吗?陛下没真的罚过啊!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朱允熥看了他一眼,头更大了。

一方面,这个舅舅还真是坚定支持自己的死党。

他也没有理由将自己人往里搞,将自己人全得罪了。

另一方面,有这群猪队友在,一通胡搞,皇位也不用争了。

可要靠说理说服他,还真不容易。

刚才这般怒斥,对方都不以为然。

他脑海中思绪千转。

半晌。

朱允熥收起怒意,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也是国公,又是我舅舅,算起来我虽是亲王,却也没有资格打你板子。”

“不打了,不打了!”

他跌坐在地,道:“我等下就去写封奏折,进宫呈交给皇爷爷。”

“储君之位,我再也不争了。”

“请求皇爷爷立我二哥为储君,以稳定朝堂,稳定大明江山社稷!”

常升闻言,脸色大变,忙道:“那可不行啊,你都已经向朝野公开表明了要争储君之位,怎么能突然就不争了呢?”

朱允熥摇头叹气道:“我争储君之位,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能千秋万代。”

“也好让你们这些勋贵功臣子弟后代,都能与大明一起千秋万代。”

“可如今看来,我委实是太天真了!”

“我不争皇位,大明江山还要稳定得多。”

“我一站出来,你们也都跟着闹腾,大明江山哪里还能稳定啊!”

“可我年龄小,资历不足,威望不高,又震不住你们这些人。


这种人,且不管其他方面的能力如何。

至少,他天生就是玩政治的高手啊!

朱允熥对杨士奇越来越满意了。

因为他此刻最需要的,便是一个懂政治,能玩弄政治的人辅助。

相比之下,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先不管。

“杨先生既有经世之才,便不该埋没于市井中。”

朱允熥直截了当,道:“皇爷爷同意让本王自己寻找老师。”

“本王仰慕先生之才,欲拜先生为师,先生以为如何?”

杨士奇身体呆滞,愣在了那里。

以他的修养功夫,也被这句话震得不轻。

较之刚才骤然听到朱允熥的名字,犹有过之。

“殿下说笑了,殿下是何等身份,草民不过是一介落魄秀才,连举人都未曾中过,更不是饱学大儒,何德何能,能做殿下的老师?”

朱允熥神色认真,道:“身份地位,那都不重要。本王信服你,那你便可以做本王的老师。”

杨士奇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应该还不知道你这个人,但他老人家已金口玉牙,许下了由我自己寻找老师的承诺。”

“只要你愿意,我今日便正式拜师。”

杨士奇没有立即回答。

沉吟半晌,他问道:“敢问殿下,草民可以拒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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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再度怔住,原以为杨士奇一定会欣然接受,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问能不能拒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原来是酒菜已经备好了。

当下吩咐他们送来,一一摆好。

两人分别坐下,待下人退去,地牢内再无第三人,朱允熥方拿起酒壶,给杨士奇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下,笑道:“你不会拒绝的!”

杨士奇道:“吴王殿下为何会如此自信呢?”

“草民对殿下在朝堂所做的事,亦有所耳闻。”

“殿下勇猛,行事出人意料,令人钦佩。”

“但须知眼下殿下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我若做了殿下的老师,从此追随殿下,便是九死一生。”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家中尚有老母亲要侍奉,不得不爱惜己身。”

朱允熥又倒了一杯酒,却并不喝,而是拿起筷子夹菜。

吃到嘴中,顿时双眼放光。

不得不说,开国公府的厨师很不错。

这菜看着精致无比,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珍肴制作而成,但味道真是好极了。

常升不愧是常遇春的孝顺儿子,果然很会享受!

“你自幼丧父,后来你母亲改嫁,继父又因得罪权贵而被派去戍边,客死他乡。


这才笑道:“若本王说,是因为本王在后世生活过,然后抬胎重生,故而知道你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知晓你的能力,你相信?”

杨士奇笑道:“吴王殿下真会开玩笑!”

朱允熥哈哈大笑,道:“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你就知当我做梦的时候,有仙人托梦,因此知道你名字的吧。”

“杨某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

杨士奇道:“却是草民孟浪了,殿下既不愿说,草民就不该追问。”

朱允熥笑容收敛,正色道:“若本王当真有能力知道未来的一些大事,又待如何?”

杨士奇朝皇宫方向拱手作揖,道:“当今陛下,非是信奉飘渺虚无仙神之人,更不似秦皇汉武那般求神炼丹,以乞长生不老。”

“草民听闻,曾有名气很大的相士给陛下算命,陛下问自己寿命几何?”

“相士故弄玄虚,说陛下只能比他多活一天。”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说,陛下必定不敢杀他。”

“却不料,陛下当即便下令将此人处死。”

朱允熥微微点头,此事他也听说过。

老朱的性格,还真是与众不同。

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的态度。

毕竟,相信了好像也没啥坏处。

而不相信就要承担一丢丢的“风险”。

何况,对方还是名气很大的相士!

