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高台下四处都是鲜血,甚至隐约能看见残肢断臂。
浓重的血腥气让我忍不住干呕。
父皇拍拍我的肩膀。
不用把他们当人看,就不会害怕了。
禁卫们忙忙碌碌,正搬运着奴隶们的尸身。
宫人们提来整桶水,洗刷地面。
顷刻间,地面恢复整洁。
刚才的血腥之事像是我的一场幻想。
从乱斗中存活下来的奴隶共有三人。
皇兄指了其中两人。
就你们二人吧。
我从恍惚状态回过神,瞥了眼剩下那个跪着的少年。
面色惨白,身形单薄,摇摇欲坠,腰板却始终挺得笔直。
皇兄,那他呢?
皇兄解释道:这是个哑奴。
做个普通宫奴,哑巴当然是不错的。
可做死士,不够机灵,不行。
没人要的奴隶,下场只有一个。
立刻有两名禁卫上前,一左一右夹住那身形单薄的少年。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等等。
父皇,扶光也想要一个奴隶。
于是,那天过后,我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奴隶,也是唯一一个。
父皇将哑奴赐给了我。
我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大殿,盯着他耳后的刺字。
六?
少年点头,用沾着血的手指在纸上写下。
阿六。
太难听了。
我歪了歪头,给他换了个名字。
你就叫阿离吧,好不好?
哑奴哪有什么意见。
阿离嘴唇惨白失了血色,露在外头的肌肤上有好几道狰狞的伤口滴着血。
疼吗?
阿离摇头。
我还是请了太医为他医治。
阿离却惊得跪在地上趴伏不起。
他当时写下的字是……公主殿下,阿离,当不起。
阿离……十六。
如今我成了奴隶,刺字的变成了我,受伤的是我,当不起太医医治的,也是我。
阿离应当知道我在推辞些什么。
长久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年轻的新帝发了怒,打翻了太医刚送上来的药盒。
我惶恐跪地。
只看到愤而离去的一片黄色衣角。
给我关起来,既然是奴隶,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允许给她医治!
我从地上爬起来,如释重负般松口气。
紧握在手中的一小截布帛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还好。
把他气走了。
这布帛不知是哪个宫人塞到我手中的。
被泼水醒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发现了手心紧攥着的布帛。
内容我虽还没看。
但它的存在,等于告诉我,宫中还有效忠于大靖之人。
或许,大靖还有一线希望。
我缓缓起身。
跪了太久,膝盖僵硬。
身上未干的水顺着衣衫往下落。
借着殿中跳动的烛火,我才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狼狈。
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下摆处尽是点点血迹。
阿离,刚才就是一路抱着这副模样的我,进了寝殿?
我晃晃头,把这些不重要的东西暂时扔出去。
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殿外无人后,才靠近烛火查看起布帛。
明黄色的布帛,只有巴掌大小,四面粗糙露出细密针脚。
是在紧急情况下被人扯断的。
布帛上没有写下什么。
但黄色为皇家御用之物才能使用。
大靖皇宫,只有两个人可能穿明黄色的衣裳。
我凑近嗅了嗅,没有血腥气。
是皇兄!
他应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还活着!
喜极而泣,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
我攥紧布帛,一天未进食的胃都消停了许多。
想尽办法留在宫里,是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只要还活着,有朝一日我或许真的能帮助皇兄。
我擦干眼泪,走到殿中间放着的鎏金火炉边上,烤干湿透的衣物。
方才阿离赤裸裸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慌。
可现在,我意识到,有些东西是帮助皇兄最好的办法。
布帛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一缕青烟。
我蹲下身捡起方才被阿离打落的药盒,果真是上好的创伤膏。
一小瓶就价值千金,从前,我也用在阿离身上过。
就当是还回来,不算过分。
药膏清凉,涂抹在耳后止住了疼痛。
我边涂抹着,边想着之后应该如何与阿离相处。
脚步声忽然响起,我立刻起身,垂下头恭敬候着。
那打头进门的,却是个穿得很明艳的女子。
你是谁?
为何在殷离哥哥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