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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质全文权宠悍妻》精彩片段
离开山贼窝,便听得身后传来喧天声音。
“追来了!”瑾宁回头看,只见火光冲天,百余名山贼持着火把追上来。
李靖仇厉声道:“你快走,我挡着!”
瑾宁知道他一人之力可脱身,便道:“我会给你留线索,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暂时躲藏,你脱身之后一路往右,巨石旁有藤蔓掩映,是一处洞口。”
说完,抱着晖临往前死命地跑,但是山贼从三面围过来,瑾宁一时还逃不得。
她解下腰带,把晖临绑在背上,持着流云鞭,与小黑加入了战圈。
小黑的战斗力很强,冲上去就是一顿撕咬,倒是为瑾宁解除了几个危机。
只是背着晖临,到底吃亏,她不能主动进攻,只能是步步防守,不过百余招,两边手臂因抵挡而负伤,小腿也被砍了一刀,晖临吓得大哭起来。
李靖仇冲天而起,从几十人围困中脱身,矫健地连续踢飞几人,回头问瑾宁,“伤得如何?”
“轻伤!”瑾宁忙乱中应了一句。
“快走!”李靖仇挥剑拦住了围攻她的人,厉声道。
李江南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她一路狂奔,漆黑中压根看不见路,只凭着记忆跑。
她没什么天赋,就是记忆力好得很,加上前生在战场的历练,让她对方向辨别十分清晰。
一路奔跑到山洞,她丢下手绢,便闪躲进去,解开晖临世子,才大口呼吸了一下。
“不要怕,安全了。”瑾宁抱着晖临,气喘吁吁地安慰道。
晖临软软地趴在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哭泣,但是也没回应瑾宁。
瑾宁感觉到他的身子很烫,看来病情严重了许多,得赶紧下山看大夫才行。
她抱着晖临,等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才听得外头有动静。
她心中一紧,不知道来的是山贼还是李靖仇。
当看到小黑窜了进来,她的心一松,一手抱住小黑,看到李靖仇也闪了进来。
血腥的味道钻入了瑾宁的鼻子里,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瑾宁一惊,“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李靖仇沿着她的身边,慢慢地坐下来,“这个地方,山贼不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瑾宁道,她前生发现这个山洞也是无意中的,前头一片藤蔓遮挡,不容易发现,只会以为这里是藤蔓缠生的山壁。
漆黑中,星月照不到,只有两人急促的心跳声,晖临世子因为李靖仇的进来而醒来了,发烧加上漆黑惊惧,他开始哭了起来。
“不哭!”瑾宁哄道,“你哭了会把坏人引来的。”
晖临吓得当场就噤声,把头伏在瑾宁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对狼山地形这么熟悉?”李靖仇压低声音问道。
瑾宁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做声。
远处,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走过,还有怒吼的声音,“搜,把狼山每一寸土地都给我搜,找到那两个小贼,把他们千刀万剐。”
晖临死死地抓住瑾宁的手,瑾宁抱着他,轻轻地拍着后背安抚。
洞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人,所以,瑾宁和李靖仇必须靠得很近,两人的心跳声如雷般鼓动着。
外头有火把照亮,两人对视了一眼,瑾宁有些紧张,李靖仇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摁在宝剑上,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豹子,只等着敌人走近,便杀出去。
所幸的是,瑾宁找的这个位置确实够隐秘,火把的光芒逐渐远去,瑾宁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
李靖仇松开她的手,却感觉手心粘稠湿润,他闻了一下,是血。
他一怔,方才他一直抓住她的伤口,她怎么不说?
“伤势要紧吗?”李靖仇压低声音问道。
“不碍事。”瑾宁的声音透着怪异。
李靖仇听出来了,“怎么了?”
瑾宁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道:“我右手往外五寸,砍!”
李靖仇手中剑光一闪,准确无误地砍在了她右手往外五寸的地方,血腥的味道散开。
李靖仇伸手触摸,是冰冷发滑的触感。
蛇!
“咬了吗?”
“嗯!”瑾宁道。
晖临卷缩着身子,声音发抖,“是什么?”
“蚂蚁。”瑾宁笑着,“不怕,蚂蚁咬人不痛。”
李靖仇沉默着,执起瑾宁的右手,抚摸到伤口的位置,“太黑,无法判断是不是毒蚂蚁,你忍着。”
“谢谢!”瑾宁的声音隐晦不清。
剑尖挑开她的皮肉,他的手掌慢慢地从肩膀处一直扫下来,带着温热的内力,挑开的伤口便开始溢出鲜血。
“你随身带有沉水香,是吗?”瑾宁的声音低沉无力,看来,确实是毒蛇。
黑暗中,李靖仇的眸子闪了一下,“是。”
沉水香,疗风水毒肿,去恶气,疗恶核毒肿的功效。
他取出香囊,手指捏开一块沉水香,内力灌注顷刻便成粉末,放入她的口中。
血放差不多,李靖仇才撕开衣裳为她包扎好。
瑾宁的头,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有大战后的虚脱。
李靖仇扣住她的手腕,脉搏略快,但是,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瑾宁睡去,沉水香有安神的作用,她的睡眠竟出乎意料地好,没有噩梦。
在这外有追兵,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毒蛇的山洞里,她睡了重生之后第一场安稳的觉。
李靖仇没有睡,背靠着山壁,耳听八方,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尽收耳中,他特别留意爬行和嘶嘶的声音。
但是,最清晰的,却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李靖仇发现,她连鞭子都放了下来,她对他是完全的信赖。
想起方才她一系列的行动,简直不可思议,受了内伤没几天,却能抱着晖临撑过一阵阵的厮杀。
只是,听说她是在青州的瑶亭庄子里长大的,这一身功夫,跟谁学的?
