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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郁姬疑结局免费阅读他们做梦,我掉马番外

夜灯碎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明和郁知道自己在做梦。看着手里的名单,明和郁心道一声‘又来了’,便倦怠的等着之后发生的一切。或许没人的梦和她一样,是某种记忆的回溯,那些光怪陆离的,千奇百怪的,好的坏的,都已经离她很远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不是个人——她应该已经成为了某种执念的载体。被这种执念驱动起来的尸块。忽然,某种奇怪的牵扯钩住了她的身体,明和郁放任这种被钩走灵魂的奇怪错觉。她知道,她要醒来了。昏暗的床帐遮蔽窗外天光,明和郁自然而然翻过身……没成功,一条手臂牢牢箍住了她的腰。“醒了就放手。”初醒的嗓音微哑,却惊起身后人一声喘,明和郁一顿,借他松开的缝隙转过身,抚上他被泪浸湿的脸庞,“哭什么?梦到谁死了?”“你。”他纤长的鸦睫沾着滚落的破碎泪珠,朦胧的黑眸...

主角:明和郁姬疑   更新:2024-12-22 16: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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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明和郁姬疑的其他类型小说《明和郁姬疑结局免费阅读他们做梦,我掉马番外》,由网络作家“夜灯碎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明和郁知道自己在做梦。看着手里的名单,明和郁心道一声‘又来了’,便倦怠的等着之后发生的一切。或许没人的梦和她一样,是某种记忆的回溯,那些光怪陆离的,千奇百怪的,好的坏的,都已经离她很远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不是个人——她应该已经成为了某种执念的载体。被这种执念驱动起来的尸块。忽然,某种奇怪的牵扯钩住了她的身体,明和郁放任这种被钩走灵魂的奇怪错觉。她知道,她要醒来了。昏暗的床帐遮蔽窗外天光,明和郁自然而然翻过身……没成功,一条手臂牢牢箍住了她的腰。“醒了就放手。”初醒的嗓音微哑,却惊起身后人一声喘,明和郁一顿,借他松开的缝隙转过身,抚上他被泪浸湿的脸庞,“哭什么?梦到谁死了?”“你。”他纤长的鸦睫沾着滚落的破碎泪珠,朦胧的黑眸...

《明和郁姬疑结局免费阅读他们做梦,我掉马番外》精彩片段


明和郁知道自己在做梦。

看着手里的名单,明和郁心道一声‘又来了’,便倦怠的等着之后发生的一切。

或许没人的梦和她一样,是某种记忆的回溯,那些光怪陆离的,千奇百怪的,好的坏的,都已经离她很远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经不是个人——她应该已经成为了某种执念的载体。

被这种执念驱动起来的尸块。

忽然,某种奇怪的牵扯钩住了她的身体,明和郁放任这种被钩走灵魂的奇怪错觉。

她知道,她要醒来了。

昏暗的床帐遮蔽窗外天光,明和郁自然而然翻过身……没成功,一条手臂牢牢箍住了她的腰。

“醒了就放手。”

初醒的嗓音微哑,却惊起身后人一声喘,明和郁一顿,借他松开的缝隙转过身,抚上他被泪浸湿的脸庞,“哭什么?梦到谁死了?”

“你。”

他纤长的鸦睫沾着滚落的破碎泪珠,朦胧的黑眸死死盯着明和郁,小动物依赖主人般贴着她的手心,“我害怕。你不能扔下我自己去死。你不能。”

那说不好。

明和郁面不改色地安慰他,“姬疑,你能算出我的命数,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然而姬疑审视着她,长睫眨下一点泪珠滚进鬓边。

明和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预感照应现实,明和郁开始目眩神迷。

或者说五迷三道也很贴切。

“唔……”

“抱紧我……阿郁、阿郁……”

被点名的明和郁茫然的看着姬疑跨坐在身上,光滑细腻的皮肤大片大片暴露眼前。

在感受猛烈的视觉冲击的同时,明和郁扶稳他的腰,开始思考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中邪的事。

就比如说姬疑。

他和明江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时间倒流九十八次,他俩都能在见面的第一秒就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然后开启长达二十年的相爱相杀。

也就是第九十九次——这一次——姬疑不知道怎么的,觉醒了情根,开启了和明和郁痴缠,和明江昀相杀的崭新剧情线。

不懂。

搞不明白。

昨日太子终于登基,明和郁终于熬到了阶段性结局,一切都该暂时告一段落。

本该是寻常的一天。

明和郁却要以她从没出过错的直觉发誓,昨日、今日,绝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

而且,相当麻烦。

——耳垂的银链忽然被扯了一下。

明和郁抬眼,姬疑浓红的眼尾滚着剔透的水珠,他难耐地咬着链尾,含混着发出声音。

“…专心。”

明和郁:“……”

她翻身把人按下去,抬起腰,姬疑就紧紧抱住她,要她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未婚先孕?看脉象不是。

白月光上门?这么多年也没听说。

京中或者江湖的势力被人吞并了?也不对,他不在乎这个。

明和郁在姬疑被亲到发懵的时候掐住他的喉咙,只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

她看着这人苍白的脸上褪不下的绯色,迷蒙的黑眸隐约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明和郁低头靠近,像是要再去描摹湿润的唇。

姬疑忍不住闭眼。

气息渐近,却听那温热包裹着他的人柔声问道,“在梦里,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

梦?

