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主人醒了,却让药研藤西郎莫名更加心慌。
小夜左文字也觉得不安,握住阿昭的手下意识用了几分力,又慌张松开,小心地好像在对待一个瓷器做的娃娃。
阿昭没有说话,也并不打算开口,她只是安静地将身边凑着的所有人都挨个看过去,然后等待着幻觉的消失。
接下来是什么呢?
应该是她觉得热,然后在冰天雪地中掀开自己的衣物——她曾经了解过各种类型的死法,冻死的“流程”此时在她脑海里浮现。
如果幻觉持续的时间再长一些就好了。
阿昭有点遗憾,她感受到自己觉得越发热了,想要去掀开自己的长袖下摆——等等,她的衣服呢?
阿昭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剩下两件贴身衣裤。
“大将,你还有哪里不适吗?”
药研藤西郎放轻声音问她。
阿昭有点没太缓过神来。
这里真实得仿佛不像是原来的世界,她过往的日子好像一笔勾销了,留下一片茫茫的白雾。
阿昭没有回答药研藤西郎的话,将自己的一只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数着上面的痕迹:一,二……每一道都在她所熟悉的位置,所以她还是她,这不是什么奇迹,而是她的幻觉。
只是这幻觉太真实,真实得让她有点恍惚了。
*阿昭平时也会幻想着,有谁会来陪着她,然后她会在心底默默跟对方对话,这个幻想的对象常常是未来的她自己。
那个“阿昭”,是一个独立的,大方的,坚强的,漂亮的女性,她笑着看过来,总喜欢说:“阿昭,加油呀,再坚持一下,你会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后来,那个“阿昭”疲惫且带点厌恶,她说:“阿昭,你怎么这么废物,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再到后来……那个“阿昭”也不出现了,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荒芜。
阿昭一遍又一遍地向着未来的自己道歉,并不是想要祈求对方回来,也不是恳求原谅。
她只是觉得很抱歉。
她好像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回想起这些的阿昭仍然平静,她的平静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是真的平静,像是一潭死水,连风吹石砸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非常“强大”,却又不知道这种“强大”是否能让“阿昭”满意。
至于自己是否喜欢这种状态,她从没有想过。
阿昭将另一只手也拿了出来,上面的痕迹亦是她熟悉的模样,只不过有部分刀痕被雪白的纱布挡住了。
她有点愣,纱布挡住的位置好像是她最后动的地方。
这里有伤口吗?
这个幻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真的出门了吗?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裹着纱布,只是对这几个问题感到疑惑。
于是阿昭伸手将纱布撸下来。
刚包扎好的小臂再次被扯开伤口,流出殷红的血。
蹲在一旁几振刀剑全都被她的动作吓了个够呛,一刃抓住了她一只手,药研藤西郎立刻拿过医药箱重新给阿昭包扎。
这次连小夜都哭了。
阿昭己经看清手臂上的伤口,那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稍许清醒过来。
她,好像是,被人救了。
被游戏中的角色救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哪件事更魔幻,只是愣愣看着药研藤西郎冷着脸再次把伤口很小心地处理好。
阿昭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有的时候她确实说不出来话,很努力很努力都说不出声音,阿昭很少因为这件事跟自己较劲,于是她又把嘴巴闭上了。
她只是再次抬手,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贴上小夜左文字的脸颊。
暖暖的,那颗砸在她手背上的泪珠滚烫。
好像,是真的小夜。
阿昭叫得出本丸所有人的名字,熟悉她本丸中所有人的模样。
即使在未曾再见面的两年之后,她依旧记得每一个人。
她的手在厚藤西郎的肩膀,加州清光露出的一截光洁小臂,和半蹲在旁边的堀川国广的脑袋上一一抚过,然后搭在了药研藤西郎正在重新包扎的修长指尖。
她说:“药研。”
“对不起。”
“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