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婉沈御的其他类型小说《咸鱼小妾温婉沈御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温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饭菜刚摆上桌,中间一盘红烧肉黑乎乎的,空气里飘浮着烧焦的味道。温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小心把菜烧糊了一点点……”温恩表情平静无波,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细节。他将烧糊的红烧肉移到自己面前,“我吃这个就行,我喜欢吃焦一点儿的。”“呃……”温婉抿了抿唇,叹道:“太懂事的孩子,会没人心疼的。这种时候,你该抱怨就抱怨,别跟我客气。你还可以骂我一顿,说这么点儿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骂我是个猪脑袋。”温恩怔怔的,“我不是孩子。”“这个是重点吗?”温婉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温恩:“我不是孩子。”他又重复了一遍,显然和一盘烧糊的菜比起来,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在乎的。温婉拗不过他,“行,你不是孩子,你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行了吧?”温恩不吭声,眉头皱了皱,似乎还是有些...
《咸鱼小妾温婉沈御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饭菜刚摆上桌,中间一盘红烧肉黑乎乎的,空气里飘浮着烧焦的味道。
温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小心把菜烧糊了一点点……”
温恩表情平静无波,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他将烧糊的红烧肉移到自己面前,“我吃这个就行,我喜欢吃焦一点儿的。”
“呃……”温婉抿了抿唇,叹道:“太懂事的孩子,会没人心疼的。这种时候,你该抱怨就抱怨,别跟我客气。你还可以骂我一顿,说这么点儿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骂我是个猪脑袋。”
温恩怔怔的,“我不是孩子。”
“这个是重点吗?”温婉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温恩:“我不是孩子。”
他又重复了一遍,显然和一盘烧糊的菜比起来,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在乎的。
温婉拗不过他,“行,你不是孩子,你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行了吧?”
温恩不吭声,眉头皱了皱,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
他嘴唇动了动,“我是男……”
温婉却不和他废话了,捧起碗筷,闷声闷气的打断:“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男人,两个字,温恩到底没有机会说完。
两人没吃几口,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沈御快马加鞭的从营地里赶回来,动作敏捷的翻身下马,径直踏入院中,快步来到正屋里。
“加双筷子,我也还没吃饭。”
他倒是不客气,拉开温婉旁边的椅子就坐下。
温婉瞪大了眼睛看他,本想怼他两句,可目光落在他衣袖上一抹殷红上,又犹豫了一下,到没再多说什么。
算了,他们边城守军为了抓捕那伙贼人,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
沈御接过碗筷,瞧见了那盘烧糊的红烧肉。
他震惊的挑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咋舌道:“你是在菜里下毒了吗?”
温婉嘴角一扯,正要发作,旁边的温恩却突然抬起筷子。
他从沈御筷子上抢走那块黑乎乎的红烧肉,当着他的面吃进嘴里。
“不是给你做的,这是姐姐给我做的。”
温恩语气冷冰冰的,“我觉得好吃就行。”
沈御:“……”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算一种本事。
他这么说,温婉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御冷笑一声,挑衅的看向温恩,“那我倒是要谢谢你姐姐的不杀之恩了,这一盘东西吃下去,不死也要半条命吧。”
温恩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温婉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她无力扶额,“你们两个够了,要吃就吃,不吃都给我出去!我做一桌子菜,不是为了看你们脸色的!”
见她动怒,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才勉强偃旗息鼓。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都很不满意。
饭后,温恩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沈御冲温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在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阿贵的确杀过不少人。”
沈御一开口就是王炸,直接肯定了温婉的猜测。
可他态度又不像很排斥,这倒让温婉生出了疑惑。
温婉:“那你为什么敢把他留在身边。”
沈御沉声说:“杀人,也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温婉点点头。
沈御:“阿贵曾经只是一个镖师,一年到头有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年迈,就等着他替家里开枝散叶。”
“他和同村的一位姑娘青梅竹马,本来两家已经过了明路,就等着来年开春,他押完镖挣钱回来,就能上门提亲。”
“一个深夜,漠北人杀进了村子里,杀光了全村的男人,还掳走了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温婉一眼。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被漠北人掳走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
温婉思忖片刻,背脊便是一凉。
当初在山神庙,沈御本想了结了她,就是不想她落入漠北人的手里。
后来进了边城,她听那些在漠北人手里幸存下来的人说,漠北人把掳来的女人叫做“两脚羊”。
多么可怕的名字!
羊是豢养的牲畜,把女人当成豢养的牲畜来吃,简直是泯灭人性。
即便沈御是沙场上走下来的大将,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血腥,但每每提起漠北人吃两脚羊这件事,他都几欲作呕。
“阿贵押镖回来的时候,在村子里找到了一口大铁锅,锅里还一条煮得泛白的腿,那腿脖子上,有那个姑娘的蝴蝶胎记。”
闻言,温婉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捂着嘴红了眼眶。
她不敢去想,背井离乡赚钱养家糊口的男人,回到家中发现父母惨死,爱人沦为敌人的食物,会是怎样的崩溃。
沈御叹道:“阿贵一个人骑着马追了一百里路,才追上了那队漠北人。”
温婉哽咽,“他一个人去的?”
“嗯。”沈御应了一声,“他一个人杀进漠北人的队伍里,抱着必死的决心,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算赚,杀三个,就此生无憾了!”
温婉是真的没想到,瘦胳膊瘦腿的阿贵,居然有如此经历。
沈御继续说:“也算他命不该绝,我们边城守军赶到的时候,刚好从漠北人刀下抢回了他一条命。”
说完之后,他抬眸,对上温婉的视线,郑重的问:
“所以,你现在知道他杀了很多人,你会害怕吗?”
害怕吗?
一个有血有肉,将生死置之度外之外的铁血男儿,会让人害怕吗?
温婉摇了摇头。
沈御扬了扬唇角,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笑道:“现在放心了吧,这下应该不会再把菜烧糊了?”
他居然猜到她是心神不宁才把菜烧糊的?
温婉拍开他的爪子,奶凶奶凶的说:“那纯粹是个意外,下次我非得做个满汉全席让你开开眼界。”
沈御温和的笑,“行,那我等着。”
温婉:“……”好像被他骗走一顿饭?
