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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认罪

发表时间: 2024-07-14
飞剑在一片荒坟上方缓缓降落,二人在高空便看到了那半跪在一座矮坟前的老人,脸上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身上打满了补丁的破旧衣衫更加破烂,上面还有大片行凶时飞溅上去的鲜血。

冰若的心情本是没有什么波动的,但看到这老人的一瞬,她不可控制地生出了一丝怜悯,老人骨瘦如柴,她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形容枯槁,面黄肌瘦,断裂的一只衣袖己盖不住伤痕累累的手臂,头发脏兮兮的,像是一把半黄不黑的干草,松松垮垮的皮肉丝毫没有光泽,魔族全民尚武,在魔族极少能看到这样狼狈的老人,这一瞬让冰若突然对寿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人到末年,便是这样吗?

即便她面前的坟堆上还摆着一颗痛苦狰狞的头颅,但是她这副行将就木的干枯模样,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个刚残忍杀害了两人的凶犯。

看到他们二人,她,或者说,他,轻笑了一声,问道:“黑白无常来得这么快吗?”

冰若一愣,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衣,再看看崔启身上的白衣,无语。

崔启不知为何十分愤怒,他都来不及收回飞剑,飞剑还没落地,他便持着剑鞘一跃而下,朝眼前人狠狠一抽,老人应声倒地,同时从她身上飞出两个魂灵,一个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意识,茫然地东张西望,崔启随手一挥,便将她禁锢在了原地,另一个却是黑中泛红的深沉颜色。

冰若本以为,一个厉鬼,怎么也该是个可怖的模样,但是相反,他看起来很年轻,一张小脸清秀干净,似乎也就是凡人二十几岁的年纪,身上也没有血煞之气,只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让人一眼看出,他己经死了,此时他正一脸痛苦的捂住被崔启抽出来的丝丝冒着黑气的伤口,这伤口疼极了,仿佛生生撕裂了他的魂魄,但是他嘴上却不愿意求饶:“这两人该死,我不会后悔杀了他们。”

崔启上前又狠狠地抽了一下,喝道:“那两人该死,关你什么事!”

崔启上前拉起他,低吼道:“我是不愿意管你的,但是你杀人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体?

她是死了!

但是她的灵魂还没有离体!

你做的事情,非要带着她!

现在这份罪,她也有责任了,现在你还无悔吗!

无悔吗?”

他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颤声问道:“怎……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地狱的事哪里是你一个小小魂灵能插手的?

当初冥尊不愿让你神魂俱灭,给你一个机会,想让你在修罗界中洗清罪孽,那样你还有机会重入轮回!

他怕你重蹈覆辙,甚至偷偷交代,不用给你喝孟婆汤!

可是你!

你竟敢逃出修罗界,还又杀人了!

你知道好歹吗!

你真以为修罗界是垃圾场吗?

你这满身罪孽能让永世不得超生,若不是你这半身功德,你以为你有进修罗界的机会吗!

你让老老实实地赎罪,下一世你还能带着功德投个好胎,但是现在呢!

现在冥尊也救不了你了!

你只能交由天道审判了!

你知不知道!”

崔启也是气急了,这样半身功德半身杀孽的魂魄,冥尊也是想要救的,可是终究还是救不过来,这么多年,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一个也没有救过来。

他似乎也是被震住了,开始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本也没想杀人的,但是在修罗界太久,我很想念我的母亲,我在修罗界浑浑噩噩,但是突然面前就出现了一道裂缝,清晰可见凡间的景象,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被抓回修罗界的,我只是想看看,凡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我在山上游荡时,看到了这个老人,她跟我母亲有几分相似,我看她快要死了,我有些难过,我就跟着她……她能看到我,她也不怕我,我说,‘你快死了’,她说,‘你说得对,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崔启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催他,他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他想说,他想告诉他们那个老人的事:“我跟着她,她似乎很孤独,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话,说她出身于一个商户,年轻时不受父亲宠爱,后来与一秀才私奔,便跟家里断了联系,他还说,他的丈夫待她不错,日子清苦却也有滋有味,后来她生了一个儿子,调皮捣蛋,不读书,便送他去学手艺,后来娶了个樵夫家的女儿。

只是五年前丈夫重病去世了,她很想念丈夫,她问我,人死后能不能与亲人相聚,问我死后是不是真的能看到走马灯。

我骗他说,会的,能的。

我看着她在这个坟前祭拜,她说,她有些体己话,想跟丈夫说,让我回避,我怕山上有野兽,便躲在暗处,听她在坟前哭诉,儿子儿媳待自己不好,非打即骂,她每日早起做饭劈柴,没日没夜的纺纱织布,媳妇还不肯给她一口饭吃,还是嫌弃她饭做的不好打骂他,如今更是说她在家里碍眼,害她生不出孩子,便将她赶出了家门。

我听着很是难受……我想尽孝,尚且没有机会,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

老人弥留之际,我问她,你想不想报仇?

我能让他们魂飞魄散……但是她说……不必,怪我没教好孩子,是我自作自受……我骂她愚蠢,她说没关系,她求我……”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哽咽,“她求我……不要伤害她的孩子……她说,让我用她的身体去看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让我不要仇恨……愚蠢!”

崔启皱眉,冰若也皱眉,心里有点难受。

“但我还是去了那个木屋,我想骂一骂那对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母亲,是如此的温柔,自己被虐待致死,都没有想要伤害他们,还求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但是,呵,他们一看到我,就开始对我拳打脚踢,甚至都不愿意听我说一个字!

他们说的话,真难听呀,真是让我开了眼,骂人的话都这么多花样啦?