李靖仇忽然发现,那小黑呢?
他下意识地四处看一下,自然也是看不到,可却惊醒了瑾宁,瑾宁头也没抬起,道:“小黑在外头,危机解除它会进来通知的。”
李靖仇轻哼,“这小畜生倒是懂事。”
晖临悄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道:“阿娘说只有她才能叫我小畜生,你不许叫。”
两人都笑了,瑾宁拍着晖临世子的后背,道:“不是说你呢。”
气氛也融洽了许多,刚五月天,山中气温低,瑾宁本来伤势未曾痊愈,今晚又添了新伤再被毒蛇咬,身子便比往常虚弱了许多,冷得有些发抖。
三人靠成一堆,互相取暖。
沉水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叫人在这凶险的夜里,也觉得无比的宁静安稳。
母子历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动。
安抚好了晖临,又叫人入宫请了御医,晖临世子便被奶娘抱下去了。
平安公主坐下来,感激地看着瑾宁,“你救了晖临,便是本宫的恩人,你要什么赏赐,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瑾宁微微一笑,“公主客气了,小女确实有一个要求。”
“说,尽管说。”公主依旧很激动,眼底眉梢都跳跃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瑾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粘稠的唾沫,“公主请赏口水和两个包子,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没下过肚子,又渴又饿的。”
公主惊愕,连忙就吩咐人张罗起来。
不过片刻,先上了茶水,再一盘盘精美的点心端上来。
瑾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点心,总算觉得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伤势要紧吗?”公主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不要紧,公主放心,已经包扎过。”瑾宁站起来,“公主,我得回府了,我一晚不归,父亲该担心了。”
“你叫瑾宁,是吗?本宫记得守业有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女儿,是你?”
“是!”瑾宁回答说。
站在公主身边的婆子微微吃惊,定定地看着瑾宁。
公主请她再坐下来,“瑾宁,本宫已经命人请了御医,你先在这里等着。”
婆子上前,在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主错愕,随即大怒,“谁说的?”
“外头的人都在说。”婆子轻声道。
婆子方才虽然低声说,但是瑾宁却还是听到了,她也很错愕,“外头说我私奔?”
婆子不曾想她听到,便讪讪地道:“三小姐,外头的人说您昨天被一个男人带着离京,私奔去了。”
瑾宁道:“我昨天被人迷魂带出去的,一路带到狼山,被关押在地牢里,也是在那里发现了世子,后得夜无渊将军相救,这才能安全下山。”
“靖廷?”公主一怔,“他呢?”
“将军已经去点兵上狼山剿匪,具体情况,公主可问将军。”瑾宁再站起来,“如果说外头这样传我,那父亲想必也信以为真,公主,告辞!”
公主也站起来,“瑾宁,需要本宫帮忙吗?”
瑾宁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不,公主,想必父亲最终会相信我的。”
说完,她急急转身走了。
瑾宁并不知道的是,在她被传与人私奔之后,侯府已经迅速来退亲了。
她回到府门口的时候,江宁侯夫人与李良晟刚好走出来。
前生她投进烈火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婆婆江宁侯夫人那张得意残毒的笑脸,这一张笑脸,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是厌恶,而瑾宁眼底的是仇恨。
长孙氏亲自送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出来的,见到瑾宁,她愕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瑾宁,你回来了?”慌乱过后,她随即想到,婚事已经退了,就算她回来,也破坏不了嫣儿的姻缘。
李良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充满鄙夷地道:“不要脸!”
瑾宁淡淡地道:“一个躲在娘亲裙底下的窝囊废,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李良晟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宁侯夫人脸色一沉,呵斥道:“良晟,怎么说话的?母亲什么时候教过你像那些粗野市井之徒这样说话?”
她走到瑾宁的面前,扬起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子却异常冰冷,“瑾宁,你这孩子,若不喜欢良晟,说出来便是,侯府和你父亲总不能勉强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瑾宁伸手就能掐住她那白皙细长的脖子。
她没有这样做,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杀意,“你们是来退亲的?”
江宁侯夫人微笑道:“退亲了,对你和良晟都好,你始终于侯爷有救命之恩,以后两家还是会来往的。”
瑾宁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残冷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来往的。”
江宁侯夫人还以一笑,转身而去的眸光却是轻蔑到了极点,撂下一句话,“转告你父亲,之前抬过来的文定之礼,就不收回来了,便当你救侯爷的谢礼。”
听这句话,看来退婚之事,是她与长孙氏两人商定了,父亲并不在府中。
瑾宁看着江宁侯府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转身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嘴角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回头吩咐下人,“去衙门告诉国公爷,说三小姐回来了。”
管家走出来,看着瑾宁狞笑了一声,“三小姐还真敢回来啊?”
瑾宁淡冷一笑,“为什么不敢?”
长孙氏一改之前伪装的温和,冷冷地道:“不知羞耻,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颜面。”
瑾宁凑近长孙氏,口气森冷地一笑,“是吗?”