她又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阿贵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甘愿做你的一个小厮呢?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她用来保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舍不得给别人吃。
温婉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沈御的脸。
“所以啊,阿柴,你要是醒了,可得记得我这份情谊啊。我把命根子都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
高翎对她的略知一二是领教过的,所以即便大夫已经说无力回天,可高翎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大夫年纪大了,熬不住夜,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高翎和温婉坐在床边,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却都鼓着劲坚持。
晨光初晓,暖意洒满天地。
窗外,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鸣叫,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叫声引来了昆虫的回应,不过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热闹得很。
沈御缓缓睁开眼睛,一转头,就对上温婉满是困意的眼睛。
似是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禁不住扬起一抹笑。
“你把命根子给我了,我不会辜负你的……”
他口唇干涩,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温婉在他清醒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此刻听他说出这句话时,立刻脸颊一红。
“你、你……你昏迷了,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沈御应了一声,虚弱的道:“迷迷糊糊的,能听见一些。”
见他真的醒来,高翎激动的捂着嘴,一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高翎不知道说什么,在原地发泄似的蹦跶了两下,跟个孩子似的。
沈御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喉头滚动,缓了缓,才轻声说:“你们累了一晚上了,都去休息吧。”
温婉正要点头,却听高翎大手一挥。
“睡什么睡,老子现在高兴得睡不着!”
温婉:“……”
她现在要是说想去睡,倒是显得她被比下去了?
所以,她委屈的抿着唇,偷偷摸摸哀怨的瞪了高翎一眼。
沈御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扬了扬,“那你留下,小婉……去休息。”
温婉感激的点头,“嗯!那你也好好休息,我去小睡一会儿?”
“好。”沈御宠溺的笑了笑。
*
温婉所谓的“小睡一会儿”,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却也异常满足。
她洗漱完走出房间,正好碰上客栈伙计提着食盒。
客栈伙计热情的打招呼,“姑娘醒了啊,您稍等,您的餐食一直在厨房给您热着呢,我一会儿就给您送房间来。”
温婉一怔,“一直热着?”
客栈伙计笑着解释,“见您睡得香沉,周校尉怕您起来肚子饿,特意让人交代把吃食给您热着,您醒了就能吃。”
“哦。”温婉应声,他一个伤患,还有空交代这些?
她笑道:“正好我也要去看他,一会儿把我的餐食也送到他房间里,一起吃省事。”
“也行。”伙计转身去厨房提餐食。
温婉心情愉悦的拉到厢房,房门关得不严。
她抬手推开门,就见大夫正在给沈御换药。
他伤在大腿根处,所以温婉只匆匆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想走。
“周夫人留步!”
大夫直接叫住了她,“周夫人既然来了,正好给老头子搭把手。”
“呃?”温婉干咳两声,“这、这不方便吧。”
他没穿裤子,这让她怎么搭把手?
看看腹肌就可以了,再多,她怕流鼻血!
不行不行,她虽然口无遮拦,但毕竟是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根正苗红的好青年,绝对会坚守住底线的!
大夫满脸疑惑的扫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不是两口子吗?”
假的!
是假夫妻!
可这话,现在也没法说出口。
果然,说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温婉心头后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时间跟个木桩子似的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沈御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脸上也有些不自在的红。
“大夫,还是找您的小药童来帮忙吧,我娘子脸皮薄,这大白天的又有外人在,她定会难为情。”
大夫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倒也是。是老夫唐突了。”
他又对温婉道:“那就麻烦周夫人帮我叫药童过来。”
温婉哪里有不答应的,小跑着去把小药童抓了过来。
大夫换完药离开以后,温婉才鼓起勇气重新踏入房间里。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喝后,才问:“高大哥人呢,怎么没在?”
“他去送子娘娘庙善后了。”
沈御见她又去拿茶壶,眉头皱了皱,“茶凉了,少喝点儿,解解渴行了。还要喝的话,让客栈伙计重新给你沏一壶。”
温婉犹豫了一下,将杯子放下。
她来到床边,弯着腰,好奇的盯着沈御看,“我怎么觉得,你伤了这么一回,跟变了个人一样?”
沈御挑眉,“有吗?”
“有!”他以前那差到爆的脾气,哪里会管她喝不喝凉掉的茶?
沈御不置可否,“大难不死,总归会有些变化的。”
“也对。”温婉在床边坐下,又冲他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沈御没看懂。
温婉:“我给你的保命神药,一颗要你五百两,不算贵吧?”
沈御嗤笑一声,“真是掉到钱眼里了。”
温婉坐直身子,“你根本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力气才弄出来的这么一小瓶。就算我现在马上做,也要三个月以后才能做出来。而这三个月里,我要是生病受伤,就没保命的手段了。所以要你五百两,真的不算贵。”
反正他有钱,她要一点点补偿,也不过分吧。
沈御听完,脸色也变得沉重。
温婉以为他不答应,小声妥协,“你要是觉得五百两太贵,三百两总行……”
“五千两。”沈御沉声打断她的话。
温婉眸子里写满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向还价,他这是病糊涂了?
温婉:“你是不是没听清,我再说一遍,我说的是五百两。”
“我知道。”
沈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他笑道:“我说的五千两,是我给你的聘礼。”
温婉觉得现在是她病糊涂了,都产生幻听了。
“聘礼?”
他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也许是打嘴仗输给了温婉,接下来的路程,阿柴一句话都没和温婉说。
金木花重金从驿站老板处买了一辆马车,温婉坐在马车里,金木替她赶车。
温婉好几次掀开车帘往外看,都只看见阿柴骑着马走在最前方的背影。
阳光下,身形挺拔的男人,怎么看都近乎完美,可惜啊,就是性格太差成了硬伤。
温婉无聊,和金木闲谈起来,“金木大哥,你家校尉嘴巴这么毒,平时同僚相处,真的没有人揍过他吗?”
“揍他?”
金木嘴角一扯,“谁敢揍他啊,都是他揍别人。”
温婉装模作样思考一阵,摇头叹道:“也是,这年头,都是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家校尉这脾气,正常人应该也不会和他正面冲突。”
金木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分明是说阿柴脑子有毛病,不是正常人。
金木悻悻的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劝说:
“小婉姑娘,我家大人耳力好,你这样说他听得见的!”