许多人都说他相得很准。

杨士奇接着道:“若殿下真跑去和陛下说,自己知道未来的事情,那依着陛下的性子,殿下若是说错了,倒也罢了,陛下无非斥责几句,怪殿下不该弄神信鬼,行虚妄邪异之事。”

“若殿下侥幸说中了,那恐怕陛下就要好好审问殿下一番,让殿下老实交待,究竟做了哪些忤逆之事!”

“其中的厉害关系,以殿下的聪慧,自无须草民再多言。”

朱允熥愣了愣,不由得露出苦笑。

刚才这些话,看似漫不经心。

实际上,他可不是随意乱说。

朱允熥认真考虑过,若到万不得已,无法阻止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便干脆向老朱自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再通过预言一些事情来验证真假。

让老朱相信他!

现在看来,这招根本行不通。

他对大明洪武年间的发生的事情,有哪些人物,都仅仅知道一个大略,缺少具体的细节。

实际上能预言的人和事都很少。

而预言大事和人物,恐怕不信邪的老朱,只会认为这是他与别人勾结,暗中行事,人为制造真相,妖言欺君……

没错!

以老朱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鬼的性子,肯定会这么认为。

那他就是弄巧成拙,反而落个不讨好了。

杨士奇是何等聪明,立即便从他的话里面,捕捉到了试探的意味。

不过,杨士奇应该是认为,他想装神弄鬼去骗老朱,才几句话点破劝谏。

让他不要那般行事。

此子确实有才!

一点就透,几句简单的分析,鞭辟入里。

尤其是杨士奇从未与朱元璋接触过,仅通过文字资料和传闻,便对老朱的性格特征,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




“绝对让他后悔来人世间这一趟!”

朱允熥哭笑不得。

这常升的脑回路,多少有点与众不同。

他叹了口气道:“我和杨士奇没仇。”

“没仇你找他干嘛?”常升大惑不解。

“他是一个人才,我打算拜他为师!”

“噗!”常升尚未吃完的点心全部给喷了出来,他不住咳嗽,满脸震惊。

“舅舅耳朵没出毛病吧?你要拜他为师?你堂堂吴王,陛下的亲孙子,天潢贵胄,要拜一个穷酸秀才为师?”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朱允熥道:“好了,你快让人带我去地牢,将他放出来。”

……

开国公府有自己的地牢。

这倒不是多特殊的配置。

事实上,这个时期,大多数武将勋贵家中,都有地牢。

朱允熥走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名约摸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麻布粗衣,正拿着一卷书,借着地牢高处小窗户透过来的微弱光线,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听到有人走进来,他都没有转身望一眼。

朱允熥暗暗点头赞许。

不愧是能当四十年内阁辅臣的人。

虽然还这般年轻,心性却是稳得可怕。

身处地牢,仍不焦不躁,悠扬自得的看书。

别说是与他一般年龄的年轻人,便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若被关在地牢中,也极少有人能如此沉得住气,静得下心。

朱允熥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杨士奇这才放下书籍,向他望了过来,有些好奇道:“你不是来给我送饭的?”

朱允熥摇头,笑问道:“你被关在这牢中,难道就不着急吗?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呢?”

杨士奇笑道:“若是着急就能出去,我必定会着急的。”

“但我苦苦思索,也想不通自己是因何事而被抓到了这里,更不知要如何才能出去。”

“既然如此,我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看书。”

“待到你们要审问我了,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思考解决之法。”

朱允熥问道:“你身陷囹圄,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再也出不去,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吗?”

“多思无益。”杨士奇道:“我既解决不了,那想再多便都是空想,徒费精神。”

“若此生再不能出去,也是我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朱允熥拍手赞道:“杨先生不愧有宰辅之才,心性之稳,令人钦佩。”

“寻常人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到真个自己身临此境,也万万不能静得下心来。”

杨士奇脸上惊讶之色一掠而过。

他自幼听过许多人对自己的赞誉。

毕竟,好听的话儿,谁都会说。

但还是第一次听一个人说自己有宰辅之才。

偏生对方还是一名年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

当下,不觉脸色有些微微泛红,笑道:“兄台过誉了,杨某一介落第秀才,哪里当得起‘宰辅之才’四个字。”

“我说你有,那便有。”

朱允熥在他的对面坐下,又吩咐后面的随从道:“去弄些酒菜过来,我要与杨先生好生畅谈。


朱允熥脑海内的思维发散开来。

该发明些什么呢?

蒸汽机?

不可能!

他虽然大致知道蒸汽机的基本原理,却也仅此而已。

那些基本原理,离造成真正实用的蒸汽机,少说也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炼钢?

技术不够,不现实!

水泥?

技术也不够,还是不行。

造枪?

仍然不行!