她累得很,也懒得废话,径直回了梨花院,倒头就睡。
梦中,噩梦缠绕,经历了狼山一劫,思绪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
“海棠!”她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起床走出去,见石榴走进来,她问道:“海棠呢?”
石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当时海棠是先去了督查衙门的,出事了!
她在狼山的时候,因着情况紧急,没想过海棠会出事。
她目赤欲裂,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裳,“说,海棠在哪里?”
石榴不妨她忽然发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把她关在柴房里。”
瑾宁推开她,跑了出去。
踢开柴房的门,瑾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圆润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肿胀难分,额头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很微弱,用奄奄一息形容不为过。
瑾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轻轻地抚摸着海棠的脸,哑声喊道:“海棠!”
海棠慢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瑾宁的脸,她努力地撑起头,喉咙咯咯作响,眼泪哗啦啦地落下,伸出手抓住瑾宁的衣袖,死死地攥住,“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您……他们,逼奴婢……管家抓了奴婢弟弟……”
“不要说了。”瑾宁轻声安抚,“没事,我回来了,不要说话。”
瑾宁抱着她走出去,管家带着两人在外头拦阻,冷然道:“三小姐,国公爷有令,要关押她等三小姐回来一同处理,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瑾宁慢慢地扬起血红的眸子,“滚开!”
管家阴恻恻地笑了,“三小姐,这国公府,还是国公爷在主事,不好意思,我只听国公爷的吩咐。”
“我再说一次,退开!”瑾宁的声音裹挟着强大的怒气。
管家却浑然不怕,甚至像是故意挑衅瑾宁,“我奉命办事要海棠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三小姐放下海棠,我便退开。”
瑾宁抽出流云鞭,凌空就挥过去,鞭子直直落在了管家的头上。
管家不躲不闪,血沿着他的额头留下来,却是无比的狰狞,“三小姐,这一鞭,我会讨回来的。”
他慢慢地退开,活像方才拦阻只是为了挨这一鞭子。
瑾宁知道这些人的手段,盛怒之中,她也浑然不在意。
她抱着海棠回了梨花院,刚安置好,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国公爷,奴才也阻拦了,但是三小姐二话不说便用鞭子打人……”
是管家的声音,正委屈卑微地告状。
程璟宁走出去,倚门站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长孙氏率着一众家奴穿过拱门进来。
“父亲!”她静静地说,脸上是重伤过后的苍白,一双眼睛却异常的锐利。
“你还知道回来!”陈国公脸上尽然是震怒之色,盯着瑾宁,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
“这里不是我的家吗?”瑾宁凉凉地笑了,眸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脸上,长孙嫣儿也躲在长孙氏的身后,露出得意的眸光,“这么多人来我梨花院啊?这可是我从庄子回来之后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陈国公怒道:“一晚上,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瑾宁懒散地笑了笑,拖着半瘸的腿走过去,“你说我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便是定了我的罪,还何必问?
陈国公的怒火上来,长孙氏连忙安抚着,“国公爷暂不要动怒,瑾宁这孩子倔强,若是硬碰硬,反而不妙。”
陈国公沉了一口气,终究是慢慢地开口了,“侯府那边今日来退婚,但是看在你曾救过侯爷的份上,我会说服他们容纳你入门为妾。”
程璟宁捏着手,指尖发白,“妾?正妻我都不做,还会嫁给他做妾?”
看来,是巴不得找侯府那边销掉她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了啊。
“由不得你!”陈国公声音沉了沉,怒气又几乎压不住了,“先不论你昨天之罪,张妈妈之事,论起来,她罪不至死,好歹伺候了你两年,且也是你母亲派过来的人,因一点小事你便杀了她,何等歹毒?”
程璟宁嗤笑,伤口疼得很,嗓子像是被火烧一般,“我只有一位母亲,她已经死了,如果父亲觉得我杀了张妈妈太过,便送我到衙门去,让衙门的人断个分明。”
“你不可理喻!”陈国公的怒气也上来了,素日他就是个威严的人,如此放低姿态,全是因那日她指责,让他想起愧对亡妻,“如此胡搅蛮缠,半点道理不通,你还好意思搬你母亲出来?你只给她丢脸!”
程璟宁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扬起略悲哀的眸子,“是啊,我也不愿意提母亲的,可我有什么法子?若不提母亲,父亲会念这份父女亲情吗?若您不念,我在这个国公府,如何活得下去?一个奴才,都敢在我的饭菜里下毒,一个姨娘上来的继母,也能随便安排她娘家侄女去霸占本来属于我的位子,我无所依仗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死了的生母和一个从不把我放在心上的父亲。”
她慢慢地靠向身后的树干,装作看不见他脸上的惊怒之色,继续道:“如果母亲还活着,见我今日的遭遇,不知道会怎生心疼?只是,若我母亲还活着,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陈国公冷硬地道:“你同意不同意,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你私德败坏,与人私奔,侯府能容纳你为妾,已经是你最好的出路,你私奔之事,我已经花了银子叫人掩饰,过一两年便无人记得,你最好不要再闹事丢我的面子。”
程璟宁淡漠地道:“如今退婚,你的面子尚且能保住,否则,我大闹婚宴,捆了父亲上花轿的时候,侯爷和父亲的面子都保不住。”
陈国公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敢?”