温婉一脸淡定,“听见就听见。他还能杀了我?”
金木正准备说两句吓唬她,却听她直接发表了意见。
“金木大哥,你就不用吓唬我了,我又不傻,你家校尉留着我,还真把我当细作啊?”
温婉撇了撇嘴,“不就是看我有利用价值才留着我吗?我都懂。所以啊,只要我还有用,你家校尉就不会对我下手,你说对吧?”
被她一语戳穿,金木既震惊又佩服。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聪明的姑娘,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那股子狡黠和他们军师简直七分相似。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阿柴,的确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他没有回头,可眸子里的深邃却浓重了许多。
*
边关的落日,带着大漠边缘处独有的浩瀚风光。
巍峨的城楼在连绵的山脉脚下,过往路人匆匆前行,尽皆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挤入了城内。
和被盘查之后才允许放行的其他人不同,阿柴一行人没有经过任何盘查就进入了城内。
其他人径直前往驻地,阿柴带着金木和另外几个兵士,“押着”温婉的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
两进两出的院子,不算大,却五脏俱全。
管事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麽麼,听阿柴叫她哑婆,人如其名,口不能言。
阿柴没有下马,只握着马鞭抬手指了指温婉的方向,吩咐:
“我派几个人守在院子周围,这段日子不能让她出院子。除了不能出院子,其他的,她有什么需求都可以依她。”
哑婆点点头,又比划了几句手语。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阿柴先是怔住,随即脸色不正常的红了一瞬。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温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主意,眼中戏谑一闪而逝。
随即,他向哑婆回了一阵手语。
哑婆是又惊又喜,连连拍手,似乎是在替他高兴。
温婉不懂手语,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交流着她不明白的信息。
不过她有种预感,以阿柴的尿性,多半没憋好屁!
金木跟着阿柴走了,剩下四个兵士自动退到了院子外把守。
院子里只剩下哑婆,哑婆友善的冲温婉露出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残疾的老婆婆。
温婉即便对阿柴不满,却也不好发泄在这样一个面带善意的老人家身上。
哑婆领着温婉到了一间厢房,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崭新的被子枕头。
被子材质柔软,是上等的蚕丝,就是颜色带着喜庆的红,被子上方还绣着一对对欢喜的鸳鸯。
“哑婆,这怎么看起来是囍被啊?”
“我初到贵府,用这花样的被子,不合适吧?”
“哑婆,有没有素净点儿的被子啊?”
她也不知道哑婆能不能听懂,只能自顾自的说着,祈祷着哑婆只是口不能言,能听见。
谁知现实总是往最残酷的方向发展。
哑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温婉苦着一张脸,又尝试指了指被子上的鸳鸯图案,“这个,不好,不适合……”
哑婆脸上带着笑,对着她连连点头,又竖起大拇指。
得,鸡同鸭讲,完全无法交流。
周材,你够狠!
温婉放弃挣扎,只能自我安慰,只是被子而已,往身上一扒拉,就是个御寒工具而已,没有实际意义!
除了不能出门以外,温婉在这个小院住下之后,居然十分的适应。
哑婆是个能干人,尤其擅长厨艺,做出来的饭菜比将军府那个老厨子要好吃一百倍。
哑婆慈祥热情,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将温婉照顾得面面俱到。
温婉每天早晨睡到自然醒,哑婆就会为她送来香喷喷的早饭。
吃完早饭之后,哑婆会领着她去后花园里消食。
原来这院子里除了哑婆之外,还养着七八个年龄在五岁到十一二岁之间的孩子。
孩子们正是爱玩的年纪,也不认生。
再加上哑婆不知道跟他们怎么交代的,这些小孩儿对突然住进来的温婉完全没有排斥,而且还十分的热情。
但凡温婉一出现,孩子们就会围过来和她玩,和孩子玩累了,还有书房里上千本话本给她发时间。
几天下来,温婉似乎又回到了将军府的悠闲时光。
除了不能离开这座院子,这样的日子,温婉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
边城军营。
校场上指挥着将士们练了一天的阵型,身穿蟒袍盔甲的男人才收回佩剑大步往营帐方向走。
他取下头盔,露出坚毅俊美的脸庞。
如果温婉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穿着大将军铠甲的男人,正是她口中那个性格有硬伤的小校尉阿柴。
周材是他随便取的名字,他真名沈御,乃端朝唯一异姓王沈廉的次子。
金木举着一个水壶递过去,沈御接过后拔掉塞子,仰头喝了半壶水后,似想起什么来。
他脚步一顿,问:“那丫头这几天什么反应?”
金木满脸犹豫,似乎在斟酌说辞,“大将军,您要听实话吗?”
“呵,”沈御目光一沉,“你要想再去校场上练两个时辰,也可以说假话。”
温婉坐在台阶上,看着青年们兴高采烈的将金银财宝搬到马车上。
又看了一眼正在听手下汇报的阿柴。
果然啊,好男儿都上交国家了。
这个边关小队不到一百人的规模,却个个人高马大、英勇非凡。
尤其是阿柴,长得好看,身手好,有勇有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铁血男儿的荷尔蒙。
温婉很吃这一挂的帅哥,看着实在是眼馋,她在想,他劲装下面肯定有八块硬邦邦的腹肌……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接,阿柴似有所觉回过头来,正对上她的贪婪的目光。
“老大,我觉得这姑娘对你有意思。”
亲卫金木,压着声音打趣道。
阿柴目光一凝,“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再去墓室里再找找。按理说东西应该在墓室里才对。”
金木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兄弟们已经找遍了整个墓地,都没找到图纸,你说这云侯墓里真有那图?”
阿柴拧眉,“金银财宝皆在,说明这墓没被盗过,可图纸却不翼而飞……”
“再找!就算把墓地翻过来,那东西也决不能落在漠北人手中。”
金木正要说话,却听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深更半夜,视野不佳,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在山间策马奔腾,必定是急事。
果然,一名浑身浴血的青年来不及勒马,直接从马背上翻滚而下。
“老大,出事了!”
