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元璋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抢了皇位后,我带大明起飞朱允熥朱元璋 番外》,由网络作家“生椰拿铁yyds”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陛下他……驾崩了!”东宫偏殿内。夜里烛光闪动。素来萧索冷清的空气,骤然被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打破。书案后方,捧着书的俊美少年猛然抬头,看着面前报信的宫人,瞳孔骤缩:“皇爷爷驾崩?怎么可能!?”他的眼神之中只有一种情绪:不相信。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现在乃是洪武二十五年,而那个“开局一个碗”打下天下的洪武大帝朱元璋,是洪武三十一年才驾崩的。算下来,应该还有六年的寿数才对!没错。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个穿越者。十年前穿越到了大明,成了太子朱标的第三个儿子,朱允熥,母亲是太子妃常氏。太子的儿子,而且还是正室嫡出。这本该是一个相当显赫荣耀的身份。可操蛋的是。常氏生下自己没几天就去世了,所以太子侧妃吕氏被扶正,成了太子东宫的主母,吕氏...
《穿越:抢了皇位后,我带大明起飞朱允熥朱元璋 番外》精彩片段
“陛下他……驾崩了!”
东宫偏殿内。
夜里烛光闪动。
素来萧索冷清的空气,骤然被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打破。
书案后方,捧着书的俊美少年猛然抬头,看着面前报信的宫人,瞳孔骤缩:“皇爷爷驾崩?怎么可能!?”
他的眼神之中只有一种情绪:不相信。
不是不愿意相信。
而是……
现在乃是洪武二十五年,而那个“开局一个碗”打下天下的洪武大帝朱元璋,是洪武三十一年才驾崩的。
算下来,应该还有六年的寿数才对!
没错。
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个穿越者。
十年前穿越到了大明,成了太子朱标的第三个儿子,朱允熥,母亲是太子妃常氏。
太子的儿子,而且还是正室嫡出。
这本该是一个相当显赫荣耀的身份。
可操蛋的是。
常氏生下自己没几天就去世了,所以太子侧妃吕氏被扶正,成了太子东宫的主母,吕氏膝下那个比朱允熥还要大一岁的庶子,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朱允炆,就此沾了嫡出的名分。
一母同胞的大哥朱雄煐,大明皇嫡长孙,又堪堪在自己穿越前就没了。
如此情境下。
朱允熥就十分尴尬了。
虽然朱标不是那种「有了后妈就有后爹」的人。
可枕旁风一向是最好使的,没妈的孩子橡根草,长时间的潜移默化足够让朱标对他的父子情分渐渐淡漠。
落在吕氏股掌之中。
十年时间以来。
朱允熥可谓是如履薄冰。
虽然沾了个穿越者的身份,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的东西,对许多事情的结局也略知一二,可碰上这天崩开局,所谓的「金手指」又一直没有觉醒的迹象……
也没辙啊。
就在今年,连便宜老爹朱标也没了。
本就艰难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至于说跑到朱元璋面前指点江山……
这种事情动辄要触碰到这个大臣,那个集团的利益,并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一句话那么简单。
且不说朱元璋乐不乐意搭理他,话一出口就要先招人恨。
再者,吕氏那边。
自己但凡冒头露出一点争储之心,大概率要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自己生活在吕氏管理的东宫,一旦吕氏对自己起了杀心,也很难防得滴水不漏,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所以。
朱允熥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个透明人。
本想着苟到朱棣靖难的时候,提前去抱永乐大帝的大腿,譬如瞅准时机当个二五仔,给朱棣开开城门什么的。
好歹也能改变凄惨的命运,一辈子当个富贵闲散王爷。
却没想到。
出现了他始料未及的变故——朱元璋提前六年就嘎了……
对于知道历史走向的朱允熥来说,这消息显然难以置信。
见朱允熥不信。
面前的侍从太监信誓旦旦地道:“殿下,错不了,蒋指挥使亲自来东宫传的话,奴才正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朱允熥双眼微眯,蹙眉呢喃道:“蒋瓛……”
蒋瓛是锦衣卫指挥使。
他嘴里的消息,不应当有错。
「莫非老朱真的提前嘎了?」
「是为我的便宜老爹之死伤心太过的缘故?」
「还是说是因为我的穿越引起了什么蝴蝶效应,导致历史走向发生了改变?」
顿了顿,朱允熥目光一凛,问道:“朱允炆去乾清宫了?”
“回殿下,这会儿约莫着要出门了。”侍从太监应声道。
朱允熥站起身来。
看向门外空荡冷清的院子,大脑陷入凝沉的思索之中。
「如果说……一切按照我所熟知的历史那样发展,等着当二五仔抱朱棣的大腿的确是我唯一的出路,但……」
「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许多事情还没有发生!」
「或许……」
「这是我最大的机会?」
朱允熥双手用力地按在身前的书案上,指节颤抖发白。
一颗心脏激烈跳动着,仿佛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其中瞬间滋生,而后疯狂蔓延生长。
他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名字。
淮西勋贵之首,征虏大将军,凉国公蓝玉。
开国公常升。
颖国公傅友德。
……
在当今的大明皇朝,这其中每一个名字都举足轻重,因为他们都是跟着洪武大帝打天下的人,战功赫赫,身份显贵。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这些人还是朱允熥实实在在的近亲。
朱允熥的亲娘、太子朱标的原配常氏,乃是大明军神常遇春的嫡女。
而凉国公蓝玉的亲姐姐,正是常遇春的妻子,常氏的母亲。
开国公常升则是常氏的亲弟弟。
简而言之。
如今的淮西勋贵集团之首,凉国公蓝玉是朱允熥的亲舅爷。
大明战神常遇春之子,开国公常升是朱允熥的亲舅舅。
只不过碍于吕氏的提防。
朱允熥不敢与他们有所接触。
原本这些人都是朱元璋留给太子朱标的班底。
朱标被朱元璋精心培养多年,又为人仁厚得人心,自然是有能力压住这些骄兵悍将的。
只可惜,汇集了朱元璋一切期待与希望的朱标却英年早逝,在不久之前,薨了。
这皇位最终落在了朱允熥同父异母的哥哥朱允炆头上。
为了让朱允炆坐稳皇位。
朱元璋在朱标去世的第二年,就让锦衣卫找了个说法,制造了历史上著名的“蓝玉案”,包括诸多淮西勋贵在内,株连两万余人,几乎把这群骄兵悍将给杀了个干净。
「现在却不一样,“蓝玉案”还没有发生,老朱还没来得及把我这些舅爷、舅舅们进行清算,甚至还没有公开宣布朱允炆是皇太孙,就提前嘎了。」
「至于朱樉、朱棡、朱棣……这些皇子都已在外就藩多年,这个消息传过去都至少要好几天时间。」
「这就是我的机会!」
想到这里,朱允熥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殿下?……”
看到自家殿下神色不对,侍从太监面色担忧,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眼神之中更是充满了心疼。
小殿下从小到大活得战战兢兢。
前些日子太子没了,现在连陛下都驾崩了。
往后,不止这东宫,整个紫禁城都要成了吕氏那毒妇和朱允炆的囊中之物。
也难怪一向小殿下如此惊慌失态。
正如此想着,便听朱允熥道:“三宝,立刻去凉国公府找凉国公,给我捎句话。”
与此同时。
离门口更近的吕氏和朱允炆当然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门外的动静,齐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相互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下一刻。
“轰——”
乾清宫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啊——”
“娘……”
朱允炆和吕氏二人都被这开门声吓得心脏一颤,再往后退的时候,竟然因为太过害怕和慌张,直接绊倒在了地上。
乾清宫内的烛光晃动着。
映照出门外出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对方手里各拎着一个脖领子,其中一个是锦衣卫标志性的飞鱼服,另一个则是太医院官服,正是蒋瓛和戴思恭!
