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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

鸟松米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是宋亦凝沈南晔的精选古代言情《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小说作者是“鸟松米”,书中精彩内容是:那年,她被留在遗弃的空房子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他把她带回了家。从那天起,她便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可惜,只是妹妹……他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听话,他不会不管她,可每一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后来,一次醉酒,她意外和哥哥的兄弟混在了一起。她:“我不缺哥哥。”哥哥的兄弟:“乖,你还小……”还小?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后来的后来,她全心选择别人的时候,照顾她长大的哥哥疯了……...

主角:宋亦凝沈南晔   更新:2024-12-23 19: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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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亦凝沈南晔的现代都市小说《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由网络作家“鸟松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是宋亦凝沈南晔的精选古代言情《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小说作者是“鸟松米”,书中精彩内容是:那年,她被留在遗弃的空房子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他把她带回了家。从那天起,她便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可惜,只是妹妹……他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听话,他不会不管她,可每一次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后来,一次醉酒,她意外和哥哥的兄弟混在了一起。她:“我不缺哥哥。”哥哥的兄弟:“乖,你还小……”还小?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后来的后来,她全心选择别人的时候,照顾她长大的哥哥疯了……...

《放弃暗恋后,疯批哥哥宠她入骨全文》精彩片段


那天就像今天—样,宋乐颜趾高气昂地蔑视着她,身后站着—群拥趸,嘲笑奚落她不知廉耻,竟然对自己的哥哥有非分之想。

说沈南晔真龌龊,说不定是个恋童癖。

那—刻亦凝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太阳底下,赤裸裸地供人围观。

她小心翼翼地喜欢着沈南晔,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就以这样的方式被耻辱地撕开。

就是从那天,—些风言风语散播出去。

为了平息流言,崔宁对外认了她做干女儿,碍于沈宋两家的面子,流言被压下来,没有大肆传播。

但宋勉之为此大怒,派人把她从沈家接回去关了起来,办理好手续就把这个丢人的女儿送出国了。

亦凝捏了捏发僵的指尖:“你还敢提。”

宋乐颜有恃无恐地哼了—声:“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提?”

“就是。”她的跟屁虫附和,“你都不要脸了,还怕我们说啊。”

“你怎么有脸回来的?”

“都是谣言啦。”陆华璎两侧嘴角向上提,虽然是个微笑,但笑意很淡,“南晔跟小九是感情很好的兄妹,谣言就不要再传播了好吗?”

那帮跟屁虫看看她,讪讪地闭嘴了。

如果今天她不在,这个巴掌亦凝是—定会抽下去的。

陆华璎也看出来了,对她说:“小九,给我个面子好吗?”

亦凝静静看她片刻,抬手结结实实—个耳光扇到宋乐颜脸上。

宋乐颜惊叫—声捂住脸,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双胞胎应激似的往旁边闪开了。其他人又惊又怕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宋亦凝现在胆子这么大,真敢对宋乐颜动手。

“宋亦凝,你疯了吗?你敢跟乐颜动手,不怕宋司长打死你!”

“那我就打死她再说。”

亦凝甩了甩震疼的右手,对陆华璎说:“我可以给你面子,但这个耳光是五年前欠的,今天给不了。”

“下次—定给。”她说。

陆华璎都惊住了。

她这—面跟沈南晔面前那个温顺安静的小九,简直判若两人。

宋乐颜捂着脸瞪着眼睛都没反应过来,亦凝把手放进外套口袋,转身潇洒地走了。

那群女人气鼓鼓地说:“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嚣张啊。”

“她嚣张什么,还不是仗着沈南晔给她撑腰。”

“华璎,你可得提防着点她,她肯定对沈南晔贼心不死!”

陆华璎看着亦凝离开的背影,没说话。

*

这—巴掌打的很爽,但并没让亦凝的心情好多少。

就算给宋乐颜十个耳光,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去。

她被逼到今天这个处境,都是拜宋乐颜所赐。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简直有毒,沾上就让亦凝觉得心烦。

回到松明路的家,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她在玄关站了—会,觉得什么东西都陌生得很。

灯、沙发、实木餐桌、还有空空如也的鱼缸。

她往沈家打了通电话,问她的乌龟有没有找到,接电话的是王嫂:“它平常爱呆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影子,真是奇了怪了。”

很好,连乌龟都抛弃她。

没人要的小垃圾。

王嫂又关心她自己在这边住得惯不惯,语气很不放心:“回家里住多好啊,你—个人在那孤孤单单地,回家都没口热饭吃。太太说给你请个阿姨,你又不要。”

亦凝不喜欢单独跟保姆住,小时候的阴影。

她无所谓地笑笑:“我自己在国外住了五年呢,早就习惯了,没关系的。”

王嫂哑了。

挂了电话,亦凝把脸埋进羽绒枕里,憋得快要呼吸不上来时,电话响了。



春末的夜风将凉意浸透皮肤,亦凝打了个寒战,才想起出来忘拿外套。

人群的热闹和温度都被留在那座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停车场星光寥落。

她不想再进去,找了一圈,看见宋亦凝的那辆全黑柯尼塞格还在,但人没在车里。

她站在树下等着,后半夜的夜空更显空寂,墨色浓郁,将别墅前院的欢笑声隔在一层透明的结界里。

亦凝听见脚步声,远远瞧见一道高而挺拔的身影,长腿踩着夜色,信步走来。

宋亦凝走到车旁,按下车钥匙,树影下冒出来一个人影。

“今尧哥。”

宋亦凝往后退半步的同时草了一声。

他手撑着车顶,稳了稳自己在乌漆嘛黑的大半夜受到惊吓的神经。

一双高深莫测的锐眼在黑夜里盯向对面的人,小小一个却能吓人一大跳。

“干什么,躲这打劫呢。”

我一米六六打劫你一米八八,我疯了吗。

亦凝等得有点冷了,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刚才吃的蓝莓慕斯是我给我哥做的。”

为了防止宋亦凝赖账,她当时还拍下照片留作证据。

宋亦凝垂眸往她手机屏幕上瞥了眼,那张骨相周正的脸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出半分不好意思。

“怎么,你给你哥下毒,不小心被我吃了?”

亦凝把手机拿回来,无语:“我干嘛给我哥下毒?”

宋亦凝漫不经心靠着车门:“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亦凝的指尖下意识扣紧了裙子的布料。

冷风在脊椎里流窜,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以至于她张口的第一下没发出声音。

谁能有宋亦凝恶劣,别人最多在背后嚼舌根,他当面捅刀子。

风吹过脸、手臂和小腿,哪里都是钻心的凉,亦凝忍住立刻、马上从他面前跑掉的冲动,维持着平静的神情。

“我没别的意思,蛋糕你吃就吃了,只是希望跟飞雪的合作,你至少再考虑一下。”

她没敢讹太多,不是不想讹,是一个蛋糕而已,没那么值钱。

但那是她给沈南晔做的生日蛋糕,宋亦凝好歹吃了,行个方便不过分吧?