先前那波押送山匪下山的人出事了,还没到山脚,就被漠北的大部队围了。
“咱们一二十个人,完全不是漠北大部队的对手,兄弟们拼死给我杀出一条路来给老大报信给,除了我,兄弟们全……全死了。”
五尺男儿,说完之后就泣不成声。
阿柴脸色阴沉,握着长剑的手指节泛白,他冷声问:“漠北来了多少人?”
浴血青年咬牙道:“千人之众!”
温婉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数了数破庙里的人数,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方人数不到一百,敌方人数一千!
武力悬殊太大!
阿柴冷着一张脸,却丝毫不露怯,依旧冷静的下达命令。
“所有人留下遗书!杀出去就能活,杀不出去,那就是命!”
“杀!”
温婉穿来三年虽然被圈养在后宅,却也听说过漠北人的凶狠。
将军府有个小妾的家人就是被漠北人杀光的,那小妾说漠北人进村时,男的就地砍杀,女的养为奴隶,作为生育孩子的工具。
这年代医学技术落后,生孩子那是九死一生,所以人口出生率对每一个势力都极其重要。
温婉还在想对策,一把长剑突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抬头,对上阿柴冰冷的目光。
“与其被凌辱致死,倒不如我先一刀杀了你,既免去你百般受辱,也护住我端朝颜面。”
温婉:“……”
谢谢你,你人还怪好的勒!
阿柴看她眼巴巴的一副可怜样儿,轻叹一口气,语气缓了缓。
“别怪我心狠,你若落到漠北人手里,一样会死,而且死状比这凄惨百倍。”
温婉听得头皮发麻,眼看他举剑要砍,她怯生生开口:“大哥,我对以少敌多的战术略通一二,要不,我来试试?”
略通一二?
想起她寻墓定穴的时候,她说略通一二,结果轻轻松松找出古墓精准位置……
阿柴沉声道:“你说。”
温婉吞了吞口水,“以少敌多的良策,无非是扭转不利占位寻求生机。有外援时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没有外援就分而化之、夹缝迎敌……”
她一边说,一边看阿柴的脸色,见他听后眸中隐约闪过赞许,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阿柴挑眉,“你一个后宅女子,怎么知道兵书里的策略?”
温婉一阵干笑,“呵呵,略通一二罢了,这个不重要。我问你,以你们的实力,可以对付多少漠北人?”
阿柴神情略得意,“咱们边城将士以一敌三自是没有问题。”
一个打三个,在冷兵器时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温婉点了点头,蹲在地上捡起树枝开始计算。
阿柴就见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起乱七八糟的图案,不一会儿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咱们在半山腰,顺风位,可以先用火攻,再用财宝做诱饵,把敌人吸引到不同的方位,按照人数比例来算……”
“选八个人分四队,带着财宝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敌人分开之后,剩下的人选敌人少的一条路杀出去。”
说完之后,温婉表情凝重的说:“不过作为诱饵的这八个人极其凶险,怕是有去无回……”
这个小队里,能有这种不顾生死的将士吗?
还真有!
温婉说完之后,一半的人居然主动站出来要做诱饵。
看见众人争先赴死,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那种以前只有在影视作品里看见的英雄就义场面突然出现在眼前,身临其境下瞬间激发出心底所有的血性。
如果,在这之前,温婉还是一个旁观者,而在这一刻之后,她便是真实的活在这个陌生时空的人。
她看向这群挺拔的青年时,眼眶瞬间开始发红。
阿柴选了几名将士做诱饵,又按照温婉刚才说的方法去做相关准备。
安排完以后,他折回温婉面前,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扔到温婉怀里。
“会杀人吗?”
温婉抱着匕首摇摇头。
阿柴面无表情一声,留冷冰冰下一句,“不会就学。”
温婉低头查看匕首。
匕首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刀刃锐利泛着鎏金黑光,材质和普通匕首很不一样。
阿柴见温婉抓着匕首在空中比划,好几次堪堪从耳畔划过,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心点儿,这匕首是给你杀用人的,不是让你自杀的。”
“哦。”温婉将匕首放回刀鞘,眼珠一转,“大哥,如果我们杀出去,活下来的话,这把匕首就是我的了吗?”
阿柴似笑非笑,“想要?”
温婉点头如蒜。
阿柴嗤笑一声,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要不这样,你亲我一下,这匕首,我就送你。”
温婉立刻瞪大眼睛。
呃?
还有这种好事儿?
不但能轻薄帅哥,还能得到宝物?
大半夜的,满屋子灯火通明。
胡子花白的大夫诊完脉,开了一张调理脾胃的方子。
大夫的说辞很委婉,让温婉以后每餐适量,不可暴饮暴食。
沈御站在门口,满脸的戏谑嘲讽。
温婉脸颊微红,悄悄把被角往上扯,企图蒙住脑袋,来个眼不见为净。
老大夫和沈御打了招呼后离开,沈御将药方子递给一旁的沈舟,叮嘱他跟着大夫去拿药煎药。
沈御本想转身出门,又被哑婆扯住了胳膊。
哑婆打了一阵手语,沈御眉头越拧越紧,最终他妥协的点头。
哑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还细心的替两人关上房门。
温婉听见关门声,以为其他人走光了,这才将被角拉下……
“呃……你怎么还在?”
温婉立刻对上一双充满鄙夷的眼睛。
沈御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你大半夜的用这种方式邀宠,不就是要我来陪你?”
“胡说!谁邀宠了。”温婉眼珠一转,故技重施,先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再说。
“我是被你喂了毒药,心里害怕极了,这才吓出病来的。”
沈御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害怕,所以从东街吃到西街,吃撑了,肚子疼?”
温婉嘴角一扯,嘴硬道:“没听说过化恐惧为食量?我是越害怕,越想吃东西,谁知道身体里的毒什么时候发作,万一我突然暴毙了呢,总不能做个饿死鬼吧。”
沈御看她的眼神越发惊奇,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敲。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想法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温婉拍开他的手。
“尤其是这张嘴,巧舌如簧,这么能说会道的,怎么就没得到你家夫君的喜爱,抬你做正头娘子呢?”