吕氏和朱允炆颤巍巍地抬起头。
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面孔!此刻却又显得无比陌生。
一贯微微佝偻的腰背,此刻挺拔如松,面上再无从前那种木讷蠢笨的茫然,反而十分精明、冷静,一双明亮的眸子凌厉无比地盯着他们,竟令人有些不敢直视!
“朱……朱允熥!?”
吕氏声音颤抖,不敢置信。
朱允熥是前太子妃生的嫡子,为了朱允炆,吕氏自然对他日夜提防,也好在对方天生资质蠢笨,她的戒心才放下来不少。
结果在这节骨眼儿上。
这小兔崽子居然跑来乾清宫了?甚至把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都给撂倒了?这怎么可能?
这是那个说话都结结巴巴,被人撞一下都能摔屁股墩的老三?
“你……你怎么……你怎么……”不仅吕氏懵逼,朱允炆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此之前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的猜想,可唯独没想到推门而入的人会是朱允熥这个废物!
看到眼前那张冰冷的面孔,对方甚至还能轻轻松松地一手拖着一个人。
他的脑子仿佛骤然遭了一阵雷劈一般,焦成一团。
怎么会是朱允熥!?
怎么可能是朱允熥!?
“二哥,小娘。”朱允熥噙起嘴角淡淡一笑,打了个招呼。
随后抬脚跨进乾清宫的门槛,顺手拎着蒋瓛和戴思恭的脖领子,把两个人都拖了进来,往旁边一扔。
而后转身,反手又把乾清宫的朱漆大门给“吱呀”一声关上。
虽然他平时表现得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他可是早下决心,要在靖难之役的时候当二五仔,抱Judy大腿的,那种兵荒马乱、刀光剑影的时候,他要冒险去给朱棣开开城门、表表忠心,没点本事傍身怎么行?
这年代也没什么娱乐方法能让他沉迷,所以平日里除了看书,练得还算勤快。
好在这个年代的衣服都挺宽敞的,穿起来显瘦,遮掩起来就很方便了。
只是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
还没等到朱棣打进来,老朱就提前嘎了,正所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时候正派上了用场。
迷药、配合他的身手,就形成了如今的结果。
于此同时。
帷幔后方的龙榻之上。
朱元璋也是微微张着嘴巴,一双浑浊的眸子瞪大,死死盯着门口那个颀长高挑身影,已然全无帝王的威仪与矜持,难得地出现了一脸懵逼的表情。
「啥?」
「咱标儿家的老三??」
「一个人撂倒了俩,其中一个还是咱的锦衣卫指挥使?」
他儿子一大堆,孙子更是一大堆,不过朱允熥身份地位特殊,所以朱元璋还是很清楚这个孙儿的情况的。
他观察过朱允熥上学:永远低着头,连夫子都不敢看,夫子提问,永远是一问三不知。
也曾经召集过自家的这些孙儿们上演武场考较:朱允熥连三十余斤的入门软弓都拉不开,刀枪剑戟这种利器,更是碰也不敢碰。
原本论血统、论嫡庶。
朱允熥是该排在朱允炆面前的。
只是他实在难堪大任。
再加上蓝玉这些骄兵悍将和他还有亲缘关系,以这性子必定要形成外戚势大的局面,朱元璋也就把朱允熥抛诸脑后去了。
只是如今看来……
「单看咱孙儿这身姿气势,做起事情来也干净利落,倒像是个做大事的。」朱元璋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这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咱倒是要再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思忖着,同时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反正现在乾清宫大门紧闭,知情者或是站着或是躺着,都在这里了,也不担心消息泄露引起轩然大波什么的。
再说朱允炆这边。
懵逼了好大一会儿之后,他才和吕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老……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
吕氏则比他镇定一些,质问道:“朱允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召擅闯乾清宫!简直是大逆不道!”
看着对方闪烁的目光。
朱允熥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娘,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擅闯乾清宫算什么?我连皇爷爷最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都给撂了,还怕一个区区擅闯之罪吗?”
说完又目光戏谑地看向朱允炆。
道:“我这是在做什么?皇爷爷都驾崩了,我作为皇爷爷的孙儿,当然该过来尽一尽孝心咯。”
“平日在大本堂,二哥是最口若悬河,深得夫子们喜爱的,对《孝经》的领悟比我深啊。怎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你!……”吕氏和朱允炆二人一时都是哑口无言。
朱允熥说的还真没毛病。
不过二人立刻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也知道老爷子驾崩的消息,这个节骨眼儿来乾清宫,还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好啊!朱允熥!你装得真好啊!”
“枉我里里外外派了那么多人盯着你,竟都没看出来你藏得这么深!本以为你是个安分的,没想到还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你!”
最初的惊骇过后。
吕氏大概是想明白了:老三这小子这些年是装的,全是装的,目的就是骗过她的眼睛!事到如今才图穷匕见!
此刻。
她的心中瞬间无比懊悔。
她做小伏低,筹谋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朱允炆能有朝一日登上那个至尊之位,她不允许这件事情出任何差错!
吕氏目光一冷,说着便几步走到武器架旁边,抽出其中一柄短剑:“现在还不晚!”
淮西勋贵的厉害,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仗着战功赫赫,十分嚣张,况且支持自家殿下上位的兵权还算是朝他们借的,万—翻脸……
殿下该如何自处?
朱允熥把手上的狼毫御笔挂了回去,又从龙书案上随手挑了本折子打开,漫不经心地看着,—边道:
“此—时彼—时。”
“现在是皇爷爷刚驾崩,新君未定,时局动荡。”
“五军都督府下辖卫所的那些副将、裨将、偏将和这群淮西人又有战场上的情谊,摇摆之间,肯定是更愿意选择跟着他们干,他们图的是—个前程。”
“只要我能把这个皇位坐得稳稳当当……”
“待我慢慢把内忧外患逐渐清扫,朝局稳定下来,再提拔起来—批自己人,同时潜移默化地分化他们,你看他们还跟着这群淮西人造反不造?”