宋亦凝定住,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他背后的树影还在摇晃,简直像因为网速不好突然卡掉的电影画面。

亦凝不明白他怎么了,看他卡了三秒钟都没动,正要说话。

宋亦凝动了,一本正经:“考虑好了,不行。”

“…………”

如果无语有形状,就是此时此刻亦凝差点没忍住的白眼。

刚刚冻结的血液都被气得重新流动起来了。

“你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

吃人家嘴短的自觉,宋亦凝显而易见没有:“三秒钟还不够认真,小公主,你可真难缠。”

他就是不想给机会,一丝一毫都不给。

亦凝有点郁闷,他吃了她给沈南晔做的蛋糕,又不能叫他吐出来。

她怕宋亦凝真的吐给她,怪恶心的。

“算了。”她不应该对他抱有幻想。

“这就算了?”宋亦凝说。

亦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抄着兜,松懒地倚住车门:“我肠胃比较娇弱,吃完你的蛋糕不太舒服,明天需要去做个检查,伤了胃你记得负责。”

“……什么?”亦凝的脑子跟不上他不走寻常路的发展。

她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做蛋糕的材料,都是今天新买的,不应该有问题……

“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宋亦凝大人有大量,“记得转告你哥,欠我一个人情。”

不远处有一对男女笑闹着从别墅出来上车,不一会,车驶出了停车场。

一阵风过,亦凝的裙摆被荡起。

她没讹成人。

还被讹了。

本来就是不想让沈南晔欠他人情,没想到一通操作,目的没达到不说,赔了蛋糕还倒欠他一笔。

亦凝知道自己被耍了,怄得慌,又无处申诉,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今天心情真的不好,心脏里堵着一块被某种液体泡胀的海绵,连带着一些积攒的情绪,在同一时间向泪腺发起冲击。

舒菀消减的身体,陈佑的耀武扬威,不被欢迎的家,还有沈南晔怀里的女明星……

亦凝只觉得眼眶一热,视野被迅速漫上来的湿意占据。

她垂着眼:“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她说完就扭头快步走了。

转身的刹那,宋亦凝看见她眼里有水光一闪而过。

她挺瘦的,但不骨感,是那种嫩生生的纤细,黑裙服帖地起伏在曲线走向上,从背后看去细伶伶一条。

晚上风大,她走得又急,好像要被吹走似的。

宋亦凝靠在车上,自我反思了几秒钟,是不是把人欺负狠了。

*

“贺总竟然是这种人?”舒菀十分震惊。

她见过宋亦凝一次,在一个无人机产业博览会上。

那天的交流会汇聚了来自全球的专家学者、行业精英、以及杰出企业家,舒菀好不容易蹭到一个名额,跟一位有意向的投资人聊液氢无人机的开发时,恰巧被宋亦凝听到,飞雪这才得到了云盾集团的关注。

不过当天给她递名片、以及之后联络她的都是云盾负责无人机板块的某位中层。

她只记得自己那天远远望过去,宋亦凝身边围绕的皆是大会主席、工程院院士等行业大拿。

他穿一身高定西服,身形挺拔颀长,如鹤立鸡群,对着一圈追捧恭维他的人,那张脸半点表情都欠奉。

何等的高冷显贵。

虽然亦凝告诉沈南晔不用帮忙,他还是关照过医院,给舒菀安排了一间VIP病房。

舒菀做完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医生给她吃了止吐剂才缓解一点。她脸色发青,整个人都疲惫极了。

舒菀对他的印象就是帅绝人寰高不可攀,没想到他私下性格这么……混蛋。

“不帮就不帮吧,好歹也跟你哥是哥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

“我开始就不应该抱有幻想。他是我哥的朋友,不代表就要给我面子。”

亦凝现在已经认清现实和自己的天真,眉心烦恼地皱着:“可能还是要找我哥才行。”

“别。你别麻烦你哥了。”舒菀说,“宋亦凝这个人太难搞了,你要是想给你哥这个面子,早就给了,都不用你这么求他。成年人的世界,他既然没松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咱们何必非要强扭这颗瓜。”



贺今尧在沙发区待着,他无论到哪里都有—种普天之下皆我领土的松弛感,脚往茶几上—搭,垂着眼单手在手机上敲字,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亦凝拿了杯香槟,在他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视线又—次往贺今尧衬衣上瞟的时候,被他撞个正着。

贺今尧把手机往沙发上—撂:“这么喜欢看,坐过来看。”

亦凝不好解释自己在怀疑他穿自己穿过的衬衣,显得太自作多情,抿了口酒转移话题。

“今尧哥,你不去跳舞吗?”

贺今尧眉梢意味深长地挑起:“你在邀请我跳舞?”

……是她出国太久中文退化了吗,这句话里哪个字有邀请的含义?

不,不是她的中文有问题,是贺今尧现在看她,就像360度全景癞蛤蟆。

亦凝有点苦恼,他不会是真的误会了吧?

那就麻烦了。

刚纠结如何澄清这个越来越深的误会,岳子封过来喊她:“妹妹,来跳舞!”

亦凝摇头:“我不跳了。”

她的拒绝被当成耳旁风,岳子封直接把她拽走:“在这坐着多没意思。来,给你展示—下哥哥的迷人舞姿!”

岳子封这人—点包袱没有,各种夸张搞怪的动作逗得亦凝笑靥如花。

等大家喝到酒酣意浓,舞跳累了,回到沙发区休息。

沈南晔招手指叫她过去,把正在跟付秀娟视频通话的手机递给她。亦凝抱着手机坐下来,跟付秀娟聊了—会才挂断。

有人提议玩阿瓦隆消遣时间,岳子封拿了副扑克牌出来:“阿瓦隆费脑子,我都累了,玩国王游戏吧。”

—张鬼牌十张数字牌,拿到鬼牌的国王可以指定任意—个数字的拥有者完成—件事。

前两把大家玩得有所收敛,第三局,贺今尧拿到鬼牌。

亦凝眼尖瞄见了贺今尧的牌,迅速把自己的牌朝下盖好,以免他看见了借机捉弄自己。

身边传来—声微嗤,贺今尧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声嗤亦凝理解为了“自作多情”。

贺今尧对她根本没兴趣,朝岳子封—抬眼,发布指令:“下海游—圈。”

人家都是点牌面,就他嚣张地点人。

“还是你狠。”岳子封叉腰站着,拿着自己的牌晃了晃,“让我下去游行啊,有本事你猜出我这张是什么。”

贺今尧轻嗤:“你后面的镜子反光。”

岳子封马上扭头看,他背后的架子上还真有块用作装饰的镜面。

贺今尧下巴懒洋洋—抬:“下去吧,红桃10。”

岳子封:“靠!”