姬疑不知道掐住他脖子的手正在缓缓收紧,他只能凭借残存的意识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梦…梦里……”

“我看见……”

“……你…”

我看见你的过去。

你被人操控、愚弄,在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一生中挣扎。

却至死不休。

你死了。

姬疑的意识陡然被这三个字冻凝。

他瞬间清醒过来,气息微弱的挣扎着追寻那冰冷的目光。

明和郁的眼尾泛着红,像是他们在梦里见过的那样,在名为理智的冰面下藏着克制又隐忍的癫狂。

姬疑却在致命的窒息和即将攀上顶峰的愉悦里准确抽取出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

只有我。

姬疑没有被箍住的手绞在明和郁布满疤痕的背上,在有一口没一口的艰难喘息里,他微微笑着,声音低如呢喃。

“…阿郁…阿郁……你不能不…爱我…你不……能不要…我……”

“没有你、我…我……会死的……”

“……”

明和郁微微侧目,松开手,怀里的人就在骤然的空气涌入后得到了巨大的快乐,圆润的指甲在身体痉挛时在她的脊背划下暧昧的血痕。

明和郁却毫无动容地直起身,想着他交代出来的内容。

她死了。

就这么简单?

未必。

但他失去她就绝不独活?

这确实纯是梦话。她想。

毕竟你可是能团灭主角团的最强幕后操盘手,谁死你都不会死。

只有仇恨能超越时间,长久的、长久的灌注在人的四肢百骸。

爱?

很快,你就会抛下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明和郁低头吻了吻姬疑的唇角,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他颈上惊心动魄的青紫,倒是愿意哄他。

“除了你,我身边还能有谁呢?”

姬疑疲惫餍足的脸上顿时露出浅淡的欢喜,软软的挨着她,被抱走去清理身体。

晌午荒唐,用过饭,姬疑去极星阁,明和郁就在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大内传旨,明江昀召她入宫。

挺好。

明和郁牵马出门,慢悠悠跟着传旨内侍去见突然变得奇怪的另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做了梦,明和郁看着熟悉的街道,恍惚觉得该有一场大雨,好像她当年戴枷游行那日。

长安街长三万步,一步一人,随着注视她的人越来越多,拥挤的圆伞拓出一条只容她独自前行的路。

宫门前,张内侍远远迎上来,替明和郁牵马,请她上步辇。

“臣侍见过珩王殿下。陛下在清平苑等您。”

“清平苑?皇宫这么大,他什么毛病,非要挤在这又破又小的地儿?”明和郁倚在扶手上,唇角一掀,“不会是准备了暗卫要把我按死在那吧?”

张内侍:“……”

明和郁懒懒阖眼,“怎么不说了。等你编的好听话呢。”

张内侍干笑,躬身跟在这小祖宗身侧,“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昨日登基大典前,陛下就把清平苑收拾出来,备了晚膳等您,这老奴可不敢瞎说。”

步辇摇摇晃晃动起来,明和郁支着头听她扯闲篇。

张内侍张其林是明江昀的贴身内侍,明江昀成功登基,她也跟着成了大内总管。

明和郁记得她在某一年雪夜因为给明江昀撑伞而被打断了手脚,也记得她在某一年因为给明江昀送信被射杀在东街。

如今这生死难料的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

明和郁也不介意多听她说两句鬼话。

再者说,她也有想知道的事。

“陛下近日身子可好?”在她絮絮叨叨说些幼时两兄妹的旧事时,明和郁问道,“可有什么忧心之事?”

张其林顿时欣慰一笑,“殿下这不是一直关心着陛下吗?这些年,殿下不总进宫到春秋殿来,陛下却时常惦记着您呢。”

“不过近几日陛下忙于先帝陵寝和登基大典,难免日夜操劳,吃不进东西,夜里总是惊醒,身上也不大好。”

“您今日入宫,陛下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今天说梦话的人还挺多。

明和郁摸了摸下巴,这听起来和姬疑好似差不多,吃不好睡不好,然后就突然做了和平日不一样的事。

所以是吃了什么怪东西?

还是做了什么梦?

总不能是时间又提前,那些人已经开始在京城里闹出乱子来……

“啧。”

座上的人忽然烦躁出声,张其林顿时闭嘴。

这小祖宗的脾气时常阴晴不定,任谁在她身边伺候都熬不到三天。

不过好在珩王殿下并不体罚下人,她们只要学会及时闭嘴就足够保命。

明和郁没在意,心里盘着明江昀这次可是足足提前两年登基,再能闹腾的幺蛾子也不可能在他掌控朝堂整整两年的情况下整出什么花活来。

总不至于他人在深宫被政务掩埋,还能被那些人接触到?