朱允熥把手上无聊的请安折子合上,随意往旁边—丢。
说白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淮西勋贵侵占民田,受益的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那些亲戚,义子之流。
难不成这好处还能分给每—个士兵?
即便是他们的亲戚、义子之流,如果朱允熥能给他们更大的好处,如何不能分而化之?
这其中朱允熥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当然,这种权柄的回收是不能—蹴而就的,毕竟朱允熥现在的根基还是太薄弱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时机成熟之前,这群淮西人现在该哄着还得哄着。”
朱允熥缓缓地道,对于此事并不着急。
他即将接手的,是—个国家,是整个大明皇朝,其中错综复杂的纠葛和博弈太多,内忧外患,—切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从前能隐忍十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马三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上的忧虑之色并没有散去多少:“可是殿下,奴才担心……在时机成熟之前,他们按捺不住了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
自家殿下之前都把这件事情的因果分析得明明白白了。
这群淮西人没见到好处,对这块肥肉还是—点儿不愿意撒手,可见他们心中的贪念太甚。
贪婪,这种东西是有瘾的。
你能劝住他们戒—时。
谁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就又等不及了?
“哈哈哈哈!”朱允熥朗声—笑:“他们按捺不住,要的无非就是钱财,那我就给他们钱财。”
马三宝蹙起眉头,有些懵逼:“给他们钱财?”
“他们要的可不是—星半点,殿下,咱们有么?”
他不懂了。
要真有这么多钱,那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可关键是……
自家殿下有多少家当,他比谁都清楚。
要想让这些人满意,从朝廷国库拿钱?还是从陛下私库里拿钱?
就连朝廷都经常喊着这里缺钱那里缺钱的,
到时候整个朝廷都不用运转了不成?
“当然有。”
“没有成本的钱财,多得是!”
马三宝能想到的,朱允熥当然早就考虑过了。
贪念无穷无尽,他可没指望这群淮西人,能老老实实等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
这个问题如果是旁的什么人,确实是无解的。
但朱允熥不仅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脑子里还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
没有成本的钱财——玻璃。
或者说。
在这个时代应该叫做。
琉璃。
虽说玻璃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在二十—世纪,拼夕夕九块九包邮能整—大把。
朱允熥说一半、藏一半,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用意说了出来以后,在场众人先是略微懵了一下,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随后便开始陆陆续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有道理啊!”
“反正咱也是暂时要收手的,趁这个机会让三殿下得到那些文人的支持,这件事情直接就稳了!”
“三殿下和韩国公那老狐狸……”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就悬崖勒马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老银币!
真是个老银币!
这种话显然不能当着本人的面讲,更何况还是未来新帝。
蓝玉朗声一笑:“哈哈哈哈!什么老狐狸,咱允熥这叫聪明绝顶!这机灵劲儿,绝了!”
“是是是,没错,你看我这张破嘴,是咱陛下智计无双!”
“殿下聪颖过人,实乃天命之人!”
明白过来朱允熥的意思之后,诸多淮西勋贵都是拍着大腿叫绝,面上充满喜色。
朱允熥这一计,不仅可以大大减小明天登基的阻力,对往后稳定朝局也同样有巨大的帮助。
而朝局越快稳定下来。
就到了他们收利息、拿好处的时候了。
正当众人面带喜色,对朱允熥交口称赞的时候。
人群之中。
张温垂下眼眸。
低着头掩饰着面上的失望之色。
原本以为这位三殿下是体恤百姓、少年意气才忍不住提出这个要求的,也期望着他能有两全其美的处理手段。
结果却是……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提这件事情。
而他安抚这些骄兵悍将的方法,竟然是允诺让这群人在他皇位稳定的时候,变本加厉地行此伤天害理之事。
毒!
太毒了!
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的确。
在眼下看来。
他作为一个劣势的皇位竞争者,可以获得这群坏淮西勋贵的忠心追随,可以骗过那些为国为民的文人士子,稳固地位。
可日后会如何,他有想过吗?
这群人在老爷子的压制下都敢顶风作案。
到时候有了当朝皇帝的允诺默认,这种风气必定如同野火燎原一般猛烈!
大明的百姓怎么办?
可以想见,数十年之内,不,或许只需要十数年,大明皇朝就会成为昔日的暴元!
张温也是从那个惨不忍睹的时代一步步走过来的。
中原大地昔日的生灵涂炭而今历历在目。
此刻。
张温一颗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暴君!」
「昏君!」
「朱允炆固然沾染了太多文人士子的酸腐风气,为人也确实死板、不够魄力,可比起这位三殿下,瞬间就显得贤明多了!」
「我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位三殿下的内里,竟是个心狠手辣,冒着黑水儿的!」
原先的期望有多大。
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他原以为,这位东宫三殿下是天选之资——心性坚韧、隐忍、韬光养晦、聪颖过人、有魄力、有手段、甚至连武力天赋都是万中无一的——大明有他,当再繁盛至少数十年。
可是。
这一切一切的好处。
此刻都变成了坏处——糟得不能再糟了!
一个心思狠毒自私但又有能力有手段的皇帝,比一个平庸懦弱的皇帝,破坏力要强上千倍万倍。
而大明百姓不幸。
恰恰碰上了这么一个!!
张温彻底低下了头,一双手插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默默后退到这群人的最后方,不愿再多说什么。
心里只剩下一种“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
这些年来除了每日去大本堂和诸多皇子、皇孙一起听夫子讲课之外,可没人再教他别的了!
「这悟性,真是可怕!标儿啊,你这儿子比你强!」
「不过……不够,这当然还不够。」
朱元璋看向那群已经被朱允通唬得愣住的淮西勋贵。
前一刻还颇为柔和的目光。
突然就变得冰冷下来。
「这群骄兵悍将,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还都是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他太知道蓝玉他们这群人是什么德行的了。
他们的脑子是直的、是贪的!
就算暂时被朱允熥这一番言之有理的话给震住了,但过后还是会觉得,这些事情还很遥远,为了那么遥远的事情,就放弃自己嘴里最大的一块肥肉,不值当。
果然。
经过半晌的沉默过后。
立刻就有人开口反驳起来了:
“三殿下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不过咱觉得,是不是有些太危言耸听了啊?”
“秦王、晋王、燕王……他们那些藩王都远在外地,还分散在大明各个藩镇,想要短时间之内联系起来,达成一致都不太可能,这些事情,一下子也不会发生的吧。”
“就是!我觉得,大不了咱就收敛点、隐蔽点,做得别太过火、太明显就是了!”