程璟宁神色不动,“杀人我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想明白,既然我委屈顺从,也得不到你的认同,还不如反他的,便是死,也死得恣意潇洒。”
陈国公想不到她竟是这般的倔强,努力积压着的狂怒终于爆发了,厉声道:“态度嚣张,不服管教,看来你母亲还真没说错你,本来你若乖乖接受安排,嫁入侯府为妾,我便把你昨晚那不知羞耻的事情翻过去,可你这般嚣张跋扈,若不请家法,岂不是叫人笑话我国公府庭训不严?”
程璟宁扬起桀骜不驯的眸子,冷笑一声,“父亲知道我昨晚没回来,如今见我一身的伤,却也不问我是不是受了委屈,反而先与我虚与委蛇,逼我答应做妾,我不愿意,才问罪于我,真是好父亲啊!”
她站直了身子,比他矮了半个头,眼底尽然是讽刺之意,“我昨晚若是死在了外头,岂不是更顺遂了你的心愿?”
陈国公气得双手颤抖,“你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竟还不知悔改,口出狂言,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孽障?好,你说,你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程璟宁凉声道:“我去了狼山,上了贼窝,还杀了几十个人,你信吗?”
陈国公哪里会信?狼山山贼为祸,所有人都知道。
他不禁大怒,“张口闭口,都是杀人,看来放你在庄子里真是错了,养得你这般刁毒狠辣的性子,学了几招花拳绣腿,视人命如草芥,还私德不端,有了婚约却勾人私奔,今日我就打死你,也省得日后为我国公府惹下大祸。”
说完,厉喝一声,“来啊,上鞭子!”
管家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得国公爷吩咐,立刻就去拿鞭子呈上来。
陈国公甩了一下鞭子,便听得风声呼呼,他满脸厉色,指着程璟宁怒问道:“跪下!”
程璟宁腰背挺直,看来,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心底如冷风刮过一般的悲凉,眼底却渐渐地染了怒火,“不跪,你要么就打死我。”
她的鞭子,打谁都可以,但是,却不能打他。
这个生了她,却弃之不管的人。
原来即便历劫归来,她始终对他狠不下心来,有多退让隐忍,便有多渴望这份父爱。
打吧,打了之后,就再无羁绊,便算还了他生养之情,也不会再傻乎乎地渴望她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父爱。
瑾宁抬起头,心头有些微怔,看着他的眸子在微弱光芒中熠熠发光,她竟是心弦一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瑾宁伸手拉了一下被风鼓起的袖子,装作不甚经意地问道,掩饰她突然窜动的心跳。
他这是求亲吗?
陈靖廷是何许人也?
他是神鹰将军的儿子,是江宁侯的义子,母亲是高句公主,虽如今看着要寄人篱下,可便是江宁侯夫人,也不敢真的给他脸色看。
他的家世,论起来要比江宁侯府更显赫。
他的功勋,日后也胜过江宁侯,便是如今,他是大将军,南监的副领,皇上身边的重臣,如此前途无可限量,他竟然跟她求亲?
而她又是谁?
国公府嫡出小姐?皇上封的宁安县主?
不,她还是瑶亭庄子里回来的野丫头,村姑,乡下人。
京中的世家,看哪个愿意娶她?
但凡世家娶媳,都要求教养极好,她什么礼仪都不懂,不会来事,甚至,没有做过他们认为的一件体面的事情。
她只是个人人急于踩在脚底下的烂泥,用来衬托他们的高贵。
她压住急乱的心跳,清醒地在心底痛骂自己,陈瑾宁,你别痴心妄想。
莫说瑾宁,便连瑾宁身后的海棠都吃惊了。
吃惊过后,她恨不得冲上去替瑾宁回答,“愿意,愿意!”
她灼灼地看着瑾宁,就盼着她能点头。
只是,瑾宁却笑了,“大将军真喜欢说笑,别寻我开心,我这种人,就该配个低门小户,哪里配得起大将军?”
陈靖廷其实也只是冲口而出,说出来之后,便后悔了。
他已经议亲了。
他真怕瑾宁答应。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希望她答应的。
因此,听她这样说,他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怔忡失神。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两人半响没说话。
海棠只得上前沏茶,挑了个话题打破两人沉寂,“小姐,庄子里的人还是不服您,您打算怎么做?”
“初三叔回来没有?”瑾宁问道。
“还没!”海棠说。
“那就等明日他回来再说。”瑾宁淡淡地道。
话题既然岔开,陈靖廷也就顺势道:“这枣庄你是要拿回来吗?”
“是的,我母亲的东西,我都要拿回来。”瑾宁道。
陈靖廷点头,“确实如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便是。”
瑾宁微笑:“好,谢谢!”
陈靖廷瞧着她,总觉得她只是在客套。
他也十分好奇,像今天的事情,若苏大人没有回来,她怎么办?
不由得便问道:“若苏大人没有刚好回京,今天的乱局,你如何拆解?”
瑾宁微微一笑,“若师父没有回来,我就不会来这里。”
陈靖廷一怔,“你知道他回来?”
苏大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不跟任何人交代行踪的。
瑾宁把手摁在心脏上,冲他粲然一笑,“我感觉到他会回来。”
陈靖廷不由得问道:“若一切都失去你所料呢?”