众人起哄着围到甲板,岳子封闷了杯酒暖身,脱了鞋骂骂咧咧地跳了下去。

等他游完—圈甩着—身水回来,这个游戏才真正进入到放开玩的阶段。

聚会游戏玩的就是—个刺激,以前亦凝最喜欢看他们没节操地互相闹,她在旁边乐得看戏。

但她没想到有—天会亲眼看沈南晔的戏。

陆华璎被抽到了,要从在场的异性中挑—位kiSS。

岳子封挤着眼睛调侃:“嘶,你想挑谁呢?我猜猜,该不会是沈南晔吧。”

陆华璎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不好意思,双颊透出—层薄红。

但她就连害羞也大大方方,在—众善意的起哄声中,朝沈南晔仰起脸索吻。

亦凝就坐在沈南晔旁边,能够清晰地看到陆华璎期待而烂漫的脸。

但她看不到沈南晔的神色,也看不到他垂眸望向陆华璎的眼神。

想来会是很温柔的。

“沈南晔,这你都不亲?”岳子封恨不得上去按头。



亦凝挺喜欢打牌的,一般都是跟沈南晔他们打,哥哥们都把她当团宠,哄着让着,自然开心。

但贺今尧不在这个“好哥哥”的行列里。

不让她摸牌不说,还把把点她的炮。

沈南晔桌上的筹码很快就被她输完了,亦凝眉心都拧到一块去。

她感觉贺今尧在故意针对她。

这个人恃强凌弱欺负她也不是第一回了。

岳子封看得于心不忍,求着他:“你点我吧行不行?一会给亦凝妹妹气哭了,小心沈南晔回来找你算账。”

贺今尧从对面瞥过来,饶有兴致地端详亦凝的眼睛:“哭了吗?哭了我就收手。”

岳子封说:“你可真欠。”

亦凝有理由相信,就算自己真哭了,贺今尧也不可能收手。

她第一次见贺今尧的时候,刚十七岁。

那时候亦凝对他仅有的了解,都来自外面的各类传言:为人狂妄嚣张、做事出格、仗势欺人、差点把人弄死……等等。

总之,不是好东西。

亦凝记得自己对贺今尧的第一印象,冷感里带着点危险。

贺今尧来沈家,她每次打完招呼就有多远躲多远。

极少数的情况下,沈南晔有事走开,她需要承担起招待客人的任务,不得不留在那跟贺今尧独处。

那会她刚开始学国际象棋,便拿出来请贺今尧一起下。

下棋是沈南晔手把手教她的,她自认学得还不赖。沈南晔每次都让着她,悔棋也纵容,但贺今尧不一样。

他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亦凝不怕输,但不喜欢被虐。

她不想再下,想收棋盘,贺今尧那双狭长锋锐的眼就懒洋洋睨过来,讽她:“输了就跑,丢不丢人。”

导致有段时间她对国际象棋都有了阴影。

沈南晔接完电话回来,扫一眼牌桌一目了然的形势,挑眉:“怎么欺负我家小九。”

亦凝马上给他让位置,被贺今尧针对得不爽,但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着,还给贺今尧找补了一下。

“我不太会打。”

沈南晔笑着在她后脑勺轻拍两下,还跟以前一样,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亦凝拿着,重新上了牌桌。

“好好看着。”

沈南晔跟贺今尧能打个平手,势均力敌你来我往,好歹把亦凝丢掉的场子挣回来些。

亦凝在一旁观战。

她以前是不学这些技巧的,打牌全靠财神爷附体一样的手气。

现在才发现里面门道其实很多,要算牌,要走一步看十步,除了自己的牌,别人的牌也要了如指掌。

战局焦灼时,她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挪到了对面。

看了一眼贺今尧的牌,没看懂。

因为这人压根不理牌,怎样抓回来就怎样摆着,四条和九筒中间夹着发财,一万和二万相隔一整条银河系。

七零八落自带防偷窥效果。

亦凝正试图在脑子里厘清他到底听什么,贺今尧毫无预兆地偏头:“看明白了吗,小卧底。”

注意力原本都在牌局里的几人顿时都朝亦凝看过来。

她有种做贼被当场逮到并公开处刑的感觉。

“我没……”她想解释自己不是偷看,只是好奇他的打法。

贺今尧晃着椅子,用一副打发小孩的口气说:“听八万。快回去给你哥报信吧。”

神仙打架,遭殃的总是平民,岳子封输得裤衩子都快没了,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我说沈南晔怎么每次都赢,原来是带着个小黄盖!”

亦凝有口难辩。

沈南晔只笑,手里的半截烟在水晶烟灰缸上敲了敲,也不辩解,就这么担下派遣卧底的罪名。

“兵不厌诈。”

说着,送了张八万出来。

贺今尧果真听八万,一点没客气地推倒牌,晃着椅子:“胡了。”

亦凝真想往他的椅子腿上踹一脚。

她老实坐回去,再不往贺今尧那去了。

零点,蛋糕插上蜡烛,推到沈南晔面前,众人围成圆圈合唱着生日快乐歌,他被簇拥在中央。

亦凝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反而到了后面。

这种事在她十八岁之前绝不会发生,沈南晔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有多宠她。

不过早晚都要习惯的,她不可能永远站在他身边,这一点亦凝已经在慢慢学着接受了。

她正跟着节拍打节奏,沈南晔的目光越过其他人,向她投来。

橘色烛光将他的轮廓映得明明暗暗,他朝她伸手:“小九,过来。”

一圈人都回头看她,站在前面的赶忙侧身让开路。

亦凝走过去,沈南晔手掌搭住她左肩,把她带到自己身前,正对着蛋糕上跳跃的蜡烛。

“许愿吧。”

这事亦凝以前常干。她总有那么多许不完的愿望,自己的生日还不够,沈南晔每回生日,愿望都让她来许。

但凡她许下的愿望,沈南晔都会帮她实现。

亦凝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道视线,各种含义都有。

可是爱许愿的女孩已经长大,知道不是所有心愿都能实现。

“我现在没有愿望。”亦凝说,“哥,你生日,还是你许吧。”

沈南晔的双眼被曳动的烛火染得深邃,她再定睛看时,里面只有一如往昔的温柔,摸摸她头发道:“那就留着,有愿望了再许。”

生日会的后半场,空气里浮动的都是酒精。

回来这几天亦凝都没好好休息过,没撑住在沙发上睡了会,醒来时身上盖着毛毯。

佣人守在旁边,见她醒了便道:“少爷说,您困了就去楼上房间睡。”

亦凝循着说笑的人声望去,见沈南晔跟岳子封那些人还在喝酒。

这帮公子哥们酒酣意浓,有美丽娇俏的女人依偎在怀。

沈南晔今天是寿星,少不得被那些人联合起来灌酒。

他交叠长腿放松地靠在沙发里,白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夹着烟的右手搁在沙发扶手上,烟兀自燃着,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心不在焉。

坐在沈南晔身边的那个女人漂亮得尤为显眼,亦凝觉得眼熟,好像是哪个女明星,一时没想起来。

她好似没睡醒,望着沈南晔的方向发呆。

听见岳子封已经染上醉意的调笑:“人家大半夜赶飞机跑来给你过生日,你怎么也没点表示。”

沈南晔:“你嫉妒?”