“……”
当有人出声反驳之后。
乾清宫之内,顿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淮西勋贵也都给自己找起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开脱了起来。
毕竟,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正所谓“自古忠言逆耳”。
正是这个道理。
事情发展到这里,蓝玉、常升、张温几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好在,虽然一下子戳到了这群人的动脉,但好在话说得不应,接下来只需要含糊过去就可以了。
涉及到这么多人的利益,本来就无解。
想到这里,蓝玉呵呵一笑道:“这些事情确实是后面的事情,咱们还是先把当下该做的事情做了,明日,你得安安稳稳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去!”
这话是安抚淮西勋贵,也是提醒朱允熥:你再瞎闹,这位置可就不一定稳当了啊!
随着蓝玉发话,众人也停下了议论,重新安静下来,等着看朱允熥要怎么说。
朱允熥倒是面色如常。
没别的。
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视角,当然知道这群人都是什么德行,讲道理要是能行,朱元璋也用不着三番两次对这群人动杀心了,所以他本来也没指望能跟这群人真正地好好讲道理。
他前面跟这群莽夫分析这么多。
说到底只是个铺垫。
前面的晓之以理,为的是后面的诱之以利。
顿了顿。
他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诸位叔伯公在意什么,你们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都是有功之人,无论多大的好处都是该得的。”
“不仅如此,诸位叔伯公今日愿意支持我坐在奉天殿的位置上,我更不能让诸位叔伯公白白劳累一趟。”
朱允熥微微一顿。
看到诸多淮西勋贵蹙起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自傲、得意等种种神色。
接着便后退一步。
神色郑重地朝众人微微拱手,道:“允熥在此允诺,这只是暂时的!眼下时局不稳,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待日后允熥把朝局稳定下来,把那个位置坐稳,各位叔伯公现在暂时损失的好处,日后必将加倍拿到!”
“咱们一起稳稳当当地坐拥大明天下!”
乾清宫。
偌大的宫殿门窗紧闭,其中竟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只有烛火微微晃动,愈发显得殿中空空荡荡。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两个身影,二人皆已是头发花白。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正趴在乾清宫大门上,顺着门缝儿、眯着眼睛往外面瞟,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另外一名老者则是佝偻着身子左右踱步,似有不安。
几番欲言又止。
老者终于还是忍不住拱手一礼,劝道:
“陛下,要不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您是一国之君,假称驾崩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没错。
穿着龙袍趴在门缝儿上往外瞟的,正是大明皇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大帝朱元璋。
他没死,只是让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去东宫,假传了个死讯。
在他身后坐立不安的。
则是朱元璋最信任的御医,太医院院使戴思恭。
作为太医院陪葬天团的C位,让他配合宣布朱元璋嘎了,戴思恭一把年纪,自然是有点慌的。
听到身后戴思恭的劝谏。
朱元璋继续趴着门缝儿,连头都没有回,语气之中略带一丝不耐烦:“要咱说,你们这些当太医的,就是胆子小!”
“一个人的秉性资质,只有真遇到事儿了才能看得出来,等允炆来了乾清宫,咱看看这孩子的表现,当晚就站起来让他知道,咱是装的,这件事情不就没几个人知道么。”
“咱只让蒋瓛去通知了允炆,大晚上的,消息传不出去。”
朱元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戴思恭不必多言。
戴思恭蹙起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是陛下,不论别的,这件事情,它终究也不吉利呐,您九五之尊……”
朱元璋冷哼一声:“吉利?这些年来,咱当过和尚要过饭,要是讲究吉利不吉利的,早没命了!”
“贼老天把咱妹子和大孙都带走了,现在连标儿也没了,咱还有什么好怕的!?为了大明皇朝的千秋鼎盛,吉利不吉利的,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朱元璋沉默了片刻。
而后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大明……需要一个后世之君。”
戴思恭闭了嘴。
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酸。
他跟着朱元璋的时间不算短,平日里的陛下,威严、霸道、天子威压,皇权气势……背脊永远是直挺挺的,自从太子殿下薨了之后,终究也是佝偻下去了。
太子殿下没了。
陛下不仅是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他多年来倾注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失去了大明的后世之君……
听朱元璋这么说。
戴思恭也算是明白了朱元璋突然喊他过来,又让蒋瓛去通报假死消息的用意了:要立储!
根据朝廷上下最近的风向来看。
陛下心里的新储君,大概率就是东宫的二殿下了。
假称驾崩试探东宫二殿下,看看二殿下的资质秉性,其一是为了更好地培养教导新储君,其二大概是……也要根据新储君的表现,开始给他铺路了……
戴思恭正出神思索着。
便听到朱元璋似有些随意的闲聊询问:“戴思恭,你说……允炆他能把握得住吗?”
话都对戴思恭说开了,朱元璋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
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从个人情感来说,朱标是儿子,其他人只能说是皇子,这皇位,当然是要传给标儿的后人才好。
从大明的稳定来说。
如果从其他的皇子之中选择继承人,九大塞王个个都不差,立谁为储,其他人谁都不会服气。
反而是立皇太孙,朱标血脉,名正言顺,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所以朱元璋心里基本早就打定了主意。
现在玩这么一出假死。
不过是为了看看朱允炆到底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担子,如果握不住,那自己说不得就要替他做些打算和准备了……
想到这里。
朱元璋眸中顿时露出一抹杀意。
戴思恭心头一凛,背后汗毛顿时就竖了起来,暗道:果然……
不过他能在朱元璋身边侍奉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眼力见的,只露出一副惊惧、不敢置喙的样子:“陛下恕罪,微臣只懂看病,不懂这些。”
好在朱元璋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标儿……”
接着便摇了摇头。
背着手继续从门缝里往外看去。
戴思恭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无比遗憾:太子殿下仁厚、有威望,在朝深得文武朝臣的拥戴,在野深得百姓民心,陛下一手培养起来,是大明最好的后世之君。
旁人又有谁可堪相比的?
只可惜天妒英才罢了。
……
东宫偏殿。
“三宝,立刻去凉国公府找凉国公,给我捎句话。”
听到朱允熥的话。
侍从太监三宝先是看着他愣了一下。
旋即便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目光一亮,神色之中夹杂着惊喜:“凉国公?殿下,您这是要……”
被称呼为“三宝”的侍从虽是个太监,却并不寻常。
姓马名和,小字三宝,后因功被朱棣赐姓“郑”,是为郑和,七下西洋,在世界航海史上也可称空前壮举。
马三宝在洪武十七年的“平云南之战”中成了俘虏,随大军回到应天府,入宫服役。
按照他原本的命运,后面是要调配给朱棣府里的,巧的是,恰好在调配之前被朱允熥给发现了,就被他选到了自己宫里,成了他的贴身太监,平日里上学、读书、习字都是带着一起。
也正是因此。
马三宝的认知眼界与普通太监不可同日而语。
“奴才之前多次劝殿下,和凉国公、开国公他们走动走动,也好叫太子妃知道,殿下您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如今……您可算想通了!”马三宝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
他十三岁进宫挨了一刀。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是宫里的寻常阉人了。
却不想入了东宫这位小殿下的眼,带着出入大本堂,聆听名儒教诲学习道理,得览皇家藏书开阔眼界。
心里当然只想自家殿下好。
可惜数年以来,殿下都只敢安安静静待在这座僻静冷清的偏院,时不时被太子妃暗中刁难也只有默默忍受,就连那些身为国公的亲舅舅、亲舅爷也不去亲近。
凉国公、开国公那些勋贵不是没有朝殿下投来过希冀的目光。
可殿下的逃避。
最终还是让那群人摇头放弃。
旁人都说。
东宫三殿下性子软弱、木讷蠢笨,实在不像皇家血脉。
马三宝每次也只能心里暗暗不平。
也常常替朱允熥着急惋惜。
现如今,朱允熥在这个关口“开窍”了,马三宝是最开心的。
“以凉国公如今的分量和地位,定能庇佑殿下,让太子妃和二殿下多顾忌些,不至于太欺负您。”
“奴才这就去找凉国公去!”