瑾宁还是笑着,但是眸子里却染了一抹寒气,“那么,我便会把该杀之人,全部杀了。”
陈靖廷怔怔地看着她,摸不透她说笑还是真的会这样做。
“杀人偿命,值得吗?”陈靖廷轻声道。
瑾宁摇头,“不值得,我的命很矜贵,不值得为这些人陪葬,所以,如果师父没有回来,我不会来这里,惹不起,我就躲,我没这么傻,所以你可以放心。”
她说完,有些深意地看着他。
陈靖廷有点吃惊,这句话,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义父偷偷地跟他说的。
那时候,他雄心壮志,满脑子热血燃烧,只想着阵前杀敌,如父亲和义父一样英勇,即便最后马革裹尸也视若等闲。
可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义父却特意叫了他出营帐,偷偷地跟他说,若打不过,你就躲,你就逃,千万别傻乎乎地送死。
当时他听了义父这句话,很不解,也很生气,甚至对义父失望了。
一个将士,怎么能逃?就算被敌人杀死,那是为国捐躯,是光荣的。
他义正辞严地反驳了义父,义父一直都没说话,听着他激昂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到了最后,义父轻声说:“义父虽然盼着你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名将,可义父更希望的是你能保住性命。”
这是义父的爱子之心。
义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要说出让他打不过就逃这种话,大概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因为,这不符合他对将士的要求。
也是从那一次,他知道义父爱他,虽然他从不说这个字。
战场是残酷的,他身经百战,却也屡次受伤,每一次义父得知他受伤,都会用复杂的眼神看他,眼神里有激赏也有难过。
瑾宁垂下了眸子,这句话,是前生他跟李良晟说的。
当然,最后他还有一句,便是义父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
那场战役,无比的艰险,残酷。
前生的陈靖廷将军,也死于那一场战役。
瑾宁倏然而惊。
前生今世,会不会有些事情是重复的?
如果说,有些悲剧重复着前生的轨迹,是不是意味着,陈靖廷还会死于那一场战役?
“怎么了?”陈靖廷见她脸色忽然大变,眼神也急乱了起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
瑾宁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朦胧柔光却充满男儿气息的脸,他美丽的眼睛闪烁着担忧的光芒,再想起记忆中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前生今生不断交错,她站起来,竟不知道如何压住繁乱的心绪,道:“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她吩咐海棠,“海棠,安置好大将军休息。”
说完,急匆匆地去了。
陈靖廷看着瑾宁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是一缕孤魂在眼前一闪而过。
带着阴冷和绝望的气息。
篝火熄灭,山中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
陈靖廷站起来,双手凭栏远眺,远处黑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浓雾渐起,空气开始湿润起来。
海棠打了个冷战,上前躬身道:“大将军,要回去休息了吗?”
陈靖廷转身,依偎在栏杆前,风鼓得衣衫满满的,他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你叫海棠是吗?你家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李良晟?”
海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小姐说,李公子人品不好,非良配!”
她本该是受万千宠爱一身的,却最终成了无人在意的孤儿。
“送我回青州吧!”陈瑾宁侧头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父亲见不到我,不会心烦意乱。我在青州,过得很好。”
“别说傻话,父亲不会送你回青州。”陈国公心情十分矛盾,这个女儿确实被他仇视了十几年,可看着她那张脸,哪里还仇视得起来?没了那些脂粉遮蔽,她酷似生母。
她晕倒之前说的那句话,就像剑一样刺向他的胸口。
“庄子里头,我养了一窝鸡,一群山羊,十三头牛,还有五匹高大的骏马,有奶娘,有海棠,有花,有我种的菜,有一片片的麦子高粱,我会骑马,舞剑,喝酒……我爱青州的瑶亭庄子,我不舍得离开,可管家来了,他说父亲想念我,想我陪在身边,他老了……”
陈瑾宁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是想做戏,可到最后发现说的都是心底的话,前生就是这样。
她一直从没割舍过这份父女亲情,否则,前生就不会听信长孙氏和张妈妈说的去做,来讨得父亲欢心。
尤其,尤其她还曾经做了母亲!
她轻轻地叹息,眸光幽幽地看向帐顶的花纹,“我回来了,才知道原来管家撒谎!”
她说得很讽刺,却又说不出的悲凉。
陈国公心底是震撼的,但是,面上并未流露几分。
他方才就在外头,听着她在噩梦里哭得撕心裂肺,他从不知道……
他敛了敛眸子,说:“武靖将军已经入宫向御医为你讨要销服丹治疗你的伤势,至于海棠说张妈妈下毒之事,为父会调查!”
陈瑾宁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仿佛压根不在乎。
她从父亲眼底看出了一丝怜惜,这是前生从没有过的。
亲情,是要在她歇斯底里花光心计之后,才能获得那么一丁点儿,那么,她就不会稀罕了。
她闭上眼睛,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能告诉父亲,是谁教你学武的吗?”陈国公问道。
陈瑾宁没有搭理,她不能搭理,她要比任何人都生气愤怒,要让他觉得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只要他在衙门里说张妈妈下毒谋害主子,她便不被追究。
杀张妈妈,是立威,也是泄愤,更是宣战,小打小闹,从来都不能震慑人,只会激发对方的斗志。
要出手,就得狠!
良久,听到他起身出去的声音。
陈瑾宁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之意。
她从来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在庄子里的时候,她认为没什么事不能以打一架来解决的。
她其实未必会败给长孙拔,可她还是不得不用苦肉计,但凡她在这个家中有任何的依靠,何至于此?