戳人痛处,对于沈御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心系天下,往日都操心家国大事,哪有功夫和这些小女人计较,若不是实在是被这丫头折腾烦了,他也不至于说这些话来膈应她。
不过,不知为何,这些话说出口之后,他心里反倒是先生出一股子烦闷来。
而这股烦闷来得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温婉连反驳讽刺的话都还来得及说,就见沈御沉着脸去熄灭蜡烛。
她还没发挥战斗力呢,战斗就结束了?
黑暗中,沈御折返回来躺上床。
“你干什么?”温婉抱着被子一脸警惕。
“睡觉。”沈御声音很冷,“你以为我愿意留下来,和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独处一室?”
要不是为了安哑婆的心,他是一刻都不愿在这里多待。
“不知廉耻……”
温婉气得牙痒痒,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敢骂她,就不怕她故技重施?
事实证明,他还真不怕。
黑暗中,温婉感觉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袭来,落在她脖子旁的穴位上,她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
“狗东西,不讲武德!”
天一亮,温婉醒来看见空荡荡的房间,气得破口大骂。
哑婆送早饭进来,身后还跟着端着药碗的沈舟。
温婉转身进屏风后洗漱,再出来的时候,又跟没事人一样,美滋滋的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饭。
哑婆不能说话,大多数都是沈舟在开口。
“大夫说这几天你要吃软食,所以哑婆决定每日三餐都给你喝粥。”
温婉应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大夫还说,要想早日怀上子嗣,还得仔细调理身体,最好两月喝一副药,若是想要一举得男,也可以去城东的娘娘庙上一炷香……”
温婉:“……”
眼看沈舟越说越远,已经说到孩子生下来之后要怎么发奶水了。
温婉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沈舟亦步亦趋的跟上,“阿柴哥说,以后不管小婉姐姐去哪里,我都要跟着照顾你。”
温婉一怔,倒是没说什么。
天气好,温婉带着沈舟在城里闲逛。
有了昨天的惨痛教训,她不敢再多吃东西了。
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有限,她实在想不出来要做点儿什么,就问沈舟。
沈舟倒是有想去的地方。
他领着温婉来到一个有说书先生的茶楼,此刻还不到上午,茶楼里已经宾客满席。
店小二将两人带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又上了瓜子花生和茶水。
“话说咱们边城守军被漠北人围困山上,我方将士不到一百人,而那漠北敌军远超千人之众,他们用心险恶,给我们来了个瓮中捉鳖,如果等漠北人收拢阵型,那我方将士就面临全军覆没的风险……”
温婉听着听着,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讲的你阿柴哥的故事啊?”
难怪这小子猴急猴急的要来这里听说书。
沈舟点点头,乐呵呵的说:“我已经来听好几回了,每一次听见阿柴哥遇险都吓个半死,但是听到后面,又觉得很解气。”
“小婉姐姐,你往后接着听的,后面可精彩了。”
沈舟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就是想把喜欢的故事,分享给身边的人。
说书先生不愧是职业讲故事选手,一个动作能分成八个细节来描述。
温婉嗑着瓜子,起初听起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越听到后面,越不对劲。
沈舟看她眉头微蹙,关心的问:“小婉姐姐,你不喜欢听阿柴哥的故事吗?”
“倒不是不喜欢。”
温婉收敛神色,摸了摸沈舟的头,安抚着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阿柴哥居然这么厉害。”
沈舟跟着笑,“那是当然。阿柴哥,率领不到一百人,从上千敌人的包围里杀了出来,这种以少胜多的战事,在整个端朝的历史上,都是少之又少。”
“小婉姐姐,你知道吗?现在阿柴哥算是一战成名了,不只是这个酒楼,现在城里所有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这个故事。”
沈舟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阿柴哥算是替我们端朝狠狠出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名声,都快赶得上沈大将军了。”
“沈大将军?”温婉一怔,那不就是她那名义上的夫君吗?
唇边擦过一抹温润的质感,那是温婉握着糕点的手指头。
沈御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虽然心生后悔,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面上丝毫不露怯。
“是挺甜的。”
他直起身,云淡风轻的给了评价。
温婉:“……”
吃她口水的人都不介意,她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又不是没亲过!
温婉是有羞耻心的,但不多。
这么一想,她很快就释然了。
不过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两人都有些别扭,一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
*
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吃完饭的时候。
高翎专门带了个做饭的厨子,厨子下午专门去附近的镇上买了些食材。
夕阳西下,郊外的夜晚只剩下斑驳的树影和草木间的虫鸣。
高家商队的人围着篝火聚在一起,篝火上方,是厨子熬了一个时辰的排骨汤。
温婉领了一碗汤和米饭,一边吃,一边听商贩们商量明天去镇子上出货的事。
所谓的行商,就是东货西卖,边走边赚钱。
沈御混在商贩群里,借口说明天要陪夫人去拜送子娘娘,就不跟大家伙儿去出货了。
传宗接代,在哪家哪户都是大事,所以众人都没有怀疑。
说完正事,沈御拿着一个纸包走到高翎跟前。
高翎鼻子很灵,闻到纸包里的香味。
“你拿的是什么?”
沈御将纸包扔他怀里,“给你吃的。”
“果然是好兄弟,还知道给我加菜。”
高翎撕开纸皮,表情立刻垮塌,“卤猪蹄?你是不是忘了,我从来不吃这东西!”
沈御不甚在意,“买都买了,你要是不吃……就给其他兄弟。”
温婉已经闻着味儿找过来,看见高翎手中卤猪蹄,眼神发亮。
“高大哥,你不吃给我吃呗,我最喜欢吃卤猪蹄了。”
高翎一怔,“你喜欢?”
温婉连连点头,“嗯!”
商人精明,高翎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沈御,又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温婉,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是给他吃的啊,不过是某人借他的手,投喂人姑娘呢。
“好,你拿去吃,别客气。”
高翎看着心满意足抱着卤猪蹄离开的温婉,用手肘碰了碰沈御的胳膊,问: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赵小婉了?”