马三宝面上欢欢喜喜,就要转身。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一个令他心神震颤的声音:“别急,我并非要寻求凉国公、开国公他们的庇护。”
“三宝,现在皇爷爷死了,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三宝,现在皇爷爷死了,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朱允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可这次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宛如晴空霹雳一般震耳欲聋!
那个位置?
是指……奉天殿那张椅子?
之前唯唯诺诺,现在开口就是要争储……
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了?
马三宝抿着嘴唇咽了口唾沫,呆愣愣地看着书案后方那个长身如玉的白衣少年,突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那双看着他的眸子。
完全没了往日那种淡漠、避退,而是无比的锐利、坚定。宛如一柄藏锋多年的利剑,骤然露出了锋芒!
“殿……殿下的意思是……”这种事情,马三宝也不敢乱想,只能结结巴巴地试探着问道。
朱允熥没有卖关子。
嘴角噙起一抹淡笑:“你没有想错。”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朱允熥确认的时候,马三宝依旧不由得心口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沉默了片刻。
马三宝才稍稍冷静下来。
却忍不住蹙起眉头,叹息起来:
“殿下既然有此意,为何……不早做准备?”
“近些年来,二殿下尽显风采,深得大儒、翰林学士们的认可,太子殿下去了以后,更是侍奉陛下殷勤,早已夺得了先机。”
“虽然陛下还没来得及明确颁下册封皇太孙的旨意,可不少人心里已经对陛下的心意有了猜测。”
“此番陛下猝然薨逝,殿下想要那个位置,就算有凉国公相助,只怕……也难,况且这种赌命的事情,二位国公虽是您的亲舅舅、亲舅爷,想来也不一定会……”
马三宝分析道,话没说到底,但意思都在那里了:成不了!
越说着,他的心中就越觉得惋惜。
三殿下的出身和背景,二殿下原本是压根儿比不了的,只可惜三殿下之前没能把握住,失了先机,现在突然说要奉天殿那个位置,怕是连凉国公他们都不会搭理。
说白了。
这事儿,晚了!
他自是一心向着朱允熥的,如果真有机会,让他豁命出去也愿意,可如今的情势,基本可以说是没机会了。
所以这些利害关系,他无论如何都要讲出来,以免自家殿下一时脑热惹了什么祸。
看到马三宝一脸担忧,同时还想着法儿地和自己委婉地分析陈情其中厉害,朱允熥不由心头微动。
缓缓开口道:
“三宝,你的意思我明白。”
“你只管把皇爷爷驾崩的消息告诉他,然后再帮我问问我那位舅爷,皇爷爷死了,他想不想活。”
闻言。
马三宝面上露出一抹不解。
他感觉自己没听太懂。
陛下驾崩了是没错,可凉国公身子骨硬朗得很,去年还能带兵出征大胜而归,身为淮西勋贵之首,这活不活的事情,哪儿要凉国公去考虑?
不待马三宝说什么。
朱允熥便开口道:
“凉国公现在的确是身份显贵,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皇爷爷和我父亲来说,他们当然可以当一个战功煊赫的重臣,可在朱允炆那儿,这就是功高震主了。”
“正如你所说,凉国公、开国公等人与我这一脉血缘亲厚,你以为朱允炆对淮西勋贵能放心?”
“而且,朱允炆最信奉儒家文人那一套,不是个什么有大主见的人,在那群文人眼里,武将粗鄙,双方天生不对付。那些文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能力,凉国公也多有体会。”
“若是朱允炆坐了那个位置,凉国公纵然能一时无事,但绝不会一世无忧。”
“当然,若是凉国公想着换个方向努力,自己上去试试,且不说昔日跟着我皇爷爷的开国老将们答应不答应,在外戍边的塞王们可不是朱允炆这种宫里长起来的软蛋。”
“先不谈能不能庇佑得了我,凉国公还是先考虑庇佑庇佑他自己才是正事。”
说话间。
朱允熥已经将心里滋生出来的那把火暂且压了下去。
恢复了之前那种平静淡漠的模样。
但马三宝依旧能在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底下,窥见那抹锋芒,甚至隐隐感到一丝压迫感。
不知不觉,马三宝一颗心脏不由疯狂跳动起来:“这时候,唯一能信任凉国公他们的,只有与他们血浓于水的殿下!所以……凉国公只能站在殿下这边!”
从前是要在吕氏眼皮子底下保住小命,朱允熥格外小心谨慎。
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和马三宝说起过,所以在马三宝的认知里,凉国公蓝玉,淮西勋贵之首,牛逼哄哄,是个值得殿下去交往依靠的参天大树,倒不下。
现在听朱允熥这么一说。
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
抬头看着朱允熥,马三宝不由恍惚:这当真是殿下?是那个被旁人背地里嘲笑胆小怯懦、软弱木讷的三殿下?
见马三宝一脸不敢置信的呆愣模样。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让殿下向凉国公、开国公等人寻求庇佑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平日里见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小殿下图谋的,竟然是皇位!!!
朱允熥淡淡一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马三宝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摇着头道:“是三宝失态了,只是殿下突然如此,三宝一下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朱允熥挑了挑眉。
继续道:
“吕氏是怎样的人,手段如何,你跟着我在东宫待了八年,应该比许多人都要更清楚。”
“我都被人骂成木讷蠢笨、胆小软弱,不似皇家血脉了,吕氏还日日提防着我,若是我表现得稍微机灵一点,若是我和凉国公、开国公他们接触过密,你以为吕氏会不会对我更提防?”
“一旦她认为我对朱允炆有丝毫威胁了,你说她会不会暗暗对我动手?就算我舅舅是开国公,我舅爷是凉国公,可我终究是生活在她的股掌之下的。”
“我母亲,我大哥怎么那么巧,一个接一个地没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吕氏从一个侧妃被抬成了东宫正妃,膝下庶子甚至都有机会摸到‘皇太孙’那个位置了,真那么幸运?”
