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临近年终，我正忙着项目收尾，被人事主管叫到大会议室，一进门被吓了一跳，诺大的圆桌坐满了人。
主座空着，左侧是公司的总经理，孙美娟正殷勤地给他倒茶，弯腰挤出胸线，总经理不经意地偷瞄了一眼。
人事总监坐在对面鼓捣着电脑，其余还有各个部门的领导，听见我开门每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人事总监率先开口：韩茜，来坐。
我不明所以，就算是开除我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我们收到了匿名举报信，有人举报孙美娟经理收受贿赂安排员工升职，据知情人透露举报人是你对吗？
人事总监严肃地盯着我。
孙美娟的生活作风问题与我无关，但是性贿赂是我不能接受的。
林雪比我进公司还早但是试用期从三个月延长到六个月，现在快到一年了还没有转正，孙美娟吃定她不敢辞职迟迟不肯签字。
反倒是汪洋来了仅仅一个月就在茶水间那次后火速转正了，工作做得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表格都不会做，只凭着谄媚讨好就能上位，转正不到三个月就升了组长。
我常常看见林雪在楼梯间抱头痛哭，所以才决定写这封举报信，林雪是知道的，她没有拒绝还给我提供了部分证据。
我点头承认。
人事总监问我：你在举报信中说孙经理和汪洋存在不正当关系，你有证据吗？
我拿出拍到他们一起吃饭时的亲密照片，孙美娟把水壶砸在桌上。
这简直是污蔑，公司谁不知道我平易近人，我和小汪只是在交流工作，韩茜和我一直有矛盾，她这是恶意举报。
人事总监看了孙美娟一眼补充到：确实，孙经理的人品在公司是有口皆碑的，这几张照片不能证明什么，况且也不能排除是恶意P图，还有其他证据吗？
孙美娟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公司的领导是站在孙美娟这边的。
除了这些还有录音。
我拿出那天在茶水间录下的孙美娟和汪洋的对话。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孙美娟一个箭步上来抢走了我的手机疯狂找着删除键。
5不用忙活了，我早就上传云盘了。
孙美娟张牙舞爪地就要动手，还好在场的人多被拦住了，人事总监和总经理对视一眼双双沉默着。
孙美娟向总经理求助：录音也是能剪辑的，这能算什么证据，谁还没闲聊过啊，要是被我哥哥知道我被冤枉他一定会给我主持公道的。
孙美娟特意加重了“哥哥”，听见孙美娟搬出董事长哥哥，总经理立刻扶她坐下。
你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一定给你主持公道，到时候董事长那边……总经理向孙美娟递着眼神，孙美娟抬着下巴轻轻点头。
总经理转向我，那表情活脱脱黑脸判官：韩茜，你的录音不能算作实质性的证据，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举报我会代表公司起诉你造谣。
我们公司在行业内的地位你是知道的，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混不下去！
公司已经表明了立场，我环视一周，在场的人全都在冷漠地看戏，这些人里不乏在背地里吐槽孙美娟的，现在都沉默着，有人说的没错，这公司该好好整顿了。
我对汪洋的提前转正提出质疑，孙美娟却说他表现优秀又拿出一些署名汪洋的策划案来证明。
那些策划案我见过，都是林雪做的，我提出请汪洋和林雪当面对峙，孙美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汪洋和林雪前后脚进门，林雪害怕得直打怵，紧紧捏着衣角不敢抬头。
我上前牵住她的手：别害怕，实话实说就好。
林雪抬头看了一眼我的眼睛又快速低下头去。
孙美娟高声提醒：要是敢说假话公司一定会开除你的。
会议室的人齐刷刷的看向林雪，林雪犹豫了一会儿，空气凝滞着。
她紧紧闭上眼睛：策划案是汪洋自己写的，举报信是韩茜自作主张的与我无关啊！
孙美娟和汪洋都舒了一口气。
我并不难过只觉得失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刀却插在了我的身上。
对于林雪，我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的懦弱，但她终究是因为懦弱错过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林雪离开后我以为这场闹剧就会结束，但孙美娟不会放弃这个出气的机会。
6她给了汪洋一个眼神，汪洋鼓捣了两下手机翻出一个短视频，内容是我下班上车的全过程，配文却是“捞女榨干农村小伙后头也不回上了豪车，一片真心被辜负”。
评论区不堪入目，全都是肮脏的咒骂言论：这种女人早就被*烂了。
捞女难道不算诈骗犯吗？
让她坐牢！
抽一根烟都舍不得的你怎么追得上做美甲都要几百的女人。
兄弟们！
人肉她！
……各位领导，我和孙总是冤枉的，但是韩茜可不是，捞女嘛也正常，但是她作为公司的一员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汪洋说得义愤填膺好像我真的捞了他多少东西。
呀，你们快看好多营销号都在转发，我们公司的名字都被扒出来了！