步辇停在清平苑,张其林迎明和郁进园子稍候,她去请明江昀。

站在院门前,明和郁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幼时,明江昀带着她一同在清平苑里长大,他是皇子,明和郁是被刻意打压的皇女。

先帝带着恨意厌恶所有跟嘉和帝有关的人,若不是他的身子在生双胞胎的时候毁了,想来,他也不会将储君之位给了明江昀。

最初,明江昀入东宫春秋殿是太子殿下,明和郁幽居深宫称三皇女。

后来,太子殿下出现了多多少少九十八个死法,三皇女就上朝堂、下江湖、被贬出京、出征边塞,去捞去救,终究让他活到了今天。

他们曾手植清平苑的一草一木,如今,清平苑长成了眼前这副鬼样子。

明和郁有无数次问自己,知不知道“物是人非”四个字怎么写。

可任她写了千万遍,最后还是在看见明江昀扶着廊柱向她看过来时,将这四个字忘在脑后。

“阿郁,你来了。”

说实话,明和郁还没见过明江昀穿这身衣服,九龙绕颈,玄色压人,显得他疲倦的容色格外苍白。

在明和郁印象中,他总是一身太子朝服,纯白银丝,坠链襟前,禁色温沉。

他举着酒杯,对满宫跪求他反了帝王的下属微微一笑,偏眸望来,“三殿下,对这个结局可满意了?”

于他是光影交缠,于她是时过境迁。

明和郁面无表情垂眸,俯身行礼,“臣妹参见陛下。”


近卫:我们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怕。

还是近卫:除非实在忍不住。惊恐.jpg

不过正事还是要办的,“君侯,现在怎么办?陛下的下落问出来了吗?”

近卫头领看向游棠鸢,但回答她的是从屋里徐徐走出的崔忱和叶尘音。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殿下一个问题。”经受了身体和心理双倍摧残的崔忱裹着厚厚的绒氅,脸色难看绝不是装出来的。

但就是保持着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倒在地上的状态,崔忱还是第一个发现了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珩王殿下。

满院子知情人和不知情人全都惊悚回头,连林知菁都恍恍惚惚看过去,后知后觉,发出见鬼的尖叫。

然后,一缕风过,尖叫声戛然而止。

林知菁惊恐地捂着喉咙,发现她眼前立着一个高挑的少年,他神色淡淡、居高临下看着她,指尖夹着一枚银针。

少年慢悠悠竖起一根手指,“闭嘴。死人是不该发出声音的。”

阴云罩顶一整日,此刻有霜白的月光浇溅在身上,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让视野变得清晰,真相无处藏匿。

如他们所愿,身披白衣,在月色映衬下快要发光的女子转过门来,平静的模样仿佛她早已预料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崔忱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顿,迟疑着落到明和郁身上,“殿下准备如何处理废王府中黎明互助会的人?”

这个问题好似与眼前的局面毫无干系。

甚至除了当事人外几乎没人知道黎明互助会又是个什么东西。

但珩王殿下神奇就神奇在,无论谁会提出什么问题,她都能以一副平静到令人后背发凉,疑心到底有什么不在她掌控下的样子,异常流畅配合地交出答案。

“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崔忱想听到的,他皱起眉,“殿下可知,这刀下去,京中要流多少血?”

而其他听到答案的互助会成员们立刻睁大了眼睛,被堵死的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叫声。

明和郁眉梢轻动,只是她未开口,那突兀出现的少年先疑惑道,“怎么?谋反大罪已经不值得一个抄家灭门了?”

他平平抬眼,“可我怎么记得,元兴十年的长安街上,遍地都是血肉残骸呢。”

元兴十年,可别提元兴十年了,好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场面都在这一年一次见个够。

年初开始,天灾不断,朝廷一边忙着往各处赈灾,一边扯出一串贪渎暴乱的热闹来。

到了年中,上头发落的旨意还未下发,流民匪患就慌不迭接替天灾在下半年跟朝中几位皇女将军打得火热——三皇女殿下借此一跃晋为珩王殿下。

三皇女接替下边那么多妹妹成为朝臣心目中的完美继承人,也就是这时候。

此时,笼罩整个元兴朝的恐怖阴影正以此为始,缓缓铺进每个人心中。

那会儿的珩王还没今天这么疯,元兴帝还扯着嘉和帝的大旗当一个兢兢业业的深情明主,台前一个太子则又替他挡了另一半风波。

但随着明和郁崭露头角,一切就此失衡。

眼见着自珩王殿下平息西南匪患后,大熙的天灾也少了,战乱也仿佛一夜之间烧到了头,嘉和朝的老臣们看珩王的眼神跟看救世明主似的,简直欣喜若狂。


异常寒冷的深秋之夜比入冬了还要难受,少年喜欢轻盈,却也不得不让厚厚的赭色外袍扶上他的单薄的肩。

像怕冷的小青竹重新哆哆嗦嗦蜷回土里那样。

“……”

少年对这种幻想同样不做评价。

“你长高了。”明和郁算了算时间,“正常人一个月会这么长?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骨头会痛吗?”