……

朱允熥将无数物件在脑海内一件件翻过。

越想竟越迷茫。

前世的他虽然不仅仅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有大学文凭。

但大部分知识,都是概念性的,原理上的。

涉及到具体的制造,少之又少。

若是处于后世的现代文明社会,能在网上查技术资料,还有数不清的工具可以使用,自己动手做点什么东西,倒也不难。

只要有钱有时间,稍微具备一点点动手能力的人,都能造各种各样的东西。

但在这个时代,根本不行。

他连玻璃怎么制造,也仅仅知道主要是石英砂加碳酸钠炼制而成。

其它的东西制造,皆是如此,都只知道皮毛,具体的细节,全部不清楚。

毕竟,在前世,这些都属于“无用”的知识。

只有闲极无聊的时候,才会在网上翻翻,或者偶尔在纪录片里面,在刷到的视频里面,在书籍里,看到一星半点。

不成体系,不会去深入研究,记得也不牢固。

现在想动手造起来,就全部抓瞎!

朱允熥的眼光,从一件件物什上面扫过。

一直看到书桌上的文房四宝……

突然。

他眼前一亮,有了!

御书房。

朱元璋如往常一般,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他是一个非常勤奋的帝王,每日都要看几十万字的奏折,还要写上万字的批语,比生产队的驴还能干。

即使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

但只要没有病倒在床上,实在起不来,就会一直坚持。

“参见陛下!”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走了进来,跪下行礼。

“平身吧!”

老朱没有抬头,仍拿笔写着批语。

蒋瓛站在那里没动,足足过了一刻钟。

老朱看完了几份奏折,才放下笔,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样?这两日,炆儿和熥儿都有什么动静呢?”

老朱淡淡问道。

“献王殿下自出东宫,搬入献王府之后,便有许多文官前去府上道贺。”

“他们的名单,微臣都已经写在折子里了。”

蒋瓛递上去一个折子,又继续道:“这些人,都送了贺礼,倒也不是很贵重,微臣也都记载在折子里。”

“献王殿下收下贺礼,也给他们回赐了礼物。”

“在这之后,便每日在府中听老师讲课,卯时起床,亥时睡觉。”

“除了读书做功课之后,再无他事。”

老朱接过折子,扫了一眼,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咱让他们两个搬出东宫,独自去王府,就是想看看,若无人管束,他们都会做些什么,现在看起来,允炆很不错啊。”

“有他父亲当年的风采!”


嗒!

嗒!

嗒!

马蹄声在夜色中响个不停。

朱允熥坐在马车内,平静的脸色下,微微有些苍白。

今夜的事,给他的冲击极大,虽然心理上已经勉强接受,却还是或多或少有些后遗症。

蒋瓛骑马走在马车旁,蓦然开口道:“三皇孙殿下,听闻您昔日久居府内,与人交往都不甚多,恐怕今日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杀戮吧。”

“朴家的人罪大恶极,勾结倭寇,死有余辜,你可没必要因此而难过。”

“我知道。”朱允熥道:“多谢蒋大人关心了。”

“三皇孙殿下客气了。”蒋瓛道:“陛下是马上打来的天下,他的儿孙,自然也要能指挥千军万马作战。”

“今日令三皇孙殿下率锦衣卫抄家,就是为了锻炼殿下的能力,还望三皇孙殿下莫要辜负陛下的良苦用心。”

朱允熥道:“蒋大人说得极是。皇爷爷深思远虑,孙儿对他老人家的教诲,必定是铭记于心的。”

“是卑职多嘴了。”蒋瓛笑道:“三皇孙殿下天资聪慧,常人所不及,这些道理,哪里轮得到卑职来提醒。”

他话锋一转,忽然压低声音道:“听闻日间在金銮殿上,三皇孙殿下与凉国公起了冲突。”

“卑职想着凉国公毕竟殿下您的舅姥爷,要不要趁现在,去他的府上,安慰一二?”

“眼下天色已晚,早已宵禁。”

“您是出来办差,此际悄悄去他府上,不会惹人怀疑。”

“打是亲,骂是爱。”

“三皇孙殿下与凉国公毕竟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此之际,您不靠他,还能靠谁呢?”

“卑职相信凉国公是明事理的人,不会真的和您计较。”

“若有什么事情,也正好趁机商议一番,不知三皇孙殿下意下如何?”

不等朱允熥回答,蒋瓛又补充了一句:“三皇孙殿下放心,此事卑职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停车!”朱允熥淡淡说了一声。

马车缓缓停下。

他揭开车帘,深深地望了蒋瓛一眼,脸色骤然一沉。

“大胆蒋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哗啦!