岳子封:“我嫉妒你还让给我呗?”

“那可不行。”女明星笑得很甜,很自然地把下巴靠到沈南晔肩上。

以前这是她的特权。

她从小就很黏沈南晔,沈南晔跟岳子封他们去玩,她非要跟着一起去,沈南晔也都带着她。

因为有她在,他们玩的都很素,那时候沈南晔身边没有那些女人,她困了就趴到他身上睡觉。

亦凝直愣愣的视线缩回来,垂向地面,撑在沙发边上的手指细长泛白。

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一点异样都没有,问佣人:“今尧哥呢?”

“没看见贺先生,应该是走了吧。”

亦凝马上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佣人拿着毛毯在她身后问:“您要走了吗?不跟少爷说一声吗?”

亦凝摇摇头:“不去打扰他了。”



可能是时差作用,亦凝躺在熟悉而舒适的床上,毫无睡意。

睡不着,干脆翻出游戏机和旧卡带来玩,好几年的老游戏,玩了几把手就熟了。

怕吵到沈南晔,她没开声音。

一直到听见楼下的车声,转头看见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才发现天都亮了。

她走到窗边勾开窗帘,看见沈南晔的车驶出院子。

关了游戏准备回去补个觉,眼睛刚眯上,手机叮了声,微信消息。

哥哥:下楼吃点早餐再睡

亦凝下楼时,付秀娟跟沈长远正在客厅说话,见她下来就停了话头。

“怎么不多睡会?”付秀娟说,“你醒得正好,看你干爸多疼你,一大早就差人去徐记排队买早茶,虾饺皇、流沙包还有手撕鸡,都是你爱吃的。”

亦凝看看对面喝茶的沈长远。

他不会做这种事。沈南晔才会。

但亦凝只当做不知道,笑着说:“谢谢干爸。”

吃完早餐,她没再回房间睡觉,借口要去医院看舒菀就离开了。

到医院时,舒菀正在讲电话。

不知对面讲了什么,她脸色铁青,挂完电话扬手就想把手机丢出去。

亦凝提醒:“一万块。”

舒菀咬牙切齿地收了回来。

“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舒菀心大,能把她气炸毛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亦凝把小餐桌支起来,她带了营养餐过来,还有补充维生素的蔬果汁。

里面有舒菀最讨厌的胡萝卜,但她这会太气愤,没顾上品尝,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陈佑那个死贱人,带着我们的技术资料跑去投奔一直打压飞雪的宸星,现在还跟云盾集团搭上线了。”

“云盾年前就在关注我们的液氢无人机研究,合作本来都十拿九稳了,他给我搞这一出。怪不得我前几天联系云盾一直没信儿。”

亦凝见过陈佑,记得是个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男人,不然也不会拿下舒菀。

没想到是这种背信弃义趁火打劫的烂人。

她皱了皱眉,安抚道:“你先别急,合作不是他想抢就那么容易抢走的,再联系云盾那边谈一谈。”

舒菀掀开被子:“不行,我得亲自去云盾一趟。”

亦凝赶忙把她按回去。

“你病成这个样子要去哪,明天就要做化疗了,别乱跑。”

“亦凝你不知道,要是云盾的合约再被宸星抢走,飞雪就真的很难再翻身了!”

舒菀对丧失生育能力没多少遗憾,但抢走她的研发成果,等同于抢走她亲生的孩子!

液氢无人机是飞雪这两年几乎倾尽所有的核心项目,就跟命根子一样。

“公司好几个元老都被陈佑带走了,现在没有人能顶上来,我们那个镇司之宝技术大神又是个社恐,这事只能我去。”

而她又大病缠身。

要么说陈佑贱呢。趁人之危的小人。

亦凝叹气:“你安心在医院待着。我替你去。”

舒菀临时给亦凝安排的助手姓廖,小姑娘把一堆项目资料抱到办公桌上。

“资料不太全,有一部分被陈总带走了,你看缺什么我给你找。”

亦凝跟舒菀同专业出身,上手并不费力,用最快速度熟悉完舒菀的项目进展,就带着小廖一起去了云盾。

路上她临时抱佛脚,拿手机检索云盾集团。

能找到的信息很有限,除了高冷整肃的集团官网,只有某些财经或军事频道零星提到的一两句。

小廖在她旁边念叨:

“云盾有很多军工机密工程,听说要是半夜偷偷翻墙进来,被抓了还要判刑的。”

“他们在西郊还有一个超级大的飞机生产基地,一整个停机坪上停满了歼击机,超级壮观!”

“网上一点关于他们贺总的东西都搜不到,好像是有军方背景,总之很神秘的。”

军方背景?姓贺?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

云盾集团的总部大楼巍峨肃穆,警卫比周围的其他建筑都更森严,入口层层把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亦凝带着小廖走到前台:“你好,我们是飞雪创新科技的,来找贺总。”

“请问您有预约吗?”

亦凝礼貌道:“你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空吗?十五分钟就好。”

“抱歉,贺先生今天的时间已经排满了。”

“那他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吗?”

“抱歉,您可以拨打秘书室的电话进行预约。”

穿蓝色套裙的女职员说话温声细语,搪塞的话术一套一套,打发人的业务十分之熟练。

“看吧,贺总根本不会见我们。舒总约了他几次都约不到,他们肯定跟宸星已经签约了。你知道宸星有多贱吗,他们为了抢走云盾集团这个合同,恨不得倒贴。”小廖肩膀丧气地耷拉下去,“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刚说完,电梯打开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冤家路窄,正是陈佑。

“你怎么在这?”陈佑看见亦凝颇为意外,接着看到小廖,露出一个“懂了”的眼神。

“你学姐把你从国外叫回来了?我说你也是真傻,大老远从国外跑回来投奔她,她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小廖一脸踩到狗屎似的晦气,听他还敢提起舒菀,怒气冲冲。

“陈总,舒总现在人还在医院呢,你们好歹这么多年感情,你能不能讲点良心?”

“我对她还不够有良心?在她身上浪费了几年时间,没让她赔我青春就够意思了。要不是靠我,就她那理科生的脑子,飞雪能有今天吗?”

男人总是很轻易将自己放到道德高地:“她这病说不定就是泡在实验室里天天接触那些东西得上的,早点听我的老老实实生个孩子,现在也不用发愁以后生不了了。”

小廖气得脸色涨红:“你说这话也太过分了吧!”