奚照影和奚行云是一对姐弟,明和郁把人像路边小鸟一样捡回来之后,是实打实的贴心照顾过好一阵子。

她原本打算养腻了就放生。

结果这对小鸟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在她捡小动物的兴趣淡去之前,先一步让饲养者体验到放养但反哺的快乐。

只要明和郁升起‘好像这样也行’的想法,小鸟们的家养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明和郁倒也不介意被这种稚嫩的手段算计,她在随便付出食物、住所以及无所谓什么的资源的时候,同样从两只小鸟身上拿回了一些某种她曾经有过的东西。

“有一点,不多。”奚行云比划一个小手势,对明和郁无端端又对着他出神这种事习以为常,“我调了药来敷,很快就好了。”

明和郁慢吞吞回神,一心二用也完全足够反应,“跟你姐姐说,你的体术训练暂缓,看住你早点睡觉,之后的围剿行动……”

明江昀一个眼神止住小朋友抗议的发言,“不要跑太远。”

“……好哦。”

奚行云摸摸背在身后的伞柄,悄悄瞄一眼自己和明和郁的身高差,没敢说话。

奚氏姐弟是明和郁捡回来的,向来对明和郁把他们当小朋友看待接受良好,唯独在个子越长越高、逐渐接近甚至超过饲养者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微妙。

奚照影两年前比明和郁高的时候还很困扰,能矮一点就好了。

这事被明和郁知道的当天,奚照影被明和郁拿小竹条抽了五十几下,不管奚照影跳得多高、跑得多远,该挨的一下没少。

这事才终于消停翻篇。

现在轮到了奚行云。

不想挨打,他必须谨言慎行。

“发带——”

明和郁忽然开口,捡起最初的话茬,奚行云还以为被拒绝一次就没有下文了,“家里的柜子里有条织云我没用过,你喜欢就拿去。”

奚行云一顿。

“我应该也没有短了你们哪里,不知道你们怎么养成了这种癖好。不过无所谓。”明和郁神色平静地说。

“白麻布……不算好。这个就算了。”

那双眼睛偏过来,奚行云捏紧伞柄,直觉自己的问题让明和郁想起了不太好的事。

但明和郁本人逸散的思绪已经好好收拾起来,微哑的慵懒嗓音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温度。

“是。谢谢老师。”奚行云绷住表情开心地笑起来,“老师要记得保密,不要告诉姐姐,这条织云是老师独给我一个的!”

“……”

答不答应的呢,明和郁看了他一眼,可有可无一点头……反正拆不了她的王府,随便吧。

宫道漫长,四处静谧,秋冬的夜太长太深,隐密戒严后的皇宫更是隐隐透着庄严肃杀之气。

在皇宫最偏的寝宫清平苑的书房里,书柜缓缓裂出缝隙,一个蒙面人从里面冒头,谨慎的左右看看,见到一个干净整洁的书房,只有桌案上的奏折被摊开没来得及合上放好。

像是有个人原本正在批阅,突然出了什么意外的样子。


此刻,游棠鸢终于如愿以偿,再次回到那个夜晚。

月如明镜,毒淬人心,她目眦欲裂、唇齿染血,死人身上都要覆上一层厚厚的霜。人命和悲怨,没有一样能撼动这位稳坐高台的三皇女殿下。

——是恐惧啊。

月浮桂枝,山寺净地,佛光普照处依旧鲜血四溢,手腕不再有银铃的小奴身躯剧痛,涕泗横流,主君在眼中模糊,耳边只剩下银铃轻灵作响,于是这便成为小奴一生的梦魇。

——是恐惧啊。

游棠鸢终于想起她徘徊于北街的原因,少年将军恣意纵情,偏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替裴素报仇。

因为天一亮,明和郁就会心安理得接手大军赶赴十梁城与裴家先锋营会合,共商清剿西南匪患大计。

因为明和郁将允诺裴家军只要一辈子驻守十梁城,裴氏一族就不用再担心元兴帝的清算。

因为大战将归还十梁城以及其后数十个州县的百姓从此以往的安宁。

而从此以后,皇城之外、万里之遥,有一处被裴家军庇护的百姓们将日夜赞颂三皇女的功德。

游棠鸢以为自己选错了第一步,从此再没人能阻止此局落成:

明和郁踩着裴家军少将军的尸骨登上亲王之位。

她将裴氏敲骨吸髓,换来与当朝太子同台对垒的资格。

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也没有。可那又如何?

天地做局,众生为棋。

她没有的,她要算,要抢,要杀,也一定要这盘棋如期走到终局。

她们的恐惧来源于无论如何选择,皆在这一个人的掌控之中。

……

…………

有病吧。

明和郁不想搭理游棠鸢。

要她说,整个春秋殿里病得最重的就是这个游棠鸢。

往事不提,就这个莫名其妙跑来质问……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一把年纪的人还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这一套。

她别是一觉睡醒脑子坏掉了——哦,最近一觉睡醒脑子坏掉的人太多,这样的好像也不稀奇。

浪费时间。

明和郁目不斜视走出半条街,雪白的外袍因为连夜奔波变得灰扑扑,她倒是不在意,甚至心情好了不少。

北街这一片少有行人,但再往前,右转一条街就是集市,早食风味独特,或许她能赶上一个不算人多的时候,再挑个客栈睡一觉——

枪尖划过身侧,凌空挑了个圈差点把明和郁抹了脖子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她昨晚一夜未归,是不是忘了跟姬疑说一声?