沈御睨了他一眼,“不是。”
高翎摇摇头,明显不信,“我就没见你给哪个姑娘买过吃食。你不承认就算了,做兄弟的还是得多说两句。”
沈御没吭声。
高翎:“小婉是商贾小妾,她的身份摆在这儿,你收她进房也不是不行,总归你后院多她一个不多。但是……别太上心。”
自古英雄多风流,都是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己,对他们来说都不为过。
但值得他们认真对待的人,总得是身份地位相匹配的。
无关对错,这只是他们从小被灌输的阶级观念而已。
沈御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往温婉的方向投去。
没心没肺的丫头,捧着猪蹄啃得非常快活,满足的情绪从她身上弥漫而出,让世界都跟着轻松不少。
“我心里有数。”
沈御收回视线,只淡淡回了一句。
*
重新来到送子娘娘庙,这一次进入得很顺利。
借着上香的名头,沈御领着温婉在庙里庙外都逛了一圈。
“找到了吗?”
温婉疑惑的摇头,“昨天明明看见乌青鸟是落在娘娘庙这个方向的,不可能找不到才对。”
沈御:“难道这里不是乌青鸟的巢穴?”
温婉思忖片刻,分析道:“从风水地理来看,这个位置是最有可能做墓地的地方,而乌青鸟也落在这里,两个条件同时具备,我不相信只是巧合。”
沈御表情凝重,目光犀利的再次看向面前的庙宇。
突然,他指向娘娘庙的一个偏殿,“你看那是什么?”
温婉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就见偏殿的房檐上挂着一片藏青色的羽毛。
“乌青鸟的羽毛!”
温婉快步跑过去,仰着脖子往上看。
这一看,还真看出名堂来了。
“我就说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沈御跟过来,站在她身边也仰头看,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沉声问:“请娘子指教。”
温婉处于兴奋中,没注意到他这声“娘子的称呼”,指着头顶上的房梁解释。
“这就是乌青树。”
“建造这个娘娘庙的工匠还真花了不少心思,乌青树生长习性喜阴,只有顶端会长枝叶,主树干都是光秃秃的。”
“你看这个房梁,从这两墙根处开始,一直到窗户的下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窗户往外看,就能发现,这房梁和外面的枝叶连起来就是一棵完整的乌青树。”
沈御听她这么说,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了看。
窗户外果然是茂密的树木枝叶。
“你连建房子都会?”
沈御看温婉的眼神,越发带着审视。
一眼看出来这偏殿的巧妙之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温婉干巴巴的笑了笑,“研究过一点点皮毛。”
“又是略知一二?”沈御戏谑的笑了笑。
温婉点点头,“为人处事,不得谦虚一点儿。好了,趁着这会儿没人,我算算古墓入口的方位。”
沈御应声,没打扰她寻龙定穴。
温婉捡了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说起来这事儿也挺有意思的。你还记得上次咱们被山匪绑去的那间破庙吗?”
沈御:“记得。那座破庙也建在一个古墓的上方。你当时还说,庙宇建在古墓上,是为了镇压逝者的灵魂。”
闻言,温婉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我随口一句话,你居然记住了!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了校尉的人。”
平时被她怼多了,突然被她夸一下,他还有些不习惯。
蓦的,他视线落在她的脚边,脸色一沉。
“你别动……”
温婉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就见一条黑漆漆的玩意儿从墙根的小洞爬出来。
“蛇!”
温婉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沈御的身上。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夹住他的腰,整个人无缝衔接和他贴在一起。
沈御手比心思快,自然的托住了她的屁股。
于是,刚走到门口的小师傅,领着一众香客就撞见了极其“不雅观”的画面。
门口站着的少年,洗干净了以后,也并没有比之前的形象好多少。
他,实在是太瘦了。
那些无处不在的伤痕,像是在提醒着周围的人,他曾经历过什么。
温婉口中的烤羊腿,突然就没那么香了。
她冲少年招招手,“过来,先吃饱肚子,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少年闻言,立刻就愣住了。
“过来呀,你肚子不饿吗?”
温婉以为他没听明白,想了想,从盘子里抓了另一只烤羊腿走过去。
她将烤羊腿递到他面前。
“你是新来的,这次给你优待,还剩下的两只烤羊腿,我一只,你一只。下次可就不行了哦,你比沈舟大,你得让着他,下次的烤羊腿就是他的了。”
少年眸中闪过震惊,随即一种看不分明的情绪开始隐约浮动。
沈舟发现温婉的话里有个问题,“不对啊小碗姐姐,这样的话,你不是每次都能吃烤羊腿了吗?你不是比我们大吗,你为什么不让着我们?”
被当众拆穿心里的小九九,温婉尴尬的笑了两声。
“这个嘛……”
温婉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因为是我付的银子!我给的钱,我当然要吃一只烤羊腿!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吃点儿东西还跟我斤斤计较,等你将来赚钱了,你花的钱,你就能每次都吃烤羊腿。”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谁出钱,谁豪横。
这个理由,沈舟无法反驳,他摇了摇少年的胳膊。
“哥哥,下次的烤羊腿要让给我哦。”
少年依旧是愣愣的,似乎从没有想过,他会有一只烤羊腿。
他也从没有想过,他们会以商量的语气,和他一起来分配烤羊腿的归属。
他们……似乎把他,当成了和他们一样的……
人。
少年低低的垂下眼眸,些许发丝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他发红的眼眶。
见他半天不动,温婉有些不耐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将羊腿塞进他掌心。
“趁热吃,一会儿冷了就没这么好吃了。”
很多年以后,当他再次回想这一幕的时候,还能清晰的记得,手腕上传来的,她细嫩手指的温热触感。
正是那股温热的触感,将他从地狱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
一大盘子的烤羊肉,被三个人旋风似的解决了。
温婉吃饱喝足,捧着小肚子,很没有形象的瘫软在椅子上。
“你烤的小洋洋真的好好吃,以后我们每个五天就吃一回,好不好?”
