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能见到鬼。
从小被邻居们百家饭养大的他，第一次见到鬼是村子里的一位老人去世了，年纪尚小的他眼睁睁看着一道虚幻的人影从死去的老人身体漂浮起来，他不懂那是老人的鬼魂。
“你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何惧对着跪在自己爸爸身后，大概五六岁的小胖子说道。
小胖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何惧也被几个大人赶到了一旁，因为怕他们一会不让自己吃席，何惧就拼命往回跑，大人们哭笑不得，说一会给他留个大肘子，何惧这才安静的站在角落看着院子里哭天喊地的丧葬仪式，以及那个面容逐渐清晰，在灵堂附近飘荡的老人。
老人似乎发现了有人一首看着自己，目光锁定首奔何惧而来，试探性在何惧身边绕了一圈，确定何惧的目光的确跟随他而动，老人这才一脸震惊道：“何家小子，你能看到我？”
何惧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哀嚎遍野一片跪地痛哭的人们，只是来单纯吃席的何惧有些不明白他们在哭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老人其实也不太了解这个凭空出现在村子里的小孩子，只知道他无父无母，和村子里的人也没有亲戚关系。
葬礼办的热火朝天，村里的百姓忙着帮忙，没人顾得上年纪不大的何惧，所以前院一片哀伤，后院一老一小躲在牛棚边上吃剩饼子。
何惧坐在牛槽上，两条腿悬在半空晃晃荡荡，他吃了一口大饼，老人身影飘在空中，下半身虚幻，他看着吃饼的何惧一脸笑意。
“为什么不和那些孩子一起去玩？”
老人远远的看到院子外几个年纪和何惧差不多大的孩童跑来跑去。
何惧不回答，将手在老黄牛脖子上一抹擦干净油，跳下地围着老人转了几圈仰头反问道：“这就是他们说的死了吗？”
老人和蔼的弯下腰摸了摸何惧的头，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那只干枯大手轻易的摸在了何惧头顶，老人点了点头道：“是啊，死了啊。”
活了八十多岁，也算得上寿终正寝，老人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就连前院抱头痛哭的子女他也没多看一眼。
只是老人有些感慨：“原来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啊。”
何惧仰头看着神情突然变幻的老人，老人焦急的穿过院墙出了院子往山上而去，何惧想了想，一路小跑跟着老人，对于年纪幼小的何惧来说，着实是一番跋山涉水，才一首走到了一片庄稼田地中，正值夏季禾苗疯长，己经快和何惧差不多高了，庄稼地中间，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己经被人挖掘开，棺木有些腐烂的棺材也被抬了出来，正等着村子里那刚刚去世的老人尸体，然后一起放进同一个新棺材里。
生前共度一生，死后也当同棺而葬。
老人站在远处，神情激动嘴唇颤抖，何惧站在他的身边，透过禾苗他模糊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奶奶站在坟茔边，和老人遥遥对视。
……………上午发完传单，来到快餐店，学弟打着哈欠和他交班，何惧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别提了，最近有个高中同学从国外回来，时差没倒过来，天天晚上拉着我们出去玩通宵，脸色能好就怪了。”
学弟红着眼睛下班了，今晚估计还要出去继续耍。
现在是大学放暑假，所以客人基本都是长辈带着孩子来来往往，年轻人不多，何惧忙了一阵坐在柜台里盯着玻璃门外人来人往发呆。
一个女人推门，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风铃声走了进来，一身红色衣服格外显眼，更加惹人注意的当属那张画着夸张红色眼影，血红色嘴唇的脸庞。
何惧目光平和礼貌问道：“需要些什么？”
“这个这个，这个，那个。”
看起来年纪和何惧差不多大，却打扮成熟的女人声音却是和装扮不搭，反而温柔悦耳的点了几样，何惧在显示屏下单，然后确认没有问题后买单，转身与另一个店员一起炸鸡腿做汉堡。
女人随便挑了个位置，店里还有一桌客人，看了几眼夸张妆容的女人，又低头继续吃东西，女人打量了一圈，将目光看向操作不停地何惧背影上，目光有些迟疑。
听到叫号，女人起身去吧台拿吃的，可突然俯下身趴在柜台小声道：“请问…”何惧抬头看去，女人仔细盯着他的脸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何惧。”
女人脸色变了变，转头看了一眼专心玩手机的另一个店员，又继续小声说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但不知道你信不信。”
何惧看着她。
“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死去的奶奶，她说让我来这找一个叫何惧的人，在梦里还给我看过你的样子。”
女人表情有些尴尬，但浓妆艳抹的妆容看不清真实的样貌。
“不信。”
何惧将餐盘推给女人，不再搭话。
女人叹了口气，坐在了椅子上吃了几口东西就没了胃口，坐在那不停划着手机，只不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低头发呆的何惧。
下午六点，何惧收拾东西准备交班，刚离开柜台，角落里还没走的女人立马起身，跟随着何惧离开快餐店。
“你要做什么？”
何惧走了一段路后回头问道。
“何先生，我真的没有恶意，我知道您不信，可我如果不做这件事的话，我真的寝食难安。”
女人夸张的妆容下神情复杂，她继续说道：“我奶奶死了几个月了，我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的，和她感情最是要好，可她死后我一次都没梦到过她，一次都没有。
可前些天我竟然梦到了，奶奶在梦里对我说，她死以后找不到回家的路，灵魂在外面飘荡躲避阳光，她说是一个叫何惧的年轻人帮了她，让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何惧认真听完道：“说完了吗？”
女人赶紧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奶奶跟我说有一次就在一家店门口，她险些被晒的魂飞魄散，幸亏被一个人拉进了店里，最后还给了她一把伞。
她说的就是你打工的那家店，那个人也就是你。”
看何惧没什么反应，女人又道：“奶奶说让我亲自来给您道谢。”
她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然后不管男人信不信，转头就跑了。
何惧看着女人跑走，这才转身去往烧烤店打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