“三宝,只有连你都信我软弱无能,吕氏才会信我毫无威胁。”
朱允熥这些话说给马三宝听,其实也就是说给蓝玉他们听。
这些年来。
别说旁人都以为他胆小、懦弱、木讷。
就连他最信任的马三宝也被他骗了过去,常常还有些怒其不争的情绪。
马三宝会对他有顾虑。
蓝玉、常升他们自然更会顾虑:虽然你是我亲外甥(外甥孙),可你这么一个软柿子,我们怎么放心跟你干?
毕竟现在是洪武朝。
蓝玉再怎么战功赫赫,居功自傲,也不敢说自己能只手遮天地通过一个傀儡掌控整个大明。
汤和还在家养老呢!淮西勋贵跟着朱元璋一路打过来,终究是更拥戴老朱家,而不是他蓝玉,戍边的亲王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手……
如果朱允熥是个猪队友,他蓝玉只怕是在自取灭亡。
朱允熥和马三宝解释这么多。
只是在告诉蓝玉他们:
第一,这些年不和你们亲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第二,你这个外甥孙,不是个孬种。
第三,我既然能隐忍这么多年,这件事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脑热。
朱允熥话音落下。
马三宝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当即兴奋地道:“殿下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凉国公府去!”
朱允熥有心自救,他比谁都高兴。
别说自家小殿下已经将形势分析得无比透彻,且筹谋缜密,就算是这件事情只有些微的可能,他也在所不辞!
看着书案后方那个长身如玉的白色身影,马三宝只觉心中感慨万千,眼眶微微发红,鼻头也涌上一阵酸意。
三殿下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看在眼里。
那可是当朝太子嫡次子,是大明军神的亲外孙,是凉国公的嫡亲外甥孙,本该拥有无上尊荣才对!
好在这一柄藏锋十数年的剑。
今日要出鞘了!
朱允熥从书案后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来,神色淡然,仿佛之前十数年的隐忍只是过眼云烟一般。
缓缓开口叮嘱道:“对了,如果你说动了凉国公,除了让他们跟五军都督府打好招呼之外,锦衣卫千户之上的官员,也一定要派人控制住。”
有蓝玉在,五军都督府的人朱允熥是不担心的。
毕竟近些年的大战基本都是蓝玉领兵,五军都督府的兵力都是战时的主要兵力,有时候蓝玉的话甚至比朱元璋还好使。
这也是朱元璋对蓝玉动杀心的原因之一。
不过锦衣卫却是直属朱元璋掌控,作为朱元璋的亲信,他们肯定都知道朱元璋有意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事情。
所以,锦衣卫反而是朱允熥最需要提防和控制的。
走到门口,朱允熥声音平静地道:“告诉我那位舅爷,我在乾清宫等他。”
说罢,便抬脚跨出门槛,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马三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便也出了偏殿,同样消失在夜色中。
……
凉国公府。
蓝玉正要回房间就寝,却听到府中下人前来禀报:“老爷,东宫来人求见。”
“老子要睡了,让人滚!”蓝玉不耐烦地道。
前些日子朱标没了。
原本要他坚定地支持朱标他肯定是一百个乐意的,可最近朝中都说,老爷子想立朱允炆那小子为皇太孙。
蓝玉心里当然不痛快。
现在东宫掌握在吕氏和朱允炆的手里。
这时候东宫来人求见,谁知道是什么幺蛾子?
所以蓝玉直接暴躁回绝。
“可是老爷……那人自称是东宫三殿下的人。”下人道。
“三殿下……”蓝玉微微一愣,蹙起眉头心中感到好奇,呢喃道:“这倒是稀奇,叫他进来。”
这些年来基本都和朱允熥没什么接触,朱允熥在蓝玉心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唯唯诺诺、木讷、蠢笨、扶不起。
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得认那是自己嫡亲的外甥孙。
对方都找上门来了,蓝玉当然还是愿意见一见的。
重新坐回大堂的太师椅上,右手双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眉间带着一抹思索之色,呢喃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出生没几天,我大侄女就走了,在吕氏手底下,这些年过得辛苦,现在连太子都薨了,只怕处境更难了。”
蓝玉并不是蠢笨之人。
坐下来稍微想一想就“猜到”了朱允熥找他的目的。
随后轻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虽然资质不佳,可终究是大姐和姐夫的血脉。既然求到我头上来了,我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帮一帮的。”
不多时。
马三宝便被下人带了进来:“奴才马三宝,参见凉国公。”
这些年以来,朱允熥一向不敢说话,难得主动开口要了这个小太监贴身伺候。
所以蓝玉对马三宝是有些印象的。
于是收起自己的暴躁脾气。
看向马三宝询问道:“是不是允熥那孩子遇到什么难处了?”
马三宝左右看了一眼。
而后抬头看向蓝玉道:“不知可否请凉国公屏退左右?”
蓝玉眉头跳了一下。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突然胸口一紧。
不过还是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大堂内的所有人都退下。
“说吧。”蓝玉道。
马三宝抿了抿嘴唇,有些紧张地开口道:“启禀凉国公,陛下驾崩了。”
“什么!?”蓝玉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缩。
“陛下驾崩了,这话蒋指挥使来东宫亲口对二殿下说的,也是奴才亲耳听到的,错不了。”马三宝再次确认道。
蓝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压压惊。
大堂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
蓝玉才缓过神儿来,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大晚上的,只让蒋瓛去通知朱允炆,这是要给他准备的时间?看来老爷子果然早就有意把皇位传给朱允炆那小子了啊……”
虽然朝堂上下对此早就有了猜测,所以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知道那小兔崽子要继承皇位的时候,蓝玉还是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他抬起头来。
看向面前的小太监。
算是“明白过来”朱允熥突然来找他的原因了。
“太子殿下薨了之后,东宫变成了吕氏和朱允炆的天下,现在连老爷子都驾崩了,还要让朱允炆那小子继位,以后这紫禁城都要成了那娘儿俩的地盘,也难怪这孩子害怕。”
“你告诉允熥,让他别怕,咱不会让他受委屈!”
蓝玉一拍大腿,信誓旦旦地道。
却见马三宝摇了摇头,道:“凉国公,您误会了,我们家殿下让奴才来这里,是想问问凉国公,您想不想活?”
“咱想不想活?”
蓝玉一脸懵逼。
这特么是什么狗屁话?
他蓝玉战功赫赫,功勋彪炳,陛下亲封的征虏大将军,淮西武将集团都以他为首,难不成还能活腻了?
不待蓝玉再说点什么。
马三宝便点了点头,道:“凉国公不妨想一想,您是前太子妃的亲舅舅,功高可得嘉奖赏赐,有时候也可震主,若是二殿下继承了皇位,如今的太子妃和二殿下是否能容得下您?”