蒋瓛翻身下马,跪倒在地。

“三皇孙殿下既有继承大明江山之志,就宜早做准备。”

“凉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麾下义子无数,一声号令,千军万马响应。”

“他又是三皇孙殿下嫡亲的舅姥爷,肯定会助三皇孙殿下一臂之力。”

“卑职不才,也愿投在三皇孙殿下麾下,以效犬马之劳。”

朱允熥不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抬起腿来,猛地一脚,向着蒋瓛踹去。

砰!

这一脚的力气极大,蒋瓛的身体,顿时被踢得在地上连连打滚,一直滚到数丈之外。

他爬了起来,又继续磕头。

“三皇孙殿下,卑职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三皇孙殿下既有雄心壮志,又岂能畏手畏脚,怯弱不前?”

“外有凉国公在军中一呼百应,内有卑职率锦衣卫以为接应。”

“内外联合,再加上三皇孙殿下嫡长孙的身份,大事可成,还……”

啪!

啪!

啪!

……

没等他将后面的话全部说完,朱允熥早已冲了过去,挥起掌来,狠狠地抽起蒋瓛的耳光。

“若非你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亲卫,我虽为皇孙,却无权处决你,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朱允熥怒声喝道。

蒋瓛终于不再作声。

抬头望向他,肿成了猪头的脸上,满脸惊愕。

“回府!”

朱允熥蓦地回身,转头又登上了马车。

……

……

……

第二日一早。

天蒙蒙亮。

朱元璋已吃过早餐,走入了御书房。

他素来勤政,天未亮就起床,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懈怠。

“陛下,三皇孙殿下求见!”

刚在书案前坐下,便有小太监前来禀报。

“怎么来这么早?”

老朱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随即道:

“宣!”

……

朱允熥走进御书房,也不下拜,轻喊道:“皇爷爷!”

老朱的笑容瞬间爬满面容:“熥儿,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急着等咱封你为亲王?”

“才不是呢。”

朱允熥摇头,道:“孙儿有事要禀报。”

他表面严肃,语气凝重。

“是昨晚抄家的事吗?不急!”

老朱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咱听说你遇刺了,没受惊吓吧,昨夜可还睡得安稳?”

“孙儿没事,多谢皇爷爷关心。”

朱允熥道:“昨夜确实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受了惊吓,而是为皇爷爷的安危担扰。”

老朱哈哈大笑道:“咱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咱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

“再说,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理。”

“皇爷爷我也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就算是哪天突然驾崩了,也是自然之事,你担扰什么?”

老朱对于这一点,看得很透。

从来就不像其他的帝王那般,追求虚无飘渺的长生不老。

“听说你昨夜遇刺,乃是蒋瓛挺身相救,你可得好好感谢他。”

朱允熥面色一变,道:“皇爷爷,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胆大包天……”

他将昨晚蒋瓛与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向老朱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皇爷爷,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包藏祸心,竟意图内外勾结,行大逆不道之事。”

“昨天晚上,因孙儿身边只有锦衣卫众,孙儿又是初次领队,不敢打草惊蛇,唯恐他狗急跳墙,行不道之事,故而才没有立即将他拿下。”

“今日不敢再有任何耽搁,匆忙进宫禀报。还请皇爷爷即刻下旨,捉拿此贼,严惩不贷。”

老朱闻言,却并不见太多的生气,反而笑道:“蒋瓛虽大逆不道,但他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你为何却不接受呢?”

“皇爷爷!”朱允熥脆生生喊了一声。

“熥儿想要继承大位,执掌大明江山,那也是因为担心大明后继无人,继位者不能稳固江山,保大明社稷千秋万代,才毛遂自荐。”

“岂有为一己之私,行大逆不道之事的道理?”

“若孙儿真那样做,那就枉为人孙,甚至连蓄生都不如!”

“哈哈哈!”老朱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得好,不愧是咱老朱的好孙儿。”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敢有此等想法,实属不该。”

“不过,咱念他忠心的人,仍是我朱家子孙,非是外人。”

“再加上他这些年忠心耿耿的办差,倒也有不少功劳。”

“昨天晚上,又在刺客的飞镖下救了你的命,更是大功一件!”

“咱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相信他经过此事,以后一定不敢再有任何异心。”

朱允熥怔了一下。

罚薪三月?

这么大的事,就罚三个月的薪水?

老朱什么时候,有如此之大的气量了?

他不由得悄悄瞥了老朱一眼,却见此际的老朱笑得极为开心,也正看着他。

朱允熥忙道:“皇爷爷恩威并用,对蒋瓛如此仁义,他必定感恩戴德,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深深一拜。

“咱会对他说,是你念着他的救命之恩,给他求情,咱才饶他这一遭。”

老朱笑道:“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对你有任何嫌隙,还会感念着你。”

“多谢皇爷爷!”朱允熥连忙谢恩。

老朱似是极为高兴,又笑道:

“昨晚的差事办得不错,咱已经拟好了旨,从今日起,正式封你为吴王。”

“你二哥允炆封为献王。”

“你们还年幼,也不用急着去就藩。”

“等过几日,你们两个,都到咱身边来读书,办差。”


风轻轻吹过。

老朱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年岁太大,笑起来便多了许多皱纹。

看上去,却越发和蔼可亲了。

此刻的他,不再像是一名杀伐果断,俯视天下的帝王。

而更像寻常人家的老爷爷。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更和蔼的爷爷,朱允熥反而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据说有些人精,每句话都蕴藏深意。

每一个普通的举动,实际上都不普通。

老朱此举,又是何意呢?