孙美娟不知什么时候投了屏，不堪入目的文字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猎巫从未停止过，只是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
孙美娟仔细盯着我的表情，想从中看到痛苦和绝望，但我是不会让她称心的，我淡定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声音响起的那一瞬，孙美娟慌了神色，汪洋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干什么！
让你打电话了吗？
怎么这么害怕我报警？
难不成视频是你做的？
汪洋心虚地躲开我的目光：我是怕警察来了扩大事态，还不是为了你好。
人事总监问我视频是否是真的，我正色道：视频是真的。
周围的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没想到啊，平时看着光鲜亮丽的，私底下是这种人。
所以我说找老婆得找长得一般的，这种你把握不住。
总经理让大家安静：小韩呐，你的生活问题我们无权过问，但是你影响了公司的股价，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你要赔偿，具体金额我们会计算。
我们公司决定开除你，由于你的个人原因影响了公司声誉，赔偿金是没有的，这周就办交接吧。
人事总监补充到。
孙美娟嘴角地笑意快要忍不住了，对着几位领导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走到窗边，突然兴奋地指向窗外。
外面停着这辆不就是韩茜金主的车嘛，看来大家都在一栋楼上班，真是缘分，韩茜你可得好好感谢公司，要不是公司把你招进来你哪有机会认识在这栋楼上班的金主啊。
说完捂着嘴奸笑起来。
我忍无可忍直接起身端起水杯泼了过去。
啊啊啊啊！
韩茜你有病吧！
孙美娟像只落汤鸡似的叫唤着。
你的嘴太臭了，我给你涮涮。
孙美娟指着我大口喘着气，绕过椅子就要冲过来，好像要手撕了我一般。
7门外传来脚步声，保安推开门，董事长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警察。
在外面就听见吵吵嚷嚷的，都不用工作了？
董事长脸色紧绷，在场的领导们纷纷起身迎接，总经理换上更为虚假的笑容。
孙美娟连忙整理仪容毕恭毕敬地笑着，随后自然地坐在董事长身边。
董事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其余人交换眼神看来孙总真是董事长的亲妹妹了。
总经理率先开口：这位叫韩茜的员工严重损害了公司利益，我们已经做出开除她的决定。
孙美娟在一旁附和：是啊董事长，现在网上都传遍了，视频拍得可清楚了，我放给您看。
孙美娟赶忙把视频投屏，董事长看了一会大屏幕眉头越拧越紧：视频谁拍的？
孙美娟得意地笑了摆摆手叫汪洋过来：董事长我给您介绍，视频就是这位同事拍的，他可是一心一意为公司好的好员工。
汪洋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弯着腰伸出手。
开除他！
全场静默，汪洋的手悬在半空，孙美娟的笑容也僵住了，总经理和其他领导也都疑惑董事长的话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董事长向早已等候的警察同志打了个招呼：警察同志，恶意造谣的人看来就是他了，辛苦你们把他带走了。
看到警察同志上前汪洋和孙美娟慌了手脚，汪洋扯着孙美娟的袖子向她求助。
孙美娟整理好表情：董事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这事是小汪亲眼看见的，可不是冤枉她，您看啊那车还停在楼下呢。
你是说楼下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孙美娟点点头，董事长气得拍了桌子：那是我的车！
造谣造到我头上来了，警察同志赶紧把他带走！
孙美娟迟迟没缓过来，汪洋已经被警察带出了会议室，出门前还嚷着：孙总救我！
视频可是你让发的，你不能不管我！
孙美娟呆呆地站在那儿像一座活雕像，董事长气得喝了一口茶看向我摆摆手：茜茜，过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我。
好的，舅舅。
我轻描淡写地。
8总经理张大了嘴又立刻故作镇定地扶了扶眼镜，孙美娟目眦欲裂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她攥紧了拳头脸上色彩缤纷。
我走到孙美娟身边：不好意思孙经理可以让开吗？
孙美娟瞪着我，眼眶里盛满了恨意，僵持了几秒还是不情不愿地侧过了身。
总经理也看明白了立刻见风使舵把孙美娟拉开：赶紧让开！
去给韩小姐倒茶。
不用了她敢倒我还不敢喝呢。
我扫视了一眼会议室的所有人：视频的确是真的，下班坐舅舅的车回家不可以吗？
对造谣的所有人我会追责到底，绝不接受和解。
还有关于孙经理的举报希望公司能够调查清楚，看看是不是我在冤枉她。
我的视线转向孙美娟：还有，董事长只有我妈妈这一个妹妹，不知道孙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嗯？