她眨巴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应了一声,“嗯。”
温婉一怔,“咦,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啊。”
随即,她又猛地一拍脑门儿,“对不住,你一直没说话,我还以为你跟哑婆一样呢。”
少年低垂着头,没吭声。
“那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吃饱了,温婉要开始查户口了。
少年茫然的抬起头,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又摇了摇头。
温婉嘴角一扯,试探着问:“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年点点头,“嗯。”
温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奶凶奶凶的双手叉腰。
“算了,反正我也要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咱们俩就搭个伴儿。那我帮你取个新名字,好吗”她乐呵呵的跟他商量。
少年这才抬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里闪过的一抹欢喜,还是被温婉敏锐的捕捉到了。
小样儿,还挺傲娇的。
温婉清了清嗓子,古灵精怪的逗他。
“你是我救回来的,你就跟我姓,你又不喜欢说话,只会嗯嗯,那……就你以后就叫温恩吧。”
她就随口一说,只是想逗逗他,等他反驳之后,她再认认真真翻字典,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没想到少年反应很快的“嗯”了一声。
温婉:“……”
当事人都没意见,那这个名字也算是缘分,就这么定下了。
*
下午,温婉让沈舟请来了大夫。
大夫给温恩开了药方,又给了一罐外敷的膏药。
大夫:“他身上的伤都不要紧,只是这些疤痕怕是很难去掉。”
闻言,温恩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非常的平淡,似乎这些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温婉立刻就哀嚎了起来,“大夫,你想想办法啊,有没有什么美容祛斑的好药材?”
“不要藏着掖着了,我们不差钱,你尽管用。热血少年,正是青春好时光,怎么能留那么多疤呢。”
大夫许是没见过这么跳脱性子的姑娘,表情先是惊了惊,随即才说:
“老夫对这方面倒不是很擅长,城里的胭脂铺不知有没有姑娘需要的,你可以去看看。”
温婉顿感失望。”
大夫走了以后,温婉对着少年唉声叹气。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既然跟我姓,那就是我的人,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
沈府书房。
坐在轮椅上的沈御,放下手中的书籍,目光犀利的看向金木。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金木硬着头皮点头,“千真万确。沈姑娘买了一个少年奴隶,还让奴隶跟她姓,还说少年奴隶以后就是她的人。”
说完,金木急不可查的抹了一把冷汗。
他好歹也是个副将,怎么就沦落到打小报告的人了,偏偏将军说小碗姑娘的事,事无巨细都得汇报。
沈御听完,脸色深沉,又气又担忧。
“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她买了就买了,却带回家去养着?”
金木点头,“将军说得对,那我去查一查那个奴隶的来历?”
沈御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应声道:“嗯,赶紧派人去查。”
金木领命,又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将军。小碗姑娘让沈舟去胭脂铺里买去疤的药,胭脂铺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我记得去年京城赏了一批药,里面就有去疤的。”
他试探着问:“要不,我给小婉姑娘送些过去?”
自从大将军和小婉姑娘赌气之后,大将军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是如履薄冰。
大将军不会哄姑娘,他们这些下属不得多上点儿心。
屏风后,温热的水汽从浴桶里弥漫而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空气里就充斥着桂花的香味。
正是桂花开的季节,温婉回到偏院以后,就把后院那棵百年的桂花树给薅秃了。
打狗看主人,她薅花也是看主人。
主人惹了她,她就薅光他的桂花树,用桂花来泡澡。
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才将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温婉泡完澡,将偏院里的众人召集到了正厅里,将她和沈御的关系做了一个澄清。
“事情就是这样,为了配合周校尉秘密行动,所以我以他夫人的名义在外行走。”
“我其实和你们一样,也是周校尉从漠北人手里救回来的孤女。”
“我真名叫温婉,以后我何去何从,也会听从周校尉的安排。”
她说完之后,正厅里的众人都是一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也正常,这种事,换了谁,谁不震惊。
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哑婆。
哑婆低着头,差点儿难过到抹眼泪。
好不容易盼着周校尉有了枕边人,这下好,原来是假的。
沈舟倒是还算平静,毕竟,不管温婉是不是阿柴哥的女人,她依旧还是他的小婉姐姐。
“小婉姐姐,那你以后还会给我们讲故事吗?”
几个孩子仰着头,一脸祈盼的问。
温婉抬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那是当然,我只要住在这里一天,就会每天都给大家讲故事。”
孩子们松了一口气,先前的压抑气氛很快就消散了,一个个围着她,开始讲今天的故事。
哑婆站在角落里,看着闹作一团的人,紧蹙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了一些。
*
边城沈府。
沈御坐在轮椅上,听金木汇报最近的公务。
他去寻古墓的这段时间,金木留守边关以防漠北人突袭,所以即便知道他受了重伤后心急如焚,也没能跟过去照料。
温婉身份文牒的事,还是金木差人去府衙置办的,又从高翎口中听说了沈御和温婉之间的纠葛,也是唏嘘不已。
他家将军什么身份,头一回有个姑娘他能看得上眼,却被人拒绝了。
这小婉姑娘是个能耐的。
金木打定主意,以后对于小婉姑娘的事,要更加上心。
他家将军在她面前都得吃瘪,他还是有点儿眼力见为好。
“将军,还有一件事。”金木犹犹豫豫的开口。
沈御将一份公文批复完放在一边后,又拿起另外一份,“有什么事就说。”
金木清了清嗓子,说:“是将军夫人的大丫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见见夫人。”
“将军夫人?”沈御诧异的抬起头。
“将军,您、您不会忘了,您的正头娘子赵氏,如今还在后院吧?”
金木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得,看样子他家将军是把赵氏忘得一干二净。
“哦。”沈御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看公文,漫不经心的说:“赵氏出什么事了吗?”
金木倒吸一口凉气,“将军,赵氏是您的正头娘子,自从来了边城以后,您都还没接见过她。”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问题。
哪有丈夫连妻子面都不见的?
沈御皱眉,“女人真是麻烦。”
他放下文书,“叫管家请赵氏来一趟吧。”
“是。”金木松了一口气,赶紧通知管家去后院叫人。
赵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和大将军见面的机会。
管家来通知她的时候,她喜极而泣,还是大丫鬟劝了一阵,才把眼泪劝住了。
来之前,她哪里想到大将军居然如此繁忙,她都来了这么久了,愣是没见着人的面。
老夫人派她们过来是要替将军府留后的,连大将军的面都见不着,还说什么留后啊?