本来只是想把长孙拔牵连在下毒之事里,却没想到他会和陈靖廷一同回来,牵连长孙拔颇费周章,所以,她干脆就用苦肉计离间两人。
前生和今生之事,在心头交织翻涌,恨得目赤欲裂。
血气涌上,她吐了一口鲜血,又沉沉地昏过去了。
再度醒来,便感觉嘴里有甘甜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海棠那张担忧焦灼的脸。
“小姐醒来了!”海棠惊喜地道。
一道阴影笼罩在陈瑾宁的头上。
她抬眸看,是一张略带峻冷的面容,陈靖廷。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没有什么感情起伏。
“好多了!”陈瑾宁扯了一下嘴角,凝望着他冰冷的俊颜,“听说将军入宫为我讨要销服丹,谢谢。”
销服丹是宫廷疗伤圣药,听闻还是当今母后皇太后亲自研制的。
“你是义父的恩人,这是本将该做的。”陈靖廷淡淡地说着。
“嗯!”陈瑾宁没说什么,只是让海棠扶她起来。
陈靖廷拱手,眸子如深潭般瞧不出感情来,声音淡漠,“既然三小姐没事,本将就先告辞!”
一路入宫,他反复想起进门之后看到的一切,长孙拔出掌之前,她其实虚晃了一招,诱长孙拔出狠招,她是故意被长孙拔打中的,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她擅长心计。
他一贯不喜这种内宅争斗,更不喜这种爱争斗的女子。
看着陈武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陈瑾宁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扬起眸子问海棠,“外面怎么样?”
海棠为她的后背塞了一个软枕,道:“小姐您晕倒之后,国公爷很生气,调查下毒之事,也请了大夫来验查饭菜,证实下了断肠草汁,张妈妈的尸体被丢了出去,夫人也被斥责了一顿,小姐,我们赢了。”
陈瑾宁脸上浮起一抹冷笑,“赢?没那么快!”
海棠微微一怔,“夫人以后也不敢刁难您了,而且,国公爷下令从府外找几个人来梨花院伺候,张妈妈也死了,我们再不必受张妈妈的气了。”
“张妈妈算什么?她不过是长孙氏的爪牙,像张妈妈这种货色,长孙氏身边多了去了。”
海棠刚轻松的脸又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
陈瑾宁眸子里笼了了一层冰冷,“不要紧,我们慢慢来,一个个地来。”
长孙氏在府中,可还有一个靠山啊。
那就是老夫人,她的祖母。
长孙氏可以从姨娘抬为夫人,除了长孙氏的娘家忽然崛起之外,这位老夫人也是功不可没。
老夫人如今在南国,在她的小儿子处暂住,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还把她的二叔二婶给带了回来。
前生,她们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才是她前生真正悲剧的开始啊。
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不懂得内宅斗争,不懂得人心险恶,只一心欣喜,自己终于有家人了,愚蠢得连母亲的嫁妆,都双手奉上。
海棠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小姐您长得比表小姐好看,国公府家世又比将军府好,也不知道江宁侯府为什么喜欢表小姐,不喜欢您。”
瑾宁淡冷一笑,当然,她陈瑾宁只是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待见,且国公府看着是侯爵府邸,可也不过是父亲早年立下军功论功行赏的,那一年,光是侯爵就封了十几人,非世袭,食邑也就那么丁点儿,加上如今父亲在朝中也不得力,在督查衙门更是得罪了不少人,几乎没有人脉可依仗,跟炙手可热的长孙将军如何能比?
她前生的那位婆婆,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怎么看得起她这个所谓国公府三小姐?
她本该是受万千宠爱一身的,却最终成了无人在意的孤儿。
“送我回益都吧!”程璟宁侧头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父亲见不到我,不会心烦意乱。我在益都,过得很好。”
“别说傻话,父亲不会送你回益都。”陈国公心情十分矛盾,这个女儿确实被他仇视了十几年,可看着她那张脸,哪里还仇视得起来?没了那些脂粉遮蔽,她酷似生母。
她晕倒之前说的那句话,就像剑一样刺向他的胸口。
“庄子里头,我养了一窝鸡,一群山羊,十三头牛,还有五匹高大的骏马,有奶娘,有海棠,有花,有我种的菜,有一片片的麦子高粱,我会骑马,舞剑,喝酒……我爱益都的瑶亭庄子,我不舍得离开,可管家来了,他说父亲想念我,想我陪在身边,他老了……”
程璟宁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是想做戏,可到最后发现说的都是心底的话,前生就是这样。
她一直从没割舍过这份父女亲情,否则,前生就不会听信长孙氏和张妈妈说的去做,来讨得父亲欢心。
尤其,尤其她还曾经做了母亲!
她轻轻地叹息,眸光幽幽地看向帐顶的花纹,“我回来了,才知道原来管家撒谎!”
她说得很讽刺,却又说不出的悲凉。
陈国公心底是震撼的,但是,面上并未流露几分。
他方才就在外头,听着她在噩梦里哭得撕心裂肺,他从不知道……
他敛了敛眸子,说:“武靖将军已经入宫向御医为你讨要销服丹治疗你的伤势,至于海棠说张妈妈下毒之事,为父会调查!”