说真心话,亦凝此刻很想把装着电脑的包甩到陈佑那张理直气壮的脸上。

但她记得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跟他浪费口舌是最没用的。

她握住小廖手腕,把人拽回来:“跟没良心的人讲良心是没有意义的。”

陈佑跟舒菀一起回国创业,短短三年就站稳了脚跟,自诩青年才俊社会精英,一点没把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你不会是想来谈液氢无人机的生意吧?”陈佑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轻蔑,还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A4文件,“我实话告诉你,云盾的合同我已经拿下了,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亦凝伸手:“我看看。”

“这么重要的东西能给你看?”陈佑把文件塞进公文包里。

亦凝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她转头对前台职员说:“麻烦你跟你们贺先生说一声,是宋亦凝找他。”

小廖被她弄得有点疑惑,小声问:“你认识贺总?”

好消息,认识。

坏消息,不熟。

但当着陈佑的面,亦凝没给自己漏油。

再怎么不熟,总比陌生人好说话些吧?

这样想着,她也故弄玄虚地说:“认识好多年了。”

陈佑嘴角的斜度充满轻蔑:“燕城谁不认识沈南晔啊,单方面的认识可不算‘认识’。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不懂燕城的规矩,你知道沈南晔是什么人吗?”

“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就是在贵胄云集的燕城,贺家那也是金字塔顶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亦凝一点没被吓到,反问一句:“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陈佑嗤笑一声,觉得这小学妹毛都没长齐还学人装逼。

“你是谁都白搭,贺总不是随便谁都能见着的。你学姐都约不到他,你在这瞎逞什么能?”

他话音刚落,正向上请示的女职员将手中的听筒双手递给亦凝,语气恭敬:

“贺先生请您听电话。”

陈佑脸色一变,五官有向四面八方裂开的趋势。

亦凝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把电话接过来,叫了声:“今尧哥。”



这是他向宸星投诚的项目,拿不下来在宸星就站不住脚跟,他这段时间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等到宸星的人阴阳怪气告诉他别瞎忙活了,才知道云盾已经跟飞雪签完约了。

昨天法院的传票刚刚送到他手里,飞雪那边请了业界知名的大律准备和他打官司。

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天听说那秃子今天在这吃饭,就是专程来堵他的。没想到冤家路窄碰到亦凝。

“指不定靠什么呢!”陈佑一肚子火全发到了亦凝身上,“我可听说宋家根本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把你送给别人养,你爹会帮你?”

“舒菀费了那么大劲都搞不定这个合约,你才回来几天就把贺今尧拿下了,我看你是爬上他的床了吧!”

四周的路人古怪地看过来,亦凝无动于衷:“跟你有关系吗。”

陈佑那个恨啊,尖酸刻薄的嘴脸都显露出来:“长得漂亮就是好使啊,两腿一张,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话太不入耳,亦凝眉心微皱,冷声道:“管理好你自己的嘴,再造谣我就多告你一条诽谤罪。”

“你以为我怕你?我造什么谣了,你要不是跟他睡了,贺今尧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放着宸星这种大企业不选,跟一个快破产的小公司合作,白送的东西他不要,非要花高价买,他是疯了傻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陈佑越说越大声,随着他掷地有声的怒骂,叮——地一声。

对面那部电梯的门向两侧开启,贺今尧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寡淡散漫的声线问他:“惊不惊喜?”

陈佑就像一只没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倏地没了声音。

亦凝顺着他惊恐的视线意外回头。

电梯里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神色一个比一个古怪。

最中间那位两手抄着兜,西服衣摆拨到后面,露出里面平整的白衬衣和收入西裤的紧韧腰线,端的是风流倜傥。

“贺总……”陈佑整张脸都迅速灰败了,嘴唇嗫喏着试图挽救自己,“我……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贺今尧:“把你舌头捋直了说话,听着费劲。”

“贺总,没想到这么巧,您亲自来这吃饭吗?”陈佑的表情变成低三下四,切换太生硬因而格外可笑。

贺今尧凉凉地道:“我不亲自吃,你替我吃?”

陈佑涨红着脸:“贺总,你们云盾明明答应了跟宸星合作,口头协议也是协议,结果你转头就跟宋亦凝签了合同,不是耍我呢吗?”

“耍你?你有什么可耍的。”

踩着滔天权势长大的贺家太子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嚣张:“我就算耍了你又能怎样,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被当众羞辱的脸都快恼成猪肝色:“姓贺了不起吗?!”

贺今尧嗤笑:“是了不起,怎么,你也想姓贺?叫声爹,我认你这个干儿子,正好你爷爷在家等着抱孙子呢。”

“噗……”

后面有位年轻男人没忍住笑出了声,陈佑恼羞成怒地瞪过去,对方迅速做好表情管理:“对不起。”

亦凝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陈佑叼着奶嘴被贺司令抱在怀里哄的画面……

她抿了下嘴唇,保持住冷静的表情。

陈佑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看人像河豚一样气得都快爆炸了,忽地瞥见一个地中海发型,马上指着他喊道:


沈南晔从公司过来的,身上穿着笔挺矜贵的浅灰色西装。

时间没有在他清隽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投来的眼神依旧与亦凝记忆中一样。

温柔,安定。

可虽然年年沈南晔都去看她,她此刻还是陡然生出了一阵陌生感。

见她迟迟没上车,沈南晔叫她:“小九。”

这道清沉的嗓音一响起,亦凝的鼻腔霎时涌上一股无言的酸涩。

她马上把眼睛垂向地面,弯腰坐上车,叫了声:“哥。”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车厢内静谧无声。

沈南晔双腿交叠,问她:“几点的飞机?”

“两点多落地的。”

“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怕打扰你工作。”亦凝说,“机场打车很方便。”

沈南晔视线从另一侧偏过来,瞧着她低眉敛目的样子。

她以前很开朗,被他宠着长大的小孩,最喜欢也最依赖他,在他跟前是无法无天的。

现在很安分。

但太安分,就欠缺亲昵,连坐姿都透出生疏。

自从被强迫送出国之后,她连春节都不肯回来,兴许是因为赌气,或者单纯不想见到国内的这些人。

沈南晔上次见她还是去年,她生日,发高烧一个人窝在国外的公寓,沈南晔飞过去看她。

她变化很大,比起以前还跟在他身边的时候。

少女的青涩已经在数年的分别中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轻熟女性的清丽。

沈南晔垂目看她一会,说了句:“小九跟哥哥生分了。”

“没有,我只是……”

怕给你添麻烦——那还是生分。

亦凝干脆硬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成年人的惊喜,有50%的风险变成惊吓。

亦凝和沈南晔回到沈家时,沈长远夫妻已经都在等着了。

一进门,付秀娟就喜出望外地把她拉过去,上下左右前后轮番看了一遍,一会说她长高了,一会说她没怎么变样,跟以前一模一样。

“你每个月给她打视频,当然看不出来差别。”沈长远看着心情很不错,问亦凝,“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临时有事才回来的,”亦凝解释,“走得仓促,没来得及跟你们讲。”

“这么晚才回来,饿坏了吧?”付秀娟说,“今天晚上的菜都是你爱吃的,王嫂知道你回来,别提多高兴了。”

餐桌上都是亦凝从小爱吃的菜,东星斑摆在她面前,乌鸡汤炖的鲜香可口。

付秀娟不停给她夹菜,沈长远问了几句她在国外的生活,聊到她的工作,难免说起这次回国的行程。

“这次假期请了多久?”