更何况,她如今这身子,怕是不争气的。
赵氏想到这里,又拉了春娘的手,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儿去书房。
春娘是个胆小懦弱的性子,身为小妾自不会忤逆主母,所以收拾一番以后便跟在了赵氏身后。
半个时辰以后,赵氏和春娘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沈大将军。
赵氏是见过沈御的,虽然只是在成亲的时候匆匆过一面而已。
但当时的沈御,身材高大,容貌出众,又带着即将出征的意气风发,端的是一眼就能俘获任何女人的芳心。
所以虽然只一眼,赵氏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如今再次见到,他身上气势更甚,眉眼也更加深邃了些,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春娘则是第一次见到沈御,顿时心里小鹿乱撞,羞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娇滴滴的埋着头,脸红成一片。
沈御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和边城里那些看他的女人一模一样。
他烦躁的沉了脸色,问:“见我有何事?”
何事?
赵氏回过神来,斟酌半天后,说:“老夫人说将军一个人驻守边疆,甚是辛苦,特地让我和两个姐妹来……伺候将军。”
按理,她该称呼沈御为夫君的,可看沈御这冷漠的态度,她没敢开口,只敢喊声将军。
沈御愣了愣,略微思索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他无奈叹气,“罢了,既然让你们来,就先住下吧。”
他也不提住下来之后的事,总归把人留下就算给了老夫人面子。
来日方长,赵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又提了件事。
“将军,我们来的时候,还有个姐妹走散了,我想请将军派人找一找。虽是个小妾,但也是将军府的人,流落在外要是污了名节,对将军府声誉也不好。”
这点儿小事,沈御倒是答应下来。
他随口吩咐金木,“你一会儿去营里调几个斥候给她。”
金木应声领命。
沈御乏了,借口还有公务打发了赵氏。
赵氏恋恋不舍的从书房出来,步子走得很沉重。
春娘也眼巴巴的问:“夫人,是不是将军……不满意我们?”
所以都不愿意碰她们?
赵氏抿着唇,一脸落寞的没回应。
春娘感慨道:“要是婉儿妹妹在就好了,她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一定能得到将军的青睐。”
“嗯,所以得尽快把她找回来。”赵氏道。
沈御生了一阵闷气,索性起身往外走。
金木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大将军,您去哪儿?”
沈御头也不回,“去杀猪!”
*
满桌子的饭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温婉就着饭菜一不小心干了两碗饭,碗筷还没放下,哑婆又盛了一碗鸡汤递过来。
她痛并快乐着,连连摆手,“吃不下,真的吃不下了。”
哑婆没有收回手,只是一直对她露出慈爱的笑。
面对这种真挚的热情,实在让人不忍心再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温婉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一咬牙将汤碗接过来。
时间和空间,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兴许,米饭的缝隙里还能灌一碗汤?
换了常服的沈御,走进屋子,刚好看见温婉咕咚咕咚喝汤的场面。
那动作,不能说很豪迈,只能说和斯文完全不沾边。
温婉放下汤碗,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她撑得往后靠,双手捧着肚子禁不住发出灵魂感叹。
“食色性也,我也算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步,只可惜在院子里出不去,否则第二步的阶段性计划,我也不是不可以开始……”
话声刚落,余光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温婉怔怔的转过头去,就对上沈御满脸嫌弃的表情。
她嘴角一撇,双手往前伸,挣扎着坐直身体,极力想在沈御面前找回一点点的形象。
“呵,”沈御跨过门栏,鄙夷得十分明显,“果然是商贾小妾,脑子里不是吃就是色。”
温婉:“……”
贪吃嘛,她承认,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但是色嘛,那绝对是造谣!
三年了,除了面前这个嘴巴比马蜂还毒的男人外,她连个像样的帅哥都没见过,她就是想色,也没那个机会。
沈御在温婉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哑婆,又看了一眼桌上满桌子的菜,眉头顿时一皱。
他摆摆手,示意哑婆先出去。
哑婆领命,离开的时候还细心的替两人关上房门。
温婉吞了吞口水,警惕道:
“我就多吃了你几碗饭而已,怎么,你还要和我算账?”
“你别忘了,在山里的时候,我给你们找到的那个古墓里,随便一件东西都给我吃好几年的……”"
沈御:“……”
温婉也紧张的扯了扯温恩的袖子,心里则是慌得一批。
他们哪里知道游猎民族里有哪些正经姓氏啊,要是编个名字出来,却在姓氏上穿帮,那不就完犊子了!
都怪沈御,面具都给每个人准备了,怎么忘了给每个人捏造个名字?
不过,谁能想到刚进草原第一天,就遇上阿卓这个大家族出来的狩猎队伍。
一时间,气氛十分紧张。
所有人都一脸警惕,似乎只要温恩说错一句话,双方人马就要动手。
“䢵连恩。”
温恩清冷的嗓音吐出三个字。
“原来是䢵连家的啊,䢵连是个小姓,我们都多少年没遇到过䢵连家的人了。”
阿卓信没什么反应,只感慨了几句。
倒是不远处的沈御眼睛却眯了眯。
阿卓信打完招呼,就带着他的人到一旁休整去了。
温婉心有余悸的将温恩拉到一旁。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机智。不过,恩恩,你是怎么知道有䢵连这个姓的?”
温恩淡淡笑了笑,“以前在烤羊铺子,和游猎牧民做过生意,很多羊都是他们卖过来的,听他们提过这个姓。”
合情合理。
温婉点点头,“幸好你和他们接触过,否则今天就危险了。那个阿卓信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嗯。”温恩应下。
*
草原上,篝火点燃,众人围着篝火堆坐下。
篝火上烤着牛羊肉,锅里熬着糙米汤。
有精壮的汉子拿出奶酒喝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场面就热络起来。
该说不说,沈御这边带来的都是精英,一个个演起游猎牧民来都惟妙惟肖,丝毫看不出破绽。
像温婉和温恩这样不擅长伪装的,就安静的在角落待着,少说少错。
只可惜,他们想清静,有人却不安分。
阿卓信提着一袋子奶酒走到温婉姐弟俩面前,将袋子递过来。
“兄弟,整两口?”
温恩沉着脸,一副酷酷的模样,也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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