朱允熥心念飞转。

一边搜索着脑海中存留的对联,一边笑道:“诗词歌赋,终是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平日里用来陶冶性情,玩乐游戏罢了。”

“熥儿年幼,却也知该多读圣贤书,多务正业的道理,不敢在诗词歌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故而于诗词一道,熥儿并没有太高的造诣,让皇爷爷见笑了。”

老朱闻言,再度深深看了他一眼。

“无妨,就当逗皇爷爷乐一乐。”

“圣贤文章固然要读,休闲娱乐也不可少了。”

“来吧,熥儿作对联,皇爷爷亲自给你提笔。”

说话间,早有小太监送来了文房四宝。

朱元璋走到凉亭内的桌前,提起笔,醮了醮墨,满脸笑意地望向朱允熥。

“既然如此,那皇爷爷,我就献丑了!”

朱允熥的语气中,仿佛还略带着几分心虚胆怯的模样。

似乎是真的担心自己写不出来。

老朱微微点头。

朱允熥开口缓缓念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老朱挥笔写就。

原本的笑意散去。

他盯着写好的对联,神色竟有些呆滞。

“写得好!”

过了很久,老朱才大声称赞。

“这幅对联写得好啊!”

“与咱这院子相映成趣,极配,极配!”

他转头望着朱允熥笑道:“你果然没有白读圣贤书,倒是真学了一些东西。”

“这幅对联,便是让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学士来写,也未必能写得这般好!”

“有才气,有学问!哈哈哈哈!”

朱允熥嘻嘻笑道: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素来并不喜诗词歌赋,也不擅长。”

“今日在朝堂上作诗,不过被逼无奈,有感而发,才胡乱写就。”

“刚才也是见皇爷爷挖地辛苦,体量到百姓民生不易,才想到这幅对联。”

“若是易时易地,恐怕就写不了这般好,甚至可能全然写不出来。”

“皇爷爷莫要夸得太过!”

他心里确实很虚。

毕竟全靠背诗过关,唯恐下次就写不出来,故而早早打好预防针。

真要将自己吹成“诗仙”,那随时都可能坍台。

老朱再次称赞道:“不骄不躁,性子也不错。”

“标儿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足以含笑九泉了!”

朱允熥低着头不语,眼眶内已有泪珠打转,喃喃道:“父亲大人……”

“唉!”老朱重重叹了口气,转而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呢?”

“都怪咱不好,没事提你爹干嘛!”

朱允熥仍旧垂着头,用手擦了擦眼角,作悲切状,不言语。

朱元璋唤道:“来人,将这幅对联抄写三千份,给京中的皇亲国戚,以及所有有品级的官员,每人送去一份。”

“咱要他们,将这两句话永远都牢牢记在心头。”

顿了顿,他又大笑道:“咱也要让那些瞧不起咱老朱家,觉得咱老朱家都是泥腿子的文人们好好看看,咱老朱家,也有读书种子,咱老朱的孙子能写得出这等诗词对联,比他们那些整日里舞文弄墨的文人只强不弱。”

朱元璋夺得天下,此前没少遭一些敌对势力文人的编排,嘲笑他不通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泥腿子出身。

偏偏老朱心里对此十分在意,此际就难免有些得意。

太监们连忙走过来,接过对联,抄写去了。

老朱又笑问道:“熥儿,你写了一幅这么好的对联,咱要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呢?”

朱允熥忙道:“那就请皇爷爷立我为皇太孙,传位给我吧!”

“你……”朱元璋抬手指着他,气狠狠道:“你放肆!”

“大明的江山社稷,岂是你说要,就能给你的?”

“你知道你今天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吗?”

“你不要脸面,皇爷爷我还要呢!”

“今日念你初犯,也就罢了。”

“日后再敢胡说八道,咱定不轻饶你。”

朱允熥不以然的撇了撇嘴。

明明是你自己问的嘛,我说了又不给,还要训斥我……

“那皇爷爷无论如何,也不能立我二哥为储君,他真的不行。”

朱允熥道:“皇爷爷立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立他。”

朱元璋双目一瞪,怒气似又冲了出来。

但尚未发作,自己却自行压制下去,道:“炆儿是你二哥,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年龄也相差无几。”

“咱往日里听人说,你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你为何就一定阻止他当储君呢?”