“二殿下现在是动不了您,日后若是羽翼丰满了呢?”
“当然,以凉国公的影响力,或许也会动了「自己试一试」的念头,只是外面还杵着诸多王爷们,信国公还在府里养老,还有其他老将们……”
马三宝抬头看着蓝玉略带惊惧的面色,知道自己已经不用继续往下再说了。
蓝玉抿了抿嘴唇,目光凌厉地看向马三宝,眸中瞬间迸溅出杀意,问道:“这些事情是谁教你的?”
马三宝微微一笑道:“奴才是三殿下的人。”
蓝玉不由瞪大了眼睛。
朱允熥?
我那个唯唯诺诺的外甥孙???
蓝玉懵了。
好大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些事儿是朱允熥能想得到的!!?
那孩子平日里见着他们这些舅舅、舅爷的,连抬眼皮子看一眼都不敢,对谁都是唯唯诺诺,话也不敢大声说一句……
老大朱雄煐没了之后。
蓝玉他们也曾不死心地把目光投向朱允熥,甚至找大本堂教学的夫子们打听他的情况。
夫子们虽不过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却个个都是闭目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就这……
老爷子驾崩了。
他居然能瞬间把形势看得这么透彻??
蓝玉不得不承认,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心里也只一味地不爽老爷子把那个位置给了朱允炆那小兔崽子。哪儿能一下子想那么长远?
良久,蓝玉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些话……真……真是允熥说的?”面上带着一丝期待和暗喜。
马三宝看到蓝玉阴晴变化的表情,就知道蓝玉在想什么。
连他这个贴身侍候的人都被演了。
更何况其他人?
虽然已经在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面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激动的神色来:“千真万确!”
蓝玉几乎是把手里的杯子扔回了旁边的茶几上。
站起身来,又坐下去:
“既然如此,这孩子聪明啊……那他还……”
“允熥他……怎么……”
蓝玉语无伦次地道,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想说的事情太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何处问起。
「那你还演?你早这样咱们说什么都是帮着你的啊!还至于让朱允炆那小子给逞了风头?」
同是被自家小殿下给演了的人,这种感觉马三宝感同身受。
当即开口解释道:
“说起此事,奴才得替咱们家殿下跟您解释一下。这些年殿下不敢和诸位国公来往,心里是有苦衷的!”
“国公爷您且想一想。”
“现在太子妃本是侧妃之位却成了东宫主母,二殿下屈居庶子之位,走到今日却摸到了至尊之位,岂是幸运二字能解释的?”
“我们家殿下终究得在太子妃手底下过活的。”
“不瞒国公。”
“不仅仅是您,就连奴才这个日日跟在殿下身边的,也是到了今儿个,才看到殿下胸中的韬略和气度。”
“殿下说,只有连奴才都相信他软弱无能,太子妃才会相信他威胁不到二殿下的地位。”
听完。
蓝玉面上露出激动的笑容。
一拍大腿。
“此话在理,这孩子想得比咱周到!”
“原来他不是个蠢蛋,反而聪明极了!”
与此同时,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另外一点:“等等,允熥的意思是……咱家的大侄女和大外甥孙都是给吕氏那娘们给害的!?”
“该死!该死!”
已故的太子妃常氏、大明皇嫡长孙朱雄煐,与他而言不仅仅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更是可以相互扶持维系家族繁荣的。
说话的同时。
蓝玉“砰”地一声拍桌而起。
周身杀意四起,竟是给马三宝一种面对千军万马的错觉。
马三宝迟疑了一下:“殿下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只是,太子妃这十数年对三殿下明里暗里的打压欺负是真的,到处都是眼线时时盯着我们殿下也是真的。”
“奴才知道国公爷现在生气,不过奴才斗胆请国公爷冷静。”
“此番前来,还有件最重要紧急的事情。”
该说的事情都和蓝玉说开了,马三宝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立刻回归重点。
蓝玉是个气血冲动的武将。
依旧兀自沉浸在怒意和气愤之中,冷声道:“何事?”
马三宝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陛下驾崩了,二殿下去乾清宫了,咱们家殿下也去了,他在乾清宫等您。”
蓝玉神色一滞,面上的杀气和怒意瞬间消散了七八分。
显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外甥孙这意思是……
要趁着这个机会和朱允炆那小子争一争!
“砰!”
沉默了一瞬后,蓝玉再次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竟是发出了一阵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有勇有谋,隐忍韬光,当机立断,这才是咱大明战神常遇春的外孙!是咱蓝玉的外甥孙!”
蓝玉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仗着自己的赫赫战功,连朱元璋面前都能嚣张三分。
自从朱标薨了,朝中又都在说朱元璋属意于朱允炆,蓝玉这段时间可以说憋屈得不行。
之前没有考虑过朱允熥。
是因为朱允熥太过「软弱无能、木讷蠢笨」,压根成不了事。
现在马三宝三两句话把事情说开了,又早把形势分析了透彻。
这件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告诉他,那张龙椅,咱扶他上去!”
“你先回乾清宫报信,五军都督府这边交给咱,咱准备准备就去!”蓝玉脸上带着痛快嚣张的笑意,拍着胸脯豪爽地道。
马三宝心中一喜:“是!奴才明白!”
顿了顿。
他开口补充道:“对了国公爷,殿下还叮嘱了一事。”
“国公爷知会五军都督府的时候,莫要忘了,锦衣卫拢共两万多号人,他们只听从陛下之令,从蒋指挥使只单独把陛下驾崩的消息传给二殿下来看,陛下大概早就对他们有了交代。”
“此事不可不防。”
蓝玉将收敛了自己嚣张的笑意,冷声道:“那就把锦衣卫千户以上的官员都逮了。”
马三宝微微一笑:“咱们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届时新皇登基,改天换地,若是他们不从,大不了便换个千户、指挥使便是。”
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小太监。
蓝玉不由得目光一亮。
仿佛透过马三宝,看到了那个连容貌、印象都几乎有些模糊的外甥孙,他挺起了刻意弯下的背,眸中露出藏锋多年的锐利。
其中甚至有几分与老爷子相似的杀伐!
“这小子……”
“藏得是真的深啊!”
蓝玉笑着感慨了一句。
言语之间尽是欣慰之意。
旋即朝大堂门口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来人,备马!”
乾清宫。
“启禀陛下,东宫二殿下和太子妃已经朝这边来了。”蒋瓛躬身抱拳禀报。
他按照朱元璋的吩咐去东宫传消息。
见朱允炆和吕氏二人出了东宫,便先一步来乾清宫报信。
朱元璋双手负后。
虽然依旧和往日一般的皇权气势,可没人知道,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心中竟有一丝紧张。
平日里的朱允炆自然是温良恭俭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许多时候都能哄得他开心。
不过朱元璋也知道。
历来帝王只能称孤道寡,这个身份天然就会让他只能看到旁人恭谨的一面,即便是亲孙子也不例外。
可他年事已高,大明需要一位储君安定人心。
所以他才不得不以这种方法来观察朱允炆。
不仅是为了看看真正的朱允炆。更是决定,今日过后,哪些人要死,哪些人能活!