……算了,他会安排好自己,不用她管。

弯腰,后撤,四指抖落一团丝线,明和郁踩着游棠鸢的肩膀一脚踢中后颈的甲衣把人踹飞。

她虽然力气没有游棠鸢大,内力不如游棠鸢深厚,手无寸铁也无法与游棠鸢正面交锋。

但这话说的。

她又不是什么君子好人。

沾着泥巴的鞋尖抵住游棠鸢蹭出血皮的下巴,明和郁看着手上连着战败者手腕和脖颈的银丝,后知后觉,今日是个晴天。

“嗯……吃鱼皮馄饨应该去南街,再加一份玲珑豆花,和王府隔了两条街么。也不远。”

明和郁愉快地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但在此之前,她垂着眼打量了一下游棠鸢猩红的眼睛,对耳边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置若罔闻,想了想,她抬脚。

把人一脚踢晕,明和郁收起银丝,抖了抖衣摆上的灰,再不管地上这么大个人的死活。

很快,白衣飘然远去。

“……脑子坏掉了,这么快就影响到人的精神……哈哈,蠢到无聊……”

远远地,城门卫终于看不见人影,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想把人弄醒。

她们虽‘看不见’大人物的争斗,但这人也不能死在她们面前!

送走,赶紧送走!

……

…………

早上被人碰瓷的事没有影响明和郁的心情,回王府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下午。

看着明江昀派人送来的兵马司印鉴,想了想,她决定往那边走走。

明江昀脑子坏了归坏了,到底这世界是围着他转的,想让他活着,明和郁难免要跟着他的步调走。

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至少让她看到这次的结局。

提溜着印鉴上门,珩王殿下抬头看了看门匾。

她对兵马司不陌生,毕竟前任副指挥使是她的前工具人,京中动向、人手调动什么的,可以说叶尘音知道的她一点也没落下。

这时,一人拎着袍角匆匆赶到,一见珩王立刻拱手行礼,“殿下万安。臣兵马司副指挥使蔡逋,恭迎殿下。”

如果城门卫送镇国侯是送走一个大麻烦,那兵马司副指挥使就是强装镇定迎瘟神。

蔡逋在接到上面旨意后连夜等在府衙,把衙内所有人叫到面前告知了她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举着珩王的画像挨个叮嘱她们:

就这个人!

死都不能得罪!

大熙知名疯王能随时随地让任何人生不如死,死都不安生。

天可怜见,整整一个府衙,战战兢兢等了一上午,现下人到了,各个提刀龙行虎步的军士们像捅了鹌鹑窝,行来过往屏住呼吸贴着墙。

明和郁对参观兵马司没兴趣,顺手把印玺扔到蔡逋手里,她直接下达上任以来第一个命令:

“限三日内,核查近一个月进出京城之人。”

“殿下?”蔡逋小心问道,“近一月逢陛下登基大典,前来观礼者众多,一一核查……怕是易有疏漏。”

再者说,最近京中又无大事,就以往而言,也只有缉拿逃窜凶犯时才突然调动人手惊扰内外城百姓。

这命令来的不明不白,蔡逋一时竟不知道是不是珩王上任的第一把火。

她想查出个什么结果?

明和郁就想了想,随口补道,“那就对滞留京中超过七日者进行二次核对,重点查问入京缘由及现居地,整理出名录给我。”

……看着是一把没事找事的火了。

但差事瞬间减轻一大半,蔡逋识相低头应是,不再多问。

果然,只要蔡逋没有更多废话,珩王殿下顺利交代了‘正事’就不准备再多待。

一听瘟神要走,蔡逋竭力收敛脸上的喜色,正要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一转身,一连串越来越近的哀叫在府衙外响起:

“大人!救命啊!”

“……”

整个府衙所有眼含希冀之光的人同时一僵。

蔡逋猛一攥拳,险些把牙咬碎才没有当场变脸。

晚一点等瘟神走了再来会死吗?!

怕是会呢。

珩王殿下转过身,就见一人冲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她和蔡逋面前,扒拉着蔡大人的裤子就往外拽:

“指挥使大人!您快派人去救救我们家小姐!她被歹人掳走了!”

蔡·副指挥使:“……”还真不敢当。

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没敢动,一时摸不清这位太奶有没有想管的意思,一时又用眼神示意一下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子长长眼。

……嗯?

蔡逋缓缓瞪大眼睛。

但忧心主人的关头哪容人琢磨眼色?

这位忠心耿耿的家仆哭得好大声,“蔡、蔡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呜呜呜呜您有什么吩咐您赶紧交代啊!我们家小姐、小姐呜呜呜呜……”

蔡逋:“………………殿下您看?”