朱元熥道:“皇爷爷,公是公,私是私。”

“我和二哥感情好,这是私情。”

“二哥不适合当皇帝,这是公事,事关天下苍生社稷。”

“我岂能因私废公,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呢?”

老朱冷笑道:“好一个公私分明,你倒是振振有词啊!”

“罢了,罢了,咱不想再与你说这些。”

“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做点事情,历练历练。”

朱允熥眼珠子转了转,忙问道:“皇爷爷可是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吗?”

“自元末以来,天下纷乱,盗贼四起。”

“沿海一带,有倭寇袭扰百姓,杀烧掠夺,无恶不作。”

“一些不法盐商,盗贼以及张士诚余部,也混入倭寇里面,他们出则为寇,入则为民,因此一直无法剿灭。”

“为了彻底清除倭患,此前咱已经下旨,实行海禁,片板不许下海。”

“但一直以来,这项政策,落实得并不彻底。”

“官府衙门中,总有人胆大妄为,与见利忘义的商人,甚至是倭寇相互勾结。”

“他们偷偷出海,行非法之事。”

说话间,老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案卷。

“这是下面查到的资料。”

“金陵城里面,就有富商与倭寇勾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今天晚上,你就带着锦衣卫,去抄了这个朴家。”

朱允熥怔了一下。

抄家?

这种事情,直接让锦衣卫去做不就行了吗?

何必还非得他一个皇孙带队呢?

再说,抄家能历练啥啊?

说中想着,却听老朱又交待道:

“记住了,如果朴家的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办好了这趟差事,咱就给你封亲王。”

朱允熥再度一怔,眸光凝望老朱。

皇帝的儿子十岁便会封亲王,但他原本只是太子之子,故而只封了郡王。

“怎么?封你亲王,还嫌小了吗?”老朱冷哼了一声。

朱允熥垂眸不语。

“你的意见,咱也不是完全没听。立储之事,暂时搁置。”

“你好好办差,咱也在看着,要是你真有能力,有本事,咱也不是不能立你为储君。”

老朱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办差!”


朱允熥告辞离开。

前脚刚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便走进了小院,向老朱恭恭敬敬的递上来一卷画。

老朱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之前朱允炆和朱允熥两兄弟谈话的场面。

画卷旁边,还用小字清楚写着两人间的对话。

若是朱允熥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惊讶无比。

因为上面所记录的谈话内容,一个字都不差。

老朱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平淡,没有任何变化。

“陛下,微臣就先告退了!”蒋瓛行礼道。

“你对于今日之事怎么看啊?”老朱忽然开口问道。

扑通!

蒋瓛双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陛下,微臣万死也不敢议论皇孙啊!还请陛下宽恕!”

他拼命磕头,身体都在颤颤发抖,似乎吓得不轻。

“行了,不用磕了。”

老朱一拂手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咱家也不为难你。”

蒋瓛顿时喜欢望外,连忙再磕了一个头。

“谢陛下!”

“要是朝廷里的官员,都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老朱道:“今天退朝之后,咱就收到了许多封弹劾熥儿的折子。”

“看这架势,恐怕后面还有更多吧。”

他的语气骤然严厉,恨恨道:“咱的孙儿,也是他们能随便弹劾的吗?”

“你去查查,这件事都是谁在带头鼓噪,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记着要暗中调查,不能打草惊蛇。”

蒋瓛忙道:“微臣遵旨。”

朱元璋又道:“还有,今晚带人随熥儿去查抄朴家,你……”

……

……

……

从皇宫出来,朱允熥坐在马车上,想着今日与老朱的谈话。

他现在算是卷入储位之争了。

而这种事情,再是凶险不过。

稍有不甚,就会身败名裂,甚至是人头落地。

即使老朱不对他下狠手,但是,别人呢?

而且,老朱表现出来的态度……

帝心如渊,还真是太难揣测。

今夜让他带锦衣卫去抄家,也不知是何用意。

抄个家而已,锦衣卫直接就能办了,又何须他这位皇孙亲自带队。

要说给他办差锻炼能力,抄家又能锻炼什么呢?

朱允熥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夜幕降临,秋风瑟瑟。

今日刚下过暴雨,此际却早已雨去云散,月挂高枝。

数百名锦衣卫举着火把,整齐肃然而立。

身披飞鱼服,腰挂绣春刀,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杀气。

蒋瓛站在最前面,拱手道:“启禀三皇孙,锦衣卫已准备好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行动吧。”

大队人马当即出发。

此时的金陵城,入夜之后,按惯例会宵禁。

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

几百名锦衣卫走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响起踏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极为萧杀。

朱允熥的心,也开始微微有些紧张,还有稍许的兴奋。

无论是前世还是原身的今生,他都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在天黑之后,带人去抄家,却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一路前行,直到看见两扇紧闭的黑木大门,

大门上方,挂着一幅横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朴宅!