或许动辄便是无数性命灰飞烟灭,想到这一点,朱元璋内心也难免有了片刻波澜。
还是一旁的戴思恭提醒道:“那陛下得先藏起来了。”
朱元璋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松开,心里立刻就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俩了。”
他是个铁血帝王,即便有心绪起伏也只会是转瞬一逝,该落屠刀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说完便神态自若地缓缓走回龙榻。
平静地坐在龙榻边缘。
“微臣遵命。”
戴思恭跟随在他的身后,站在龙榻侧旁,只是事到临头,就难以自抑地开始紧张起来,额头、手心都在冒汗。
蒋瓛将龙榻前方的金色帷幔拉下。
这帷幔是针工局特制的,从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但从外面却看不清里面的事物。
帷幔刚刚落下。
便听到“吱呀”一声,一名身着淡金色锦袍,俊秀温雅的少年走了进来,泪眼婆娑:“皇爷爷……”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简朴、风姿颇佳的中年妇人。
同样垂首抹泪。
自然就是朱允炆和如今的太子妃吕氏了。
透过帷幔隐约看到戴思恭这位太医院院使的身影,二人心中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
“皇爷爷,昨儿个孙儿还见您好好的,孙儿亲手给您煮的面您还吃了一大碗,今日怎么就……皇爷爷……”朱允炆朝龙榻走来,声泪俱下。
蒋瓛心中一惊。
立刻踏前一步抱拳躬身:“还请二殿下节哀,不过陛下之躯尊贵,皇家有规矩,只能劳烦二殿下和太子妃在帷幔之后道别了。”
朱允炆顿住脚步点头:“我晓得,只是皇爷爷他……唉……”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大明以孝治天下,戴思恭和蒋瓛二人都在这里,这表面功夫无论如何都是要做到位的。
跟在他身后的吕氏面上悲伤之色不减,却是抬眸先后看了戴思恭和蒋瓛一眼,问道:“敢问蒋指挥使、戴大人,陛下去前,可曾留下什么说法?”
说完还不着痕迹地戳了戳朱允炆的后背。
朱允炆会意。
也抬头看向二人。
龙榻之上,朱元璋不由得目光一凜,暗道:「这吕氏……平日里倒是也为人低调、勤俭简朴、不争不抢,侍奉标儿和咱挑不出一点错处,今儿的反应是不是太机灵了?」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过了下这个心思。
自己身居九五之尊之位,旁人知道自己「驾崩」了,难免都是要想到这种事情的,也不能说吕氏就怎么样了。
面对吕氏和朱允炆的目光。
戴思恭和蒋瓛按照朱元璋的吩咐,同时摇头。
蒋瓛道:“事发突然,陛下没来得及交代什么,不过陛下虽然还没有公告天下,但曾数次和卑职提起,有意立二殿下为皇太孙之事,所以卑职也只能唐突找二殿下主持大局。”
闻言。
朱允炆不由一阵心脏狂跳,只觉得一阵气血涌上脑门。
好在他经常侍奉在朱元璋身边,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些隐藏情绪的功夫,面上克制着没有露出喜色。
“接下来该如何,就请二殿下安排了。卑职便在门外看守,二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交代完朱元璋的话,蒋瓛便抱拳告退,毕竟接下来是朱允炆的舞台。
戴思恭也从帷幔后走了出来,拱手一礼,紧随蒋瓛之后。
待蒋瓛和戴思恭离开。
朱允炆先是有些戒备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周围再没有旁人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娘,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朝堂上那些……那些大臣们,会服从我吗?”
最开始的兴奋过后,朱允炆突然「接手」偌大的大明皇朝,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脑袋里竟似塞了一团乱七八糟的麻线,连线头都不知道在哪儿,甚至面上出现了慌张害怕的情绪。
只能转头看向吕氏求助。
见此情形。
龙榻上的朱元璋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心中略有不满。
「允炆的确是个孝顺孩子,也颇为机灵,可有时候就是性子偏软了些,没什么太大的主见,如此大事竟然要询问深宫妇人!」
帷幔另一边。
吕氏也微微愣神了一下。
收拾好心中的欣喜冷静下来,道:
“孩子,不慌!没听到刚刚蒋指挥使的话么,不论你这个「皇太孙」的身份是否曾经公告天下,但锦衣卫是认你的!”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隐隐猜测着你皇爷爷的心思,许多朝臣本来就认为你皇爷爷要册封你,再加上你勤修学问、礼敬师长,翰林院的学士、庶吉士们都十分认可你。”
“想来……他们都是不会为难于你的。”
朱允炆顿时心中一定,目光总算微微亮起,长舒了一口气:“没错,娘……娘您说的对!”
但转而又面露忧愁之色,其中还带了一丝恐惧:“可是娘,那些淮西武夫,尤其是蓝玉和常升他们那些人,都和前太子妃那一脉血缘亲厚……”
吕氏轻轻敲了敲朱允炆的额头。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之中充满嫌弃和鄙夷:“傻孩子!名分上,你才是嫡长子!再说了,朱允熥那副蠢笨模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怕什么?”
“娘,我倒不是担心老三,只是……”
朱允炆微微低下了头,紧蹙着眉头,有些羞窘地道:“那些武夫粗鄙,他们都不喜欢我,每次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跟藏了刀子一样,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等乾清宫的消息传出去,他们会不会……会不会……”
说到最后,朱允炆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下来,可见着实害怕,淮西勋贵是谁?那都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胚,心理素质弱一点的人,很难承受住那样的气场。
龙榻之上。
朱元璋一双眉头不由皱得越来越紧了。
面上也露出愁容。
「平日里咱看着这孩子恭顺,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怎么遇着事儿,还没个娘们儿镇定……」
「现在咱“驾崩”了,你就是下一个皇帝,你手上握着的,是万人之上的权柄,你知道这权柄有多大么!?」
朱元璋不住地暗暗叹气,心中越来越失落下去。
就从朱允炆这番表现来看,实在并非帝王之姿,纵然这孩子的确温良恭俭、孝顺,可儒家这一套温良恭俭、以孝治天下,要求的是百姓、是臣子、甚至是亲王。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胆魄、决断力、眼界、应变力……与这些相比,那些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根本无足轻重。
可偏偏……综合各方利弊来讲,朱允炆却又是当下情形之中,最适合立为储君的人选,毕竟他实在也不愿自己那些儿子们为了皇位骨肉相残。
「唉……这些都还能教!咱也只能撑着这把老骨头多几年,好好教教他帝王为君之道了……」
「标儿啊,你可知你给你爹留下个多大的难题?」
一时之间。
悲伤、担忧、愁闷都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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