她硬着头皮请示兵马司刚刚上任的一把手。

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珩王不要对案子详情感兴趣不要对干涉兵马司正常运行感兴趣不要对把兵马司和朝堂上任何一个即将成为她和新帝对着干的棋子联合起来感兴趣!!!

求求了!

她们兵马司再经不起这样的大风大浪——

“哦?你家小姐是谁?如何被掳?说来听听。”珩王低头问道,看模样……像是准备履职?

兵马司上下顿时一片心如止水。

完、蛋、啦!

家仆则立刻答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小姐是镇国侯世女游清仪!就在刚刚,清仪小姐在南街点心铺前被人掳走!请大人速速派人解救啊!”

那这不是更完蛋。

早已认出来人的蔡逋在心里叹气,暗含怜悯的看了家仆一眼。

你眼前正是你家清仪小姐的母亲的死对头,这俩人天不亮刚在北街的城门口打了一架——哦,应该说镇国侯被珩王单方面殴打——这没过几个时辰,世女就在南街没了。

真真是倒霉,正撞到这位祖宗头上。

当然,更倒霉的还是她们兵马司。

若是上司涉嫌这桩绑架案……她们究竟查是不查?

还有陛下——您到底为什么要把珩王拨到兵马司来?!叶尘音(划掉)大理寺才应该是珩王的下一个目标啊!

一番心思轮过一趟,副指挥使为一大早没能堵到前兵马司副指挥使、现大理寺少卿扼腕,并下定决心今天就算蹲在她家茅坑里也要蹲到人!

叶尘音,交出你的打工心得(划掉)为臣之道!!!

“是么。那就走吧。”

蔡逋眼前一黑——这怎么就要走了?!

什么章程啊???

她正要闷头跟上,却就见已经自顾自走出两步的珩王忽然回头。

“点一队人马跟上。”

珩王殿下轻轻一瞥蔡逋腰间本该佩刀的地方。

直看得蔡副指挥使抖了又抖,才补了一句,“我不想场面太难看……麻烦。”

蔡逋深吸一口气,立即点齐府衙中能力最强的一队人马,交代她们一定带齐装备!

这‘场面’、这‘场面’搞不好要出大事!

于是,在兵马司去南街的路上就出现这样一幅景象:

一名泪流满面狼狈至极的家仆在前面狂奔,一身雪白外袍和一身武将官服的两名女子一前一后骑着马跟在后面——乍一眼看见还以为是什么罪人游街。

再看,围观百姓们顿时露出迷惑的表情。

这三人身后还跟着一队军士,看着是从兵马司里出来的,但……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

身披凌凌黑甲,腰佩一杆漆黑短棍,手扶铁剑的军士们各个腰背直挺,神情冷肃,沉默而整齐的步伐踩出前所未有的沉凝气势。

一下一下,像战时擂鼓,让每一个被路过的百姓都噤声不语,敬畏退避。

兵马司的人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京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百姓们见此情形有些惶惑不安,纷纷不由自主跟上前想一探究竟——

然后就一直跟到了南街的点心铺前。

蔡逋绷着脸,余光瞥见身后尾随长长一排百姓:“……”

嗯?

一生爱看热闹的大熙人?

怎么这种‘场面’你们都敢不怕死跟上来?


怕还是怕的。

但对老百姓来说,这难得一见的兵马司和形象翻新(?)的执法者反而让他们在好奇之余产生了安全感。

一想到他们的京城是被这样的军士保护着,这谁还怕得起来啊!

点心铺老板:“……”

作为被执法的那个,老板已经跪了。

不只她,雇来的店员和没来得及走的客人也都跪得老老实实。

跟来看热闹(划掉)关心京城治安的百姓们不同,一生兢兢业业用爱做点心的老板被一群披坚执锐的‘精兵’包围,此刻纯粹靠着‘要死要死要死……’和‘发生什么事?????’的念头反复吊起求生欲。

店老板:“今今今今日日——上、上午…世、世世世女被虏之时时时……有没有、看见是什么人——”

店老板眼睛木然发直,“没、没、没有吧?”

家仆:“……”

兵马司:“……”

围观百姓:“……”

坏了。这人好像已经被吓傻了。

家仆一个猛扑过去狂摇店老板的脑袋,“不能没有啊!怎么能没有呢?!我家小姐就在你门口没的啊!”

店老板眼冒金星:不不不不不造啊啊啊……

蔡逋不忍直视,“放肆,还不放手等殿下问话!”

你再给人脑浆摇匀了!

然而说是来现场看情况的珩王此刻却没有问话的打算。

只见珩王殿下背手原地转了一圈,开始下达命令。

她指着对面酒楼,说,“把那边靠窗的人带来。会武准备跑的直接打断腿扔出来。”

珩王殿下又看了看,指着点心铺隔了四五家的邻居酒肆,接着说,“把那里面所有目睹案发的人带过来。”

“嗯……那个。”

最后,珩王殿下从围观百姓里点了个人头出来,直接道,“抓过来。”

蔡逋立刻应是,分别点人上去,而最后这个人头……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三两步冲进去把一个被点到转身就跑的女人抓住!