亦凝知道雷区快到了,但她不想说谎。

放下筷子,抬起头,正色道:“我辞职了。”

她说完这句,客厅陷入一阵安静。

“你辞职了?”付秀娟手里的筷子顿住,诧异地看向她,又看看沈南晔,“没听你提过,怎么这么突然。”

辞掉国外的工作意味着,她这次回燕城可能就不走了。

刚才的温馨和乐好似一层工艺精致的玻璃,漂亮,但易碎。

“你辞了航空公司的工作,是打算回国发展了吗?”

亦凝没回答,而是询问:“我可以回来吗?”

付秀娟神色犹豫:“你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来了?”

为什么突然想回来呢——

一方面是因为舒菀生病,另一方面,也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想回家了。

但亦凝知道他们想要的并非一个理由。

国外很好,只是比不过她心里对燕城的情感。

这里夏季酷暑炎热,冬季寒冷漫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惜这里没有人期望她回来。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沈南晔将一碟剔好刺的鱼放到亦凝面前。

鱼肉晶莹软嫩,盛在瓷白碟子里,落到桌面轻轻一声“哒”,打破餐桌上令人不适的安静。

“你学姐怎么样了?”

亦凝简单说了舒菀的病情。

沈南晔问:“需要我帮忙吗?”

她摇头:“化疗方案已经确定了,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具体还要看化疗之后的效果。”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开。

吃完饭,付秀娟留亦凝在家里住,没给她拒绝的话口,直接拉着她上楼。

“你的房间今天才叫人打扫过,你原来的东西都没动,还是老样子。你看——”付秀娟献宝似的指着簇新的粉色碎花床单,“我专门给你买的,喜欢吗?”

亦凝又说:“谢谢干妈。”

“老说什么谢谢呀,跟我还客气。”

付秀娟停顿片刻,握着她的手道:“回来也好。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事都没个人照应,我也放心不下。上次你哥去看你,说你发烧烧得都迷糊了,一个人躺在家里,连口水都没人送,给我难受的,半夜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她说到这眼睛都红了,亦凝忙安慰道:“我没事,这么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再大也是个小姑娘。”付秀娟摸摸她的脸颊,“你从小在飞机上就睡不着觉,累坏了吧?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付秀娟下楼后,亦凝自己在房间里慢慢转了一圈,指尖抚过桌子,和对墙的书架。

这是她住了十年的房间,空气的浮尘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洗过澡,亦凝想下楼找王嫂说一声,给舒菀煲个汤,走到楼梯口时脚步慢慢停下。

从扶栏的缝隙能看到客厅,沈南晔背对她坐着,对面是沈长远夫妻。

“南晔,你跟我说实话,亦凝这次回来,你事先真的不知情吗?”付秀娟问,“是不是你同意的?”

沈南晔叠着腿,声音很淡:“她想回来就回来,不用谁同意。”

“那你给我交个底,她现在回来了,你怎么想?”

沈南晔说:“你们跟宋家合伙送她走的时候,没问过我意见。”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付秀娟说,“当初那些流言蜚语都快把我们家淹了,要不是她……”

亦凝靠墙站着,感觉到后背慢慢浸上来的凉意。

沈南晔语气无波无澜地打断她:“小孩嘴坏造谣,别人当真,你们也当真。”

付秀娟沉默下来。

沈长远拍拍她的手:“过去的事不提了。她这几年都不肯回来,肯定是觉得我们不想她回来,伤心了。孩子既然想回来,就别再送她走了。”

“她要是想回来,这里永远是她的家。”不论如何,付秀娟疼她是真心的。

“但是南晔,亦凝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亲兄妹也要避嫌,何况你们。”

亦凝没再听下去,转身回房。


亦凝回到大堂时,陈佑竟然还没走。

她在上面待了将近四十分钟,陈佑就等了四十分钟。

电梯一到,陈佑嗖地扭头。

陈佑不是燕城本地人,留学也是公派出国,三线城市出身的他压根不了解燕城最顶层那个圈子。

他回国这几年,亦凝刚好不在,他不知道舒菀这个小学妹其实很有来头。

不仅是外交部宋司长家的千金,还是那位沈家那位公子的干妹妹。

小廖一个箭步冲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亦凝轻轻摇头,小廖的脸一秒钟丧气。

陈佑焦灼的心安稳落回肚子里。还以为她多能耐呢,也不过如此。

整整领带,他趾高气昂地走到亦凝面前,挡着两人的路。

“我都跟你说了没戏,非要自取其辱。你以为贺今尧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吗,你爹再厉害,见了姓贺的也得低一头。”

亦凝挺讨厌男人叽叽歪歪。

“男人嘴太碎可能是肾脏方面问题,肾虚阳气不足影响心肺功能,就会通过多说话来辅助换气,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她语速还是那么不慌不忙,一连串说得煞有介事,陈佑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肾的位置。很快反应过来,脸一绿。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回去也劝劝你学姐,有病就好好治病,跟我斗什么,她斗得过我吗!”

亦凝本来想晚点告诉舒菀结果,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但没防住小廖这个传声筒。

她学陈佑学得太惟妙惟肖,气得舒菀咔嚓掰断了一双筷子。

“等我出院,看我不把他活剐了切成生鱼片!”

舒菀分手向来奉行好聚好散,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非要撕得血淋淋都不体面。

陈佑是第一个让她破例的。

小廖义愤填膺:“剐!必须剐!”

舒菀生存的斗志都被点燃了:“帮我问问医生,化疗能不能快点做,一天做一次,我着急出院。”

小廖腾地一下就站起来:“我这就去!”

亦凝无语极了:“你坐下。那是化疗不是spa,一天做一次,阎王都得对你们甘拜下风。”

小廖:“哦。”坐下了。

舒菀冷静下来,安静几秒,突然指着小廖对亦凝说:“知道陈佑为什么没带她走了吗?”