蒋瓛下令道:“分出人马,包围这座宅子,不要让朴家的人逃了。”

得到命令的锦衣卫立即分出了一半人马,将朴府前后左右,皆团团围住。

随后,一名锦衣卫上前,拍打大门。

不会儿,“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探出一个约摸是年岁过半百的脑袋。

他似乎睡得刚醒,朦胧睁眼问道:“谁啊?怎么大晚上还敲门,不知道宵禁吗?”

呼啦!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名锦衣卫已猛然用力强行推开了大门。

“锦衣卫奉旨抄家,有反抗者,杀无赦!”

蒋瓛大喝一声,一干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朴府。

不一会儿,朴家的人便被全部找了出来,拉到院子里。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还抱在怀里的婴儿,还有约摸三五岁,以及七八岁的孩童。

变故来得太突然,孩子们受了惊吓,不由得啼哭起来。

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不让他们哭出声来。

朴家人丁不少,除了自己的族人,还有许多丫鬟仆役小厮。

足足上百人口,将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些人的眼神内,尽是惊恐和不安。

“朴家与倭寇勾结,狼狈为奸,祸害百姓,为恶不计其数。”

“今奉陛下旨意,着即刻将朴家所有家产抄没入官。”

“朴家所有男女老少,全部下狱。”

蒋瓛话音刚落。

人群内,忽然有一名青衣汉子猛地暴起。

“哗!”

清脆的刺空声,划破了黑夜中的宁静。

火光照耀下,朱允熥的瞳孔内,便看到一道闪光,向着自己的胸前袭来。

“不好,是飞镖!”

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虽然看到了,可没有受过训练的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看就要被飞镖刺中。

就在这时。

旁边的蒋瓛动了。

只见他一个疾步向前,拦在了朱允熥的前面。

与此同时,绣春刀骤然出鞘,“叮当”一声,手起刀落,击开了飞镖。

反应之敏捷,出手之快速,让一旁的朱允熥看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果然有几分真功夫。

蒋瓛的动作没有停顿。

他举着刀,往前直冲而出,正对着那名发出飞镖的青衣人。

速度快若闪电,攻势有如迅雷。

青衣人的身形刚动,想要闪避,便被一刀刺中。

咔嚓!

鲜血喷洒而出。

青衣汉子倒在了血泊中。

“朴家负隅顽抗,不仅不认罪伏诛,还暗藏杀手,公然行刺三皇孙殿下,罪同谋逆,锦衣卫听令,杀无赦!”

蒋瓛高声喊道。

“刷刷刷!”

一连串的拔刀声响起,数百名锦衣卫齐刷刷地拔刀。

火光照映冷冷的刀面,反射出耀眼的光,闪烁不止。

“杀!”

锦衣卫呼喊着,一齐冲向了朴家的人。

“咔嚓!”

“咔嚓!”

“啊……”

“啊……”

鲜血四溅。

哭喊声,惨叫声,彼此起伏。

老人,少女,婴儿,妇孺,孩童……朴家上下,所有人,都在四处奔命逃窜。

却又在锦衣卫的刀光下,化作了亡魂。

眼前的一幕宛如人间地狱,修罗杀场,直看到朱允熥心惊胆颤。

前世的他,生长在红旗下的和平岁月。

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不曾杀过。

虽然也曾在电影电视中看到过杀人,但与现场直击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血花飞溅,肢横遍野,哀嚎声不断。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几名锦衣卫持刀围在他的四周,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好几次,朱允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却又一次次强迫自己打开。

他要直面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才能真正融入封建社会。

扫清不必要的心理障碍。

渐渐地,朱允熥瞳孔深处的恐惧一点点褪去,怜悯和不忍也慢慢消失。

他慢慢变得麻木,眸子内不再带丝毫感情色彩。

直到最后一个朴家人倒下。

朱允熥双眸内的麻木也不见了,目光中只剩坚毅与冷漠。

他握紧拳头,默默转身回头。

“将朴家搜查干净了,每一块瓦片都要仔细翻遍。”朱允熥下令道。


声音悠悠落下,他又接着念起了诗句。

“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夜色沉沉,马车嗒嗒远去,渐渐消失在黑幕中。

……

送走朱棣,朱允熥的脸色,却是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今夜朱棣突然上门造访,委实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想与这些人玩政治斗争,玩勾心斗角,可偏偏还躲不开。

做梦也想不到,朱棣会说出自己要投到他门下之类的话。

毕竟是他的四叔,是长辈。

换了一般人,面子绝对抹不开,话也难已出口。

但朱棣就是朱棣,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竟自然无比,完全和真情流露一般无二。

这就是枭雄,就是人杰,就是能在历史书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英雄人物!

身处其中,朱允熥才能更清楚的感受到这种人的厉害。

一个朱允炆已经让他疲于应付,眼下又多了一个朱棣。

朱棣将朱元璋要对付蓝玉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他又该怎么办呢?

