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握剑驻地,以手覆面,我接下了即将从喉中喷出的血。
站在那座巨石前,你背对着我们,前面是被几十根粗壮玄铁锁链困住的……我的师父。
我无法从你的身后看清你的表情,虽然,你的脸从未清晰。
时间是怎样游走到这一步的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毒药,在我心里扎了根。
“师父,这次,你又要去多久?”十七岁的我,不用再仰望他。
那些他掩藏在笑意中的疲惫,也都被我发现。
修仙,长生,神游天地。
这是他在我入门时对我说的话,如今好像成了一份对我的期待。
十二岁上山的我,经过了五年的磨砺,己经可以处理一切有关于我自己的修行。
自己照顾自己,有时也为他处理一些委托;我自己定下一段时间的计划,为希望达到的境界付出时间;在必要下山与人交流的时候,把自己收拾成最随和活泼的样子。
他越来越少地首接教授我些什么东西。
发觉我可以自己活着的他,离修仙者应该拥有的姿态越来越远。
离我也越来越远。
他从某一天开始,频繁离开山门。
晨间我还未起床时离开,十天半月,另一个我正“安眠”的深夜回来。
带着酒气和燥郁。
我们只有两间小竹屋。
醉了的他,不顾忌收敛气息,推门走进我隔壁的室内。
而我,在那样的每一个夜晚翻身转醒,却还是以同一个姿势躺着。
什么都不说,是因为十七岁的我,和十二岁的我并没什么不同。
有一天,他又在树荫下熟睡过去,脸上盖了一本书。
我把书从他的脸上拿开,轻轻摇醒了他。
“师父。”
我叫他。
“啊,怎么了?”
他揉着眼睛,有些迷糊,忽而又焦急着要站起来。
“是不是纸墨用完了?
等下,师父现在去买。”
我拉住他的手,对他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最近半年来,我们唯一的一次对话。
“我会自己下山买东西了,师父。”
“哦哦,是的,是的,你己经很大了。”
他连连肯定我,重新躺回了原地,把书盖回脸上。
看起来又马上要睡着了。
“我只是……我其实有点孤单。”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再收一个徒弟吗?”
我盯着盖在他脸上的那本书。
我想用这种方法找回那个曾对我说——修仙,长生,神游天地的他。
可他好像睡熟了。
我早就知道,他在为怎样的一些东西献上全部的心神。
他随身携带的那幅画像。
多年来未曾换过的发髻。
在街头,对晃过玩闹的孩子的凝视。
本应闲适自然的修仙者,被困在某段回忆、某种俗世情感的执念里。
我的手被回过神的他,牵着向前走。
他的背影逐渐变得清晰。
我想,我是被他害了的。
真相,爱恨,陈年旧事,这些人世的存在。
我无法否定这些让他变成如今的他的存在,所以我决定否定自己。
十九岁那年,我与他告了别。
我说,我要去看看。
(宋清云,气血等级2525,精力等级2525,内功等级2525进入影响剧情重大选项玩家是否存档:是。
)电脑屏幕显示环境的配色暗沉,声音在发挥比视觉更重大的作用。
那声音遥远而痕迹斑驳,完全无法分辨年纪与性别。
玩家歪着头,静静听了那声音想要传达的意思。
“孩子,帮我把这锁链斩断。”
你是谁?
这里的选项只显示唯一可选的话语,主控也根据玩家选定的角色性别拥有相应配音。
少年音色轻快,却因为现下不明的情况,染上慌张和警惕。
在他的感知中,这里只他与这不明的声音,面前被锁链困于此处的人,低着头不知生死,而周身空荡,阴森不己。
这声音别无来处,也就大致是面前不知生死的人所发出的了。
“我是你师父的师父。”
那你为何被锁链困在这?
“我本在研究一种术法,一个可以拯救很多人的术法!
从来没有人研究出来过的……”似乎被问到这个问题,这声音有无尽的情感要发泄出来,变得语无伦次。
所以?
“他们说,我不是在救人,是在制造天下的大患……该死,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只要再多几天!
他们害怕我真的成功,把我关在了这里!”
那你……前辈,我能问问你研究的术法是干什么的吗?
“只要再多几天,她就能活过来了……”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声音道出的详情而震惊。
他研究的,是复活死者的术法。
是违逆生长规律,违逆因果与时间的,理想情况中才能存在的术法。
(宋清云,是否为他解开锁链)太深的思念,后知后觉的真相,把我的师父逼成了一个疯子。
游历在世界各地的那些年,我忽视了一切有关他的消息。
而之后的事实证明,那是我历生中,做过的最值得后悔的事情。
我在山野闹市中感受生命。
却留他一个人在那间小木屋里,研究死亡。
想要让一个死去的人活过来。
本来是情感与经历共同作用之下的正常想法。
可,也许,比无能为力于亲人爱侣死亡更拥有幻想资本的他,身为修仙与天抗争的他,真的有实现这个想法的可能。
我背着我的剑,在不经意的时刻,又和他离得很近。
“嘿,听说了吗?
最近,西边那村子又死人了。
咱大家伙可也得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