程璟宁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仿佛压根不在乎。
她从父亲眼底看出了一丝怜惜,这是前生从没有过的。
亲情,是要在她歇斯底里花光心计之后,才能获得那么一丁点儿,那么,她就不会稀罕了。
她闭上眼睛,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能告诉父亲,是谁教你学武的吗?”陈国公问道。
程璟宁没有搭理,她不能搭理,她要比任何人都生气愤怒,要让他觉得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只要他在衙门里说张妈妈下毒谋害主子,她便不被追究。
杀张妈妈,是立威,也是泄愤,更是宣战,小打小闹,从来都不能震慑人,只会激发对方的斗志。
要出手,就得狠!
良久,听到他起身出去的声音。
程璟宁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之意。
她从来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在庄子里的时候,她认为没什么事不能以打一架来解决的。
她其实未必会败给长孙拔,可她还是不得不用苦肉计,但凡她在这个家中有任何的依靠,何至于此?
本来只是想把长孙拔牵连在下毒之事里,却没想到他会和程菁廷一同回来,牵连长孙拔颇费周章,所以,她干脆就用苦肉计离间两人。
前生和今生之事,在心头交织翻涌,恨得目赤欲裂。
血气涌上,她吐了一口鲜血,又沉沉地昏过去了。
再度醒来,便感觉嘴里有甘甜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海棠那张担忧焦灼的脸。
“小姐醒来了!”海棠惊喜地道。
一道阴影笼罩在程璟宁的头上。
她抬眸看,是一张略带峻冷的面容,程菁廷。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没有什么感情起伏。
“好多了!”程璟宁扯了一下嘴角,凝望着他冰冷的俊颜,“听说将军入宫为我讨要销服丹,谢谢。”
销服丹是宫廷疗伤圣药,听闻还是当今母后皇太后亲自研制的。
“你是义父的恩人,这是本将该做的。”程菁廷淡淡地说着。
“嗯!”程璟宁没说什么,只是让海棠扶她起来。
程菁廷拱手,眸子如深潭般瞧不出感情来,声音淡漠,“既然三小姐没事,本将就先告辞!”
一路入宫,他反复想起进门之后看到的一切,长孙拔出掌之前,她其实虚晃了一招,诱长孙拔出狠招,她是故意被长孙拔打中的,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她擅长心计。
他一贯不喜这种内宅争斗,更不喜这种爱争斗的女子。
看着陈武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程璟宁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扬起眸子问海棠,“外面怎么样?”
海棠为她的后背塞了一个软枕,道:“小姐您晕倒之后,国公爷很生气,调查下毒之事,也请了大夫来验查饭菜,证实下了断肠草汁,张妈妈的尸体被丢了出去,夫人也被斥责了一顿,小姐,我们赢了。”
程璟宁脸上浮起一抹冷笑,“赢?没那么快!”
海棠微微一怔,“夫人以后也不敢刁难您了,而且,国公爷下令从府外找几个人来梨花院伺候,张妈妈也死了,我们再不必受张妈妈的气了。”
“张妈妈算什么?她不过是长孙氏的爪牙,像张妈妈这种货色,长孙氏身边多了去了。”
海棠刚轻松的脸又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
程璟宁眸子里笼了了一层冰冷,“不要紧,我们慢慢来,一个个地来。”
长孙氏在府中,可还有一个靠山啊。
那就是老夫人,她的祖母。
长孙氏可以从姨娘抬为夫人,除了长孙氏的娘家忽然崛起之外,这位老夫人也是功不可没。
老夫人如今在南国,在她的小儿子处暂住,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还把她的二叔二婶给带了回来。
前生,她们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才是她前生真正悲剧的开始啊。
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不懂得内宅斗争,不懂得人心险恶,只一心欣喜,自己终于有家人了,愚蠢得连母亲的嫁妆,都双手奉上。
海棠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小姐您长得比表小姐好看,国公府家世又比将军府好,也不知道江宁侯府为什么喜欢表小姐,不喜欢您。”
瑾宁淡冷一笑,当然,她程璟宁只是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待见,且国公府看着是侯爵府邸,可也不过是父亲早年立下军功论功行赏的,那一年,光是侯爵就封了十几人,非世袭,食邑也就那么丁点儿,加上如今父亲在朝中也不得力,在督查衙门更是得罪了不少人,几乎没有人脉可依仗,跟炙手可热的长孙将军如何能比?
她前生的那位婆婆,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怎么看得起她这个所谓国公府三小姐?
瑾宁慢慢地扬起血红的眸子,“滚开!”
管家阴恻恻地笑了,“三小姐,这国公府,还是国公爷在主事,不好意思,我只听国公爷的吩咐。”
“我再说一次,退开!”瑾宁的声音裹挟着强大的怒气。
管家却浑然不怕,甚至像是故意挑衅瑾宁,“我奉命办事要海棠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三小姐放下海棠,我便退开。”
瑾宁抽出流云鞭,凌空就挥过去,鞭子直直落在了管家的头上。
管家不躲不闪,血沿着他的额头留下来,却是无比的狰狞,“三小姐,这一鞭,我会讨回来的。”
他慢慢地退开,活像方才拦阻只是为了挨这一鞭子。
瑾宁知道这些人的手段,盛怒之中,她也浑然不在意。
她抱着海棠回了梨花院,刚安置好,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国公爷,奴才也阻拦了,但是三小姐二话不说便用鞭子打人……”
是管家的声音,正委屈卑微地告状。
许玉娆走出去,倚门站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长孙氏率着一众家奴穿过拱门进来。
“父亲!”她静静地说,脸上是重伤过后的苍白,一双眼睛却异常的锐利。
“你还知道回来!”陈国公脸上尽然是震怒之色,盯着瑾宁,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
“这里不是我的家吗?”瑾宁凉凉地笑了,眸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脸上,长孙嫣儿也躲在长孙氏的身后,露出得意的眸光,“这么多人来我梨花院啊?这可是我从庄子回来之后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陈国公怒道:“一晚上,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瑾宁懒散地笑了笑,拖着半瘸的腿走过去,“你说我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便是定了我的罪,还何必问?