朱允熥略一思索,很快便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死局。

蓝玉毕竟是他的舅姥爷,与常升等人一样,是他在朝廷内最大的助力。

打归打,骂归骂,朱允熥可没有想过,真要与他们反目成仇,更不可能去铲除他们!

那也不是自剪羽翼吗?

他的脑子要进多少水,才会傻到真的那般行事呢?

朱棣表面上说得情真意切,骨子里分明不怀好心。

可是,他又该怎么做呢?

将消息告诉蓝玉?

这无异于是对老朱的背叛,绝对不行!

可不告诉蓝玉,那蓝玉会怎么想?

其他勋贵武将又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明知而不说,岂不是让人心寒?

朱棣今晚将消息透露给他,自然也会有办法让别人知晓此事。

这是明棋,偏生他还无可耐何。

听朱棣的话,真帮着他一起铲除蓝玉不可能!

将消息告诉蓝玉也不行!

什么都不做,作壁上观,也不行!

“如此歹毒阴狠的招数,一定是姚广孝那个妖僧想出来的。”

朱允熥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

黑衣宰相在历史上名声赫赫,果然一出手就不凡!

“可惜我身边缺少得力的谋士,帮我出谋划策,要是能将姚广孝这种妖僧,收到我门下就好了。”

他旋即摇了摇头。

姚广孝既然已经跟了朱棣,自然不可能轻易改换门庭。

除非有朝一日,他登基称帝,那时候再征召姚广孝,倒是不难。

但至少现在,储位之争中,妖僧已注定了是他的敌人。

杨士奇能当四十年内阁辅臣,屹立五朝而不倒,肯定也是玩政治斗争和阴谋诡计的高手。

可他此刻还远在江西吉安,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到金陵。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朱允熥在屋内踱着脚步,走来走去。

不知不觉间,夜色越来越深。

他睡到床上,翻来覆去,苦思对策。




第二日一早,朱允熥乘坐马车,来到了宫门前。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箱子。

这是朱允熥这几天日夜奋战的成果。

此际要进宫,便亲自背着。

“三弟,这是背着什么呢?”

朱允炆一见到,便略带奇怪的问道。

“这几日在府中制作的小玩意儿,甚是有趣。”

朱允熥道:“我寻思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有趣的东西,自然要进献给皇爷爷,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朱允炆的神情微微一怔。

对于朱允熥最近几天在府里面做什么事,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太监赵瑞和宫女玲儿,每日都会将朱允熥的动静,事无详略,一一汇报。

朱允熥不好女色,却召集了一大群的各色匠人,在府中制作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甚至为此废寝忘食。

朱允炆对此,又是鄙视,又是高兴。

鄙视的是,这个弟弟,口中喊着要争储君之位,却连一点自制能力都没有,管不住自己爱玩的心,还争什么呢?

高兴的是,皇爷爷明察秋毫,朱允熥的所作所为,必然瞒不过皇爷爷。

如此玩物丧志,皇爷爷又岂能将江山托付给他?

自己的储君之位,稳了!

此刻见到朱允熥竟然将其带入宫来,意图进献给皇爷爷以讨欢心,他不由得更高兴了。

“三弟可真有孝心啊,连自己玩耍的东西,都不忘进献给皇爷爷。”朱允炆赞道:“皇爷爷必定龙心大悦,少不得又要重重赏你。”

你不认真读书,不务正业,却摆弄这玩意儿,皇爷爷不狠狠训斥你才怪。

朱允炆脑海中已然浮现了老朱狠骂朱允熥的画面,脸上笑意更浓,心头越发高兴。

他天天在府中读书,想来一定会被皇爷爷称赞。

“那是!”朱允熥似是根本没有识破他的反话正说,反而笑道:“二哥被封为献王,难道就没有准备一点礼物送给皇爷爷吗?”

“这?”朱允炆一时语塞。

“礼尚往来,此乃人之常情。”

朱允熥语重心长道:

“皇爷爷给咱们封了王,这是多大的恩宠!”

“咱们总要给点谢礼吧。”

“虽说皇爷爷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但咱们作为他老人家的亲孙子,亲自制作礼物给他,还是不一样的。”

“正如你先前所说,这是咱们孝心的体现,皇爷爷也会更高兴。”

“二哥,你不会忘了准备吧?”

他流露出吃惊的样子。

“若是这样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就送给二哥了。”朱允熥好像真心为朱允炆着想似的,连声道:“待会儿见了皇爷爷,你就说这是自己这几日在府中亲自动手,日夜辛苦制作而成,也好让皇爷爷体会到你的孝心,让他老人家开心。”

“不用了!”朱允炆连连摆手:“这都是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二哥怎么能占为己功呢?”

“没关系!”朱允熥笑道:“亲生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兄弟,谁做的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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