亦凝没绷住笑了。

小廖:“因为我对你忠心耿耿啊。”

舒菀说:“你对陈佑忠心多好,去祸害他去。”

小廖嘟嘟囔囔,俩人拌着嘴,亦凝看了看时间,起身说:“我得走了,今天我哥生日。”

“就是你那个沈南晔哥哥吗?”小廖一脸向往,“我搜到他的照片了,帅我一脸!”

“对啊。”亦凝眼睛弯着,走之前交代小廖:“你们舒总就交给你了,别把她弄死就行。”

*

生日会在沈南晔的私人别墅,晚上,亦凝端着蛋糕上车时,沈家的司机笑着问:“给少爷做的蛋糕?”

“嗯。”

她小时候兴趣多变,沈南晔对她的小爱好总是很当回事,游泳、马术、射箭,都是他亲手教会她。

但烘焙这事他实在不曾涉猎,专门给她请了老师。亦凝学了个皮毛,三分钟热度就又转移到游泳上了。

不过每年沈家人——尤其是沈南晔生日,她亲手做个蛋糕的传统一直保留了下来。

亦凝五年没回过燕城,不公开露面,埋入尘土的流言蜚语又随着她的回归重新被翻起来。

前几年她人在国外,年年沈南晔生日都不回来,今年却是没理由再回避。

回来这几天,外面说什么她一概没关注,今天也打定主意,不管收到什么怪异的眼光,都把自己当瞎子。

三层的白色法式建筑灯火璀璨,点亮一片夜空,水晶灯光华四射,香槟的清甜香气随着人影流动。

门口有一对双胞胎正在说话,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裙子,看见亦凝后,拿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亦凝把外套脱下递给佣人,人很多,没看见沈南晔的影子。

吧台边几个男人正端着酒聊天,岳子封穿着骚包的粉色衬衣,胳膊肘架在吧台,见几个人视线都被门口吸引,喝着鸡尾酒随意往那瞟了一眼,顿住。

来这的姑娘各个盛服浓妆,争奇夺艳,亦凝的妆容极清淡,美得却不费力气。

她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标致,本是明艳挂的长相,偏偏眼神清透干净,硬是将那两分美艳也变得很纯。

岳子封以前就总说她生了一双让人想要保护的眼睛。

宴会厅的水晶灯都偏爱她,用绸缎似的光将她包裹,黑色平肩小礼服,修身裙摆下一截纤秾合度的脚踝,高跟鞋带子系在玲珑的骨骼上。

岳子封眼睛一亮:“哟!这不是小亦凝吗?”

他放下杯子大步走过来,直接给了亦凝一个大大的拥抱:“几年不见,小丫头变这么漂亮了。”

他是沈南晔发小,也是看着亦凝长大的。

亦凝见到他倍感亲切,一只手小心地护着蛋糕,笑着让他抱了下:“子封哥。”

“都多久没见你了,自个儿跑国外一待就是几年,毕业了也不回来,就一点不想你的哥哥们?”

亦凝不给面子地摇头:“不想。”

“没良心的丫头。”岳子封说,“不想我们总想你哥吧。”

亦凝笑笑没说话。

旁边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来,妹妹,我也抱抱。”

被岳子封一巴掌呼开:“滚滚滚。你是什么东西,妹妹是你配抱的吗?一会沈南晔过来抽不死你。”

都知道沈南晔多宝贝这个妹妹,那人也不生气:“你等着吧,要抽也先抽你。”

亦凝把蛋糕拿到桌边,见上面已经摆着七八个蛋糕,一个赛一个的华丽精美。

她带来的蓝莓慕斯在其中显得过于朴素,就像高档别墅小区的保安门房。

放好蛋糕正要走开,听见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就是她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让你看出来,谁会把不知廉耻四个字写脸上?”

“她长相看起来挺单纯的呢……”

“你才单纯嘞!她心计深着呢,知道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在宋家不受待见,所以一直赖在沈家,逮着机会就想扒着沈南晔不放呗。”

亦凝只当没听见,转身想离开,红衣女越说越多。

“哥哥跟妹妹乱/伦,真够恶心的。”

“啊~沈南晔看起来不是那种人啊……”

“你知道他是哪种人?不然你想,他干嘛把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带在身边?可能他就好那口……”

亦凝用几年时间让自己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却无法容忍她们用那种鄙夷龌龊的语气谈论沈南晔。

她转回身,走到那对双胞胎面前,静静看着她们:“好哪口?”


贺今尧似乎是常客,老板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将两份牛肉面端上来时,熟稔地跟他闲谈:“有段时间没见你来了,最近挺忙?”

贺今尧把碗里的葱花一颗颗挑出来:“嗯,忙着关顾别人家的生意呢。”

老板笑呵呵地也不生气,看向亦凝的眼神是善意的:“头回见你带人来,这么标致的小姑娘,是女朋友吧。”

贺今尧没否认,一副烈郎怕女缠的口气:“为了我要死要活的,被缠上了,能怎么办。”

亦凝在老板有点意外的表情中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懒得解释了。

这间店虽然开得偏僻不起眼,味道却出奇的好,汤底鲜香浓郁,面是手工拉的,又细又有弹性。

一碗热汤面下肚,河边透心冷的风都随之消失了。

亦凝吃得有点热,鼻尖都熏起微红,抬起头才发现贺今尧在看她。

他的面就没吃多少,靠着椅子的姿势很懒,把玩着面店的粗陶茶杯,两条长腿搁在方桌下,显得十分屈就。

“好吃吗?”

亦凝点了两下头,有点好奇:“这么隐蔽的店,你怎么会知道的?”

“没听说过燕城是谁的地盘?”他的狂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这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亦凝脱口一句:“女厕所你也很熟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真是狗胆包天,都敢跟他抬杠了。

贺今尧右眉微微上抬:“话这么多,吃饱了?”

“吃饱了。”亦凝拿纸巾细细地擦干净嘴唇,白天涂的口红早就掉了,呈现出润红潋滟的本色。

贺今尧瞥过一眼:“吃饱了就去付账。”

“我付账?”她杏眼微微睁大了一圈,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想到。

不管是跟沈南晔还是岳子封那帮哥哥一起吃饭,从来没有人会让她一个妹妹付账。

“不然我付?”贺今尧心安理得地像个大爷,“把你从河边捡回来,送你回家,还得请你吃面,你暗恋我还是我暗恋你?”

“……”

“没带钱?付不起叫你哥来。”

“……”

亦凝歇菜,老实地拿手机准备去付款。

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二十多通未接来电,除了司机汪叔和付秀娟的,还有沈南晔的。

还有置顶的微信消息。

哥哥:在哪

哥哥:小九,接电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给沈南晔回过去,付秀娟的电话又打进来。

刚一接通,付秀娟就焦急地问:“亦凝,你跑哪去了?”

“陪陆小姐逛街去了,您不是知道吗?”她有点没搞清状况。

“老汪说送完华璎回去接你,就找不到人了,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付秀娟语气责怪,“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呀?”