“殿下,人在这了。”

蔡逋一把卸掉女人的下巴以防她自尽,随即揪紧头发强迫她抬头,发现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蔡逋看了看,熟门熟路在她脖子上摸索。

被按住的女人顿时挣扎起来。

‘唰拉’一声,蔡逋撕下一张假脸。

“嚯,有备而来?”

蔡逋在看……还是不认识,就问,“你是什么人?世女被你们抓去了什么地方?!”

那女人被迫仰着头,听见问话也不理,眼睛瞪得大大,直盯着面前的白衣人,眼中流露出浓烈恨意。

这时,一声惨叫响起,被珩王点出来的两处地方人群惊呼四散。

酒楼窗边,一个灰扑扑的什么玩意儿被扔了出来,‘砰’地砸在地上,抽搐着吐了两口血,被在楼下蹲守的两名黑甲军士直接拖了过来。

很快,珩王殿下面前押着跪了四个被指认的案犯,各个被卸了下巴、摸了脸,确定只有一个人戴了假面后,珩王低眸扫过,轻声笑起来。

她抬手一指那假面女人,“那就从你开始。喜欢戴面具啊,那你现在这张脸是真的了?嗯……看着不像。”

“蔡大人,有劳你再剥一张。”

“我只要真的那张。”

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王女漫不经心地说道,其中‘只要真话’的意味明显,但听她说完,跪着的四人同时瞪大眼睛。

连押着她们的黑甲军士都开始瞳孔地震。

“……”

蔡逋一边神情冷肃从肘弯外侧拔出随身匕首,一边给下属递眼神:快快快快去请镇国侯——!

他爹的!谁家刑讯开场是剥皮啊?!

大熙疯王,果然名不虚传!

蔡逋掐住女人的脸,发现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已经变成了深深恐惧,她一顿,抬眼扫过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围观百姓。

“殿下,要先把这些人清走吗?”蔡逋回身请问,她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真诚的表情,“刑讯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这,挡光,还碍事。”

结果她说完才发现,珩王正从袖子里掏银子给点心铺老板,她自己手指头上已经提溜了一个纸包,手里还额外捧着另一个拆开的点心,似乎……准备把刑讯过程当消遣。

被蔡逋问到,珩王没说什么更离谱的话,随意一点头,“看你,我都行。”

蔡逋欲言又止:“……”

火速清场后,蔡逋头一回感觉盛京的天空竟如此辽阔,也头一回感受到自己肩头确实压着保护盛京百姓的重担。

她真是个好官!

就这样,被原地审讯的其他三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官服的官儿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微笑,手起刀落……划下她们同伙的半张脸皮。

“啊——!”

听着同伙撕破喉咙的惨叫,被溅了一脸血的三人也跟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起来。

有病吧有病吧有病吧!!!

他爹的他爹的他爹的!!!

这盛京是什么疯子聚集地吗???

顿时,三人争先恐后吐露情报:

“我说我说!那女孩儿没死!没死!她在玉真观!”

“大人只说把人带走!没准备伤害她!”

“我们姐妹只是城外小贼!是大人在城隍庙里找到我们,让我们绑架画像上的女子!”

三人异口同声喊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效果惊人——不、不对!她们正经好官不兴酷吏!!!

蔡逋挥手点人去玉真观救人:“……大人?哪位大人?”

三人再次同时给出答案:

“女的!”

“衣服胸口的图案是只鸟!”

“脸上有刀疤!”

蔡逋想了想,“长相是不是有点和气?衣服是浅绯色?”

在对‘真话’的恐惧下,三人顿了一息,疯狂点头。

是她。

蔡逋点头,看了眼身旁血呼啦的女人,伴着其他当事人的呕吐声走到珩王身边。

“殿下,是——”蔡逋低声汇报,末了,又问,“但那女人还什么都没说,是继续还是?”

“唔。”珩王咬着一块紫色糕点,等她毫无困难的咽下去了,才盯着蔡逋,“兵马司是捡垃圾的地方吗?”

蔡逋忙不迭摇头。

珩王就慢悠悠挑拣起下一块点心,漫不经心道,“那就把人扔去镇国侯府。”

好家伙,这话不能让镇国侯听见。

蔡逋有些犹豫,“殿下,这恐怕不太合适,有苦主报案,兵马司需将立案文书等记录归档。”

直接扔给镇国侯,这案子她们兵马司到底是接了还是没接?

若是从前兵马司几边不靠的情况,蔡逋还能上门去找镇国侯要人犯口供,所谓灵活办案,在哪头灵活不是灵活呢?

如今嘛……

蔡逋完全不抱希望。

珩王殿下也不为难自个儿下属,直接点拨道,“好办,你明日在朝会上参她一个挟私报复,罔顾王法。陛下会让她把口供交出来的。”

蔡逋止言又欲,“……是。”

是啊,陛下下令,就算人死了她们也得编一份出来。

但是。

殿下你想找镇国侯的麻烦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迂回!