孙美娟咬着牙不吱声，总经理直接上前踹了她一脚，孙美娟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好啊你，整日借着董事长的名头作威作福，原来是个冒牌的！
会议室炸开了锅，平日里都惧怕孙美娟最大的理由就是她自称是董事长的妹妹，遇事能忍就忍，现在知道她是冒牌的一口怒气上来纷纷谴责孙美娟，比起之前议论我的话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美娟脸红得像猴屁股，一言不发。
突然有人冲进来，汪洋在门外听见了孙美娟招摇撞骗的事，挣脱了警察冲进来：你个老*子竟敢骗我，我他妈宰了你！
两人扭打在一起，汪洋像是泄愤使尽了力气，孙美娟脖子上的金项链都被扯烂了，两名警察将他按倒在地，汪洋嘴里仍念念有词。
每天他妈的强忍着恶心伺候你，以为你真是董事长的妹妹呢，结果是个骗子，*人！
汪洋抬眼看见董事长身边的我，放低姿态乞求我：韩茜，视频是孙美娟让我发的，我也是被逼的，看在是同期的份上你救救我！
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遇到什么？
丢掉工作、被谩骂、被人肉、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网友发泄的工具，这些你想过吗？
汪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被带走了，孙美娟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啐了一声拎起包就要跑，被早已等候她的警察拦住。
公司火速成立调查组调查孙美娟接受贿赂的事，总经理谄媚地对我说：韩小姐，之前多有得罪，都是误会，毕竟我也是为了公司着想，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我记得总经理说和孙美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想必孙美娟的事总经理也是知情的。
我斜睨着他。
总经理额头冒汗说话也结结巴巴：不不不，谁跟她是一家人啊，她干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您可不能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你查了就知道，不过你要知道公司在行业内的地位，被我们公司封杀恐怕只能转行了，不如趁早学门技术，总经理您觉得呢？
总经理瘫坐在椅子上直愣愣看着地板。
人事总监尴尬地笑笑打破死寂的气氛：韩小姐，您的工作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请您留下来吧。
他抬眼看看董事长：就让韩小姐接替孙美娟您看如何？
董事长点点头，不经历这一遭还真不知道舅舅的公司如此乌烟瘴气。
当时进公司一是为了学习二是有人匿名举报公司有人买卖职位，舅舅想让我帮忙调查，在基层收集证据，现在任务完成了。
本来不想同意的，但看着舅舅殷勤的目光，我决定留下来帮他。
在场的各位领导大多大腹便便在其位不谋其政，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公费报销，我想接替孙美娟以后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林雪绞着手指等在门口看到我出来拦住我：对不起，我也没办法都是孙美娟逼我的，我只是太想留下来了，你来这里不久应该也需要帮手吧，我可以帮你，真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我目视前方：我相信你的能力。
林雪呼出一口气。
但是，你今天会为了这份工作向孙美娟妥协，以后保不齐会为了另一份工作背叛我，我不想赌。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她孤零零地站着。
墙倒众人推，没了董事长妹妹的名头，公司各个部门都想踩孙美娟一脚，孙美娟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验证了我的举报。
部门除了汪洋还有至少三名男同事和孙美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职称、年终奖金都存在作假的情况。
后续收到了警方的回复，视频的发布人是汪洋，而买营销号和水军扩大事件影响的人是孙美娟，更可笑的是她名下所谓的好几套房子都是利用公司名义租的，本人没有任何财产。
汪洋的父母被赶出去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说要找孙美娟算账，不过他们是找不到了，因为孙美娟和汪洋都进了局子。
舅舅早就想给公司换血了，这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大鱼小虾一起晾在海滩上。
三年后我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我清楚地意识到一家公司的口碑不单单是业务实力，随即成立了监察部。
再次见到汪洋是我没想到的，我去参加一次分享会，而他是会场的保安，他眼神闪躲像被抽了虾线，我不再关注他，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