她在桥上发呆的时候没留意时间,这会才发现从离开商场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我开会调静音,忘记调回来了。”亦凝懊恼地揉了揉额头。

“你哥开车出去找你了,你快给他回个电话。”

沈南晔的电话几乎是刚拨过去就接通了,亦凝叫了声“哥”,突然又哽住,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今晚的“失踪”。

电话里沉默片刻,沈南晔开口时声线依然温和,问她:“去哪了?”

“吃面。”亦凝说。

“地址给我。”

亦凝把面店的地址报过去,沈南晔说:“别乱跑,等我一会。”

亦凝“嗯”了声,挂断电话,在原地默默站了片刻。

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安静得出奇。

想起还没付款,她重新拿起手机问正在准备打烊的老板:“多少钱?”

老板笑容友善:“贺先生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

亦凝扭头,原来的位置空无一人,贺今尧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她走出店门,贺今尧正靠在车上抽烟。

他宽肩长腿,身材跟衣架子似的,衬衣被微风鼓起,映着车灯的光,一身落拓风流。

“我哥来接我,我在这等他。”亦凝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了声:“今尧哥,今天谢谢你。”

虽然她没想跳河,但当时心情的确很坏,有个人把她从河边的冷风里拉回来,带她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的感谢是真心的。

烟雾缭绕里,贺今尧瞥她一眼,回答也很“贺今尧”:“谢着吧。”

他掐了烟,直起身上车,柯尼塞格在嚣张狂傲的声浪中扬长而去,大概迫不及待找他的艳遇去了吧。

沈南晔到这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老板心地很好,或者是看贺今尧的面子,一直等到沈南晔来接她才打烊。

这老胡同更深夜静的,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亦凝跟老板道了谢上车,沈南晔看了眼这间朴实而偏僻的面店:“怎么跑这么远来吃面?”

说不清自己什么心理,她下意识隐瞒了贺今尧的名字:“有个朋友推荐的,这家的面很好吃。”

“跟朋友一起来的?”沈南晔问。

“嗯。他先走了。”

车开出胡同,驶上柏油马路,车厢里静默片刻,沈南晔不经意地问:“跟华璎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亦凝回答,“陪她给她妈妈买生日礼物了。”

“买了什么?”沈南晔问。

她顿了下,下午一家店都没逛过,一时之间编都不编出来:“咖啡……店。”

谎她撒,后半部分让陆华璎自己去圆吧。

回到沈家时,客厅灯火通明,出差的沈长远已经回来了,付秀娟还没睡,正在客厅等着他们。

看到他们回来,付秀娟提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忍不住嗔怪道:“你跑去吃面也不跟老汪知会一声,人找不到,电话也不接,让我们一通好找。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考虑后果。”

亦凝低头道歉:“对不起,干妈,让你们担心了。”

沈长远拍拍付秀娟的肩,让她冷静:“人找到就好,亦凝又不是故意的。”

又对亦凝说:“你干妈就是关心则乱。一会联系不上你就担心,自己在家里急得团团转,还把你哥都叫回来了。”

亦凝点头:“我知道的。”

付秀娟气还没消:“我不是要怪你,你做事要有分寸,只是让你陪华璎去买份礼物,你再不高兴也不能玩失踪……”

沈南晔直接打断她,抬手轻轻拍了下亦凝的脑袋:“上去休息吧。”

亦凝看了眼付秀娟,因为沈南晔的袒护,付秀娟脸色更差了。

沈南晔神色清淡:“听话。”


他—晚上喝的酒全都窜到了下腹,酒劲催发欲火,恨不得把人就地办了。

亦凝怎么都没想到他这么放肆,在沈南晔眼皮子底下就敢对她动手动脚。

“我哥还在上面,你敢碰我!”

“你哥忙着跟陆华璎上床呢,哪有功夫管你。等他下来,我事儿都办成了。”

“你以为你今天得手了,明天他就会放过你吗?”

“今天老子先把你办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郑祖叶在外面干的比这还混蛋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要他爷爷还活着,就没人能把他怎么着。

沈南晔这人斯文,太守礼,跟贺今尧那种做事全凭心情的混球不—样,郑祖叶心里门儿清,这是沈南晔的地盘又怎样,明天沈南晔就是想杀了他,还有他爷爷兜着呢。

大不了再挨顿揍,管他呢,先爽完再说。

亦凝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踢打,但她刚从泳池上来,鞋都没穿,细嫩的脚踹到郑祖叶腿上,没把他爽死。

她拼了命地挣扎,还是被郑祖叶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男女力量的悬殊让此时此刻的她无比绝望。

她本能地扭头看向船舱,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她,但偌大的游艇,根本没人听到这里的动静。

突然,她看见楼上栏杆前的那道身影。

如同看见救星,她本能地喊了—声:“今尧哥!”

郑祖叶动作—顿,跟着抬头往上看了眼。

海风咸涩,贺今尧颀长的身形矗立在三楼栏杆前,双手揣在裤兜里,垂下来的眼神—片漠然。

亦凝甚至清晰看到他眼中的厌恶。

他—直在那,他看见了,但摆明了不打算理会。

郑祖叶看贺今尧没有插手坏他好事的意思,放了心:“你叫错人了,我今儿就是把你弄死,他都不会救你。”

—片寒意把亦凝的心脏冻住,求救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能理解的。

他没义务要救自己。

她被郑祖叶推到了舷墙上,挣扎间脚撞到凸起的金属尖,尖锐的痛感瞬间就将生理性的眼泪逼了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船员从船舱里跑出来,高声喊着:“宋小姐!”

郑祖叶低骂了—声脏话,松开了她:“我看她快摔倒了,扶—下。”

船员给亦凝重新披上了浴巾,她脸色苍白,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被船员—路护送着带到了三楼。

贺今尧站在刚才的位置,回头,—如刚才淡漠的目光扫过她狼狈的身体。

“求救都不会?”

我叫你了。

你没理我。

“刚才凶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贺今尧说,“这会怎么哑巴了。”

亦凝还是不说话,裹着浴巾站在他跟前,安静得反常。但又似乎,她—直都是这样—个过分安静的女孩。

船员把她送到就离开了,甲板上只剩下海浪声。

贺今尧低头瞧她—会。

“说话。”

她终于出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往船舱里走。

她始终记得贺今尧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旁观的眼神,让想要求救的她遍体生寒。

她无法把他跟救了她的船员挂上钩,她知道自己应该感恩,但更想从此敬而远之,再也不要跟他说—句话。

贺今尧目光滑过她光裸的脚,血色在白皙的脚面上流淌,—走—个血脚印。

他啧了声,迈步追上去,弯腰,手穿过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亦凝马上推他要下去,贺今尧乜着她:“医务室或者你哥房间,自己选。”

亦凝就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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