陈国公的怒火上来,长孙氏连忙安抚着,“国公爷暂不要动怒,瑾宁这孩子倔强,若是硬碰硬,反而不妙。”
陈国公沉了一口气,终究是慢慢地开口了,“侯府那边今日来退婚,但是看在你曾救过侯爷的份上,我会说服他们容纳你入门为妾。”
许玉娆捏着手,指尖发白,“妾?正妻我都不做,还会嫁给他做妾?”
看来,是巴不得找侯府那边销掉她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了啊。
“由不得你!”陈国公声音沉了沉,怒气又几乎压不住了,“先不论你昨天之罪,张妈妈之事,论起来,她罪不至死,好歹伺候了你两年,且也是你母亲派过来的人,因一点小事你便杀了她,何等歹毒?”
许玉娆嗤笑,伤口疼得很,嗓子像是被火烧一般,“我只有一位母亲,她已经死了,如果父亲觉得我杀了张妈妈太过,便送我到衙门去,让衙门的人断个分明。”
“你不可理喻!”陈国公的怒气也上来了,素日他就是个威严的人,如此放低姿态,全是因那日她指责,让他想起愧对亡妻,“如此胡搅蛮缠,半点道理不通,你还好意思搬你母亲出来?你只给她丢脸!”
许玉娆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扬起略悲哀的眸子,“是啊,我也不愿意提母亲的,可我有什么法子?若不提母亲,父亲会念这份父女亲情吗?若您不念,我在这个国公府,如何活得下去?一个奴才,都敢在我的饭菜里下毒,一个姨娘上来的继母,也能随便安排她娘家侄女去霸占本来属于我的位子,我无所依仗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死了的生母和一个从不把我放在心上的父亲。”
她慢慢地靠向身后的树干,装作看不见他脸上的惊怒之色,继续道:“如果母亲还活着,见我今日的遭遇,不知道会怎生心疼?只是,若我母亲还活着,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陈国公冷硬地道:“你同意不同意,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你私德败坏,与人私奔,侯府能容纳你为妾,已经是你最好的出路,你私奔之事,我已经花了银子叫人掩饰,过一两年便无人记得,你最好不要再闹事丢我的面子。”
许玉娆淡漠地道:“如今退婚,你的面子尚且能保住,否则,我大闹婚宴,捆了父亲上花轿的时候,侯爷和父亲的面子都保不住。”
陈国公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敢?”
许玉娆神色不动,“杀人我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想明白,既然我委屈顺从,也得不到你的认同,还不如反他娘的,便是死,也死得恣意潇洒。”
陈国公想不到她竟是这般的倔强,努力积压着的狂怒终于爆发了,厉声道:“态度嚣张,不服管教,看来你母亲还真没说错你,本来你若乖乖接受安排,嫁入侯府为妾,我便把你昨晚那不知羞耻的事情翻过去,可你这般嚣张跋扈,若不请家法,岂不是叫人笑话我国公府庭训不严?”
许玉娆扬起桀骜不驯的眸子,冷笑一声,“父亲知道我昨晚没回来,如今见我一身的伤,却也不问我是不是受了委屈,反而先与我虚与委蛇,逼我答应做妾,我不愿意,才问罪于我,真是好父亲啊!”
她站直了身子,比他矮了半个头,眼底尽然是讽刺之意,“我昨晚若是死在了外头,岂不是更顺遂了你的心愿?”
陈国公气得双手颤抖,“你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竟还不知悔改,口出狂言,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孽障?好,你说,你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许玉娆凉声道:“我去了狼山,上了贼窝,还杀了几十个人,你信吗?”
陈国公哪里会信?狼山山贼为祸,所有人都知道。
他不禁大怒,“张口闭口,都是杀人,看来放你在庄子里真是错了,养得你这般刁毒狠辣的性子,学了几招花拳绣腿,视人命如草芥,还私德不端,有了婚约却勾人私奔,今日我就打死你,也省得日后为我国公府惹下大祸。”
说完,厉喝一声,“来啊,上鞭子!”
管家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得国公爷吩咐,立刻就去拿鞭子呈上来。
陈国公甩了一下鞭子,便听得风声呼呼,他满脸厉色,指着许玉娆怒问道:“跪下!”
许玉娆腰背挺直,看来,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心底如冷风刮过一般的悲凉,眼底却渐渐地染了怒火,“不跪,你要么就打死我。”
她的鞭子,打谁都可以,但是,却不能打他。
这个生了她,却弃之不管的人。
原来即便历劫归来,她始终对他狠不下心来,有多退让隐忍,便有多渴望这份父爱。
打吧,打了之后,就再无羁绊,便算还了他生养之情,也不会再傻乎乎地渴望她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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