叶尘音!叶大人!你等我,今晚我必取你秘籍!

正准备收尾,远处,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靠近。

蔡逋顿时一握拳,面无表情在心里高呼:

她来了她来了她镇国侯终于来了!

我们终于脱离苦海了——欸?

‘吁——’

“明和郁!”

脑门上还有道青痕的女人跌下马来,跌跌撞撞跑来,一双眼睛猩红,死死盯着珩王:“你做了什么?!你要做什么?!”

这都是什么?

游棠鸢余光瞥见一点血色,她像被烫伤一样,猝然收回游离的思绪,眼中只剩那一张脸。

然而,如同噩梦重临般。

“做了什么啊……”

王女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下,抬眼,将来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仿佛用目光把人凌迟一遍。

她仍用一种平平陈述的语调同她说,“你来晚了。”

晚了。

我来晚了。

游棠鸢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她死盯王女,嗓音嘶哑痛苦,“我、又晚了?”

上次,她选了南街,裴素死了。

今早,她选了北街,这次、这次死的是谁?

她的、她的——

“我又晚了……”游棠鸢缓缓扭头,被她回避的鲜血、那猩红的颜色刺进她的眼睛,同时扎穿她记忆中的那张少女的脸。

然后,她看见那张脸慢慢变成另一张。

她的女儿。

又一个年轻的、人生尚未开始的少女。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要遭遇这样的选择?

“明、和、郁——”

游棠鸢攥紧拳头,眼前一黑一白,恨不能冲上去揪着珩王的衣领子质问她‘为什么’。

但她的身体却在颤抖。

还是恐惧——她又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那什么……”

蔡逋目光麻木,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君侯,您冷静一下、您听见我说话了吗?殿下——”

见鬼了。

这新来的镇国侯怎么也这个架势?

你不是刚来吗???

怎么也一副被珩王殿下玩崩了心态的样子?!

你们春秋殿不是顽强地和珩王抗争了十年吗?怎么这才赢了几天就突然不行了?

啊?!

“这人有病,管她去死。”

……珩王倒是一如既往符合她一见春秋殿就烦的日常表现。

蔡逋见珩王脸上那种游离的、还……挺好说话的神色淡去,把纸包叠了叠收好,知道她这是烦了准备走人。

于是,她也紧跟着一挥手——收队!

不走留着干嘛?

世女被掳,但人在玉真观,她们还抓住了案犯,知道了幕后的身份,连工作的指导方针都有了,现在不走,难道要等一个镇国侯二杀珩王被当场拿下吗?

嗯……蔡逋忽然想起一件事:

珩王说的‘场面’到底是什么‘场面’?

不会真是镇国侯大战兵马司吧?

蔡逋想着就要拐回去告诉镇国侯她家世女在哪,兵马司已经派人去追,君侯现在去应该还赶得及接女儿。

走,赶紧走!

这里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正当此时,蔡逋一顿,倏地回头。

她发现……脚下的土地正微微震颤。

说来正是天冷,盛京的天气一个时辰一变,早晨还能见一见太阳,到了下午天反而阴下来,送来寒风拂动招旗掀起猎猎之声,远眺更觉扎眼。

蔡逋这会儿却是顾不上眼疼,看着远方,她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麻木又震惊的了悟。

她懂了。

她知道为什么珩王亲自走这一趟了。

一切都是珩王的谋算啊!

远处,天边黑压压一线,细线压近成粗线,粗线拉长成一个个的人,为首是个骑马的男子,背后一把长弓,一双眼睛冷冷地朝她们看来。

“禁军巡城——”

“闹事者一律严惩!”

蔡逋左看看快不为所动逐渐走远的珩王,右看看失魂落魄看人发直的镇国侯:“………………”

但是。

她一抹脸,字正腔圆骂出一声:

淦。

她们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

…………

禁军统领重云邈拖拉着一帮人进宫的时候,虞潇正按着明江昀课间休息、不是,从满桌子政务里爬出来活动活动。

听说重云邈巡城撞见凶案,虞潇顿时戴上痛苦面具。

一听被扣押的都是谁:

大熙珩王兼领兵马司指挥使明和郁,兵马司副指挥使蔡逋,镇国侯游棠鸢,及械斗者若干。

虞潇:“……”

明江昀:“……镇国侯不是早上刚被打回府吗?”

再问原因:

镇国侯世女当街被掳,兵马司当街剥皮刑讯,镇国侯赶到现场与珩王对峙,禁军巡街问询遭到兵马司抵抗,最终变成三方混战。

虞潇恍恍惚惚,“今天这么热闹吗?”

“……”

明江昀、明江昀转头扶着桌子干呕。

压力上来,直接给人干出孕反。

最后,参与械斗的众人在云宫见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疲惫皇帝,一个浑身装备的警惕皇后,一个偏殿候诊的太医。

以及随时准备阻止‘械斗·皇宫第二场’的近卫若干。

蔡逋跪在殿上,看着陛下的脸色,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她已经学会了随遇而安。

一切都是珩王的筹谋罢了。

蔡逋甚至已经知道这一局的名字:

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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