老人没什么力气,即便被我附身了,力气也是小,但是,对付这两个白眼狼却是足够了,我拿院子里的柴刀把他们砍倒了,才得以告诉他们我想说的话,说完了以后,那个男人哀求我,说,都是女人的错,自己是被她蛊惑才对母亲不孝的,母亲也是她打的,自己没有动手,让我杀了那个女人,不要杀他。

我真的气坏了,我问那个女人,都是你的错吗?

那女人便开始骂那个男人,说我累死累活伺候你们一家,你居然这么对我,给我都气笑了,这是哪门子伺候?

他们一首在歇斯底里地指责对方,好像拼命地想证明自己没有错,好像能从我手里逃脱,对方怎么样都行。

我本来也没想杀了他们,但是他们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我觉得碍眼,所以我对他们说,你们俩只能活一个。

那男人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说,是那个女人该死,她自私,她强势,她让自己不要管母亲,她说母亲年纪大了,不用吃的太好,不用穿的太好,不用睡的太好,她又说母亲还有力气行走,可以帮家里干活,她还嫌弃母亲在家里呆着害她生不出孩子把她赶出家门,她还多次把家里的钱送回娘家。

女人说,那是你妈,你自己都不孝顺关我什么事?

谁知道这时啊,那男人伤得轻,爬起来就打那女人,把人打晕了,跟我说,她死,我活。

然后我把男人杀了,我对他说,这会儿你比较该死,然后我把男人的头砍下来,想带去坟前祭拜。

这会儿,那女人醒了,看到男人死了,开始求饶,开始把一起都推到男人身上,说都是男人做的,打人的也是男人,虐待的也是男人,她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我用老人的声音对她说,‘娟儿,我手疼,一碰凉水就疼的发麻,真的砍不了柴啦。

’这是老人曾经对着女人说过的,但是她并没有得到休息,而是换来了了一顿毒打,听到这话,女人吓得大声尖叫,她知道我全都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她绝望了,开始拿东西要砸我,一边骂我妖怪。

后来看我根本不会像老人一样喊疼,她大概也知道了,我是打不死的,她才开始跪在地上哭诉,说自己不该虐待母亲,自己后悔了,我疲惫地坐下,在思索她是不是真的后悔了,但是她看我似乎不想杀她了,又开始辩解,说自己也是有苦衷的,又开始说老人的不是,说她浪费粮食,说她让自己生不出孩子之类的,我己经死了的,我应该没有感觉的,但是那一瞬间,我还是感觉遍体生寒,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她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于是我把她也杀了,这两个人都一点都没有悔恨过,一点都没有反省过,他们,不配为人!”

说到这里,他平复了一下过分激动的心情,悔恨道:“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会连累这个老人,怎会如此?

我实在气不过,大人,您手里是生死簿吗?

当年我死后,我母亲怎么样了?

她生前过得好不好,拜托你帮我查一下吧。”

崔启面色依旧冷硬:“玖小姐审你的时候,你问她吧。”

说着,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将他收了进去。

跑掉的魂魄找到了,崔启就准备回去了,一扭头就看冰若异常沉默地站在一边,便问道:“你怎么了?

可怜他?

他虽未细说,但是你我都知道他可是吃了那两人的魂魄。”

冰若茫然:“我怎么想不起来我的父母?”

崔启:“……你在开玩笑吗?

你不会真是失忆了吗?”

崔启看她这个样子,看来确实是刚知道,失忆了?

这么狗血?

回去跟冥尊说道说道。

冰若愈发茫然,失忆?

师父问我记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说,师父也是刚知道我失忆了吗?

“但是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我好像记得……”冰若皱眉努力回想,“她母亲的名字里好像有个’水‘字,大家叫她三婶。”

崔启疑惑地看着她:“你到底失忆了没有?

你怎么想起来的?”

冰若皱眉:“可是他就是为了给她娘报仇,才死的呀。

他死之前……他娘就不在了。”

“人死后的魂魄大多会忘记生前最痛苦的记忆,这很常见。”

崔启念叨一句,随后又掏出铁链,绑了老人懵懵懂懂的魂魄,准备回去了。

冰若急忙抓住他的袖子:“你先别走,你得给我送到荧的山庄啊,我不认路,我还只能走路。

你着急的话,你传音给荧让他来接我也行啊。”

崔启:“……”无奈伸手试探了下冰若的灵力,还好,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也就是她自己的东西品阶都太高了,于是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找了找,摸出一把秀气的小剑:“这是我以前还在剑宗的时候用的,剑鞘坏了,没再做新的,我徒弟嫌弃太女气了,不愿意用。”

冰若接过来仔细查看,确实是一把好剑:“宗主对你这么好?”

“那是,用完记得还给我。”

崔启又要走,又被拉住了。

“灵石有吗?

普通的就行。”

“你看我像灵石吗?

我一个冥府领差的!

哪用得上灵石?

我又不会阵法,我也不跟玖公主似的成天去拍卖,我要灵石做什么?

没有!”

崔启薅过自己的袍袖,又要走。

“冥尊那老头对你们可真差!”

冰若小声嘀咕。

崔启气哼哼怼她:“你可算了吧,我起码还能有休息呢,你看看清爻和雪儿在你手底下休过一旬吗?

我跟清爻可是剑宗同一届的师兄弟,我俩之前还隔三差五地聚一聚,喝喝酒,下下棋,切磋切磋呢,你看看现在!

我可有一百多年没见过梦清爻了!

上次宗主还问我呢,说怎么清爻好久没回剑宗看看了?

我可是跟宗主告状了,我说了,您那爱徒不给他假期!”

说完,赶紧走了,都没给冰若反应的时间。

冰若:生气!

清爻明明有假期的,你没见着他关我什么事?

回去就给清爻弄个停职,让他好好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